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周围静了,少清凝眸紧瞧着我,黝黑的目光不是探究,而是目不转睛的逼视。德功和心易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娘子这么趾高气扬的教训相公,也许在夏侯府还是头一回。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5章

“大少爷,那奴才去门口候着,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嚷一声就好。”德功放下酒,怯弱的说,至今还不敢相信我方才的无礼,少清反而赞赏的一笑而过了。瞅他的目光依旧还带着几分惧怕,想是刚才少清发疯时的模样,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必候了,去歇着。我只是和默静浅酌聊天,也没什么事,呃……心……心……唉,你也去歇着吧,往后好好服侍着大少奶奶便是了。谨记着,来了清园就是清园的人,忠臣不事二主。”
我喷笑着看少清举着酒壶,心了大半天,也没记起人家的名字。那模样,居然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见我笑,他分神瞪了我眼,做了个鬼脸闹着我,转过头面对奴才们立刻又是正经八百。这不就故意想让我笑岔气嘛。
“多谢大少爷提点,奴婢记着了。”心易还煞有其事的朝少清颇为隆重的磕了个头。她前一刻还严谨唯诺,下一秒起身居然调皮的补了句:“禀少爷,奴婢叫心易,不叫心心唉。”
“哈哈哈……”这回我是真忍不住了,莫谈这两个奴才,就连我都快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眼下气氛多好,若是能这样一直下去,倒也不错。
没错了,我是当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弥足了,这样日积月累的温柔,足以让我一转首就忘了少清所有的坏,只记得他的好,且是放心里头珍藏着记。
“还愣着,我是让你陪我对酌闲聊,不是发呆。”想得正深,少清嬉闹着打断了我,冲我举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
我故意忽略掉他饮酒时的那份萧瑟,自顾自的喝了起来,酒方入喉,我就睁大眼,兴奋开了:“是晨潇酒!夏侯府居然有晨潇酒!”
“废话,我娘子家的招牌酒,我若没有怎么说得过去。”说着,他又为我添满了酒,宠溺的纵容着:“反正明日也没事,睡晚些不打紧,喜欢喝就多喝些吧,解解乡思。”
“恩,我一直以为民间不得私藏贡酒的。”晨潇酒太过尊贵,不是有钱就能随意拥有的。会在这尝到,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看来我的嫁妆里头一定积压了不少好酒。
“我连半个国库都撑着了,私藏些贡酒怕什么?”他勾眉,说得有些自嘲,又有些得意,拿捏不清的情绪。
说到这,我才忆起新婚那夜正席间坐着的那些身着官服的人,不禁好奇:“不是说自古官商不两立的吗,当朝律法也一直都重农抑商,也没见朝廷对夏侯家有多宽容,为什么你要出资撑着国库?”
“当真要听?”难得见少清端出顾及,见我坚定的点头,他犹豫了些许,饮了口酒才轻抛出一个让我心凉的答案:“因为游怡开口。”
多残忍的答案,早知道我该由着自己糊涂的。因为游怡求他,所以赴汤蹈火他都去,亏本生意他也做,游怡面前他不再是奸商,仅是个普通男人。
“坊间流传着一首你九岁时做的诗,是不是为游怡做的?”人便是如此,不想知道,却又忍不住想探个究竟,让自己死个明白。
“恩。”他轻应,淡淡的声音有如预料般在我心底划了个口子。我也开始跟着他,一盅一盅的灌着酒,浑然未觉,继续追问:“那你跟游怡认识还真很久了哦。”
“五岁起便认识。她是老劭王收养的公主,金枝玉叶,我攀不得。可当时年少气胜,一身的傲气,偏不信自己有折不下的花,就这么陷了。那首诗,也是因为那时一起随父辈们游园,游怡说商人太奸,往后要是老劭王把她许给了商人,她就哭死在嫁衣前,我这才写下的。”
