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找新址和向市规划申请缓期动工就成了眼前最重要的事,于是阳光明媚的那个下午,温渺又一次站在了市规划的大门口。
这样的天气似曾相识,她记得从前捉弄季邺南,也是在这样的夏日。当初她身为校园广播节目主持人,在布告栏偷了季邺南的照片,那是为表彰而放大的证件照,然后每天中午准时播报:“国关研二季邺南同学,有人捡到你的照片一张,请速到校园广播室领取。”
季邺南当然不会理她,半个月过去,她以坚韧不拔准时通报的精神感染了校园里的每一个人,但凡和季邺南相识,见到他总会问一句:“怎么还不去领照片?”那些不认识他的,总会充斥在各个角落,时不时讨论季邺南到底是谁。
后来他大概因为受不了,才叫周礼去一趟广播室,她显然不打算交给他,说:“私人物品应该物归原主,你来帮他领我就相信你?要是你拿人照片干坏事怎么办?他的东西叫他自己来拿。”
“姑奶奶,你第一天认识老季?他能叫我过来算让步了好吧,就一照片而已,身份证丢了他都不带管的,何况这照片还是你偷的,堂堂一主持人偷别人照片,还跑去布告栏偷,你长点儿智慧行不行?”
反正温渺死活不交出来,周礼没办法,从里到外把她追季邺南的这件事儿狠狠鄙视一遍,并以她永远追不上季邺南为赌注结束这趟行程。
隔天,校园广播之声在即将结束时依然准时播报:“国关研二季邺南同学,有人又捡到你的身份证一张,请速来广播室将前几天丢失的照片和身份证一并领取。”
周礼正在吃饭,一口米喷出去,整个脑袋都是涨的:“我他娘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姑娘!”
此后,但凡和季邺南相识的人,见到他就改口为:“怎么还不去领身份证?”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在各个角落讨论季邺南到底是何许人的同时,也对他如此频繁的丢东西感到不可思议。
他总不能见人就扒开钱包说,身份证在我这儿呢,广播里那姑娘是疯子,逗你们玩儿来着。
终究忍无可忍,季邺南亲自走进了广播室。温渺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刚好播报完,见他来了,笑眯眯地拔掉麦,说:“你终于来了,再不出现,他们就该开除我了。”
他穿着薄t恤,浓眉好看地皱起,伸手道:“拿来。”
温渺从柜子里捧出一张蓝底照片,恭敬地奉上:“我帮了你这么大一忙,要怎么谢我啊?”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温渺,我有女朋友。”
她看清他的眼底藏着厌恶,接着吊儿郎当地挥挥手:“切,谁信!”
回忆被汽车鸣笛声打断,温渺往大门西边让了让。有些事情仿佛颠倒了,从前是季邺南躲着她,如今轮到她来体会这种想躲避的感受。古人有句话说得十分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温渺扪心自问:“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可季邺南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欠谁,凭什么你就像个债主,搞得什么都像我欠你一样?”
正在她扪心自问的时候,刚才鸣笛的汽车再次鸣笛,接连三声,她抬头,看到缓缓停在身边的汽车,驾驶座上的窗户开了半扇,季邺南卷了衬衣袖子,精瘦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不紧不慢瞟了她一眼,道:“上车。”
温渺一瞬间也不觉得热了,暗骂:“他爷爷的,难不成上辈子他真是债主!”
她想到上次的遭遇,斟酌半天道:“您要是没时间,下次再谈吧。”
“我明儿出差,俩月后回来,你确定要下次?”
俩月后,她家博物馆应该拆得连渣渣都不剩了,还谈个毛线啊谈。于是上车,却没想到车上还有人,那人笑容满面打招呼:“哟,美女,是你啊!”看她一脸疑惑,接着道,“我啊,上回龙吟阁咱见过一面,忘了?”他顿了顿,满脸失望,“真忘了?提醒提醒你啊,咱可不止见一回,后来在老季家,你跟一风筝似的窜出来,正好撞我怀里来着!”
温渺的脸蛋顿时爬上一抹红晕,吴老二乐呵呵:“记得了哈!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慢慢就熟了。”
她作势要翻包,说:“季处,要不您先看看合同吧!”
季邺南没出声,吴老二哎了两声:“我说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开着车呢,怎么看啊,往哪儿看啊,撞树上你负责啊?”
