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四溢,她一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见站在面前的六指时楞了好一会。六指也是一愣,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好半天才说了声是,下一秒她便朝入口的地方狂奔而去。几个兄弟已经冲上台押着人,他在那儿站了半分钟,低声啐了口娘,转身追了出去。追到门口却碰见刚好下车的杨振,他大步边往里走边问:“怎么样了?”六指往后仰仰身子,调转方向跟在他后面:“都在台上坐着,一个也没少。”

机关的人被杨振的手下控制住,没用棒子点着肩膀已经算十分客气,被压趴在桌上的人异常愤怒,伸脖子翻白眼睛吼:“你们是什么人!”杨振提了条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前天六指从红酒经销商那里得到他们今天出席开幕式的消息,告诉杨振的时候他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哪知今天却亲自赶过来。那人眼珠子一转,嗤笑着说:“昨天刚收到上面发的通缉令,今天你就自动送上门,知道会判多少年?”话刚说完,反着他胳膊的手一用力,疼的他龇牙咧嘴尖叫,连说几句有话好好说。杨振丢出一份协议书:“签个字,保你全市太平。”那人满脸不甘,做出宁死不屈的气势,背上擒住左腕的手逐渐用力,骨头咯吱一声响,禁锢的胳膊在同一时刻重获自由,却错位得整条臂膀像废了一般,这回再没人逼迫他,主动拿起笔颤抖着在纸上划下自己名字:“气人,太气人了,你早晚有报应,有报应!”

杨振抄起签好的文件丢给六指:“酒店留了房间,带他们过去坐坐。”六指点头,料想拿着警棍的那帮家伙应该快到了,便押着人往外走。上车后从后视镜猫了一眼后座的人,问:“怎么亲自过来了?”他说:“正好办事,顺道过来看看。”六指没吭声,掏出烟递过去,又摸出打火机,自己也点燃一根,抽到一半却开了窗户扔出去。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饭店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巧和杨振对视,这下再也绷不住,转头解释:“我今天…好像看见她了。”杨振等他继续说,他停顿一下,一股脑抛出来,“苏颜应该还活着。”

第4章


她的后背已经湿透,扯开密实的领口,在大街上狂奔。仿佛回到七年前的夏天,薄汗浸得全身发麻,巨大恐慌像魔鬼笼罩在头顶,逼迫她喘不上气。那时候满心的委屈,全是痛苦。时隔七年,逃跑的途中却仅剩恐惧,那一刻她明白,终于不再爱了。

边上楼边给林佩佩打电话,鞋跟磕在石板上,凌乱地响。林佩佩不接,她烦躁地挂断,抬头看见虚掩的防盗门,立即惊了一跳。最近小偷特别多,隔壁楼的人前天刚丢了电视机和存折,今天给她撞上,心烦不已,只想快速收拾东西跑路,于是抹了把汗便毫不犹豫冲进去。却没想到沙发上坐着人,厚实的窗帘遮住阳光,她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边跌撞着往里走,边用手往脖子里扇着风,大喘着气预备和闯进屋的小偷谈判,却模模糊糊看见熟悉的脸,接着视线急速放清,她清楚看见沙发上的杨振,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汗水流进脖子,像蚂蚁在爬,又痒又疼。眼前的男人目光如炬,鬓发鼻峰成熟俊朗,深邃的眼眸既笃定又淡然,以往的柔情不复存在。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扣紧,他在滴滴答答的水声中率先开口:“你去哪了?”

巨大的恐惧弥漫开,苏颜想起小庙山的雨夜,枪弹穿过铁门的声音炸得耳鸣,半个脑袋都是晕的,她浑身的汗毛都张开,转身就往外跑,兜转间撞翻垃圾桶,磕在绿壳暖水瓶上,接着砰地一声,水瓶迸裂的瞬间,她也双腿瘫软在地。有人从靠墙的角落往过走,皮鞋蹭地的步子稍显凌乱,她在那人手下挣扎,连踢带踹,张口乱咬,最后竟呜咽出声。那人忍不住疼,一掌劈中她的

