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口气,出了事你担得起么!”回头一看,六指到了。康耀明挥手赶他:“出去出去,敲门才让进,新规矩!”六指闲闲的走过来,照他后脑勺打一巴掌,他顺势擒住胳膊往前摔,六指一个回旋闪到一边,抬腿照他屁股踢一脚,康耀明没站稳,迎面扑上麻将桌,整的哗啦啦一阵响。他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叫:“振哥他欺负人,我才出来混几天呀,就这么对我。”杨振笑:“出息!”然后扔下杯子去打麻将。

苏颜肯定是要乱打的,打完三条打四条,六指连丢几张碰牌出去,她也不碰,反叫康耀明激动不已:“六指你会不会打!”六指弹了下烟灰,一只手理着牌:“鸡婆!”康耀明忽然来劲,口香糖嚼的吧唧响:“金陵新来了几个小姐,三八的要命,一喝酒就缠着我打听你俩的战斗史。”杨振把苏颜悄悄推出去的一张牌扶起,还给它摆回原来的位置:“又去金陵,上回的女演员黄了?”

“我说哥啊,那位孙小姐是广告模特,什么时候成女演员了。”说着就笑,“我看她八成是爱上你了,因为广告的事我见过她两回,回回暗示要和你吃顿饭,说要好好谢谢杨总你呢。”杨振没反应,继续扶起苏颜“不小心”推倒的东风,却是六指警告他:“金陵是猴四的地盘,鸽子林的事他没少费心,现在捞了个空,你没事少去那边混。”康耀明不高兴:“不知道是谁鸡婆!”

第7章

打了四圈,就在康耀明对苏颜的牌品感到十分冒火时,杨振的手机响了,讲了几句话之后他将刚摸的牌仍在桌上,撂下手机开始穿衣服,说:“仓库着火,山猫顶不住了。”康耀明大惊,站起来时挨了六指一记,他自知有错,也不敢反驳,匆匆忙忙跟着几个人上了车。那是废弃多年的老工厂,因市中心往南迁,如今十分荒凉,过桥的收费站被拆,路两边长满绿汪汪的杂草,高不见根,桥下是条河,正值涨水的季节,河水湍流,但是十分清澈。六指开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车子照旧四平八稳,火速朝前行驶,康耀明坐在副驾驶,盯着前方像豹子发怒:“肯定是猴四!我们刚动工就来捣乱,这瘪三活到头了!”恰逢雷雨季节,暴雨说下就下,康耀明说完话后不久,唰唰的雨声已经响彻周围,雨刷器来回工作也赶不上暴雨倾盆的速度。一路黑暗,原本只有村户的稀疏灯火照明,这大雨像洪水决堤般下来,现在连那点微弱的灯光也看不见了。

车轮子开始在坑洼的地面上打滑,几个急速拐弯之后,康耀明有点儿生气:“这地上是水又不是油,你怎么开个车像玩滑板?”六指全神贯注抓着方向盘,说:“左边车胎不稳,再不小心就该往出飞了。”杨振问:“谁动过车?”沉默一会,康耀明骂了句脏话,像头狂躁的狮子:“昨天在停车场看到猴四,我当着他狠揍了上回亏钱的那狗腿子一顿…”话未说完,车子突然往左边冲,六指急速转着方向盘,康耀明喊叫着踩煞车,杨振微微皱眉:“煞车坏了,往桥上开,一上桥就往下跳。”他一句话倒让几个人镇定下来,苏颜一直安静坐在他旁边,这时候听说要跳河,不由得有些紧张。他脱掉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将两只袖子当腰带捆住她:“闭上眼睛别抬头。”然后像拎粽子般把她拎到怀里。前面康耀明这时却掏出支打火机,准备点支烟压压惊,跟着杨振这两年算是太平,还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有些惊慌。不想这一动作,却叫杨振暴怒:“车子漏油,你他妈掏那东西干什么!”

康耀明吓了一跳,本来就紧张,烟还没点着,手下一抖,打火机掉便进车厢。同一时刻,刚驶上旧桥的汽车轰隆一声,像个巨大的火球,爆炸在僻静的雨夜…苏颜耳鸣了,往下落的过程中什么也听不见,杨振的下巴死死抵在头顶,勒在腰上的手臂很用力,紧得她疼。他呼吸沉稳,胸口绵缓的起伏,最后两人咚的一声掉进水里,摔得闷声响。杨振垫底,抱着她站起来,伸手在她身上胡乱摸,问哪里受伤了,她吓坏了,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不准占我便宜!”杨振顿了顿,黑暗中看不见什么表情,只看见两只眼睛带了几分笑意:“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不怎么严重。”说着又朝黑漆漆的河流喊了一声,“六指!”