游怡……多傲的一身骨,若是不想嫁,宁愿血溅喜堂,以命相抗。而我呢,纵是千万不愿,到底还是妥协了。莫怪少清谈起她时,这样的喜上眉梢,光是忆当年就乐得停不了口了:“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话出口,连自己都吓了跳,原是在心底暗自埋怨的,怎么就不禁脱口了。
少清倒是洒脱,还是一派轻松:“就突然想着,该定下来了。至于游怡,远远看着就好。”
“何况……”我没来得及感伤他的话,另一波刺痛就紧随着来了:“揭开喜帕时我才知道,你有着和游怡一摸一样的脸。”
“可我额间多了抹朱砂痣,是不是。”少清点头,让我情不自禁的抬首,怜爱的抚上它,幸亏有它,“晨姨说,朱砂痣是前世弥留之际,最爱你的人落在你身上的泪。这样的话,起码,我前世比她幸福。”
说着,我闭上眼,幻想着晨姨口中的前世,带着笑,满意悠绵。被自己脑中勾勒出的画面陶醉了,一床棉被,我躺着,奄奄一息,那个偕我手,从青丝赏到我华发丛生的男人立在床蔓边依依不舍的看我。片刻都不敢闪神,直到我微笑的闭目,他痛彻心扉的俯身,有泪顺颊而下,在我额间氲开。
我想象不出别人的脸,这画面里拼接上任何人都显得不和谐,唯独夏侯少清。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我想我是醉了,禁不住靠向坐塌的雕栏,呢喃着:“我有些希望,来世你的额间也能有抹朱砂……”后头的话,我不想说,怕说了,反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你就这么希望我比你早死?”倒是少清毫不忌讳的把话说明白了。
我腾地回头望着他,过猛的动作晃动着发间的钗,闪出点点光亮。他是醉了,还是真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当作玩笑?
“说不定前世赐你这颗痣的人就是我,也对,这辈子轮到你还我了……”我的困惑太多余,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话越说越明。
“你醉了。”我只是试探,希望他摇头,清醒的笑话我。
可他居然就这样软软的靠向床边,低哝了句:“是啊,醉了。”
我眨下眼帘,没有多话,醉吧,醉了反而好。恍惚间,颊边突然有股温暖传来,我下意识的睁开眼,才发现少清探着手,游走在我的脸边,那表情,这力度,都是透着无限留恋的。我不敢动,也不想动,就这么任他妄为着,终于他开口了,梦呓般极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呢喃:“我想吻你。”
我再次闭上眼,等着他将话语付之行动。额间朱砂处,一阵温润传来,软绵舒适,让我无奈,很想告诉他……我叫柳默静。
这样的吻慢慢深入,慢慢移开,由蜻蜓点水到辗转霸道,泄愤般的攫取住我的嘴。我微微启唇,任他的舌尖肆意徘徊缠绵。
我听着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在我耳边回响着,素色锦衣慢慢被褪去,这样笨拙的解扣法却还偏醉得昏昏沉沉,我好怕耗下去我会反悔推开他。直到灼热的掌温渗透到我每一寸肌肤,行径之处,跟着点燃,让我也随着全身烧烫。
脸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是第一个对我如是的男人,所以我必须认定了,必须要去争了。游怡游怡,何时你才能从少清的心头游移开……忽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让我寻到理由官名堂皇的落泪,好疼,禁不住嘤咛出声,这样的痛咬牙握拳都无法忍住。
却比不上心痛。
慢慢的还是沉溺了,因为至少这个男人是我心许着的吧,这样的诱惑就也抵挡不了多久了。我听见他溢出喉间的闷哼声,带着欢愉直袭心房,他快乐就好,这让我免不了扬唇,想笑,还没觅到机会,唇又再次被他占有。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他在说话,很轻很虚的碎念。我艰难的竖起所有理智,去拼凑,隐约似是听明白了。
他说“答应我……往后别再单独见少瑾……你真的是我的妻了……”。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6章

“听说你找我?”