她尴尬不已,笑着说:“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
季邺南在前排,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说:“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吴老二一脸暧昧,眼珠子在俩人之间来回转,温渺转过脸看窗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这回换了地方,却也是间茶楼,温渺盯着眼前浓稠的液体,和冰红茶一样的颜色,有点儿懵,这是刚才季邺南照着单子给她点的英式奶茶,吴老二一直保持高度暧昧笑容的面孔仿佛又暧昧了几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奶茶,然后喝了一口毛尖,她自动屏蔽吴老二贼兮兮的脸,有些不知所措,这些甜甜腻腻的小玩意儿,几年前的她十分爱喝,可那已是好几年前。
她不想这么不知所措下去,正想着为合同说几句铺垫话,有人进来,又高又瘦,见到温渺时楞得如遭雷劈,片刻之后又欢天喜地,跑过去挨着她坐:“女侠,你怎么来了?这么久不见变这么漂亮,生活挺滋润嘛!”
温渺也是一愣,但被他一声女侠惊了一跳:“你妹,你才女侠,你全家都女侠!”
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吴老二的眉毛都跳了两跳,那人倒不意外,笑眯眯地说:“怎么生气还这么幼稚?几年不见,脾气不小,智商也不见长啊。”
季邺南嘴角挂着笑意,拍了拍那人肚子,给吴老二介绍:“这是周礼,我发小。”
然后吴老二就一头雾水,带着这温渺到底是何许人也的疑问,和周礼寒暄。周礼神经大条,没有思考季邺南和温渺怎么会相安无事坐在一起喝茶,只觉得老季出手太快,这才回来多久,就联系上了。
来的男男女女,温渺除了周礼别的都不认识,也没兴趣呆着,于是在他们凑齐四人准备打牌时,开口:“季处,您能不能先看看合同…或者,我把合同留这儿,您空了再看?”
和谐的气氛被她已搅和,变得十分安静又带着点儿严肃,季邺南将好借别人递来的火点烟,侧着头,微微皱眉,红芒燃在白色烟头,他吸了一口烟,靠在高背椅上,看着她:“先看吧。”
终于等到这一刻,她激动不已,开始翻包,全包厢的人都看着她先是将手伸进去,捣鼓一阵,再伸进去,又捣鼓一阵,最后哗啦啦将包倒了个底朝天,不说文件,连张像样的卫生纸都没有。
他爷爷的,合同书还放在餐桌,她忘了带。
第四章
温渺感到悲催,每当她极力证明自己向着东时,上天总会安排别的事,最终让她证明自己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西。从前追季邺南,多次表白心意,都被人误以为是发神经,连周礼都说她那不是爱,那是征服欲,这天她怀着真切的心意来谈合同,好容易领导同意谈了,她翻来覆去却连半张纸都找不见。大伙儿都抱着吃喝玩乐的心聚在一起,谁相信会有人正儿八经在这种场合谈合同,看这姑娘作势要把包翻个底朝天,该不会是作秀吧,等她真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众人才明白,这真的是在作秀…
她拿着已经不再展平的协议,回忆下午发生的一切,多回忆一分,就多一份悔恨,季邺南后来问她是不是故意的,天杀的竟敢这么问,她巴不得早签完早回家,还当她是没出息的无知少女呢,动不动就对他故意的。
汽车闪着远光灯,温渺抬头,看见季邺南的车开过来。这回,终于把东西递到他手里,他二话没说,翻到最后一页就签上大名,合同再回到手里,温渺这才松了一口气。俩人坐在狭窄的空间,谁也不先开口,车窗开着,小摊贩的嘈杂零零碎碎飘进来,平安穗被夜风吹得东摇西摆。
温渺不甘心,问:“回来多久了?”
他吸了口烟,朝窗外吐出浓密的雾:“没多久。”
有些感觉和从前交替,温渺心底又腾升起那种酸涩无力感,以前季邺南这样说话她会紧张,像是他遇到不顺心的事,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接着就把所有罪过揽自己身上,怪自己不够好,连区区的排忧解难也做不到的那种紧张。倪翼说她爱得太卑微,她却一点不觉得,连卑微都不觉得卑微,想必是极爱了吧。
“和顾佳靓一起回来的?”
