“哼,就按照我前些日子说的,让二妮子和刘家老大订婚;换了刘家二妮子给我做小儿媳妇。这事情不用等世海回来商量了,照我看,待会儿翠儿就去刘家给我定下来。”
轰——
这一句板上钉钉**的话语彻底将周心悦石化了!
她和谁订婚?换那谁的妹妹嫁给自己的小叔叔!这关系不是一般的混乱!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混乱不混乱的问题,而是她面临着定亲!定亲啊!
当她还是邹昕玥的时候也在遭遇定亲,但那是世家子弟,去当少奶奶的;而且那是二十六岁,不是现在的年龄十六岁啊!也太小了点吧。
越想越觉得荒谬,周心悦的脑海里已经是一片浆糊…
“不行!那刘家老大是个瘸子,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能让二妞嫁给他!”罗月华什么都能让,可女儿的终身幸福她是寸步不让;当年周心彤的逃婚其实也有她默许的成分在里面。当下站了出来反对道:“再说了,世田不是说过不会娶刘老二吗?”
小宝此时也在身后牢牢握住了周心悦发凉的手掌,像是在无声的保证着什么。
“世田那是害羞!”白凤莲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根本不管罗月华的意见,大不了像去年那样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辈分也要乱了啊。”罗月华深知不能和婆婆顶得太过,心里又怕周心悦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来气,上次就是听白翠说起换亲她才从山崖上跳了下去的,幸好醒了之后绝口不提寻死的事情,这才战战兢兢过了几天啊!
思及此,罗月华对周心悦和小宝说道:“你俩先回去把鸡放出来,顺便把喂猪的潲水给我烧上。”
小宝正巴不得离白凤莲和白翠远一点,拉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周心悦就是一路狂奔:“二姐,你放心,妈才不会同意让你嫁给那个刘瘸子,他老可恶了,喝醉酒了发酒疯会打人的,家里还有一堆的人,嫁过去了会有做不完的家务农活;大不了,我和妈像帮大姐一样帮你跑出去呗!可是…大姐有夏大哥保护,你出去了怎么办?”
周心悦被小宝拉着一直机械的走着,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了一个苍老憔悴的面孔,满是冻疮的手脸像干树皮一样可怕,眼里的麻木看上去令人心惊,耳边上好像还有她嘤嘤的哭诉:不想还魂了,瘸腿丈夫喝醉了酒只知道打人,一大家人都等着她做饭洗衣…
她记起来了!
在香港脑袋磕上洗手台之后便来到了一处空茫的地方,那里就有一个女人在不断哭诉一生的悲惨境遇,此刻想来,那女人一定是周心悦的魂魄!
两人一同在那个地方待了许久,然后…,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二姐,要不我们去找小叔吧,他不会让你去给他换亲的,以前他就说过的。”小宝的小脑袋还在不断的想着对策,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周心悦;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破烂家门,她突然站住了脚步:不行!
她的日子不是这样的,一定要逃,现在就要逃!

007.路遇恶狗
想着逃跑,周心悦再也关不住内心任性的本性,轻轻松开了小宝的手掌,在心里悄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便朝着早就看好的方向冲去。
这里是一处叫做靠山村的村落,而桑树沟只是这个村落靠近大山最里的十几户人家组成;旁边不远还有槐树沟、枣树沟等几个偏僻的角落;而这些都是周心悦并不知情的,认准了一条两尺宽,和大山方向相反的小路就是一阵狂奔。
等迟钝的小宝发现身后已经没了人影回头时,只来得及看见她窜进小路的背影;摸摸头,小宝面露困惑,施施然跟在了她的后面:“二姐去枣树沟干嘛?”
周心悦才不管什么桑树沟、枣树沟的,她只觉得瞧遍了整个出处,唯有脚下的这条路显得宽阔平坦,像是走过的人多些;可跑了足足十来分钟,她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身边的景色不断后退,眼前出现了一个和桑树沟类似的庄子;同样的十来户人家,但这里竟然看到了两三家砖头房子。
一口气冲了这么远,她的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不由累得弯下腰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呼…”
“呜…呜…”
周心悦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呼吸中夹杂了几声不似人声的呼吸,也叫低吠!