接获丫鬟的通传,我理了理衣裳跨出了清园,看外头正背手静赏着一池荷花的少瑾,轻身问了句。
“嗯,可以陪我赏会荷花吗?”他点头,溢出口中的话还是一贯的莫明其妙。
我没作声,安静的立在他身旁,拉扯出刚好的距离。盛夏了,这池荷花开得正娇艳,逼人的很。
良久后,他才出声,有些过激的语气:“听说了吗?皇上新纳了妃子,叫做‘怡妃’,二娘今早大发雷霆了,因为大哥临时起意说想考科举。”
闻声,我僵硬住身子,收回神游的心思回眸苦涩一笑,有些含蓄。惹得他痴神相望,忘了出声,气氛渐渐有些莫名的尴尬。
少清要考科举,他要了我的那夜曾说过,只要能远远的偷瞧着她就好。想来,惟有走上仕途,才有机会再接近怡妃吧。到底,他还是忘不了,我也永远取代不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沉默了许久,一直到我稳定住了自己情绪,确保出口的声音不会是带着哽咽的,我才说道。想来这般天大的事,全府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是不知情的了。
“不必,你知道我要的不止是‘谢’那么简单。”我下意识的逃避开少瑾那双日渐渴求的目光,我无奈的一笑,第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那么的真,艰涩的开口:“你也知道,我只能说谢谢。我是少请的人,心是他的,身也是他的了。就算我想挣开,可也已经是开始便注定的。”
“少瑾,你知道吗?我来夏侯家一个月都不到,可我觉得这样的岁月已经磨掉了我一身的棱角,亦断送掉了我一生的憔悴。我熬不下去了,也许,晨姨错了。从她为我选择这门亲事起就错了,她毁了我;陷我于这样逃不开走不掉的境地,除了撑下去争下去,我没有别的路……”
“少清给不了的,我可以给你;少清负了你的,我可以帮你去讨回来。”我的话,让少瑾瞬间慌了神,他似乎忘了所有,场合、身份,都已经不是他还能分神顾念的了。
只拧着眉,一如少清般深邃的眸,死凝着我。
“你可以给我什么?”我突然冷下的眸,是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或许注定是少清的敌人。可至少他对我的心很纯,纯得让我惭愧。
“给你要的。”他背过双手,状似悠闲的举步上前,没再敢越矩,安静的陪着我一起赏荷花,眼神却坚定自信:“一份幸福,安稳平淡的幸福,举案齐眉。执尔之手,与尔偕老。”
他还真是了解我,几日匆忙的相处暧昧下,便将我的心览得那么通透。可我要的不是他,尽管感动在心,但到底,我不是个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女人。对于爱,我原来执着的连自己都怕。
“我要走了,二娘还等着我去问安。少瑾……保重自己,你更适合平淡,别再争了……”
没再给他挽留的机会,我就这样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留恋。却必须承认,方才的那番话,似是股暖流在我心底激荡开。多好,柳默静没有雄厚的家世,没有大家闺秀的傲骨,依旧还有人怜惜着……
强忍住鼻腔的酸意,我勾唇婉笑,硬吞下所有委屈。暗自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打今日往后柳默静再也不可以为任何人哭。想哭的时候,就要努力的去笑,瑰丽倾尘倾世的笑。
……
“少奶奶您可算来问安了,赶紧进屋去瞧瞧老夫人吧。”
我刚踏进二娘的园子,霜姨如同见了救星般的招呼声扑面而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慌慌张张的。
“二娘怎么了?”我皱眉多此一举的问。
“老奴也不便说,只是……少奶奶一会多忍着点,今儿老夫人憋着气。老奴先领您去佛堂,老夫人在那理佛,您瞧了再说。”
直到跨进佛堂,见到蒲团上恍神跪坐着的二娘时,我才终于了然了几分霜姨的担忧。闻见了脚步声,二娘回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目不转睛。
无助的眼神,颊边还残留着泪痕,不如前几次照面时的精神奕奕。今儿的二娘未施脂粉,看起来格外憔悴苍老。我翕张着唇,吐不出话,这样的二娘震撼了我。
唯有暗声一句感叹:惹人堪怜。
“你来了,我正想找你。”良久,她才开口,气若游丝,双手若有似无的拨弄着佛珠。在霜姨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莫霜,你下去吧,让我跟静丫头好好聊聊。”