后颈,她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杨振从沙发上站起,接过昏倒的女人往外走,三五个男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出。他搂着她柔软的身子,发烫的体温从汗湿的旗袍传到掌心,既凉又热。车上康耀明把冷气调低,转头看了后座好几次,一直没敢开口。杨振抱着苏颜进了饭店后,康耀明瞥见端站起来的几个手下和沙发前的六指,便放慢速度朝他使眼色:“抢来的,没上回的小模特漂亮,不过腿倒是挺长的。”六指淡淡瞥他一眼,摸出根烟,重新坐回沙发。康耀明憋了一肚子话,兴奋地也将自己砸上沙发,开始八卦:“原来振哥好这口!我看那女孩儿吓的浑身发抖。”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笑得十分猥琐。六指没理他,朝杨振的方向跟过去,康耀明明显过度兴奋,一路上手舞足蹈表情夸张。在房间门口等着的时候,还伸手给六指看:“这妞还挺泼,吃奶的劲儿都用了,还真想把我往死里咬。”他虎口间一排深深的牙印,已经起了淤青,六指掰着打火机,燃一下又熄掉再燃,漫不经心地说:“谁叫你爱占便宜。”

他刚想反驳,却见门从里面推开,杨振将装了瓶胆碎片的盘子顺手递过来,他捧着盘子看了看血汪汪的玻璃渣子,叹道:“这一跤摔的,好几天不能走路。”说着又开始兴奋,看着杨振:“振哥不错嘛,这女人还穿旗袍,那大长腿就像…哎哎,你燎我干嘛!”六指熄掉在他眉毛跟前晃的打火机,啪地一声合上盖子:“闭嘴吧你,话这么多。”康耀明顺势偷看杨振脸色,便立即住了嘴。六指汇报情况:“那些人在房间等着,菜也上了,但情绪不稳定,山猫说警局那边已经派人过来,要不这会儿过去看看?”杨振斜了他一眼,六指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知道这是怪他呢,可谁知道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他到现在还不太相信房间里面的人就是苏颜。

“叫山猫去机场接人。”杨振瞟了眼餐厅说道,“上去看看。”又把擦了手的毛巾仍给康耀明,“在这守着,我什么时候过来什么时候开门。”康耀明立即握住门把往上提,只听咔嚓一声,反锁住了,他自信满满地拎起钥匙晃了晃:“振哥放心!”

到包间的时候,里面正闹的不可开交,几个人看到杨振进来,更是气愤得拍桌子摔碗,指着他的鼻子骂:“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挟持人,你就不怕上面派人弄你?”杨振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这怎么是挟持,我请客吃饭,感谢你们刚才签了字。”那人激动得唾沫星子到处飞,“你逼着我们签字,把我们锁在这里,还叫手下收身,没收我们的手机,这不是挟持是什么!”

杨振说:“签了字就具有法律效力,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领头的是这里的大人物,从来被人供着,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半条臂膀刚被卸脱臼,气还没撒完,又给他刺激,当下就举了条凳子往过摔,杨振偏了偏身子,实木凳子砸得小流理台上的玻璃杯唰唰碎成四分五裂,顷刻间门被撞开,几个兄弟冲进来,六指早摸出腰间的枪,枪口的黑洞对准那人的脑袋,乱哄哄的房间顿时鸦雀无声。杨振夹了块青菜,若无其事地招呼:“坐吧,菜都凉了。”

门口是几个大汉,这边还有个带枪的,纵使山珍海味,这饭怎么吃得下。但也仅是坐着,说是被宴请,不如说成当陪客,还只敢看着他吃,刚才这么一闹,气焰再火爆不起来,没人敢再开口说话。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山猫带着一个人走进来,刚才摔凳子的领导条件反射般站起来,诧异还没表达,却见那人上来就和杨振握手:“上回的事儿还没感谢你,今天你倒叫人专门接我,真是客气了!”杨振说:“自己人别见外,我在这遇到些麻烦,还需要你帮个忙。”这人是省级高官,儿子嚣张跋扈得罪了人,差点被砍断双腿,杨振救他儿一命,等于救了他全家,此时听他这么说,十分笃定地保证:“别的地方我不说,但凡你在这儿碰上的,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尽管开口。”

杨振却转头看着摔凳子的小领导,那人已经脸色煞白,嘴唇抖得说不上话来。他知道这意思是叫他自己说,照实情说吧,破坏国家自然保护区,就算判不了刑也官位不保,假如不说实话…他想到刚才对准脑袋的枪,最终一五一十把事情讲了一遍。那当官的当即拍板:“不就一块地,我兄弟说要就要了,你还屯着生崽不成?”他换了副面孔,完全没了刚才的脾气,笑着说:“这地自然是要给了,误会,一场误会。”

事情就这么办了,这地方官不仅不恨他抢了到嘴的肥肉,还感谢他搭桥认识个大人物。康耀明后来听说这件事,忍不住发笑:“够蠢!就这智商还当官,他要知道当初砍他孩儿的也是咱们,估计会气得冒烟儿。”