他转过头看着她,脸色不太好:“和她没关系。”
“我宁愿和她有关系。”她盯着车窗外的广告灯箱,眼底发酸,精细的logo图案在眼睛里逐渐变大变模糊,“我等了一夜,等来的结果是老钟说你走了,你带着顾佳靓走多好,这样我就会死心。”
温渺是她爹的老来子,加上她娘早逝,基本上能惯着她的尽量惯着,唯独她喜欢季邺南这件事儿,老头坚决反对,甚至拿命要挟。季邺南叫她在校门口等着,为这她和她爹还吵了一架,一心盼着从他那讨回些安慰,却再也联系不上,这傻妞以为他遇到意外,担惊受怕一整晚,除了中途因受不了饥饿,跑进那间名叫我从草原来的超市里买了个面包以外,就再没开过小差。后半夜下雪,她一手拿着没电的手机,一手往嘴里胡乱塞着面包,老钟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从考究的汽车下来,不忍直视她狼狈的样子。
老钟说季邺南走得急,因为他父亲。可未免也太着急,连提前通知她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说因为他不怎么在乎,所以压根儿忘了她。她还没有从他对她态度转变的喜悦中跳脱出来,他就走得那样干脆,在他心底,总有任何事情排在她之前,她宁愿他爱上别人,总好过输给一些可急可缓的家务事。那一回伤得太深,所以她终于清醒,决定放过自己。
“我安排好后,想接你过去,可联系不上你。”
温渺历来讨厌他这副调调,修炼了这几年也压不住现在的火气:“你安排好去哪我就得去哪?你有你的责任,我就没了吗,我爸是我唯一亲人,我为了你和他吵架,还得为了你抛弃他?季邺南,你以为你是谁,我这辈子除了喜欢你就没别的可干了吗?”
他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她,不太在乎,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么大火气?”
温渺悲愤,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她把人当天上星星捧着,在人眼里她就是一笑话。
“季邺南我恨你!”她噙着眼泪,下车摔门,“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不要再见面了。”
万紫千总说,她们这个年纪,是各方面逐渐成熟的年纪,可温渺除外,她说她除了生理期成熟,其他任何方面都停留在过去不知道哪个阶段了。温渺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起码她开心的时候很开心,难过的时候是真难过,但她明白,万紫千说的那个阶段,应该是好几年前。
那时候周礼还叫她女侠,老钟还是季家老爷子的司机,她还经常追着季邺南满校园跑,倪翼还经常为她感到丢脸,那时候季邺南身边还有个顾佳靓。
下面,我们跳回到五年前,看那时的温渺如何进攻季邺南。
第五章
季邺南爱绿茶,这是温渺从周礼那打听到的,南区有间糖水铺,她和老板混得熟,忽悠着别人卖茶水,经常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杯绿茶跑去明德楼后院,那里有座凉亭,周围都是树,原先是情侣幽会的圣地,季邺南当初为了躲温渺选了这地儿,摊着本书往长椅上一躺,你侬我侬情谊深的小情侣被吓得魂飞魄散,此后但凡来此的鸳鸯们远远看着一长手长脚的人横躺这儿,就自动退散,久而久之,这地方变成了他的私人空间。
但最后还是被温渺找到了,她总是举着杯子劝:“真是茶,不信你尝尝,大热天坐这儿不口渴么?”
最开始季邺南选择自动屏蔽,后来实在没别的地方躲了,就拽过纸杯喝了一口…空腔里弥漫甜腻的奶茶味儿,他连话都不想说,怪他自己,茶水哪有盖上盖儿还戳一吸管的喝法。却见她从背后慢悠悠挪出一纸杯:“那个…我弄反了,这杯才是给你的。”
然后便揭了盖儿到他面前:“你看,这杯真是茶。”
舒卷的叶子沉到杯底,茶香四溢。他看着她,眼睛似静潭:“你有完没完?”
却见那姑娘捧着刚才的奶茶不慌不忙喝起来,季邺南的眼神有点儿怪,她无辜地说:“这么大一杯,总不能浪费吧,在你喝之前,我已经喝了好几口呢。”
季邺南无语,他的生活里不乏漂亮姑娘,像这样没头脑又不知趣的却是头一个。凉亭上有葡萄藤,稀疏的阳光蹿进来,像星光点点,洒在她脸上,小姑娘头发展展,笑容满满,快乐得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她的小伙伴倪翼劝她,姑娘家还是要脸皮的好,要是把人拿下就不说了,要是没拿下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躺在倪翼的单人床上,牛仔短裤下露出一双白莹修长的腿,大脚拇指勾起一只黑袜子,含着棒棒糖满脸嫌弃:“倪翼你脏不脏,臭袜子往被子里塞!”
