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奴不时地翻动着烤鱼。鱼肉渐渐地烤至焦黄,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土里的栗子也烤熟了,甜香隐隐蔓延。
离奴挖出栗子,香气诱人。
白姬用树叶包了几个栗子,递给元曜,“轩之,很香哟。”
元曜本来不想吃,但是受不了香味,也就接了吃。
乞丐被离奴递过来的烤鱼诱惑,忘了心情不好,大口地吃了起来。
青铜鼎中金黑色的液体冒着气泡,各种残肢翻滚。四个人欢乐地围坐在火边,一边喝桂花酒,一边吃烤鱼,烤栗子。
傍晚时分,青铜鼎中的液体已经熬成了稀泥状。白姬弄灭了火,等待稀泥冷却。因为四人已经吃得很饱了,离奴没有做晚饭。四人都觉得有些积食,想要运动消食,于是在桃树下站成一排,开始练五禽戏(1)。
注释:(1)五禽戏:通过模仿虎,熊,鹿,猿,鸟(鹤)五种动物的动作,以保健强身的一种气功动功功法。中国古代医家华佗在前人的基础上创造的,故又称华佗五禽戏。五禽戏能治病养生,强壮身体。
第五章 鬼亲
一套五禽戏练了三遍之后,太阳下山了,稀泥也冷却了。白姬用勺子将稀泥盛在一个荷叶形的玉盘中,稀泥黢黑中带着深紫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白姬对乞丐道:“今夜月朗风清,就在长廊解咒吧。”
乞丐点头。
元曜点燃了两盏油灯,用灯罩罩了,放在长廊中。
乞丐跪坐在地上,白姬跪坐在他对面。乞丐有些忐忑不安,紧张得抓紧了衣角。白姬伸手挑起乞丐的下巴,将稀泥糊在他的脸上。白姬糊得很仔细,很均匀。乞丐似乎有些不舒服,咬住了嘴唇。
元曜有些担心,问道:“这东西涂在脸上,不会毁容吧?”
白姬道,“他都没有容了,还怕什么毁容?”
“咿呀——”乞丐吱了一声,以示反对。
白姬正涂得起劲,早上来过的那只乌鸦又来了,“报丧——报丧——”
白姬笑道,“魇,你怎么又来报丧?鬼王死了吗?”
魇站在草地上,高呼了一声,“鬼王陛下寿与天齐,永生不灭——”,然后才道:“白姬大人,吉时已到,您还没有准备好么?”
白姬一边给乞丐涂稀泥,一边问道,“准备好什么?”
魇垂首道:“准备好嫁给鬼王。月上中天时,您和鬼王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元曜和离奴面面相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白姬。
白姬也是一头雾水,“谁和鬼王的婚礼?”
魇道:“您和鬼王的婚礼。”
白姬笑了,道:“鬼王糊涂了吧?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他举行婚礼了?”
魇道:“难道您想毁约?昨晚,您来福地向鬼王陛下求亲,说愿意带着缥缈阁做嫁妆,嫁给鬼王陛下。鬼王陛下见您态度诚恳,就答应了。鬼王陛下以他褪下的皮为聘礼,您以缥缈阁作嫁妆,约定今晚子时成亲。鬼王陛下今天一天都很感慨,说您和他做了几千年的敌人,没想到您竟一直偷偷地爱慕他。身为鬼王,太过英俊,太过有魅力,果然是一种罪过…”
白姬嘴角抽搐,道:“我昨晚没有去过饿鬼道,也没有见过鬼王,更没有向那具僵尸求什么亲…”
魇一惊,道:“聘礼都收了,您怎么能悔婚?长安城中的恶鬼都已经齐聚福地,等着喝喜酒呢。”
白姬道:“鬼王褪下的皮我是拿了,但我不记得昨晚有过成亲的约定。”
离奴撇嘴道:“这分明又是鬼王的诡计,想打缥缈阁的主意。就鬼王那模样,比书呆子还丑,主人哪会去向他求亲?他根本是在造谣生事,败坏主人的名誉,以报这些年的积怨。”
元曜不高兴地道:“离奴老弟,小生哪里丑了?”
