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看了看他的冰丝睡袍夹脚拖鞋,还斜跨一贴红条的医药箱,暗暗咧咧牙:“这什么货色…”
小陈进屋时被吓了一跳,章书傲正弓腰给床里的姑娘盖被子。他当即愣住,被后来的陆寒踹了两脚才有反应,连忙从他手里接过一碗姜汤,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哥,你喝点儿这个先。”
章书傲一个退步坐在沙发上,一身的狼狈也掩盖不了人身上的气质,他点点下巴,示意小陈:“烧得厉害,你给看看。”
小陈木不楞登地哦了一声,立即用听诊温度计什么的捣鼓一阵,最后又净手插针管把点滴打上:“感冒加低血糖,血压也有点儿低,我估计这姑娘一天没进食。”说着就开始笑,“哥您从哪儿捡来的,这姑娘不会是昏倒在马路中央被您给撞见了吧,小心被骗啊哥,这年头骗子都这么讹人的。”
陆寒用了几分力,踢得他哇哇喊疼,转而看他哥脸色不怎么好,于是不敢开玩笑了:“这药效果好,半小时保管退烧,先让她睡一觉,醒了吃点儿东西再吃药。”
章书傲的表情明显放松,陆寒犹豫两三下,开口建议:“要不,送301再观察观察?”
小陈鄙夷地反对:“这点儿小感冒送301,至于!”
陆寒呸他:“你懂个屁!”
他立马激动得跳脚:“我不懂你懂?301住一小感冒的姑娘,人谁允许!”
“要谁允许了?哥开的口,谁敢说不行了?”
小陈思索三秒,点点头:“这倒也是…但是这点儿小病弄去住院,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陆寒狠狠踩他:“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蠢货…”
他在据理争论谁比较蠢的问题时,被陆寒连推带搡地轰了出去,顺道体贴地关上了门。毕竟是亲手带了一路的人,说贴心还真没人比得上这小子。
屋里恢复安静,竹青青睡得恬静,惨白的脸渐渐恢复气色。他去握她的手,又小又软,跟小猫爪子似的,想用力揉揉,又担心弄疼了她。真是大小姐的娇贵命,这点儿事就把人弄病了,现在的孩子都风吹雨打不怕折腾,她明明在贫苦的日子里生活那么久,这根本的娇贵却丝毫没被消磨,也不知这幅柔弱身子骨是怎么撑过那些年。
第八章
她半夜转醒时,锡色台灯亮到最弱,浅棕地毯染了一层绒光,阳台靠窗站着章书傲,背影寂寥,轮廓模糊。俩人几小时前还各不相干,这会儿却相依相伴,这转变让竹青青的小心脏难以负荷。
两年前初来,在球场看比赛,杜梦狰狞画足球的脸,谩骂国足耻辱无止境。她过于平静的表情和现场不搭,又特别嫌吵,趁人不注意默默退场,没想到却在馆外立交桥撞见章书傲。
细雨薄雾,行人撑五颜六色的伞匆忙而过,他独自站在栏杆前,凝望桥下车水马龙。竹青青自诩命途多舛,却不料他这样的人竟也有心事,她不是主动的人,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他似有感应,转头看她一眼,平静的目光冷淡如冰。竹青青当下羞窘,不知他什么意思,更怕他误会她有什么意思,其实最窘迫的还是担心他会像欧翔几个一样,拿她当笑料。
他微侧下巴,示意她过来,等了会儿才问:“怎么不看了?”
竹青青顿顿,声音轻柔:“太吵了。”
章书傲点点头:“我也嫌吵。”
再无言语,心中却意外宁静,好像很久以前就这样相处过。
后来跟在欧翔屁股后头奔赴各个会所,章书傲每回只抬起眼皮扫她一眼,不借着欧翔的面儿取笑她,当然也不可能帮她。这些人的眼睛长在头顶,天生的优越感使之嘴贱,说的话从来不中听,有那么个人不同流合污拿她当笑柄,她就觉得很满足。
阳台上的人忽然转身过来,她立即从迷茫中转醒,直不楞登盯着他。他走得缓,结实的胳膊伸过来,试试她的体温后揭开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饿了怎么不说?”