倪翼一把拽过来,仍到窗台的塑料盆里:“男人都这样!”
她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袋下,切了一声,将糖吃得啧啧响:“别把人说得都跟你似的,我家老季肯定不这样。”
“哎呦喂,人跟你什么关系,真好意思叫出口,有胆儿搁温老爷子跟前叫声试试?”
“老头儿心脏不好,咱不敢刺激他。”
她掏出手机,给季邺南发了条短信。夏夜九点半,季邺南刚洗过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灯下看书,手机在木桌上震了震,有短信进来,他也不理。静谧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夏夜的风和着蝉鸣簌簌地响,偶尔传来篮球磕地的声音,还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独有的狂放嬉闹。
他大概翻了两页纸,静躺的手机忽然开始剧烈震动,那好看的眉目瞬间又暴露出不耐烦,还有面对温渺时特有的嫌弃。震动过了五六声,他拿起手机麻利卸了电池,至此,世界总算彻底安静。又过了一刻钟,敲门声响起,这幢楼里的人已搬走一大半,剩下的几个熟人都有不请自入的习惯,没人讲究进屋要先敲门的礼节,于是啪地合上书,将站起来,门却忽然被推开。
季邺南眉目间似有片刻惊讶,道:“是你?”
老钟悄悄观察他的脸色,提着小型旅行包往里走:“在等人?”
他没吭气,重新坐了回去。老钟把衣服从包里拎出来,再找衣架一件件挂起来:“老太太惦记你,说是快俩月没回家,叫我来看看,顺便送几件衣服过来。”
“我好得很,叫她甭惦记。”
老钟笑:“你甭跟我置气,还赌气呢,这是为你好,现在这局势,出去不大合适。”
他问:“我爸怎么样了?”
老钟说:“还行,我天天跟前儿守着,恢复得不错,检察院的人每天去医院点个卯,不过查不出什么,他们也无奈。”
“再养一段儿,拖延时间。”说着便撂了书,“我回去看看,不跟这儿呆了。”
老钟摸了摸胡子:“小祖宗!你爸千托万嘱,别的废话没有,就叫我把你看好了,我哪儿敢再把你弄出去?再说你现在出去能干什么,一学生怎么处理这事儿,谁卖你面子?”
说着便想摸摸他的头,但曾经的小不点儿已长到这么大的个头,还摆出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他只好搓了搓自己的手,说:“走前老太太还夸你懂事儿,说自从家里出了这茬儿,你就收了花花肠子,不惹是生非,也不乱交女朋友,她欣慰得很呐。”
“收拾完走吧,我还有事儿。”
这道逐客令下来,老钟也不便再说什么,拎了空的旅行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塞给他一条烟:“我知道你懂事儿,不然早就不跟这儿呆了,大门敞开着,谁拦得住你?再等等吧,等这茬儿过去干什么也不迟。”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少抽点儿啊!”
季邺南喜欢懂事的姑娘,甭管校园里的,还是在外混的,俩字儿,听话!满足这一点,再长得漂亮点儿,他二话不说,收了,当然喜欢收姑娘这行为都是他爸出事儿以前的作风,现在用他家老太太的话说,就是成熟懂事长大了,再也不乱交女朋友了。在他眼里,做女人就得识趣,唧唧歪歪不按常理出牌的鬼马精灵不是他的菜,所以他烦温渺,特烦。但是教训女人又不是他的作风,所以暂时只能被她烦着。
周礼挺喜欢温渺,因为季邺南不待见她,所以每回送来的东西都让他捡了便宜,完事儿还点评:“下次买巧克力就买果仁儿的,最好是杏仁儿,要是没有杏仁别的什么仁也凑合,不要买黑巧克力,我最不喜欢黑巧克力。”
看着她杀人的眼神,他还语重心长解释:“那什么,我帮你追他,总得沾点儿好处吧,反正他又不吃,多浪费啊。”
那是刚开始,后来周礼被她百折不挠的追求精神折服,见了她总会抱拳道一声女侠。季邺南最爱两种运动,一是打球,二是游泳,温渺当然清楚他的动向,那天风和日丽,她抱着双臂走进游泳池,换了拖鞋披上浴巾,一直等到二号泳道的人游玩一圈,哗地一声冒出半截身子,才志在必得蹲下,和泳池里的人对视,笑脸盈盈地说:“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季邺南轻启薄唇,低低吐出俩字,骂完人之后抹了一把头上的水,转身又遁了进去。周礼见这情况,兴高采烈靠近温渺:“人都骂我草了,你还跟这儿乐呵,傻!”
