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王媒婆道:“这样,大娘,我就跟你说定了,往下,两家就要合计选个黄道吉日,先定个亲。”
“好,好……”李氏忙不迭答应了声,忽然想到一事,忙又道:“等我跟他爹商议商议,再给您信儿。”
王媒婆满口答应:“那我可静等着好消息了!”
李氏把王媒婆送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也没看到阿润的影子。李氏只好回身,把爱夏叫出来,问道:“你姐姐去哪了?”
爱夏道:“不知道呢。”
李氏道:“快出去找找。”
爱夏答应了声,问道:“娘,是姐姐要定亲了吗?那王媒婆是来说亲的?”
李氏见她听见了,便道:“先别嚷嚷,还得等你爹回来说说,也还得跟你姐姐商议。”
爱夏问:“陈家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儿?我还没见过呢。娘,你可别光看人家家里有钱,倘若人长得难看,那姐姐过去岂不是太委屈了?”
“我会托人打听的,”李氏说了一句,又催爱夏:“快去快去,找到你姐后赶紧回家。”
爱夏在村里转了会儿,没找到人,正要去村口看看,就见阿润慢慢地从巷子口走来。爱夏急忙冲过去迎了,问了句“姐你去哪了”,就忙不迭先把王媒婆来家里的事儿说了。
阿润听了,愣了一愣,也并不怎么欢喜。爱夏问道:“姐,你看过陈家的儿子长什么样儿吗?”
阿润摇了摇头,爱夏叫道:“会不会长得很丑?”
阿润笑道:“快别胡思乱想了。”
爱夏道:“这怎么是胡思乱想,这是姐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弄明白,别糊里糊涂的。”
阿润听了“糊里糊涂”四字,叹了声:“是啊,糊里糊涂的……”
两姐妹回了家,苗老爹早也先回了,李氏已经把王媒婆的话转述过,苗老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此事,喜出望外,暗呼造化,晚间忍不住又多喝了一杯,边喝边哼小曲,见阿润跟爱夏回来,破天荒地抬头招呼了声:“回来了?”
阿润答应了声,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阿润其实也没什么意见,而陈家儿子长得美活着丑,也没什么关系,对阿润来说,关键的就是陈家殷实,若是她嫁了过去,最起码,可以让娘家稍微好过点,可以让两个妹妹不再挨饿,让李氏不再那么辛苦。
晚间,李氏仍在灯下刺绣,要穿线的时候,得眯起眼睛对着灯影看上好一会儿,李氏嫁的早,此刻虽然才三十出头,可是头发却有些花白的了,阿润看着看着,忍不住又说:“娘,我下午出去,打听了的……周大娘接洽的那家,据说有个很紧要的客人,而且只认你的手艺,娘……周大娘之前来说的话是吓唬你的,她不敢没了你……”
李氏手上一停,眼睛眨了眨,仿佛犹豫。
阿润道:“娘,你瞧……我现在要定亲了,嫁妆的话,起码也要有点,倘若你跟周大娘说通了,你手头这件衣裳,起码能多点钱……你若是说翻脸,那也不怕,反正我嫁了,也有聘礼,陈家不至于太寒酸,怎么也能帮补一些家里。你说是不是?”阿润知道母亲性软,等闲不愿跟周婆子龃龉,因此特意找了“嫁妆”的借口,指望要说动她。
果真,李氏听了,微微迟疑,道:“阿润……娘只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阿润见李氏有些松动,便道:“娘……我教你,你跟周大娘说,你最近家里忙,没有空绣衣裳,反正她常夸耀有好些人能够刺绣,你就让她把活儿给别人……这样说也不是明着得罪她,就看看她的意思。”
“是吗?”李氏愣怔。
阿润道:“如果她真的非你不可,一定不会答应让别人做的,如果她要挟你,你不要理她,只管说家里有事你要走改天再说,如果她态度缓和……你便可以提一提价钱的事。”
李氏听着:“那……那如果她问多少钱?”
