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吓了一跳,垂眼看了怀里的人,女孩儿笑靥如花:“唱那么好,也陪我唱一首呗。”
他撒了手,示意她走:“你先去,唱好了有赏。”。
“赏什么呀?”
他面色淡定看着她:“看你表现。”
女孩儿闻言,便扭着细腰一步步去拿麦。他再往前看,软凳却空了,俩姑娘都不在,又把整个屋扫视一圈,仍找不见,接着他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走廊上光洁瓷砖反射出变换的色调,他穿着皮鞋一步步往窗前走,将过了洗手间,却被忽然蹿出的女孩儿扑进怀里,那女孩儿是他一旧识,喝醉了,满身的酒气,贴着他又笑又闹:“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在这儿,这么久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忘了我啊?”。
说着,伸胳膊缠上他的脖子,他抓了姑娘的手往外撤:“你在这儿干什么?别捣乱,有事儿呢。”
“玩儿啊,还能干什么。”她不依不挠,又把胳膊缠了上去,“你忙什么呀,带上我吧,保证不添乱。”
他一边想把她推开,一边不耐烦:“去去,一边玩儿去,我真有事儿。”
可他推不开,推开之后她又黏上来,反复了几次,脾气给弄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飚着脏话,将她反手扣在墙上。碰巧她同伴出来找她,看见这一幕,立马过来扶了人,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最后终于把人弄走了,他整了整衣服,一抬头,却看见那姑娘背对着窗户正盯着他,见他看过来,姑娘扯出个应付的笑,接着抬腿准备离开。
“诶,真不记得我了?”
她又看向他,压根儿不记得的样子。
他又说:“上回在酒店我还帮你忙了,就那刘无双。”。
她这才记起来:“是你啊。”
他一步步走近她,想起刚才在包厢刘无双那未婚妻说给她介绍男人的事儿来,于是淡淡笑着问了句:“你也干这个?”
她不解:“哪个?”
“唷!”身后突然蹿出一人,“赶巧儿了,你俩都在呢。”来人是Leif,春风满面往俩人跟前凑,先和那姑娘寒暄,“我是Leif,前几天见过一面儿您还记得吗,你当时跟那谁在一起,就那许小乐,刘无双未婚妻,那会儿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哪。”。
说着,转向姜戍年:“这冯沐川妹妹,冯殊阮。”又靠近他,放低了声音,“就上午跟您说的那‘良家’。”
姜戍年用极快的速度消化这消息,接着问罪似的看着他。。
LEIF笑中带苦:“不刚跟您说了么,我也是才知道冯小/姐身份。”
第四章
那天过后,姜戍年请刘无双夫妇吃了好几回饭,刘无双那未婚妻许小乐是个机灵鬼,前几次都不声不响和他打太极,什么也不透露。后来姜戍年给刘无双施压,说要是许小乐再打官腔,就把他在外面的混事儿告诉他舅,刘无双最怕他舅,于是回去给许小乐施压,说许小乐你要再这样对我朋友,咱俩这婚就别结了。
因此再见面时,许小乐和气许多,还亲自给姜戍年倒茶:“不是我不愿意做这媒,她可是我朋友,特好的那种,我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姜戍年扬了扬眉,刘无双一盅茶差点儿扣翻在桌子上:“怎么说话呢!”
许小乐看了看他:“别介意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人有口无心。您是无双朋友,阮阮是我朋友,都是朋友,自然说朋友该说的话,你俩真不合适。”。
刘无双紧捏住心中一把汗:“怎么就不合适了?”。
许小乐说:“您是大老板,她是大小姐,这适合联姻,不适合玩儿。您不打算结婚,她又不是爱玩儿的人,怎么能合适?”
姜戍年笑着说:“合适不合适,得适了才知道。”。
“别费劲了。”许小乐喝一口茶,笃定地说,“您老搞不定。”。
他问:“怎么说?”
“这姑娘油盐不进,特轴。”
他付之一笑,满不在乎。
“真的。她前段儿刚从中东回来,干了三年战地记者,要不是他大伯犯了心脏病,人压根儿没想过回来。”
这点令姜戍年很意外,冯殊阮那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从战场上回来的,可说出口的话却是:“不也回来了么,再轴也有办法治不是。”
许小乐无奈:“那可是真钉子,您要是不嫌疼您就碰吧。”。
“她现在哪儿待着呢?”