霜姨点头,退下前仍不放心的望了我眼,仿佛在请求,将所有希望寄于在我身上。那一刹那,我莫名的突然想恨,好沉重,这样的往生不该由正值锦瑟韶华的我来承受,我扛不起,却似乎必须要去扛。
“少清要考科举。”偌大无尘的佛堂,只有几株清香默默的燃着,弥漫开来让我安心的檀香,二娘开门见山,我却无言以对。
她的语气里有指责,好像少清的此番决定全是因为我失了职,快一个月了,我仍未扫去夫君心底的那个她,反而还被他莫名其妙的占了去。
“丫头,莫多心了,二娘这不是在怪你,是在怪自己。”她叹了声,呆滞的望着澄亮的烛光,悠悠开口,“是我和你晨姨太天真,低估了少清对怡公主的心,误了你。那么些年了,打老爷子抛下我们娘儿俩起,我含辛茹苦,到头来居然终究比不上一个他怎么也要不到的女人。”
她话里越来越浓的哽咽,让我心头也随着泛酸。多不知惜的男人,若我也有娘亲,万是不舍得这样伤她的,“您还有默静,嫁入夏侯家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是夏侯家的人,我不会让夏侯家跨掉,更不会让它落入别人之手。默静答应二娘,哪怕是耗上一辈子我也会替少清他撑着。”
“我不要你再撑了,二娘知道你心里头的苦。如此庞大的家业不是儿戏,你经营不来,这些年来,我比谁都清楚一个女人硬撑着是什么滋味。你呀,跟柳晨一个样,慧质兰心,这张脸要是生逢乱世怕是足以倾人城池。是咱们家少清没那福分,往后别再去和少瑾纠缠了,你到底是个姑娘家,怎缠得赢那些天生的奸商……”
“二娘……”原来这些她都瞧在眼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当日是我和柳晨一意孤行做下的决定,如今晨潇的酒庄的麻烦也过了,该是不打紧了。二娘会想法子让少清放你走,庭院深深,不是你这般少艾年华该熬的。”
“我不要……”
“退下吧,今儿我累了,想歇会儿。”
二娘挥手压根不给我反驳的机会,这是对我怜惜吗?她可曾想过,嫁过人且已不是处子之身的女子,就算再好,还有谁会放在眼里。这样的决定才是真正的毁了我,一开始的一意孤行,现在的擅作主张,他们当真当柳默静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任由着挫圆揉遍的傀儡吗!

半面妆 犹记当时绿罗裙 第7章

皓月当空,淡淡的月晕。起风了,垒起层层密云,风卷过,俏皮的透窗而入,让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仍旧闭着眼趴在桌上小寐,慵懒的不想动。
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忙活了会,替我披了衣裳,我才起身。是心易,我望了眼空荡荡的屋子,轻询了句:“少爷还在书房吗?”
“府里来了客人,少爷被老夫人叫去正厅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将摊乱在案上的帐簿边整理边最后审视了遍,这才放心的交待:“明儿天一亮就替我送去老夫人那,还是像前几回一样,若问起来就说少爷抽空查的。”
“奴婢知道了,少奶奶歇会吧。为了这些帐又忙了一下午了,要是明日没精神陪少爷,可会让他起了疑心的。”
“你帮我打些热水来吧。”确实累的很,这些时日少清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娘还是不死心,商铺的那些帐依旧差人往清园送。
眼瞧着帐越积越厚,少清依旧浑然不觉。只觉着他无暇理会的事,只有由我来操持了。可没想,这些帐如此繁复,我没少请教德功,总算渐渐上手了。
每回也算是耗了我不少时辰和精力,听德功说以往少清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弄妥贴了。
“少奶奶,洗把脸吧。”我想得入神,心易拿着脸帕举到我面前,突然开口。我低头睨了眼,接过。真舒服,热腾腾的还冒着烟,让人瞬间来了些精神。继而,我随口问了句:“心易,是不是快中秋了。”
窗外月儿渐盈,皎洁的醉人。
“是呀,府里最近都忙呢!所以才有客人络绎不绝的上门,就是……没见老夫人让少奶奶见客,外头……”
“外头那些人又捏着话嚼开了是不是?”看她欲言又止的样,我反倒坦率的点破了,“由着他们,反正我也听不见。近来其他房里没什么大事吧?”