阿润道:“从来中间人都没有超过一半儿的,不过咱们厚道,就跟她对半分罢了。”
“七十五文?”李氏大惊,“这、这她肯定不能答应。”
“答不答应是她的事,总归咱们就要这样,娘你记得我的话,这份工要做,就要做的值,别给人欺压的那样厉害都不能出声……何况还有我呢。”
阿润柔声细语劝说,李氏听着,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的,明儿就去。”
到第二天,一大早阿润就催促李氏去找周婆子,李氏无奈,硬着头皮出门。
李氏前脚出门,阿润便把爱夏叫出来,伏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爱夏听了,有些惊讶,却用力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姐你放心吧!”也跟着跑出门去。
这一去,李氏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阿润见母亲面有喜色,以为事情可成,忙问。李氏进了门,才道:“我跟你周大娘说了……她答应涨钱。”
阿润先是一喜,而后又问:“涨多少?”
李氏低下头:“她说最多只能四十文……再不能多了。阿润,娘觉得这样挺好的……多了一倍呢。”
阿润一听,心头的火嗖地窜上来,望着李氏喜滋滋的样子,却生生压下,反而微笑道:“娘,的确多了不少。”
李氏见阿润并没发作,才松了口气:“是的呢……我都跟你周大娘说好了,这件衣裳我得给她着急赶出来。”
李氏说着,就去柜子里拿衣裳出来,阿润看了母亲一会儿,终于转身出了门。
正好爱夏回来,两人碰头,阿润便问:“你跟着去,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原来先前阿润不放心母亲李氏,因此特意叫爱夏跟着看端倪,二妹爱夏虽然性子有些急躁,可却是个伶俐的少女,听了阿润的话,便偷偷跟在李氏身后到了周家,只停脚在堂屋后窗处,见四周无人,便侧耳听去,果然听得里头李氏跟周氏对话,清清楚楚。
爱夏听了阿润询问,自然不辱使命,当下忍怒带气,将自己所听所感说了一遍,末了道:“若不是我知道娘不舍得这刺绣营生,姐你又吩咐我无论如何不要露面……我势必要出去跟那老货撕破脸。”
阿润听了来龙去脉,冷笑了声,道:“原来如此,我心想太阳西边出来,今日老虎吃草,原来是这么个涨钱法儿……不必着急,我本来想着让娘走一遭,给个台阶下,能不伤情分的解决此事最好,主要是如此一来,娘自个儿也高兴,却没想到这厮如此作死,既然她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
阿润说完,便吩咐:“我出门片刻,若娘问起,就说我有点事,稍后便回。”
爱夏道:“姐你干什么去?我跟你一块儿吧。”爱夏似乎预料到阿润会去找周婆子晦气,有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何况爱夏年纪还小正是好事的时候,又早不服这周婆子许久,第三个原因,则是爱夏怕阿润势单力薄,反被那狠毒婆子欺负,因此想同行帮手。

如意郎君
李氏虽应了阿润,却也仍是硬着头皮来到周婆子家的,李氏性软温和,宁肯吃亏一些,也不愿得罪村邻,但阿润眼见将要定亲,的确是得为了姑娘的嫁妆多打算打算了,虽然说自家的情形,人尽皆知,也委实拿不出什么丰厚嫁妆,但对李氏来说,头一个女儿出嫁,不管怎么样,都要竭力给她多备一点陪嫁之物。
李氏来到周家,婆子不明所以,先问刺绣如何了。李氏道:“头前得了您的信儿,这两日忙着赶,若是再熬几个夜,应该不至于耽搁了东家要用的时机。”
周婆子这才松快眉眼,见李氏面色讪讪,似有心事,便问:“你这次来,不是特意来说这个的吧,还有什么事儿?”
周婆子只以为李氏只跟从前一样,是家里缺钱用,故而前来支取几文钱用,一时又道:“若是要支钱,那就少开这个口,这回你是误工了,我得费心说上多少好话,东家还不知肯不肯给你钱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氏见她絮叨这些,便道:“周大娘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周婆子诧异,便看向李氏。李氏想着阿润所说,把心一横:“大娘,我是想来给您商议,能不能,给我把以后的工钱涨一涨。”
周婆子一听,变了声,也变了脸:“你说什么?我耳朵没听岔吧?”