“跟朋友组了一乐团,在西城闹市口附近,没事儿就搁那儿练琴。”。
他了然,怪不得没有从战场上回来的气质,又问:“练什么呢,钢琴?”
许小乐摇头:“大提琴。我俩以前在一个乐团混呢,后来她出国跑新闻,我也准备结婚了,这才撤了。”
姜戍年又问:“你以前干嘛的?”
她俩胳膊甩起来:“架子鼓!”
他笑起来,真是干什么培养什么啊。
吃过饭后,姜戍年前脚刚走,许小乐后脚就给冯殊阮打电话:“我告你啊,赶紧找个地儿藏起来,你摊上事儿了你知道么。”
那头很淡定:“摊上什么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许小乐急:“姜戍年那混蛋要泡你!”
那头极淡地轻笑:“当我牛奶呢,说泡就泡。”。
许小乐还急:“说真的,你干不过他,那人手段多着呢,没一个姑娘躲得过。”
她还笑起来:“那不正好么,也不用藏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许小乐气得撂了手机,咬牙切齿:“丫的,没一个省心。”
刘无双不紧不慢泼凉水:“谁他妈叫你趟这浑水。”。
许小乐也冤枉:“我他妈愿意么我,那不是你朋友么。”。
刘无双想了想:“甭管了,爱谁谁去,俩都不是小菜。”。
许小乐没吭气,算是认同他的想法。
姜戍年赶到时,冯殊阮果真还在拉琴。她穿一件V领黑裙,扎了马尾,胸前和臂膀细腻白皙,跟前立着红棕色提琴。米白抛光砖反射出她的倒影,对面镶了拼装镜,他站在门口,从镜里看她沉迷的样子。
一曲结束,她放下琴弓,拿起布子擦琴马,还未发现他的存在。姜戍年走过去,皮鞋磕响抛光地板,姑娘这才回了头,看见他时并不意外:“这么快?”。
一听就知道许小乐那丫头早传过话了。他嘴边噙了个笑:“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又换了布子擦指板,看也不看他:“说你想泡我。”。
他扬了下眉:“你怎么想。”又走过去,贴在她身后耳语,“让不让我泡?”
她拎着琴弓的胳膊往后一撇,将他挡开,径直走向琴盒:“您爱玩儿,也有的是姑娘陪你玩儿,我这人特没劲,也闲不住,不爱玩儿,所以你玩儿你的,我忙我的,行吗?”
当然不行了,他费这么大劲儿才找着她,哪能一句话就被打发了,何况这种说辞他见多了,压根儿不在意。
“我这人不仅爱玩,还特有耐心,我可以等,等你哪天不忙了哪天玩儿。”
“…行。”她抬眼看着他,“那等我不忙了联系你吧。”。
“别介。”他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吃顿饭总行吧。”。
“你刚吃了饭过来,这会儿又吃。”她顿了顿,“不嫌撑么?”。
他也顿了顿,笑:“骂我呢?”
她也笑,眼睛弯弯的:“夸你呢,夸你能吃。”。
不过短短第三次相见,他却发现她一特点。这姑娘笑起来很美,下眼睑有浅浅卧蚕,只有真心笑起来才会出现,但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那生动的痕迹就没了,想知道她真笑假笑,一眼就能看穿。他看她此刻眼睛弯成半月牙,像有星星在闪烁,心上某个地儿就痒起来,像蚂蚁爬过。
正逢有人从里间出来,招呼她:“还不走啊。”看见姜戍年,又笑起来,“这谁啊,男朋友?”
姜戍年见缝插针:“这不请人吃饭么,好说歹说不肯去,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吵架了?”那人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啊,闹什么别扭,赶紧去啊。”
冯殊阮架好琴盒背在背上:“我还有事儿,你要吃饭就出门左转,那地儿新开的,味道不错。”说着,边往外走,又看着那人,“他不是我男朋友,刚认识。”。
那人震惊,看看她又看看他,只听砰一声响,金属门被阖上,佳人已离去。姜戍年倒不觉得尴尬,他纵横情场多年,硬钉子没少碰,她这态度他根本不当回事儿,倒是和乐团的人聊起来:
“你们玩儿这个多久了?”