离奴道:“从头到脚都丑。”
元曜刚要反驳,白姬觉得离奴说的有理,已经发怒了,对乌鸦吼道,“你叫鬼王去死吧。”
“呱呱——”乌鸦惊恐地飞走了。
白姬继续往乞丐的脸上涂稀泥,一层又一层。
离奴见白姬脸上有怒气,趁机道:“主人,离奴觉得应该去狠狠地教训鬼王一顿,免得他下次又鬼话连篇,破坏您的名誉。”
白姬赞同,“离奴言之有理。”
元曜小心翼翼地道:“小生觉得这乌鸦不像是在说谎…”
白姬挑眉,道,“它没说谎?那轩之的意思,就是我在说谎?”
元曜道:“这当然也不太可能…你要是真去向鬼王求亲了,不可能不承认…”
白姬道:“当然不可能。嫁给鬼王,还不如嫁给轩之。”
元曜的脸唰地红了。
“我只是随口打一个比方,轩之不必脸红…”
“小生没有脸红…”元曜的脸更红了。
月亮滑出云层,为大地洒下一片清辉。乌鸦扑棱着翅膀又飞来了,掉了一地的黑羽毛,呱呱地叫:“报丧——报丧——”
乌鸦停在白姬面前,道:“鬼王陛下很愤怒,正在捉赴宴的妖鬼吃,发泄怒火。他说,他就知道您是在捉弄他,骗他褪下的皮。您让他颜面尽失,他可以忍耐;您不嫁给他,他谢天谢地;但是,缥缈阁您必须如约给他,否则他不会与你善罢干休。还有,您让他去死,他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没办法…”
白姬打断乌鸦的话,“你让他再去死一次。”
离奴生气地道,“鬼王想要缥缈阁,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乌鸦扑棱翅膀,又飞去传信了。
元曜望着乌鸦飞远,道:“白姬,小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昨晚确实夜游去了吧?你真的没有去向鬼王骗亲?”
“骗亲?”白姬不高兴了,道:“轩之,在非人的世界中,语言也是一种‘因果’。说出的话,如果做不到,或者毁诺,都会受到报应,得到恶果。即使我想要鬼王的皮,也不会拿缥缈阁和自己去开玩笑。直接扒了鬼王的皮,才是最省事的办法。”
元曜冷汗,以这条龙妖的性格,确实会选择扒鬼王的皮这种最省事的办法。但是,他觉得鬼王和乌鸦也不像在说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乞丐的脸上涂满了稀泥,黑糊糊一片。白姬望了一眼天边的弦月,让乞丐躺在院子里,把脸对着月光。
白姬道:“可能会有一些疼,忍耐过去了,就好了。”
乞丐点头。
乞丐闭上眼睛,睡在月光中,他脸上的稀泥带着一抹幽蓝的光泽。
白姬在水井边洗了手,走到回廊,坐在元曜身边。秋月,秋萤,秋草,秋灯,一切显得那么安谧而静美。
“夜色真美。”白姬笑道。
“嗯。”元曜点头。
白姬望着元曜,提议道:“轩之作一首诗吧。”
元曜道,“好。让小生酝酿一下情绪。”
元曜刚酝酿好一句“秋色染秋藤”,思绪就被离奴的吵嚷声打断,“死狐狸,你来缥缈阁干什么?”
“某是来向白姬传话的。臭猫妖,让开,不要挡某的路!”
“居然敢骂爷?爷吃了你这只死狐狸!”
“臭猫妖,臭猫妖,某骂你了又怎样?”
一只黑猫,一只火狐狸吵吵闹闹地走到后院。
白姬、元曜回头一看,原来是胡十三郎。
白姬笑道,“离奴,不许无礼。十三郎,今晚怎么有空来缥缈阁玩?”
小狐狸坐在白姬面前,礼貌地道:“某不是来玩的。家父让某来向白姬道歉…”
白姬感到奇怪,“老狐王向我道什么歉?”
小狐狸揉脸,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但终于还是开口了,“昨晚,您来翠华山,说您在长安孤苦无依,希望嫁入九尾狐族。家父很高兴,同意了。你走之后,家父思量狐家的男丁中栗的年纪最大,且没有成亲,就决定让栗来娶你。栗听到这个消息,连夜收拾细软逃跑了…家父大怒,已经派人去抓栗了。家父说,‘栗是太害羞了,所以才逃走,请白姬不要见怪,抓回来之后,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逆子。’”
元曜道:“栗逃走恐怕不是害羞,而是害怕…白姬,你怎么又去向九尾狐求亲了?”