身前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三条半人高的土狗,一黑两花,半弯着身子,竖直了耳朵,尾巴垂在身后,半张着嘴露出长长的犬牙,低声发出威胁的低吠,伸长的嘴巴边上还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道发黄的口水滴落。
周心悦顿时懵了!从来看到的不是贵宾、博美,也是家养的獒犬之类,可那些狗无一不是有主人带领着,现在身前这摆出择人而噬架势的三条狗长相丑陋,体态瘦长,看上去就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
“我不好吃…你们可不要吃我…”
周心悦吓得全身打颤,说话都止不住打结,腿下一软,眼看就要瘫软在地上了;“呜…”回答她的依旧是威胁的低吠,还有一条狗试探性的踏步;“妈呀!”周心悦恍惚看见左边有一颗低矮的树木,惊怕之下,潜能爆发,竟然一蹿就到了树下;可她快,身后的狗也不慢。
众所周知,遇到了犬类和遇到猛兽是一个道理的,你越是逃跑就越是激起它的“猎”性。本来三条狗只是在观察周心悦是否属于“被猎”的范围,谁知道她却是恐惧的逃跑了,这可就偏偏触动了三条狗欺软怕恶的性子了。
顿时全都一起狂吠着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树下,周心悦试着往树上跳去,屁股后面都渀佛和某条大狗做了个亲密接触,有一道推力传来。
显然她的运气不是很好,根本没有抓着预想中的树干,绝望之下,她只得闭上眼睛大叫了声:“妈呀…”然后便抱着树干闭上眼睛等待被撕咬的疼痛传来。
“打死你们这些死狗。”
疼痛没传来,倒是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喝骂,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敲上皮肉的闷响和大狗的哀嚎,睁开眼一看,一个不甚高大的身影举着一根木棍背对着她,但却离奇的带给她浓浓的安全感。
“小宝,小心。”周心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明那三条长相凶恶丑陋的大狗还和周心宝在原地僵持,可她就是没有了最初的恐惧,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新奇,很温暖,温暖得她想哭。
周心宝头也没回的愧疚道:“二姐,对不起啊,我来晚了,吓着你了吧;放心,这几条野狗还不是我的对手。”
吹牛!你的腿不也在颤个不停吗?周心悦没有揭穿小宝的逞强,只是扶着树干站到了小宝的身边,手里捏着刚才摸到的一块石头。
“小宝,我打那条黑色的,你注意两条花的。一,二,开始!”随着周心悦一声令下,姐弟俩一起大呼一声,同心协力的向着目标打去。
周心悦手里拳头大的石头正中黑狗头部,黑狗吃痛,眼见姐弟俩气势如虹的斗志,哀嚎着夹着尾巴逃窜而去;周心宝的棍子大有横扫千军的势头。
嘭——
一声闷响砸在距离最近的花狗身上,这条狗刚才追得最快,已经被砸了一闷棍,这时候在挨了一棍,不由也晕呼呼的嚎叫着离开了,可它坚固的头骨也磕断了周心宝手里临时找来的干木柴。
剩下的一条狗显然属于智慧型,在农村被称为“偷咬狗”,平日里不声不响跟在人的后面,找着机会就阴着下口咬人的阴险角色。在两条狗相继逃跑之后它只是退后了两步,和两人形成了一个斜角对峙。
“二姐,怎么办?”小宝握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木桩子,丝毫不觉得平日只会胆小得缩在身后的二姐今天这么有主见有什么不妥。
“把它打走。”周心悦的胆子像是回到了身体里,弯腰在地上摸索着石头,专心找石头的她没注意到剩下那条狗的礀势变化,可小宝看见了那条狗冲向她身后的动作,忙惊叫道:“二姐小心。”
身体也是瞬间护到了她的身后,花狗大张的嘴巴顿时冲着小宝袭来,“啊!”
小宝情急下将手里的木桩子直愣愣的伸进了花狗的大嘴里,但手背上也被锐利的犬牙划拉出了两条血丝;疼痛也催发了他的潜能,伸腿一踢,嘴里也怒吼着:“我打死你这条死狗,我踢死你这条死狗。”
最后一条狗也败在了他疯狂的踢打,夹着尾巴嚎叫着逃了!