竹青青面色微红,尴尬地看了看冒热气的稀饭。那么多人都没开腔,她要说饿了指不定被谁笑话,哪好意思说得出口。喝着粥猛然想起什么,蓦地掀开被子:“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竹义锋的规矩多,大半夜不归家是大忌,这个点儿回去准得挨半小时的训。他不动声色把被子重新盖了回去:“打过电话了,你家里没人。”
她咽下滚烫的粥,满腹非议却不敢开口,这么面对面的,多尴尬呀!本想找个台阶溜了算了,怎知这人淡定到如此地步,明明都才刚发生过,却表现得像早就发生过一样。
她本不多话,章书傲比她更不多话,俩人就这么坐着,就差干瞪眼了。生来淡定的人干啥也淡定,他看竹青青滴溜溜的眼睛东转西转,就是不敢往他那儿看,嘴角一歪,轻轻松松笑出来。这让竹青青小同志更加尴尬了,盯着他的笑容羞愤交加,但是…他笑起来真好看呀!
“…我要睡觉了。”她拥着被子,低头看他打结系好的睡袍。
他嗯了一声,翻身上床灭了灯,被夜风吹凉的身子紧紧贴着她。竹青青脑门子当场一懵,端坐半天才颤悠悠开口:“你…你…”
他的手臂横过她的枕头:“困了,睡下来。”
她在黑暗中静默半分钟,慢腾腾滑进被里,脖子后的手臂往左一勾,她便侧了身子软趴趴窝进他怀里。
隔天艳阳高照,陆寒歪着身体在沙发上昏睡,楼上轻微细响传来,他立即一个激灵转醒,炯炯有神地望着那俩人。章书傲神清气爽,看起来轻松自在,旁边的小姑娘有些扭捏,低头红了脸。
“这两天很自在,马场放不下你了?”他将坐下,陆寒就起立站好,看着竹青青进了厨房,立马指了过去:“我去帮忙!”
他从冰箱里拿鸡蛋,扭着脑袋看她,郑重想了想后,捏着俩鸡蛋递过去:“姐…”
竹青青手下一抖,白花花的牛奶洒了半张流理台。见过见风使舵的,没见过见风使舵成这样的!
陆寒自此管她上下学的接送,准时堪比伦敦大本钟,他不打算和她作深入交流,板着一张脸像面对他哥时候一个样,说话也是一问一答,反正很周到,办事也妥帖,但就是无法进一步拉近距离,竹青青倒有些想念他目中无人寥寥应付她的那几天。
正想得出神,扮演专职司机的小陆子开口了:“哥他们在金鼎打牌,今儿党委的人过来察苏河桥的施工情况,他得陪人玩儿高兴了。”
几年前从部队下来,章书傲闷声不响步章家后尘,搞起政治。他被安排进市局,在规划建设方面颇有建树,今年揽了主活儿,声望越来越大。
竹青青知道陆寒说这话的理儿,面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精神面貌,人今儿打着休闲的旗号办正事,可不像平常和那拨崽子们的聚会。说来也怪,之前她都以为章先生游手好闲是个烧钱的二世主,没想到人作为可大了,看来二世主这名号依然非欧翔莫属。
说起欧翔,自那天周二家山后一别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这小子不干正经事儿,专职吃喝玩乐,爱和人贫,像竹青青这等闷葫芦,他只担心躲得不够远,自然不可能没事找事贴上去,虽然他们的关系貌似在那条领带之后有所缓和。
意外时有发生,竹青青没想到在众领导齐聚的场合,还能看见二世主欧翔,除开欧翔她还看见片刻不能安宁的花蝴蝶杜梦。
“丫的!我错过什么好事儿了?”杜梦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伸脚踢踢欧翔,“几天不见,你这小媳妇儿怎么转小陆子手底下了?”
欧翔歪头,像在打瞌睡,被挑衅了也不理,眼皮子都不带动。杜梦又抬头朝竹青青流里流气地笑:“妞!过来给大爷摸一把!”
竹青青腼腆地笑,心下却是一暖。杜梦生来就这风格,她若跟人客气,那说明她压根儿不拿人当自己人。于是屁颠屁颠跑过去被她捏,杜梦摸着她滑腻的脸蛋,叹一声:“还是祖国母亲养育人呀,瞧这皮肤水的!去了一趟叙利亚,我的皮都糙得跟麻袋似的。”
麻将桌上有人笑:“你这疯丫头,放大小姐日子不过跑战地上吃苦,活该!”