离奴望了一眼白姬,道:“主人,离奴和那群狐狸八字不合,离奴不赞成这门亲事。”
白姬嘴角抽搐,道,“没有…我昨晚没有去过翠华山,更没有求什么亲…十三郎,你是不是弄错了?”
小狐狸揉脸,“怎么会弄错?家父还能不认识您吗?昨晚,某也还和您说了几句话呢。”
白姬笃定地道,“不可能,昨晚我没有去过翠华山。”
小狐狸睁大了眼睛,“那,昨晚去翠华山的是谁?”
白姬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只花喜鹊飞入了缥缈阁,停在白姬面前。它叽叽喳喳地叫道:“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报喜——报喜——”
白姬道:“这不是吉吗?有什么喜事?”
吉是给长安城中的千妖百鬼传播喜事的花喜鹊,因为一年到头喜事也不多,它又兼做媒人糊口。
花喜鹊飞上半空,一挥翅膀,撒下一大堆桃花瓣,落英缤纷。桃花花瓣落地,变作一大堆红色纸贴。
花喜鹊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多要求将生辰八字送来给白姬的人呢。喏,这是佘夫人的长子的生辰八字,这是玄武的侄子的生辰八字,这是东城的海公子的生辰八字,这是西城的鹰虎君的生辰八字…但不知,白姬您打算挑谁做夫婿?”
白姬的脸色渐渐地黑了,道,“吉,把这些生辰八字全都送回去…”
“这些人您都不满意么?”吉为难地道,“我是喜鹊,只报喜事,不报烦忧。再说,我已经预收了送帖子的钱,不好意思再送回去…”看见白姬的脸越来越黑了,吉眼珠一转,急忙开溜,“哈哈,我还得去别处报喜,您想送回这些帖子,就让离奴去吧,反正它是黑猫,不讨喜。”
“你才不讨喜!”离奴很生气,纵身去扑吉。吉反应奇快,已经振翅飞走了,离奴扑了一个空。
“哈哈,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报喜——报喜——”花喜鹊在月光中渐渐飞远。
元曜望着一堆八字贴,问白姬,“为什么突然这么多人来向你提亲?”
“非常…不对劲…”白姬神色凝重,对离奴道:“离奴,你出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主人。”离奴领命而去。
胡十三郎见事情不对劲,准备告辞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某先回翠华山了。等找回了栗,再来向白姬请罪。”
白姬道:“昨晚的事情,恐怕是一个误会,等我查清楚了,再去向老狐王解释。至于栗,如果找回了,请转告老狐王,务必替我抽它二十鞭。”
“好。”小狐狸欢快地答应了。
小狐狸踏着月色离开了。
白姬、元曜坐在回廊下,望着夜空中的上弦月。
元曜望了一眼白姬,道:“小生有一个疑问。”
白姬道:“轩之问吧。”
元曜道:“你曾说妖鬼也有婚丧嫁娶,那你在人间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独身一人?”
白姬喝了一口桂花酒,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道:“或许,我在等轩之吧。”
元曜的脸腾地红了,心中浮起了莫名的情愫。
白姬见元曜脸红了,笑道:“玩笑而已,轩之怎么又脸红了。”
元曜很生气,“请不要随意拿小生开玩笑。”
白姬道:“轩之,你生气了吗?”
元曜不理会白姬,把头歪向了一边。
白姬望着上弦月,道,“除了神佛,世间的生灵中,以天龙的寿命最长。也许是因为生命太过漫长,天龙无法体会七情六欲,无法体会人类的情感。即使我在人间徘徊了许多年,收集了许多‘因果’,也还是无法体会。可能,等我收集了更多的因果之后,才能体会人类的情感吧。”
白姬的侧影看上去很孤寂,元曜的心中又涌起一阵奇异的情感,他想如果他靠近她一些,拥抱她,她的身影会不会就不那么孤寂了?