这就是杨振,总能把不情愿的人为己所用,损你八百伤你一千,到头来你却对他感激不尽。


第5章


苏颜在金碧辉煌的房间内醒来,天花板是烫金玫瑰墙纸,她盯着陌生的墙壁,猛然从床上坐起,往下挪时才发现身上裹着睡袍,大腿上缠了一圈绷带。该死!大白天被人看光光。她在柔软的地毯上往门口冲,骂咧咧像支机关枪,走到玄关时却忽然停下,调转了方向,往窗户走过去。那窗户是平开上悬式,她扭来扭去扭了半天也没打开,到最后砰的一声,却是和房间门一起打开了。杨振进来时就看见她匍匐在窗台上,一只腿还没来得及缩上去,吊在下面,又白又细。苏颜慌忙把腿收上去,紧了紧腰带,脚没留神踩在窗框上,一打滑便朝窗玻璃扑去,噼啪几声响之后,屋里已经闯进几个举着枪的黑衣人。

“你不就是想我死吗!”说完她转身跳下去。如果说这话时她并不真心想死,那么跳完之后倒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因为这窗台距地面仅有半米,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跌出去的,还碾残了后花园里的红玫瑰。康耀明的笑声从窗户里传过来:“振哥你真本事!从哪弄来这么一活宝?”

烈日当头,有团影子挡在身前。苏颜抬头,看到对她伸手的六指,她眯了眯眼睛,六指去拉她胳膊,被她厌恶地躲开。几个人陆续从窗口蹦出来,她终于放弃逃跑,却在杨振将她拦腰抱起的时候流出眼泪,米白睡袍沾了土,混合着玫瑰香,她闻着他身上清浅的剃须水味道,不适地往外挪:“你想杀我,就一枪崩了我,整这么麻烦!”揽着她的双臂往里箍了箍:“谁说要杀你。”苏颜似乎绝望,木然地垂着头。

重新回到房间,杨振卷起袖子,去撩苏颜的袍子,被她条件反射猛一脚踹去,力道不小,正中心窝。他挨着床边坐下,瞧着她的腿说:“伤口裂开了。”苏颜低头,大腿上的血已经散开,染得到处都是。仍是不给他看,躲啊躲的,腿绕到床头,身子朝前,半跪在床上,他再上来就用手抓,张牙舞爪一顿乱挥,打着哪是哪,最后依旧被擒,便改为用口,张嘴咬下去,力气用到浑身发抖。杨振由她咬,咬到皱眉也不松手,接着猛地一摔,将面前的女人摔成平躺的姿势,麻利地掀起袍子,取了绷带,拿棉花擦血,再上药…

期间她只是蜷了蜷腿,他把镊子丢进酒精杯,边用毛巾擦手边问:“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苏颜盯着天花板,仿佛研究不透上面的精致花纹:“不然呢,跑到你的地盘,等着被你杀掉?”他看了一眼她膝盖上的疤,苏颜冷笑:“本来是要死的,没死成。”她摸着胸口,“当初怎么不朝这里打,省得费时间寻找,留下活口你也不怕报复?”她一口一个死,杨振微恼:“六指在秦二手里,我不得已才开的枪。”她不在乎他的声望和权利,在乎的是兄弟和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兄弟,但那也只是曾经。

话说曾经,是这么一段故事。秦耳占据一方,是那个圈子的老大,威慑四方,颇有能力,小辈恭维不断,给他起了个名号,叫二爷,秦二便是这样叫来的。这个人崇尚暴力残酷,杨振因债务被工厂泼机油时,不过十三四岁,他父亲早年被人陷害,惨死狱中,母亲常年卧病不起,他五六岁起便烧锅煮饭浇水劈柴,七八岁上过一年学,结识流浪儿六指,再后来就跑出村挣钱。为母亲的医疗费,去砖窑背砖,却因警司调查非法雇佣童工而失业,接着又去洗头店当小工,俩月领不了工资,去轮渡洗碗,被外国人当出气筒,后来和六指去工厂上班,老板便是秦二。

这位老板很慷慨,和他签了正式雇佣协议,还许他提前预支一笔钱。这笔钱是救命用的,垫了母亲欠下的高昂药费,还使他每晚能够吃饱饭,那时候单纯,又不识字,不懂得这世间有个词叫高利贷。一个月后老板派人收钱,白纸黑字写得很明白,要他三倍奉还,他哪里有钱,争不过便打,被泼了一身机油,鼻青脸肿也不求饶。秦二看他栽在地上满脸的血还不死心,当场笑出来:“这年轻人挺有魄力,不如这样,你替我办个事,这笔账我就不收了?”