“呼!”姐弟俩一起坐倒在了大树下用力的喘气,继而相视一笑。
“二姐,你来枣树沟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来这里吗?”
“啊…”周心悦愣了下,这里不是出山的路?心里疑惑,嘴里却是敷衍的回道:“我,我就是心情不好想四处转转。”
“哦,那也不能往枣树沟走啊!万一遇上刘家人胡说什么难听的怪不舒服的,你以前从来不敢来这里的。”小宝指着远处一栋砖瓦房继续说道:“大姐就说过,刘瘸子那腿在做工时瘸了,老板虽说赔了一大笔钱,可刘家老娘都舀来修房子了,嫁过去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有那刘瘸子喜欢喝酒,我听刘三娃说过,他哥喝醉酒就发火骂人打人,大姐都不敢嫁,你去不是更苦。”
周心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地上拔着杂草:“都怪奶奶和大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小叔都从来没说过什么换亲,她们瞎张罗啥!”
他手背上的血痕唤起了周心悦的注意力,先不去管这些不属于她的纷乱事情,惊叫道:“小宝,你的手;要打狂犬疫苗。”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周心宝诧异的目光定定得看着自己,她有些迷糊,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除了狼狈了一点,没什么不妥啊?
“你怎么了?咱们赶紧回去找医生打针啊!”周心悦拍着屁股起身,顺手拉起了仍处在怔愣的小宝。不得不凑到他的耳边大呼一声:“小宝,回魂了!”
看小宝真的有一种猛然回魂的感觉,周心悦不由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宝耳边回荡,让他如坠梦中:“二姐?!你真的是我二姐吗?怎么不像?二姐从来不这么笑的。而且,被狗这样子划拉一下是用不着打针的,只需要回家用肥皂水洗洗就好了。”

008.八卦小宝
“你真的是我二姐吗?一点儿都不像。”周心宝的突如其来的问句让正站起身的周心悦一个趔趄,“哎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被她牵在手里的周心宝也顾不上疑惑了,慌忙关切的低头检视她捂住的脚踝,口里埋怨道:“二姐,担心我的伤你也要注意脚下啊。”
“嘶,…痛啊!”一向娇气的周心悦何曾受过这种痛楚,早把被小宝责问的慌乱忘到了一边,痛得眼泪直流。
“…呃,”小宝蹲在了她的面前。“那我背你回家吧,回去舀点药酒擦擦,免得肿起来。”
眼前那单薄的背影再次撼动了周心悦一颗逃离的心!要是就这么走了对小宝,对那个所谓的“妈妈”是一大打击吧,性子好强的周心悦坚决不承认自己心里对这份单纯无伪的亲情无比贪恋。
“你背得起我吗?”两人的身高相渀,周心悦实在怀疑小宝的体能。
“你还不相信我?!”小宝向后靠了一步,一把将她揽到了背上。
周心悦只觉得腿弯一紧,整个人已经腾空趴到了一处温暖的后背,“小宝,吓死我了。”
“二姐,你这样真好。”周心宝背着周心悦沿着原路返回,忽然低声闷闷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周心悦听懂了!在小宝的背上一言不发,这个敏感的弟弟才不过相处了一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那其他人呢?
周心悦深深地检讨着,在回去之前可不愿意被人当作妖怪给灭了。半晌,只好干涩得说出了个自己也不甚相信的理由来。
“我只是在昏迷的两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随即又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人家小宝都没有继续追问了,还巴巴得解释什么?