元曜慢慢地靠近白姬,在他的手离她的肩膀只有三寸时,躺在院子里晒月亮的乞丐突然“啊——”“啊啊——”地大叫起来,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元曜吓了一跳,缩回了手。
白姬蓦地站起来,“轩之,去打一桶井水。”
“好。”元曜应道。
白姬疾步走向乞丐,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并且按住了他,免得他在蜷缩身体时,脸部离开月光。
月光下,乞丐脸上的黑泥一层一层化开,变作了赤红色。稀泥冒着气泡,如同岩浆般沸腾。乞丐非常痛苦,但却咬牙强忍着,不让脸部离开月光,也不用手去摸脸。
元曜提着一桶井水过来,他看见乞丐脸上像是戴了一张火焰面具。乞丐在火焰中扭动,呻吟,痛苦得直抽搐。他脸上的猫毛被火焰灼烧殆尽,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白姬眼看乞丐的脸已经恢复人面,但火焰还在燃烧,对元曜道:“轩之,浇水。”
“哗啦——”元曜急忙把井水泼向乞丐的脸上。
“嗤嗤——”一阵火焰被水浇熄的声音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乞丐坐在地上,双手掩着脸,肩膀抽搐。
元曜心中忐忑,难道他浇水太慢了,以至于乞丐的脸被烧糊了?
“兄台,你的脸…没事吧?”元曜试探着问道。
乞丐抬起头,松开了手。
乞丐的脸没有被烧糊,他恢复了人脸。他的容貌不丑,甚至还十分英俊,但是元曜看见这张脸,却吓得大呼小叫,“苏谅?!怎么会是苏谅?!!”
白姬望着乞丐,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乞丐张开口,因为刚破除咒术,恢复声音,嗓子很干涩,“我…才是…苏谅…现在的苏谅,是我养的一只狸猫。”
白姬道:“我知道它是狸猫,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谅闻言,流下了两行热泪,无限伤心,“我真的很喜欢小苏,它却这样对我…”
苏谅走到回廊坐下,喝了一杯桂花酒润喉之后,缓缓道来。
第六章 偷脸
三年前,苏谅去郊外打猎,因为贪追一只野鹿,他和随从走散了。苏谅在森林里迷了路,在他又累又饿又恐惧时,一只没有尾巴的猫走了出来,带苏谅出了森林。苏谅很感激这只猫,就把它带回家了。这只猫成了苏谅的宠物,苏谅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苏。
苏谅非常喜欢小苏,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门,都带着它,寸步不离。
小苏倒也乖巧听话,只是它对苏谅似乎很戒备。无论苏谅对小苏怎样亲热,怎样好,小苏总是十分冷淡。后来,有一天,它突然口吐人语,对苏谅道:“喂,喂,人类,你不要对我太好了。”
苏谅吃了一惊,望着猫,“你怎么会说话?”
猫道:“我是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猫妖,当然会说话。怎么,你害怕了?”
苏谅扑过去,抱住猫,揉捏,“哈哈,我怎么会害怕呢?不管你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都是我的小苏。”
猫挣脱苏谅的手,舔着爪子,冷淡地道:“人类都是邪恶的,冷酷的,残忍的,你对我这么好,一定有所图谋。”
苏谅又一把抱住猫,笑道:“我对你好,只是因为很喜欢你呀。”
猫被苏谅抱住,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小苏会说话之后,苏谅还是很宠爱它,没有视它为妖异。小苏只在苏谅面前说话,有外人在的时候从来不说。小苏善化人形,它看见一个人之后,就能够变做那个人的模样,惟妙惟肖。苏谅惊叹不已。有时候,小苏也会化作苏谅的模样到处晃,苏谅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玩。
苏谅对小苏诚心相待,小苏却总是心怀戒备,它总是怀疑苏谅对它有所图谋。
这一年夏天,苏谅生病了,久治不愈。一名江湖郎中开了一个偏方,药引是活了十五年以上的老猫的眼珠子。活了十五年以上的老猫十分难找,但是苏府正好有一只活了一千多年的猫妖——小苏。
苏谅并不想伤害小苏,他觉得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治好自己的病。但是,小苏却总是怀疑苏谅要挖它的眼珠子,它有意地和苏谅保持距离。它怀疑苏谅会在食物里下毒,于是不吃苏谅喂的食物,自己去捉老鼠吃。它怀疑苏谅会暗算它,即使刮风下雨,也不再睡在苏谅的房间,而是睡在屋顶上。
小苏总是对苏谅道:“我知道你要杀了我,用我的眼珠子做药引。”
苏谅总是解释道:“小苏,我不会那么做。”
小苏道,“你骗人。人类最善于伪装,欺骗。”
苏谅无奈地解释,“我真的不会那么做。”
小苏不相信苏谅的话,眼神阴森。
有一天,小苏对苏谅道:“今天天气好,我们去郊外里玩吧。”
苏谅也想出门散心,道:“好。”
小苏道:“不要带随从,就我们俩去吧。”
苏谅没有多想,答应了。
苏谅和小苏出了长安城,来到一片森林中。森林中鸟鸣山幽,溪水琮铮,苏谅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坐了一会儿,苏谅对小苏道,“静坐赏景,好像有些无趣。”
小苏道:“那,我们玩捉迷藏吧。”
苏谅笑道:“怎样玩?”