那人机敏,哦了一声道:“三四年了,她刚进来不到一个月,听说以前是一记者,还听说她在干记者之前也是一玩乐器的,还玩得挺好。”
“你们以前不认识?”
那人摇头:“不认识。”
他又问:“最近有演出么?”
那人机警,笑着说:“您这话问的,我告你还不告你啊,她是我朋友,不能出卖朋友吧,我跟您又不熟。”
他看了看他,梳着飞机头,穿着黑坎肩,左臂绣了鹰翅的图腾,右手拎了把贝斯。接着,盯着贝斯朝他示意:“这玩意儿我也有,前儿一朋友送的,说是张炬用过。”。
“我草。”那人张大眼睛,“真的假的?”
姜戍年看人很准,而大部分人都像眼前这位一般好收买,执迷不悟的人毕竟不多,识时务才混得开。他深知一道理,想要得到别人不愿给的,就得挑人弱点,再刚强的人都有弱点,所以他百战百胜。不过他也不是瞎说,前儿的确有人送他一贝斯,说那玩意儿怎么怎么好,盛情难却,他收下了,却并不觉得有多好。因为关于音乐,他是外行,珍贵不珍贵要看人喜欢不喜欢,喜欢了鹅卵石也当宝,不喜欢天上星星也不稀罕。
最后,这小青年把乐团接下来半年的行程都和盘托出,他们不是什么顶尖团队,接的活儿也不多,所以半年下来也没几场演出。不过这消息对姜戍年来说足够了,临走前还约好下次见面就把贝斯给他送来。
小青年兴高采烈,还替他开门送他出去。他并未追着冯殊阮跑,因为他特别清楚,对付她这样的姑娘,用牛皮糖的招数只会惹人反感。
处理了这一茬儿,他便回了长包房。这几天公事私事不老少,人也累了,逮着空儿歇下来,便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再醒来时也不知道几点,隐约听见电话响,他躺床上迷糊了一阵才伸胳膊捞电话。
是客房部打来的,说:“姜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有一客人说是和您约好的,要上去见您。”
他问:“男的女的?”
“是位女士。”
“让她上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那头客房经理像吃了苦瓜,眉眼皱一下,极无奈地请那女士上去,心中暗暗感叹,果真是姜总作风,遇人不问名,只问性别。
这头姜戍年掀了被子下床,到客厅沙发坐下,点了支烟抽,脑中却在想最近Leif给他介绍的姑娘,想了一会儿,却不记得他介绍过谁,难不成因为忙给忘了,还是Leif找好了人但忘了和他说?
他还没想明白,敲门声便响起来。他汲着拖鞋去开门,是一高个儿长发姑娘,颧骨略宽,颈上有痣,看见他时脸上一红,埋下了头,这害羞的模样儿倒不是装的。。
“不请我进去呀?”
姑娘见他愣着,便开口打趣,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往后退一步,让她进去,却始终不记得曾和她见过。
第五章
那姑娘穿着红色连衣裙,脚下是七寸镶钻高跟鞋,她规规矩矩往沙发上一坐,撩了撩头发暧昧不明地看着他。
他去她对面的沙发坐下:“leif叫你来的?”。
姑娘愣住:“是。”,顿了顿,又说,“不是…我是梅莉莉啊,你不记得了?”
他微皱了眉,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见得人不老少。”
言下之意就是的确不记得她是谁。
梅莉莉一脸失望,踟蹰半天道:“怎么会呢,不是你让我来找你么。”。
他问:“什么时候?”