他双手往沿边儿一撑,整个人从水里跃起,翻了个面儿坐在岸边,上下打量温渺,“女侠啊女侠,喜欢老季的姑娘能从*排到长城,还真没一个像你这么执着。”接着哈哈大笑,“我也没见过他讨厌谁能讨厌到你这个份儿上。”
温渺白他一眼:“有那么讨厌吗?”
“搁他肯定有,搁我这儿就没有,要不你考虑考虑我?”
她二话没说,踹他一脚,周礼摸摸屁股:“要说人不理你呢,就你这风格,哪个爷儿们招架得住,老季他喜欢…”
没等周礼说完,从踹他那一脚起就没站稳的姑娘,脚下一直打滑,踩呀踩呀的就踩进了泳池里。温渺有时候也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比如摔的这一跤,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跌倒的过程中,她却故意往季邺南的方向靠了靠。接着就在水里扑腾,溺下去两秒,再拍着水冒出个脑袋,再溺下去两秒,又拍着水冒出个脑袋…约摸拍打了七八次,边挣扎边叫救命,季邺南被她堵住,索性面对着她站着,看她在水里扑腾,也不说话,更不搭把手。
后来周礼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用宽大的手掌捂住脸嚎叫:“上帝啊!那区最多一米六,你半蹲着也淹不死好吧,到底能不能长点儿智慧啊!”
他爷爷的,她也悔死了好吧,哪知道这儿这么浅,光记着扑腾了,还等着季邺南出手捞她一把呢,谁知他站那儿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是知道水很浅还是根本不打算救她。她这情况不是一般的傻,等同于你在暗恋对象跟前放了一响屁那么傻,简直傻到无地自容,已经没心情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她想停下来,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季邺南,于是盼着他能赶快走,可是他偏不走,没办法只好自己先撤,低着头迅速上岸,边裹浴巾边逃难似的一溜烟逃出去。
周礼瞄了一眼她高挑白皙的背影,有点儿欲哭无泪,对季邺南说:“要不你就收了吧,长得不难看,身材也不错,怎么就看不上?”
季邺南嘴角噙着笑,丢出俩字:“太蠢!”
周礼一脸惋惜,可不是太蠢,想起刚才她瞎扑腾那样儿,就觉得实在不是一般的蠢。
第六章
上午九点半,温渺抗着她爹新晒的褥子,上了倪翼新买的车。这小子学无长进,高中没毕业就跑出去瞎混,两年时间没捞着几个钱,却也不缺钱花,他擅交际,结识一帮酒肉朋友,据说这辆车是几个哥儿们凑钱买的,有事跑跑业务,没事就泡泡小妞。
温渺砰地拉上车门,卸下抗在肩上的褥子,很嫌弃地打量这辆面包车:“就这水平,能泡上哪个级别的妞啊?”
倪翼歪着头,食指一扣,喇叭哔哔作响,模样要多痞有多痞:“就你丫破事儿多,我撂了大堆业务专门给你送床破被子,还有胆儿挑三拣四!”
温渺撩起长发,利落扎了个马尾:“我是怕你栽面儿才上车,你要不乐意就把我放下去啊。”
过了红绿灯,倪翼果真在拐角的地方踩煞车:“你倒是下啊。”
温渺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昨儿你妈抽屉里丢了几百块钱,刚才还问我来着,要不这会儿就跟她说我看见是谁拿的了?”
倪翼妈已经追着他打了好几回,这事儿将将过去,要是再捅出来,之前的打不就白挨了。于是,他踩下油门,一路往学校奔去,跑得比刚才还快。到了校门口,倪翼死活懒得往里开,借口有大事儿要办,叫她自己走去宿舍,温渺不怕晒着太阳穿过大半个校园,怕的是在穿梭的途中碰见季邺南,光想想扛着条褥子和季邺南相遇在某条林荫小道,她就觉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