“我在这儿!”六指的声音从桥的另一边传来,杨振又问:“老三呢?”六指似乎在朝这边走,脚下搅得水声一阵响。“不知道!”他说,“应该是往你那边跳了。”说完叫了几声,却不见人回应。四周十分寂静,大雨仍在下,桥上被炸碎的石板轰隆隆掉进河里,溅起的水花足有七八米,响声一落,仍然死一般的寂静。杨振没出声,六指也站在原地不动了,就在这刹那,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他奶奶的!幸好哥儿们跳的远,不然这东西掉下来不死也给砸残废!”杨振松了口气,朝那边吼一句:“没死呢?”康耀明的声音带着笑意:“死不了!哥啊,当年我可是省级跳远冠军,这个我在行!”六指接着往过走:“跳什么远啊,逃命你最在行!”康耀明嘿嘿笑着:“太刺激了!老大我就知道有你在,肯定死不了。”他也往这边集中,扒开一堆杂草边走边说,“猴四那混蛋对车子动手脚,竟连煞车也弄坏掉,还捅破油箱,这不摆明想要咱的命么!”

杨振说:“现在,轮到我们去要他的命。”说完拉了苏颜一把,她却脚下发飘往前栽,这下他便十分确定了,摊开湿漉漉的西服穿上,蹲在她面前:“上来吧,骨头断了还怎么走。”苏颜扭拧,他怎么知道骨头断了,心机真重!往上爬的时候六指摁开手里的电筒,明亮的灯柱顿时照亮前方的路,康耀明啧啧称奇:“六指啊六指,你就是个百宝箱吧,逃命的时候居然还不忘记带手电。”苏颜忍不住插话:“手电算什么,你要是饿了,他还能给你变个面包出来!”康耀明激动:“真的假的!六指我要菠萝包…”话没说完整,头上却挨了手电筒一记,六指淡定的说:“脚下都是草,你要是饿了,也能填填肚子。”康耀明骂:“他奶奶的!你才是畜生!”

这会儿,雨却又停了。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赶路,不像是黑社会头目,倒像是郊游不顺,化坎坷为坦途。最终到的时候厂子已经一片混乱,仓库里堆放的是进口建材,一批就得好几百万,眼下已是全军覆没,就连搭在空地中央的帐篷都被烧掉,杨振的眼睛倒映着熊熊火光,苏颜自觉从他背上跳下来,找了棵大树,安分坐在下面。而这三个人,已经掏枪冲了进去。山猫是年初刚挖来的好苗子,办事沉稳,干架一流,对方四十来个人,他一只刀就干掉近一半,在尾楼附近的拐角处,刚准备挥刀,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了过去,接着靠墙的钢管便落下两个圆圆的穿心洞,竟是消音子弹,他幸得被这么一拽,才堪堪躲过一枪。山猫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疤头和小眼镜逃了,哥对不起,我没截住他们。”原来不是猴四,竟是疤头搞的鬼!杨振拍他肩膀:“这里交给你。”走了两步,转身又叫住他,把枪仍了过去,山猫本能接住,再叫杨振,他却头也不回,往出口的方向追去。

话说当时苏颜正在大树底下发呆,那棵树真的非常大,天又黑,根本看不见树底下坐了个人。她摸了摸断掉的踝骨,幽幽叹口气,这回却是有机会逃也跑不掉了,那个人变的更加残酷,竟然拿宝宝的命来威胁她,佩佩哭成那样,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变,他会叫人买糖朝的点心从高速飞车送来,虽然每回她几乎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也会在闲暇时陪她看电视,虽然每回都坐在沙发上打盹儿,每逢他打盹儿的时候苏颜总是想起从前,在补习班的教室里,他冒充学生坐在最后一排,老师对这个学生特别无奈,因他交了整期的学费却从来不听课,还使班里的女生神魂颠倒,而他上课的主要内容便是睡觉,两节课下来,觉睡醒了,课桌上也堆满了小礼物,什么蛋糕啦水果啦应有尽有。那时候苏颜最爱捉弄他,从洗手间回来就站在教室后门叫救命,他总是条件反射醒来,看到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立即松懈掉,趴在桌上继续睡。她就问:“你怎么这么困,晚上都不睡觉的吗?”他就说:“我只有在这才睡得着。”