秦二要他做的,便是挑断贾肥佬的手脚筋。一旦踏进这个门槛,后面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当时他被安排在苏雄的手底下,主要工作是负责他女儿苏颜的安全,那是杨振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白衣蓝裙黑皮鞋,小发卡和新书包,还有像极了三月天阳光般的笑容。她不抗拒任何新事物,毫不客气地把书包递给他:“爸爸说安排人送我上学,没想到就是你呀!”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说的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少年时的杨振只觉得她那颗镶了星星的发卡很闪,太阳一照,睁不开眼。他以为她不像黑社会的女儿,那乖乖的娇弱气质倒像的大家闺秀,可这想法也只维持了几个小时,到放学时再去接,皮鞋脏了,衬衣皱了,她在逼仄的车厢里埋得像只鸵鸟,最后拍拍他的腿道:“你踩到我的发卡了。”

他正盯着她欣长的脖子出神,突然被拍,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移了下脚,却刚巧踩中她的手,小女孩惨叫一声,他又慌忙将腿一缩,等她直起身将发卡往头上别时,嗔怨地瞟他一眼:“你跟我有仇吗?踩完我的东西又踩我的手。”杨振看了看她头上掉了水钻的发卡,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那一脚踩的不仅是她,也踩着自己。

后来苏雄管辖的范围越来越大,秦二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一直想找人除了他,杨振是最好的人选,可迟迟不见他有动静,于是秦二扣了六指,关进封闭的地下室,给他三天时间将苏家斩草除根。那时候苏雄带着老婆去印尼度假,苏颜留下上学,杨振两天两夜没合眼,于第三天凌晨,别着枪翻过半座城,开始无穷尽地追赶,逼得苏颜家破人亡。

她木然地看着天花板,想起从前东躲**的日子,曾窝在村口的垃圾箱后面,一场雨将腐臭味浇在她身上,接着就是一场病,烧了三四天,幸亏身边还有个林佩佩,但也不敢上医院,半夜敲开小诊所的门,医生说她情况严重不好治,接着眼睛就开始看不见,从逃亡到跳楼,前后不过一个礼拜。她是这样,分隔的父母又是怎样?问出这话后,杨振沉默了片刻才说:“秦二怕我作梗放人,亲自去了印尼。”又说,“人还没走,那里就发生海啸,我没找见遗体,就在公共墓地竖了碑。”

房间内又安静了许久,苏颜问:“那秦二呢?”他说:“不在了,前几年卖粉,走水路被杀,尸体掉进湖里,连个打捞的人都没有。”她哧地一声笑出来:“你不开口,谁敢去捞。”她很了解这个人,至于秦二有的是人替他挨枪,这么容易就死掉,只能因为亲信叛变,何况杨振很早以前就想除掉他。

“你现在还杀我吗?”他转头看着她:“我从没想过杀你。”“那就放我走。”他寒星般的眸子急遽变冷。

“我已经不爱你了。”她和他对视,“我不爱你了,杨振。”

第6章

他出来时,皱巴巴的衬衣摆上有血,拇指上也是,胸前掉了一颗扣子,线头松垮着露出来。康耀明阴阳怪气的笑:“看不出来啊振哥,这么激烈!”杨振斜了他一眼,说:“窗户下和门口都安排几个人,你就在这儿守着。”他本来想说没这个必要,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能跑到哪里去,但转念想到虎口上的咬痕,只好悻悻的说是,尔后又悄悄撞六指的胳膊:“跟我一块儿守呗!”六指落在杨振身后,抽出一支烟递给康耀明,说:“你自己守吧,万一出事不好对付,老大的女人,我下不了手。”说完就噙着点燃的烟走了,康耀明想了会儿才皱眉:“他奶奶的!说的好像我下得了手似的。”