戴眼镜的中年人摸了一张牌,也说:“中东可富,萨达姆死后抄家,马桶盖儿都黄金造的,这叙利亚说到底还因为石油,树大招风呐!”说完腾出眼睛看竹青青,“这小姑娘面生,以前没见过。”
章书傲云淡风轻地笑,朝她招招手:“过来叫人。”
顿时包厢陷入诡异的安静,众人除了欧翔,都目不转睛上下打量她。欧翔依旧闭着眼睛,仿佛很困很困,这厮大概昨晚又玩儿通宵。杜梦八卦的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继续八卦地盯着竹青青。
挨个打完招呼,她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些人都看着他们几个长大的,熟得像自家亲戚,一点儿不像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威严,其中一个还是杜梦她爹。
“代我玩儿两把,我歇歇脑。”章书傲拉她坐下,起身接过陆寒递来的水。
其中一个较胖的人算活跃,和蔼地和她聊天,得知她爸竹义锋去了多伦多访问,还表示遗憾:“你爸是大忙人,我们几个要见他一面还不容易呢!”
她正尴尬,考虑的措辞还没说出口,身后的人就抽了一张三条放出去:“专心点儿。”
桌上有人笑:“谁刚说要歇脑来着?一点儿亏不吃!”
他弯弯嘴角也笑,并不反驳。见她手忙脚乱,干脆弓着身体帮她理牌,这可窘坏了竹青青。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颈,她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沉稳的呼吸喷在头顶,她根本连眼睛都不敢抬了,侧了侧脸想保持点距离,却正好蹭在他的下巴上,浅浅胡茬儿弄得她痒痒,想笑的同时不经意对上杜梦精光乍泄的双眼…霎时,她粉白的脸蛋儿红如番茄。
第九章
八宝街的豆捞坊依山傍水,小间外是半匹山的毛刺槐,指甲盖大小的花瓣洋洋洒洒。杜梦捧着碗呷汤,抬头已红光满面:“我他娘的终于活过来了!这俩月顿顿生菜沙拉,满嘴的洋葱味儿,胃都快抽筋了。”
说完就习惯性地使唤人,“去弄点儿葱来!”
竹青青正要往起站,却被身边的男人拦住,他捞了海参放她碗里,眼皮子都懒得抬:“你手断了还腿瘸了?”
杜梦一口汤被烫,吞吐着舌头卖乖:“误会了不是?我这叫服务员呢!”
丫的,有人护就是好!以前使唤她去六环买瓶醋都没人管,今儿一葱花都不让弄,这也太以小欺大了。暗自肺腑一阵,又炸了毛逗欧翔:“你丫咋啦?要不我烧点儿纸给你回回魂儿?”
欧翔斜着眼睛剔牙:“你丫才死了!吃个饭也不安生,噪得慌!”
“哟!嫌我噪了!”她瞟眼看正给章书傲弄汤的竹青青,“有人被抢了,有人吃味儿啰!”
欧翔一勺子丢盘里,叮铃哐啷响一阵,面上却无异样:“我乐得自在,你懂个屁!”
杜梦淡定吃肉:“这味儿散的,宣武门都能闻见了…”
章书傲嘴角浮笑,对着白瓷盘里的茼蒿菜示意身边的小女人:“来点儿这。”
竹青青立马伸出白嫩柔荑小手,捞上两拨青菜放进他的锅子里。他向后靠,胳膊横过她的椅背,姿态闲散神情慵懒,怎么看怎么一副大爷相。
周二闯进门时兴奋异常,加速往最里边儿奔:“哥儿几个真捧场!我正准备捡个日子请你们都来,刚才电话里就说人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给安排大间啊,东面临水,环境特好!”
杜梦食指对准章书傲:“老大选的,说这儿挨着山,比靠水舒服。”
周二习惯性地拍敞亮脑门,呱地一声响,眉眼都散开来笑:“靠山挺好!这片儿毛刺槐我专门找人弄来,以前都是青不拉几歪脖子树,没这意境!哥你要看上眼就常来,这间留下不接客,专待自己人,就这间!”
说完东西瞅一眼,不耐烦地朝竹青青挥手:“去去!挨你大家长坐去!”
大家伙最初就笑欧翔,带着一小拖油瓶,打趣他升级为监护人,是竹姓小姑娘的大家长。一来二去早习惯了这玩笑话,周二说时自然流畅无比,见小姑娘握筷子的手一紧,不耐烦了:“耳背啊?叫你闪开听见没?”
桌对面的陆寒唰一声站起,俊俏的脸蛋黑如包公:“瞎嚷嚷什么!这么大地方还少你座儿
了!”他从服务员手里拎过椅子,撂在自己旁边,拉长了脖子吼,“丫的,还要我请怎么着?”