正想的入神,有人劈开钢筋撑的木板,从缝里钻出来,提着刀连滚带爬的跑。她看那人满身的血,跑上一小段还回头看,于是默不作声伸出一条腿,那人在路过大树跟前时,便准确无误的被绊了一跤,刹那间他又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迈开步子,腿上便中了一枪。那头康耀明用慢动作收了枪,眯着眼睛朝苏颜吹口哨:“小苏苏,幸亏你这一脚,帮大忙了啊!”顷刻间人都朝这边聚过来,康耀明提了根棍子,狠狠一棍敲在那人的背上:“他奶奶的,敢算计哥儿几个,胆儿够肥啊!”那人的眼镜被打飞,肿着一张脸哭:“不关我事,是疤头叫我这么干的。”话刚说完,有人倒着跪拜,用膝盖当脚,每退一步,便趴在地上磕个响头,嘴里一直叫着饶命,再往后走,却见那人的前方是杨振,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就这么徒手将疤头一步步往后逼。康耀明用脚抬起小眼镜的下巴,逼他看着用膝盖倒着走路的疤头,踢踢他的脸道:“这就是你的靠山?”

小眼镜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开始哭,疤头一直磕头,最后退到墙角边上,没路了。他开始搬旧账:“从秦二死后我就跟着你,我拼死帮你解决他,这些年替你除掉多少障碍,你杨振是讲义气的人…”杨振站在他面前,血污破烂的木板透过未燃尽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蹲下来,说:“你搞煞车时怎么没想到我是这种人?”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仍在疤头面前:“放了多少贷,砍多少刀,你自己数。”疤头已知这是成心要除他,既然不能活,他好歹也是条江湖汉子,于是右手举刀猛然砍向左手,半只胳膊生生断开,惨叫声响彻夜空。另一头,杨振还没走过去,小眼镜已挣脱康耀明的脚,爬过去抢了一把枪,对着太阳穴扣下扳机,倒下的时候表情却很平静…

一场厮杀结束,回去的路上天都快亮了。三兄弟在客厅里坐了会,杨振蹲在地上给苏颜敷脚,康耀明坐在沙发上吃泡面,六指正用毛巾擦头发,不经意瞥见杨振的背,问:“你受伤了?”他本来湿透的西服已经干了,团团污血染在上面,很是难看。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他站起来将苏颜抱进房间,再出来时,康耀明正在给手指抹药,抬头问他:“要不要来点儿?”他很不屑的瞟他一眼,接着在原地凝固了大概三秒,然后走过去抢了康耀明的药膏,头也不回的往房间走,康耀明跳起来嚷嚷,六指已经笑出来,拽着康耀明说要离开。

苏颜被重新闯进来的男人吓了一跳,他直直走过来,往床上一趴,她迅速往角落撤退,并且在他完全跌落在床上时,成功蜷缩到床角边上。杨振偏头看着她:“给我擦药!”苏颜看着他松懈下来变得柔软的眼神,像夜空里的星星,于是鼓了腮帮子瞪回去:“我为什么要给你擦药!”

第8章

他小麦色的胳膊在软白的枕头上压了压,不太满意的说:“跳车后摔河里,要不是你压着,哪至于这么惨。”她看着他的背,黑西服上一团血污,濡湿的料子光看着就觉得黏糊,伸手揩了一指头,鲜血浓得发黑。不想理他吧,跳车之后确实是他垫在底下,又伤在后背没办法自己处理,于是叫他脱衣服。西装一解开,才发现衬衣上的窟窿,贴着窟窿的是被戳烂的肉,从那么高摔在石头上,如果没她在身上压着,不会伤得这么严重,难怪从水里起来之后,她一路上都闻见淡淡的腥味,何况后来他还背着她走那么远…顺着烂掉的肉把衬衣剪开,苏颜发现自己无从下手,这不是刀伤,消毒上药裹纱布就能解决的事,她拿着酒精棉一直不敢往上沾,最终泄气,说:“你还是找医生吧。”他笑了一声,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哪个医生敢医我?你看着弄点儿药上去,不让它烂下去就行。”她的手一直抖,颤颤巍巍的抹了几下,杨振笑:“我又不疼,你抖什么。”她看了看他背上起的细密汗珠,知道这是把疼痛咬碎了往肚子里咽,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这个人这么多年这习惯一点不改,仿佛自己能吞下所有东西。