李氏垂着眼皮:“大娘,您大概不知道,我家阿润要定亲了,我身为当娘的,得为她着想,总不能光光地一个身子送过去,这些年来我也没跟您开过口,这回,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周婆子瞪着眼:“少跟我说这些,你们家姑娘定亲不定亲,关我什么事,你倒跟我要账起来了?涨价?”
李氏垂眸想了会儿,抬头苦笑:“是,您看在我好歹在您这儿做了几年工的份上,就……”
“没门儿!”周婆子不等李氏说完,果断把手一挥,厉声道:“你真是猪油懵了心,有多少便宜的呢我不用,苦心帮衬你这几年,你才能白得这些钱,若不是我,你一文钱也捞不着!趁早把这些话收回去,惹怒了我,我就换人!”
李氏望着周婆子怒火冲天之态,心头惊恐,进退两难。她本该按照阿润说的来做,可她生怕阿润年纪小,不明白其中事理,故而便想好言好语跟周婆子商量,没想到一开口就给狠狠打了个嘴巴。
“大娘,您可不能这样。”李氏惊慌。
周婆子见她面露惊悸,她心中笃定,冷哼道:“若让一切仍好好的,那就别再提这件事儿了,不然的话,一拍两散。”
李氏见这情形,怔忪惊心之余,不知如何应对,本想直接离去,可家里是怎么也少不了她这些钱的,她一时沉默。
与此同时,周婆子望着李氏,心中却也有一点担忧,虽然怒放狠话,但对婆子而言,却也的确有个不能让李氏不做的原因,也不能宣之于人。
而若是在之前,以李氏的性情,她恐吓一顿,李氏必然会吓得求饶,可如今却罕见地沉默。
周婆子心中打鼓,见李氏不语,她想了想,就又说道:“你家大姑娘说的是哪户人家?真的是樱桃沟的陈家?”
李氏见她转开话题,便道:“是。”
周婆子啧啧两声:“那一家我知道,还算是不错……没想到你们家姑娘竟有这等造化。”
苗家的大姑娘不规矩,对长辈无礼,是周婆子的嘴传出去给苗老爹听到的,阿润为此还挨了一顿揍,此刻听到周婆子带刺的话,李氏越发不语。
周婆子嘻嘻笑了几声:“这总算也是件天大的喜事,先恭喜你了,以后真的给润姐儿在陈家当了家,你们家里就不是这个样儿了!”
李氏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谢谢周大娘,但愿如此。”
周婆子道:“你瞧我,是个急性子,为着你们家的喜事,我也该考虑一下涨价的事,那好吧,你之前是二十文,那么,就给你涨……到二十五文怎么样?”
李氏一听,心中焦虑,这距离阿润所说,简直天差地远,回去也没法儿交差。李氏道:“大娘,您能不能再涨点。”
周婆子皱眉:“还要涨?你要多少?”
李氏心中合计,阿润说的“一半”,此刻给周婆子听到,恐怕会把她直接气疯了。
李氏想了一番,心道:“阿润说她不肯舍了我找别人的……大娘方才怒火冲天,忽然怎么又用话语来缓和了,难道阿润说的真对?罢了,与其这样求她,不如让我试试……”
当下,李氏大着胆子道:“大娘,其实……我原本不是来说价钱的,其实最近家中事情太忙,加上眼睛不好,晚上看不清东西,刺绣的活实在吃力。所以我想跟大娘说,那活儿能不能找别人干了。”
周婆子一听,心凉了半截:“什么?”
李氏道:“大娘姑且找别人先做着,等我忙过了这阵儿,自再来跟着大娘。”
周婆子目瞪口呆,继而抖声道:“你……”周婆子盯着李氏,若是以往,早便骂上了,可见李氏今日反常,周婆子也怕她真的动了真意不干,因此心头那股怒气窜上来,复又压了下去。
周婆子便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忽然说不干就不干,方才不是还说要涨价来着么?咱们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你是不是嫌涨得钱少?”
李氏听她话语软和,心头微宽,便不言语。周婆子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七八,试探道:“那你想涨到多少,二十五不行……三十?”
李氏摇摇头,不做声。周婆子心头微有凉意:“三十五?……四、四十?”她说到四十,李氏仍旧不言语。周婆子瞪大眼睛,生生咽了口唾沫:“四十都不行??那你要多少,总不会是五十吧?”