周二这才考虑竹青青为何挨着章书傲坐,又留意到两人并未刻意挨着却无端亲昵的气氛,咽了咽口水,往陆寒奔去,嬉皮笑脸地说:“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说着就想起点儿什么,突然猛拍脑门,“那天后山烧烤,雨来那会儿就缺你俩,我说呢!”他见机行事,捧了杯酒给竹青青赔不是。
竹青青不好意思地笑,还没伸手接,章书傲就拿了杯子移到自己嘴边,喝一口之后搁桌上,若无其事地挑菜:“灌醉了你负责?”
周二摸摸亮堂的头,干笑两声:“是我欠考虑,怪我怪我。”
一顿饭吃得竹青青七上八下,回去的路上心情还起伏不定。到中山园堵车,他偏头看她,白皙的脖子细长,散落的发紧贴着,水灵的眼睛紧张局促,感觉到他投递来的视线,脸颊越来越红,最后皱了眉鼓起勇气瞪他:“看我干嘛!”
他心里痒痒的,伸手捏她脸:“脾气大了你!”
她也觉得娇嗔不妥,咬咬唇不再看他,似怨似娇的小模样惹他更加痒痒,拿了她的手一根根揉
捏,破天荒地有些心急。到门口人却不下车,赖在车里闹别扭:“我今天…该回家了。”
他发动车子,倒行三百米,蓦地停下时,人已经扑过去,逮着她的嘴没完没了的啃。吻得太急,小姑娘被吓得银牙紧咬微微颤抖,他捧着她的脸放轻力道,舔着柔软唇瓣诱她张开。待朱唇开启,火热的舌便霸道探进去,残卷每个角落。
沙塘道两旁都是树,这个点儿连开车进出的人都没有,周围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响。他抱她到腿上,滚烫双手掐她的腰,顺着身子上下摸,伸进连衣裙摆时,后背已经汗湿。她早已瘫软,耳边是濡腻的咂舌声,座椅被放倒,他松了腰带向后靠,对准坐下时,贴合紧密无间,她软软地唉了一声,似痛苦似满足。他握着她的腰,掌握频率和节奏,沉溺于无尽的感官。
事后有人羞红了脸,埋在他肩上不起来,他搂着她往上顶了顶,轻声谑笑:“再来一次?”
她立马抽身往起站,脑袋磕着车顶,疼得眼泪汪汪。被人心疼得重新抱着,揉揉她的脑袋顶:“害什么骚…”挑滑至腿弯的三角布料,他想帮她穿起来,撩到一半没忍住,凑上去又是一顿激吻,初经人事的小姑娘经不住这热情,扭捏着腰杆抖了几抖,某人笔展的西装裤濡湿一
片…她彻底地想死了算了。
一路食指相交,送她到家门时半天不熄火,他捏着柔嫩小手亲亲:“明天去外地,得一礼拜,这几天陆寒负责接送你。”
消息突然,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了愣才说好。他戏谑地笑:“不开心了?”
小姑娘摇摇头,微肿的双唇透露着委屈。他忍不住抱人过来,顺着耳朵亲了又亲:“二十四小时开机,不准让我找不到你。”
她停顿几秒才嗯了一声,他搂着她哄:“亲亲我。”
红唇凑到脸颊,轻飘飘地啵一下。他皱了眉耍严厉:“好好儿亲!”
再次凑上去,狠狠地啵一下。某人挑眉:“不会?我教你…”
又是一顿天昏地暗的吻。
第十章
系里布置手工作业,利用回收货搞创意,竹青青裁报纸,往废展板上贴新衣。一个人干得不亦乐乎,笑眯眯把手包和项链调个位,有条不紊地贴上去。杰克森难得皱眉:“这是新创意?”
她看看纸模脖子上挂的包,尴尬地取下来,小脸变成西红柿,脑袋里想着那个人。小姑娘不懂得爱情的力量,只分开几天,人已毛焦火燎,分分钟想着别人。杰克森很担忧,伸手碰她的头:“你不会是生病了?”