苏颜兴致上来,每每下手都多用几分力气,看着他背上的汗珠,有种反败为胜的快感。杨振咬牙,埋在枕头里的半张脸露出明显笑意。最后过了许久,他趴在那里动也不动,苏颜叫了两声,他也不理,伸手戳了两下才知道是睡着了。吊顶的是水晶碎钻,灯光印在脸上,他的头发镀了一层浅晕,鼻峰变得柔和,这个角度看上去,像熟睡的少年。这么大的个子,半块床都给他压塌了,她抽出压在屁股底下的太空棉,甩手摊开给他盖了上去,松手时瞄到他腕上浅浅刀疤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蓦地就想起从前这只手腕上的表,不是新的却很闪亮,她从他手里抢去的,在艳阳高照的午后,手忙脚乱的往自己手上戴,手臂一垂,扣到最紧的表带子一路滑到手掌中央,她还趾高气扬地宣布:“就当你送的生日礼物了!”他很无奈,看着那块对比纤细的手腕来说算得上硕大的手表,提出给她买新的,她脱了表装进包包,特意拍了拍,严肃的说:“哪有送完礼还要回去的道理?”他被她逗笑了,横竖都是她说了算,竟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苏颜自觉不讲道理是小时候的事,现在她以为自己十分通情达理,可康耀明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是桩祸害,性格孤僻处处针对杨振,像块石头顽固不化,他康耀明混迹风花雪月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从未碰到过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为此,他在订蛋糕时,特意问六指:“你说她是不是曾经被老大那个了?”六指问哪个,他拍六指胸脯,“你知道的嘛,非要兄弟我说出来?”六指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他:“唧唧歪歪像个三八,你请帖发完了么?”他把蛋糕放在副驾驶,绕到对面去开车:“政府的,什么乱七八糟单位的,还有几家商场大头,该发的全发了,没拿到的冲老大这名头也得自动跑来。”说着开始抱怨,“新地皮就是麻烦,在G城哪需要发请帖,提前两个月就有人上门送贺礼。”

说的是杨振生日,这一天他年满三十。这个年纪混到这个位置,用康耀明的话来说,他一年所经历的风雨抵得上别人十年,所以下面的人十分服帖,不服的也因为忌惮其心狠手辣而不得不服。苏颜这天穿着大体恤和短牛仔,康耀明皇上不急太监急般的鄙视她:“也不分个场合,今天什么日子啊,你穿成这样让兄弟们怎么看?”苏颜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茶:“爱怎么看怎么看呗。”瞧瞧,这等不识抬举。他皱眉眯眼拿手指头对着她:“你呀你,不成气的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苏颜撂下杯子,空挽了袖子,蹲着马步:“打就打,谁怕谁!”康耀明上去擒着她的肩,也不敢真使劲,就是和她玩玩。山猫早习惯了他们两个这种白痴行为,只是站在旁边,装作没看见。六指眼尖,瞧着门口的动静,放下报纸站起来笑:“寿星来了!”

杨振身后跟着一路穿西装的男人,挨个定点站得笔直,黑压压的男人们让大厅在喜气的氛围中充斥着压抑。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喜气,开始有人建议弄几个绑彩带的气球在屋里,这种事情连康耀明都觉得怪,更何况是杨振,对他来说生日不过是个形式,找时机吃喝玩乐而已。康耀明撇下苏颜,笑眯眯的站在杨振旁边,苏颜觉得没意思,砰的一声躺上五米长的皮沙发,康耀明瞬间觉得十分丢脸,这是个什么女人,在一帮男人面前躺的那么自如,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敬重的振哥。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如三番五次找上门的孙小姐,刚想到这里,陆续进来的客人里,可不正有仪态万千的孙明月,那真是一弯月亮,轻颦浅笑身姿优雅,清浅朦胧若即若离。她拿着手包,在助理的陪同下往这边走,一袭掐腰礼服像抹轻飘的烟,笑起来像朵云,和杨振握手:“一直想找机会感谢您,总算让我找到了。”助理递上长条的方形礼盒,杨振接过之后,递给了康耀明:“孙小姐客气,你的广告让公司利润翻倍,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她明亮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一下他空荡荡的手腕,说:“那也多亏你给的机会。”

杨振挨着沙发坐下,拍拍苏颜的腿:“不起来打个招呼?”他语气温柔,表情柔和,似笑非笑望着她。苏颜不太自在,他这么一望,厅里的人都不约而同也望着她,她脸皮再厚又不是瞎子,只能规规矩矩坐好,被他牵着站起来。有人陆续端着酒杯过来敬,康耀明负责挡,几个回合之后,就剩她和六指落单。她拈起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着问:“你怎么不去喝酒?”六指看她吃的腮帮子鼓起来,淡淡的笑着递给她纸巾:“那东西不好喝。”她耸耸肩,继续吃东西,六指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不怪我了吗?”他说的是给杨振通风报信的事,苏颜擦着手:“怪你没用,该遇到的总躲不了。”说着就笑了,嘴角还沾了块巧克力屑,“这么多年,怎么还不见你交女朋友,这可不像在道上混的大哥呀!你看人家康耀明…”还没说完又立马摇头,“算了算了,别向他学,早晚歇菜!”她白皙的胳膊在灯光下十分莹润,边吃边说的样子和以前一样有活力,变得大概只是较以往沉郁的眼睛,六指笑了笑,说:“阿振不容易,你也不好总给他脸色看,你知道他对你…”苏颜做了个叫他闭嘴的动作:“这会心情还不错,你别扫我兴。”说完就往洗手间奔去。