周婆子又惊又恼变了声音,李氏是个极厚道的妇人,若非阿润逼迫,她也不敢前来,此刻听周婆子如此,也顾不上阿润的叮嘱,急忙开口:“五十……大概就使得了。”
周婆子倒吸一口冷气,把李氏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顾不得一拍两散了,心头那股火搅动,开口道:“我看你今儿是真疯了!跑到我这儿狮子大开口!我是可怜你生了三个赔钱货,家里男人又是那个不着调的样儿,认得的不认得的哪个瞧得起你们家?是我好心才照应你这买卖,你倒好,如今反开口咬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你配不配!”
这暴风骤雨般的骂猛然而来,李氏脸色煞白,周婆子骂道:“也别指望你们家小贱婢嫁了什么好人家你就能在这儿人五人六的,那陈家再好,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还以为是要嫁入什么高门大户当少奶奶了?一家子都是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别让我恶心了!”
李氏嘴唇翕动,她是个不擅长吵嘴的人,只哆嗦问:“周大娘,你说谁得意洋洋了?”
周婆子道:“你们家男人在外头跟人吹嘘,炫耀的满世界都知道你们家闺女要嫁给陈少爷……啧啧,如今你又要不干着活儿,难道不也仗着如此,以为自己也要当阔太太了?”
李氏眼中含了泪,又是愧疚苗老爹果真又在外头口没遮拦,又是痛恨周婆子如此尖酸刻薄,当下李氏道:“周大娘,你说的太过了,我们好好商议刺绣的事,你为何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愿意涨钱,我自不干了便是。”
李氏动了真火,甩袖往外而走,周婆子走到门口,才要张口再骂几句,门却被人推开,那人进门便笑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大婶。”
李氏擦了擦泪,一看,竟然是周婆子的女儿,这妇人早就嫁了,今日不知为何正巧回来遇上。李氏点了点头,不愿多说,正要往外走,周女将她拦住,笑道:“婶子怎么了?我娘是个辣脾气,着急了就会什么胡话都说,婶子看在我面儿上,先别走。”
李氏停步,周婆子走出门来,才要让女儿别多管闲事,却见周女飞快向她使了个眼色。周婆子心头咯噔一声,母女两个心灵相通,当下周婆子紧紧闭嘴。
周女舌灿莲花,李氏见她如此,自不好如何,周女故意问了番两人龃龉之事,才道:“好婶子,原来是这个,我娘真是老糊涂了,前些日子我还提醒她,说婶子劳苦功高,该涨涨价钱了,她当时还应承着,说婶子刺绣的好,没想转眼竟忘了,又或者是言语间赶的太急了……言差语错也是有的,婶子你是明白人,可万万别跟我娘一般见识,我先代她给你赔个礼。”
周婆子不解其意,却也知道自家女儿精明,不会做亏本买卖。
周女又哄道:“婶子,不过你瞧,你原本是二十文,如今冷不丁到了五十,难怪我娘发蒙,她来回东家处,也得好生周旋不是?你要给她些时间……不如……先升到四十文,等我娘跟东家再说说,再给婶子升一升也是好的,婶子觉得呢?”
李氏一听,这提议仿佛可行,先前她气愤之下才想分道扬镳,可毕竟没了二十文的钱银来源,叫人头疼,如今周女斡旋,倒是可以再考虑。
周女锲而不舍地又摇动三尺不烂之舌,把李氏哄得开怀。复又逼婆子说了两句软和话,母女两齐上阵,做尽姿态,倒是让李氏不好意思了,终于答应了周女的提议。
李氏心中一块石头半放了地,自回家了,剩下周婆子迫不及待问道:“你今儿也是疯了?干什么答应她?”周女骂道:“娘你才是真疯了,又老糊涂了!你不是不知道,镇上的程夫人只认她的手艺,若是得罪了她撇下这摊子,以后咱们也没钱赚,方才我来家路上,成衣店的掌柜也说,叫你再催一催,下个月就是程夫人生辰,那件儿衣裳一定得赶制出来……到手的话,那可是真真的二两的银子!哪里来的这么轻快的好事?你就算天大的气,也得忍忍!”