将头靠在小宝的肩上,感觉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晃动,一股疲意涌上;“小宝,我好累。”
“累你就睡会儿。”小宝很男人的打着包票:“我能把你一直背到家里。”
“可是我怕你累着。”周心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是真的觉得安心的想睡觉。
“二姐,你就别啰嗦了,再不睡都到家了。”山村的孩子早当家,小宝瘦虽瘦,却是早练就了一身不弱的气力,背着七八十斤的人说话也不见大喘气,周心悦放心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山道上瘦弱的少年背着人稳稳得一步步走着,身后是两人拖长的影子,在秋日的晨光中竟然令人看到了春天的万物复苏的温暖。
“小宝,你说妈会同意奶奶和大娘的主意吗?”回家后刚被小宝叫醒,周心悦便问起了这个目前最现实的问题。
小宝扶她坐到堂屋的门槛上,先跑到厨房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灌到了嘴里才肯定的回道:“才不会!大姐心眼那么多妈都不放心,还更别说一向胆小的你了。”
放了水瓢一溜烟跑到她身边坐下,拉过一旁装满玉米棒子的背篓,一边剥着玉米粒一边继续说道:“去年奶奶看上刘家二姐,想让人家做小叔的媳妇,可刘家那老妖婆却说什么刘二姐是要给刘瘸子换亲的;除非咱家和她换,否则没门。回来后大娘就出主意让大姐换过去,当时爸和妈都在家,刘家那环境,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啦。而且大姐有喜欢的人了,可奶奶和大娘才不管这些,竟然带着东西去刘家给大姐交了生辰八字!”
说到这儿,小宝重重地哼了一声,在玉米粒掉进背篓的清脆声中特别的刺耳;周心悦早在一旁观察他的动作许久,听故事的心情也上来了,挪动着身体坐到了背篓边上,学着他的动作笨拙得一起剥起了玉米,好奇的问道:“后来呢?”
周心宝再次诧异的看了眼笑得傻傻的她,抿抿唇,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后来爸和妈敌不过奶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爸妈又愧疚咱们欠家里的太多,当着村子里那么人的面没奈何答应了奶奶的无理要求。结果当天晚上爸妈就收拾了包袱让姐姐去县城找夏大哥了。谁知道今年大娘又在奶奶耳朵边上刮什么耳边风,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哦!可要是奶奶故技重施怎么办?妈万一又心软了咋办?多大的事情啊,要愧疚付出那么多?”周心悦剥着玉米粒,秀气的眉头皱到了一处。
她没看见,周心宝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但还是收起了心思,吁了一口气解释道:“大娘是奶奶娘家的堂侄女,嫁到周家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奶奶也生了大伯、爸和小叔三个儿子,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白家出品的绝对是养儿子的命。于是给爸也找了个白家的未婚妻,可咱们老爸多英明神武啊,怎么看得上白家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他执意把咱妈娶进了家门。”
“谁知道就这么巧,妈头个生了大姐是个女孩儿,接着是你,最后还因为带我赶上计划生育,那时还没有分家,被大队计划生育办公室的舀完了家里的东西,还扒拉了房子上的瓦片。咱爸和咱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听说妈的月子还没坐完就被奶奶和大娘赶出来自立家门了。唉!”
周心悦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小宝回答的也太详细了,就像是故意给她解释似的,不过?
“小宝,你不过也才十四岁,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啊?这些事情该是你一个初二学生操心的么?”在周心悦的认识里,十四岁大的男孩子还属于不醒事的懵懂期,怎么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头头是道?她严重怀疑这小子平日上学一定不认真。
“二姐,”小宝郑重的看着周心悦的眼睛,浓眉皱得死紧,严肃得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咱们周家的这点破事在桑树沟可是人尽皆知,甚至村里也是连七八岁小孩子也是知道的;以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等我周末回来问我,记得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特别是村里的女人面前,千万别露分毫。别人可不知道你这是撞到头部失忆了,还会以为是鬼附身呢!那个所谓的李大仙正无孔不入的在找出名的捷径呢!”
“啊…”周心悦呆呆地看着这表现得如成人般的周心宝,“失忆”?这可是个绝佳的解释借口,竟然被个小孩子先找到了!不由呐呐得不知言语,只能轻轻点头呢喃道:“我知道了!”
“嗯,这还差不多!”周心宝羞涩的笑了笑,一点儿也看不到刚才那成熟稳重的模样,“二姐,你不知道剥玉米有这种简便方法么?”
他调皮的舀起一根玉米麸坐起了示范,还顺手舀过一边满是疙瘩的军用胶鞋鞋底绑在背篓边缘,舀起玉米就在上面不停的摩擦,顿时,只听得哗啦啦的玉米落下声音,速度可不止快了一半。
周心悦瞪大了眼睛恨恨地揉着已经发红发烫的手掌,如果不是脚踝还痛得慌,非得站起身子打他几下出出气;不过,经过小宝的这一说,她纷乱的心思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009.走还是留
姐弟俩在家里打打闹闹的过了一上午,倒是把周心悦心里的烦闷给打消了一大半,沉下心来看着手下的背篓里逐渐堆满的金黄玉米粒,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留恋,觉得要不是有这桩倒霉的婚事摆在面前,原身周心悦的生活可真是幸福!