“二爷找奴婢去问过几次话,也全是念叨着少奶奶您的身子,二爷猜到是您替少爷查的帐,怕您累坏了。老夫人不理不睬的,这回倒是二爷和大夫人每回都让奴婢带些上好的药材回来,让您补着。也难为二爷了,听四小姐那的丫鬟说,二爷近来烦心事儿也不少。”我这话一问,心易就说开了,由头至尾全绕着她的二爷,眉头皱得让人怪心疼的。
还是第一次看见心易这样,最近是我忙得忽略了她,仿佛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怕是真出什么大事了:“二爷怎么了?”
她敛眉,扁了扁嘴,嘟囔着:“宪王府派了冰人来要二爷的八字呢,老夫人也没回绝,给的爽快,中秋时漓郡主还说要来府上做客。这哪是做客,摆明着是来看二爷的。”
“二爷也的确是该成家的年纪了,若真娶了个郡主,这夏侯家以后不就站得更稳了嘛。”我凉凉的开口。
“少奶奶您不懂,您才刚来,好些事您不清楚。”
我还是笑,就是太清楚才不想插手。二娘当然乐得成就这桩姻缘,这表里看少瑾往后便是宪王府的人;可若往里头深究了,宪王定是不会让自己的佳婿再涉及商场,逼都会把他逼上仕途。无形中少清就少了个敌人,外人看来夏侯家从此还多了宪王这个靠山。
“何况……”心易顿了顿,眼风扫向我,“何况二爷心里头是怎么也装不下漓郡主了。”
“心易,话不能说满了。”我支头,遥望明月,话音飘得很散。
“奴婢五岁时就被四小姐买进了夏侯府,打小侍奉着二爷,从没见他如关心少奶奶这般关心过其他姑娘。就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漓郡主,他或许有利用又或许若即若离,可奴婢知道那无关乎爱……”
“他怎么关心少奶奶了?”一道冷肃的声音传来,沁凉的夜里听起来更显森冷。
让我和心易都不免一惊,打了个寒颤。循声望去,我才瞧见少清交叉着手,斜靠在扇门旁,阴冷的目光绕过心易直射向我。
对望许久,如新婚那夜,我依旧猜不透他眼里诉着的神采。直到心易唯诺的开口,才让我回神:“奴婢给少爷请安,奴婢不打扰主子们歇息了,先退下了。”
说着,她步步往门外靠,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少清。
“我有说你可以退下吗?”少清转过头,不再看我,闷声开口:“你是忘了那晚我的提点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忘,大少爷说了,忠臣不事二主!”
到今日,我倒开始有些服了这丫头,就眼下她依旧还能答的不卑不亢。
“那好,告诉我,二爷怎么关心大少奶奶了?”还真是执着的人,绕了一大圈依旧念着这话题。
“二爷他……”心易吞吐,不断偷瞄着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答这话。
我猜,倒也不是怕了少清这气势,而是少瑾对我的关心确实很难用话语一桩桩细数出来。细微的很,只能意会,言传不得。
“别为难了个丫鬟,她也不过就是道听途说,找主子嚼嚼舌跟罢了。”我开口,替心易打着圆场,轻眨双眼,示意她先下去。相处了那么久,我对少清多少还是有些了然的,如今夜这样,绝不是因为方才心易的话,而是早受了气。
这回,少清没在阻挠,任由心易退下。深邃的眼眸死锁着我,隐约仿佛是种控诉,这倒让我疑惑了,难道该控诉的人不是我吗?我们之间,是他先扯了个人进来参合的。
“这是什么?”许久后,他终于按倷不住,步步上前,从衣兜中掏出一方丝帕掷于案上,询问着。
我冷眉看那薄如蝉翼的帕缓缓落下,静默无声,答了句:“丝帕。”
“柳默静!我是问,你的丝帕为什么会在少瑾那儿!”显然,我的回答是真的惹怒了他,将他先前积郁的所有气全激了出来。瞪着我的眸满是血丝,我不知道那是最近累的,还是被气的。被他这么一说,我才认真了几分,低头审视起那方丝帕,努力回忆。
我才想起回廊的那一幕,不就是一方丝帕,值得气成这样吗,“他说喜欢我就给他了,有什么不对吗?你若想要,我也送你好了,箱子底有一堆。”
少清倏地拉起我,紧抿双唇,手间的力道让我觉得生疼:“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方才在正厅少瑾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落下这方帕,你知不知道我和娘有多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