小苏腾地化作一只猎豹般的猫兽。它全身是松烟色,后背有七条棕色的花纹,没有尾巴。猫兽深碧色的眸子中幽光灼灼,狡猾而凶残。它的脸上生着仿佛一张人类的笑脸的黑纹,说不出的诡异。
猫兽盯着苏谅,獠牙森森,“你躲起来,我去捉你。捉到之后,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吃掉你。”
苏谅以为小苏在开玩笑,伸手拍它的头,“小苏,你的表情还真可怕呢。”
猫兽大怒,一爪挠向苏谅。
苏谅躲避不及,胸前顿时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小苏…”苏谅有些茫然。
猫兽眼神冰冷,伸出舌头舔爪子上的鲜血,“人类自私又虚伪,你明明很想挖出我的眼珠子,却骗我说不会那么做。你假装对我好,其实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我不注意时,挖出我的眼珠子吧?人类真是太虚伪,太邪恶,太残忍了。”
苏谅道:“我…没那么想过…我的病,一定会有别的方法治好…”
“哼!”猫兽冷冷地道,“真是虚伪,邪恶,如果你不想杀我,你把匕首藏在靴子里干什么?”
苏谅道:“来郊外出游,不带随从,我当然要带匕首防身。”
“你不是想防身,而是想杀我!”猫兽固执地道。
苏谅无语。他想要再解释,猫兽已经纵身扑了上来。
苏谅见猫兽来势汹汹,只好跑。但是,他哪里跑得过猫兽?不到一会儿,他就被它扑倒了。苏谅倒地的时候,后脑勺正好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昏了过去。
昏迷过去的瞬间,苏谅以为自己死定了。不过,苏谅还是醒过来了。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近黄昏,森林中的草木飒飒作响,树影憧憧,小苏也已经不在了。
苏谅松了一口气,小苏没有杀死他,也没有剜他的眼珠子,它果然是在和他开玩笑。
幸好,它是在和他开玩笑。
一阵风吹来,苏谅觉得有些冷,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他胸前被猫兽抓伤的地方已经凝固了血痂,不过一动起来,还是隐隐作痛。
谁扒走了他的衣服?是小苏吗?苏谅很疑惑,他决定先回苏府再说。
森林外面,有一个村子。苏谅借着暮色,裸奔到一户农人家中,想借一件衣服,顺便借宿一晚。
农人一家老小正在院子里谈笑,苏谅突然闯了进去,老人吓得昏厥,妇人吓得尖叫,小孩子吓得啼哭不止。男人们回过神来,顺手操起木棒、钉耙、锄头围打苏谅,“哪里来的猫妖?!”“把他打出去!!”
苏谅想要解释,但是张开口,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
“咿呀——呜呜——”苏谅被打了几棒,哀嚎着夺路而逃。
苏谅在森林里煎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了天亮。他趁着天色未明,又潜入村子中,偷了一户人家晾晒在院子里,忘记收进去的衣裳。
苏谅匆匆套上衣服,直奔长安城。
苏谅经过之处,人人惊叫着逃散。他觉得十分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来到苏府,平日熟识的仆人们都不认识他了,纷纷惊叫,“猫妖——猫妖啊——”
“咿呀——咿呀——”苏谅开口斥责仆人们无礼,并想冲进苏府去。
仆人们不明白苏谅的意思,但见他要进苏府,纷纷阻拦。
苏谅很生气,推倒了一名仆人。
仆人大怒,一起围上来打苏谅。
苏谅双拳难敌四手,他“咿呀”地叫着,挨众人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