这是杨振手底下的产业,酒店设计很现代感,又十分大,苏颜出去找洗手间的后果就是怎么也找不见,服务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在铺了印花厚地毯的廊道上走,旁边是明亮亮的玻璃幕墙,顶端是光线柔和的小射灯,经玻璃反射,很是迷幻。杨振来之前,康耀明和她打扑克,输的人被罚酒,康耀明知道杨振的脾气,不敢给她灌白的,都是掺了果子的红酒,下面的人送来的,可不清楚这酒的后劲。眼下苏颜觉得眩晕,看玻璃里的自己都很模糊,顺着墙摸啊摸的,摸到一空荡,扭脖子一看,洗手间到了。她扶着脑袋往里走,被后面上来的人撞了一下,那人留着锅铲子发型,手里攒着一叠锡箔纸,脑袋剧烈摇晃,边摇边朝她媚笑:“妹妹,你长的真像我姐姐!”然后捉住她的手,要她帮忙脱裤子,手还没抓紧,后面又冲来个人,狠狠将两人撞了一记,苏颜顺势滑倒在地,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瓷砖上,来人焦急万分地把锅铲男往里推:“快去吐了,振哥突然查场子,麻豆吸粉被抓现行,不死也剩半条命了。”锅铲男瞬间清醒一大半,踉踉跄跄往厕所里藏,临末又倒回去拉苏颜,使了两把劲也拉不起来,干脆改为抱的姿势,双手架着她的双臂,再使力气终于见成效,于是杨振一边和山猫交代事情一边走到这里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第9章

千年淡定的山猫顿时惊得两只眼睛立时瞪大,哎了两声那人也不搭理,闷头只想把不知是睡着还是晕倒的女人往男厕所里拖,本来是神志不清的人,哪听得见声音,眼看苏颜左脚上的鞋被门槛挂脱落,杨振露青筋的手已经摸着腰间的枪,山猫闪身挡在前面,抬腿踢中那人的脸,他重心不稳仰着脑袋往后倒,手上也松了劲,山猫回头劝:“今晚人多,在这开枪怕是对咱影响不小,哥你看怎么办?”说话间隐约听见哭腔,山猫还没反应,杨振已经朝着镜子对面的墙角崩了一枪,金瑰色墙纸被黑乎乎的圆洞穿透,同时飞溅的还有几片服装料子。接着一个男人瘫软在地上,颤巍巍的从墙角爬出来,左膀的袖子被子弹炸得稀巴烂,露出粗壮的胳膊,却毫发无伤,山猫惊叹,这一流的射击,怕是特种队的人都比不上。再看那人,蜷成软脚虾,全身都在抖,三角地带已经湿透,竟吓得尿了裤子,他抱着脑袋求饶,一声声说着什么也没干。

杨振别了枪,走过去抱起苏颜,他把她压在后颈的头发拨出去,吩咐山猫:“找个地方埋了。”山猫应了声是,昏倒的男人和哭泣的软脚虾被几个人抬着从后门走出去,廊道顿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苏颜觉得脑袋很重,身体被摆成了极不舒服的姿势,醒过来时眼前的世界都在打转,眼珠子三百六十度转了好几圈才定住神,然后就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看,他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发飘的眼神,便确定她是喝了酒,刚想打横来个公主抱,她却朝他脸打了一巴掌,力道不大,声音却很响,杨振多少年没挨过人耳光,这冷不丁一巴掌竟让他原地楞了一下,他没有松手,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进一步攻击,知道这委屈她憋了很多年。却没料到,怀里的人突然伸手捂住后脑勺,瘪嘴撒娇:“你干嘛打我,好痛呀!”他的眼神忽然变软,伸手贴住她的脑袋,轻轻的揉:“叫你乱跑!知道痛了?”她哼哼唧唧不满意,靠在他怀里,仰着脑袋,像个傻子似的笑,边笑边用手点他的下巴:“你喝酒,嘴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