苏颜当然是要逃跑的,天已经渐渐黑了,可窗户下的人却像化石一般伫立着,她从睡房绕到卫生间,连半个通风口也找不见,这所装修精良的酒店除了那扇门和这扇窗,看不到任何可以通向外界的出口,她还想砸爆天花板角落的警报器,但是想到这些执行命令的人,哪怕知道下一刻会被雷劈死,上一秒也不会躲开的机器人个性,只好放弃。思来想去,最终把注意力放到守在门口的人身上,悄悄打开一条缝,柔柔弱弱的说饿了,康耀明眯了眯眼睛:“这个好办!”说完就指使一个人去厨房拿饭。苏颜打探几秒钟,三个人走掉一个,还剩两个,应该不难对付。于是利索开了门,朝着那人肚子打一拳,趁其弓腰之际,一脚踹上命根子,身后的康耀明顿时傻眼,却也只是一下下,伸手预备擒住她,却被她轻巧躲到另一面,接着后颈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从没碰见过一个女人像她这么敏捷,虽然打架的水平和力度不怎么样,可是这胆识和灵敏度却是一等一,怪不得振哥叫这么多人守着…苏颜正预备跑,手却被他紧紧攥住,他木愣愣转过去,睁圆眼睛瞪着她,鼻上俩窟窿流出的血十分鲜艳。他被劈傻了,没想到振哥喜欢这么暴力的女人,苏颜更傻,又没揍他鼻子,怎么就流血了呢。却是再怎么挣脱也甩不开他的手,情急之下她又开始踹,连续性的动作都被康耀明堪堪避开,他就着擒住的手将人翻了个面,顷刻间两只手都紧抓在手里,苏颜就这么双手朝后被挟制,根本使不上力气。“你以为我在振哥身边是混假的?”康耀明吸了下鼻血,“我看你充其量是只纸老虎,小猫功夫逗小孩子还差不多!”她穿的睡袍,挣不脱还不放弃,像条离水的鱼跳啊跳的,几个来回睡袍就松了,康耀明比她高,又将她反手擒着,这一下不该看的也瞄上了,吓得慌忙放开手,她立即像满弦的箭一般蹦了出去。

康耀明能站在杨振身边,那战斗力自然不会弱,当即便扑上去将人抱了个满怀,紧紧箍在怀里的人依然像条鱼,蹦来蹦去,这么亲密的抱着大哥的女人肯定不对,他没办法,情急之下扑在地上,死死抱住苏颜的小腿:“我还不信了,连你一个女人都拿不住!”那鲜艳的鼻血就这么淋在苏颜的小腿上,连脚后跟都滑腻腻的,她皱了皱眉,再想挣脱,却见杨振领着几个人出现。他将两个人扫视一圈,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康耀明依旧箍住她的腿,满下巴的血,看上去十分狼狈:“振哥,她想逃跑,我又不敢动手,只能这样了。”他看着她,头发乱成一团糟,脚上也没穿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想逃?”话音刚落,有婴儿的哭声传来,苏颜渐渐放大瞳孔,

看着他的手下拎着半岁的婴儿站在五楼的过道,中间是隔空的花园,而杨振的身后是林佩佩歇斯底里的喊叫。

他冷冷看着她说:“不是要逃吗,怎么还不走?”对面婴儿的哭啼像被斩断尾的猫,那人已拎着孩子的背带,将他整个悬空在五楼的高度。林佩佩尖叫着想往上跑,却被人控制住不能动弹,她像个疯子,跪在地上给杨振磕头,一下又一下,隔着厚重的地毯都能听见头碰地的声音,动作猛烈而凄惨:“我求求你放了孩子,我不该骗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苏颜大惊,枉她自小在这个圈子长大,烧杀淫掠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却没想过这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更没曾想过,当年肯陪她在书馆里静坐一个下午的男生,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他看着她,像任何一个寻常的傍晚,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小婴儿仍在哭啼,林佩佩也在磕头,一声比一声大,最终她松开握成拳的双手,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楼上的人随即得到指示,把小孩子搂在怀里抱下来,递给林佩佩时,她已经浑身瘫软,接过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颜不再逃跑,她住在有露台的酒店,三餐有人送来,杨振白天不见踪影,但晚上会陪她吃饭,比如现在。他指尖一翻,银亮的叉子打个卷就缠上一团意大利面,送进嘴里嚼得干净利落,苏颜看着他的咀嚼肌一张一弛,忽然就觉得这饭很难吃,于是把盘子切得叮当响。杨振抬起眼皮看了看,将一碟萝卜糕推过去:“糖朝买的。”她装模作样捏起一块吃,然后吐出来:“呸!难吃。”

康耀明提着麻将闯进来时,刚巧看见她往外喷的动作,一时有点傻愣,却听杨振说:“谁准你进来的?”语气不太友善。他暗暗叫苦,振哥不拘小节,以前闯他房间就像闯公共厕所一样来去自如,现在有了女人,态度也变了。他歪着脖子,拎着麻将又走出去,关上门就开始敲,笃笃笃,刚好三下,杨振面不改色:“进来。”重新进来的康耀明很亢奋,把一盒麻将稀里哗啦倒在四方桌上,说:“鸽子林后面的废工厂今天开工,拆得那叫一个尘土飞扬!我刚洗完澡赶过来,六指估计也快到了,振哥咱们打几圈呗?”杨振问:“晚上谁守?”“山猫。”他说,“四周都用钢筋撑的板子围着,里边扎了三个帐篷,十几个兄弟轮流巡逻,再加上上回那么一闹,谁还敢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