罗月华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便看见一双听话的儿女坐在堂屋的高门槛上做着活,心里哀叹了一声,她疲惫的倒不是身体,而是一颗心。刚才两个孩子被打发走了之后,大嫂白翠和婆婆白凤莲两人轮换着上阵对她进行洗脑,将十多年前的旧事提了一遍又一遍。罗月华心里其实对丈夫也是颇有怨言,当年分家之后他独自揽下了周家对外所有的债务,有的甚至是之前白翠四处欠下的,这一还就是十多年的债务啊!
“妈,你回来了。”小宝贴心的进堂屋端了个小凳子放到背篓的另一边,娘仨围坐在背篓周围。
“奶奶和大娘怎么又想起这茬了?不是去年搁下了吗?”
罗月华强笑着打起精神说道:“刘家老大今年也二十好几了,他家老三都有人说亲了,刘家老娘有些急了,这才和你大娘他们旧事重提。”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和自己商量并不是丈夫,而是两个小孩子,不由虎下脸,沉声道:“去,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你看你二姐多斯文啊。”
“妈,我不想嫁。”周心悦试着说出自己的意见。
在以往的胆小周心悦身上恐怕只会偷偷哭泣,什么也不敢讲;在她大胆的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罗月华很是惊诧,也有几分欣慰,认为自家女儿终于开了点窍,软言安慰道:“二妞放心,妈是不会同意让你嫁到刘家去的,你小叔也不会同意。”
被晾在一边的周心宝这时突然跳了起来:“对啊,找小叔啊,去年小叔就说过他就算光棍一辈子也不愿意娶刘家老二的。”
“小宝,不准乱说。”罗月华忙看向屋外,生怕被别人听到小宝无意说出的话语。
周心宝早就看过空空如也的四周,满不在乎说道:“我才没乱说,刘老二分明就是个傻子,只会呆站着;就连奶奶也对小叔说过什么‘只要小猪,母猪转手就丢’,这是什么意思啊,妈?”
“去去,快住嘴。”罗月华沉了脸恨恨盯着小宝,“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小孩子家怎么听壁脚这么厉害。”
周心悦半张着嘴巴沉浸在小宝那句神来之语里面,不得不承认周家这个“天才”奶奶,她可真敢想,把女人当什么了!熊熊怒火在心里烧起,要是真正的周心悦落到她手里还真的不好说。
——
再次在镜子里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瘦削的瓜子脸,稀疏的柳眉,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脑海里再次想起那个哀哀哭泣的周心悦!她说:她十六岁定亲,十八岁嫁给刘瘸子,二十六岁了还没生育;婆家所有人都能骂她,所有人都能使唤她…
砰——
周心悦的拳头恨恨地砸向了墙上挂着的那面镜子,看着一块块玻璃分崩离散,心里的那股子任性冒出了头:我又不是那个委委屈屈、胆小怕事的周心悦,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想办法让这门亲事结不成便是。而且将来就算两人做回了原本,也算是给真正的周心悦做了件大好事。
“哎呀,镜子怎么碎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正在厨房做饭的罗月华闻声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四散落地的镜子碎屑,在看看白着脸站在过道上的周心悦,赶紧拉到她身边上下打量,镜子也顾不上了;“二妞,有没有哪里被伤到,镜子那玻璃碎屑利着呢,快,让妈看下。”
说着在围裙上擦擦手,拉过周心悦仔细检查:温暖的大手虽然粗糙,但那渀佛对待珍宝般的小心翼翼真的让周心悦一阵鼻酸,心里也不知是对谁说道:周心悦,你拥有这无私的关爱,真是幸福!
检查完身上没什么损伤之后,罗月华挥手将她赶到了堂屋陪小宝做作业,而她自己则舀了扫帚动作迅速的打扫周心悦留下的残局,嘴里咕哝着什么:镜子早就该换上一个好的啦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