她弹簧似的躲开,摇摇头。他很深情,目不转睛看她一会儿,清清嗓子:“那位送你上学的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她脸涨得通红,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接送她的人是陆寒,仅有的几面之缘,那小子也目不斜视,寒着一张脸拿人家当空气。杰克森疑惑,这么中规中矩的姑娘,竟然喜欢那么没有人情味的人。
看着桌前脸红害羞的女孩儿,他扬起嘴角,温和地笑:“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不要不好意思。”
竹青青几乎感激涕零地冲他一笑,就是这笑每回让他不能自拔,但这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接受他,这下人都名花有主了,看来他是彻底没戏了。心里虽然酸酸的,但他还是默默地站在旁边给她递胶水。
放学时陆寒又来接人,车早早停在大楼下,待目标一出现,立即打开车门,绕去另一边开车。路上他递给她一瓶水,竹青青摇头说不渴,小伙子急了:“你必须喝,这是命令!哥在电话里说了,这天容易中暑。”
她接过水时心里甜蜜蜜,想不到他那么冷漠的人也会这么体贴。
陆寒又递给她一保鲜盒:“富北的冰糖枣,刚从树上摘下,你尝尝。”
他跟随章书傲多年,料理家务下厨做饭,样样精通。竹青青捏着洗净的脆枣,好奇地问:“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不是。哥前几年在部队,我是他手底下的兵。”他看着前方,表情得意,“我是唯一一个跟他到现在的人。”
她继续好奇:“那他为什么罚你在马场养马?”
陆寒面部僵硬,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正考虑是不是要道个歉什么的,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也不知对方是谁,就听他骂骂咧咧地训:“东二桥到三医院三十公里,碰上堵车俩钟头到不了。丫的,你不是医生么,自个儿腿瘸自个儿治!”
说完就啪叽挂断,脸上隐忍着怒气。竹青青想了半天,委婉地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办事吧,我自己回去也行。”
他眉头一皱,嫌弃地说:“小陈摔断腿了,就上回给你看病的那人。甭理他,瞎得瑟,活该!”
倒是很少看到他如此鲜活的一面,竹青青讪讪的低头吃枣,没再发言。到家门时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这人已经踩下油门,唰地飙远。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撇撇嘴转身,却看见多日不见的欧翔。
他理了平头,在夕阳下戏谑她:“你丫功夫到家了,几天不见就飞上枝头当凤凰。”
竹青青不善言辞,缩缩脖子问:“你又到我家喝茶?”
“喝你个头!”他双手放裤兜里,睥睨道,“我来教育教育你这土包子,在大城市的社会就得长点儿心,你说你连句话都说不清楚,还能干什么?”
这人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挖苦她?这段时间竹义锋不在,不用跟着他东跑西跑,不用听他挖苦唠叨,她特别轻松自在。可这人不是挺烦她吗,怎么还来找她。
“看什么看,我说的没道理?”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做事儿前动动脑子!那人怎么可能对你有意思,我看老竹的面子才劝你俩句,别跟人掏心窝子又掏肺,你输不起!”
以前怎么挖苦怎么贫她都不在意,可今儿谈到这事她就有些上火:“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懂。”
欧翔从牙缝里倒抽口凉气:“你丫认识他才几天?我不懂还是你不懂?”
她愤愤转头,不理他。他敛了怒容,难得严肃地说:“话我提前告你了啊,认识一场别怪我没提醒。”说完又上火,撇眼睛抱怨,“最烦小地儿来的人!跟傻子似的啥也不懂,还被人夸单纯!”
话音刚落,路边越野急速刹车,陆寒从车里蹦下来,揪住欧翔的领子就是一拳头。欧翔没设防,重心不稳栽在地上,陆寒顺势骑在他身上,开始一顿暴揍。竹青青已经傻了,就听欧翔躺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叫:“小陆子住手,小陆子…他妈的!你还想弄死一人怎么着?”
陆寒蓦地停下,欧翔掘地反起,把他重重摔在地上。他站起来,整整衣衫,不屑地瞟他一
眼:“狗腿子!”
陆寒也爬起来,义愤填膺地指欧翔鼻子:“明人不做暗事,你别跟人面前煽风点火!”
欧翔卷起袖子,好半天才说:“老子今儿闲得慌,他大爷的关我屁事!”他往车里走,“爱咋咋地,爷不管了!”
然后就像一阵风飘走了。竹青青看向陆寒的眼睛分外可怜:“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寒拍拍衣上的尘土:“我来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他朝地上啐一口,看着欧翔绝尘而去的方向;“忘了…”
竹青青静默,不带记性这样差的,打一架就忘了。他眼神凝重,神情严肃:“姐你别听他胡说,这人打小不实诚,他的话信不得。”
她一听姐字就犯愁,半天没动静,却听陆寒带着点儿央求道:“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