周婆子即刻回心转意,叹道:“多亏了你回来的及时,不然,岂不是白白放走了这口肥肉。”
周女得意一笑,道:“这婶子面软,经不住几句好话,你多哄哄她也就是了,改日就算她要五十文,给她也使得,横竖咱们全不亏呢……还有,程府程夫人的生辰,到时候必然来许多贵客女眷,镇里镇外、甚至京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若是看上程夫人身上穿着,少不得还是咱们得益……”
两个人墙内说话,却没想到墙外有个爱夏还在仔细偷听,把这一番来龙去脉,尽数跟阿润转述了。


高门大户
午后,周婆子坐在屋檐底下,正摇着扇子喝茶水,忽地听到门口一声响动,周婆子抬头,愕然,来的居然是苗家的大姑娘润姐儿。
周婆子很是意外:“哟,我道是谁,原来是苗大姑娘,有什么事儿啊?”
阿润笑盈盈地上前:“我来也没别的事儿,前日大娘到我家去,我一时认生,没顾上招呼大娘,被我爹好一顿训斥,今儿我闲着,就来给大娘赔个不是。”
周婆子一听,揣起手来,皮笑肉不笑,道:“说哪里话,大娘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种小事儿我早忘了。”
阿润道:“大娘忘了不打紧,我们当小辈儿的要懂规矩不是?大娘这是在喝茶?真是好消遣。”
周婆子望着阿润,仿佛察觉她不仅是为了赔礼而来。一时警惕。
阿润道:“我娘为着大娘前日那句话,在家忙得焦头烂额,昨晚上只睡了小半个时辰,眼睛都熬红了,真羡慕大娘,我娘什么时候也能跟您一样清闲自在就好了。”
周婆子十分自得,笑道:“这呀……闺女,别怪大娘说句不好听的,这叫同人不同命。”
阿润回头看向周婆子,道:“可不是吗?的确是同人不同命,大娘命好……为着什么呢?因为大娘你的心格外黑嘛,我娘就不行了,你就穷死了她累死了她,她的心也不能黑上一点儿,这命怎么能一样呢?”
周婆子变了脸色:“阿润,你说什么?”
阿润敛了笑:“我说什么,大娘须听得明明白白的。”
“你、你这小蹄子!”周婆子鼻孔喷火:“原来你今日是跑到我院子里撒野来了!”
阿润道:“撒野可是不敢,不过大娘的嘴唇薄,上下一合,指不定编排我什么不好,说我是来杀人放火大概也是有的。”
周婆子气急败坏,正要叫。阿润道:“不过大娘错了,我今儿来,是来正经算账的。”
周婆子指着阿润鼻子:“算账?算什么账?”
阿润俯身,捡起周婆子掉在地上的扇子,替她扇了两下:“我这还没说,大娘别先气疯了。”
周婆子一把把扇子拽过去:“死蹄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润回身在屋檐底的椅子上坐了,道:“大娘是个精明人,这么多年带擎我家,我先替我娘谢过了。”
周婆子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阿润道:“只不过大娘也太狠了些,皇帝课税也没你这么厉害,我娘是个老实人,不肯跟大娘计较,反念着您的好呢,可是我们当小辈的没规矩惯了,就也管不得那许多了,索性来跟大娘算计算计。”
周婆子眉头一皱:“你算什么!你倒是算来我听!”
阿润道:“好说,三年前你看了我娘的手艺,才给她拉扯这买卖,起初做了三件,你嫌弃我娘是生手,每件只有十文钱,算来是三十文。后来渐渐长了,又做了七八件,每件是十五文,就当是八件,统共一百二十文;后来这两年,你大发善心,终于给我娘涨到二十文,是二十二件衣裳,算来是四百四十文,所有的这些加起来,是五百九十文,对不对?”
周婆子见她竟然说的头头是道,毫无差错,心中暗惊,面上还冷笑道:“是又怎么了?这些钱可都是老娘我让你娘白赚的。”
“白赚?”阿润笑了笑,望着周婆子双眼:“各人凭力气凭手艺吃饭,哪一文钱是白赚的?什么力气什么手艺值什么钱,可也要说清楚!倘若我娘的钱是白赚,大娘你每件衣裳都收一百五十文,又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