“就上回啊,你生日那天。”她很着急,唯恐他不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都到门口了,后来突然蹿出一姑娘把你围住,再后来你让我先走,还、还说让我留着,价、价钱翻倍…”
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极小。
姜戍年终于想起来:“是你啊。”
她面色带红,又害起羞来,既高兴他想起她来,又失望他这么久才想起来,总之那一刻表情很复杂。
他又喝了口水,顿了顿,抬眼看她:“你真留着?”。
她紧张得双手攥紧了裙子,颤巍巍地嗯了一声。姜戍年靠着沙发没动,他身后是灯火闪烁的夜空,落地灯旁摆了支半米高的树脂梅花鹿,三米外的会议长桌放了束百合,朵朵绽放,香气四溢。梅莉莉看他长胳膊长腿坐在沙发上,一件白色半袖衫配松垮的灰色运动裤,左手还戴了支腕表,再往上看,他眉如山,眼如潭,鼻翼成峰,嘴成丹。只一眼,她就紧张极了。。
“那、那什么,要不我先去洗澡吧。”
姜戍年抬了下眉:“我今儿没兴致,你走吧。”。
梅莉莉愣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从茶几下拿出一纸包,再往她跟前一丢,许是劲儿大了,那纸包滑出茶几,跌落在地毯上,一张张人民币瞬间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面不改色:“比市价高出好几倍,够你花了,拿着钱滚吧,以后别他妈来烦我。”
梅莉莉脸成猪肝色,快哭出来,半天才嚅嗫一句:“有钱也不带这么糟蹋人的。”
他觉得新鲜,展开笑颜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钱么,我连你半个指头都没碰,还给你钱花,怎么就糟蹋你了?”
她已然哭出来,抖着声音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去年在中山公园拍平面,赶巧儿碰见你在附近剪彩,那之后我费了老大劲儿才认识leif,通过leif才和你见上面。听说你喜欢…干净的,我一直留着,不单是为了钱。”
他感到可笑,于是再次笑起来:“够贱的啊,不单是为了钱,还为了什么,人么?”
梅莉莉没接话。
他看了眼地上的钱示意她:“捡了走人吧,别等我后悔,不然你一分钱也捞不着。”
“我怎么说你都不信,你不珍惜人,你太狂了。”她伤心欲绝看着他,“总有一天会有报应。”
他拿了支烟,抻开腿放茶几上:“我一不骗人二不抢人,谁愿意谁来,不愿意就走,你情我愿的事儿,会有什么报应?你说你对我是真感情,我又给不了你真感情,那不得让你走啊,骗你有报应不是?”
梅莉莉顿了顿,也说不上理由,于是抬脚走了,将走到门口,又回头:“你总觉得这世上没有真感情,是因为你从来不用真感情对待别人。”
说完就啪一声带上门,特潇洒。姜戍年抽了两口烟,心情不爽,又掐了。好好儿的一个晚上被一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瞎搅和,搁谁谁也不爽,她还敢教育他,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谁认识她啊,装什么大头蒜。
隔天去了公司,坏心情还持续着,开了三个会,骂了五个人,还毁了一盆花。那花开得正好,他没料到咖啡那么烫,喝了一口被烫着了,气得又骂了几句,然后拎着杯子给花儿灌。
leif进来时脸都绿了:“这是一小生命哪,招你惹你了。”。
“我草。”他碎碎念一句,这才发现自己在给花儿浇咖啡,连忙收了手,指挥秘书,“给换换土。”
“怎么了。”观察他的脸色,“火气这么大,要不要找人给消消火?”
“快拉倒吧。”他把文件撂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办公,“你他妈一天正事儿不干,就知道玩儿。”
leif说:“干呀,怎么不干了,正事儿得干,可也得玩儿啊,这不你的座右铭么。”
“一边儿去。”他说,“以后甭给我介绍姑娘了,什么人也往这儿引,真当自己拉皮条的了。”
leif疑惑:“最近没给你介绍什么人哪,哪个姑娘又缠上你了?”。
“就那破事儿,不提也罢。”他拿着笔,“该干嘛干嘛去,别跟这儿待着。”
等他走了,又叫住:“回来。”leif转身看着他,他降低一个分贝说,“给我弄张野鸭子的票。”
leif皱眉:“什么玩意儿?”
“野鸭子,一歌唱组合,下周三体育馆晚八点有演出,给我弄个VIP座儿,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leif震惊,时间地点人物全齐了,连查都不用查,这活儿也忒好办了,于是接着往外走,想想不对,又问他,“这什么组合起什么名儿不好,非得叫个野鸭子,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嘛,不是又看上哪个姑娘了吧,在那组合里?”。
他手里握着钢笔,抬眼凉嗖嗖地看过去,leif见机不妙,赶紧溜缝儿跑了出去。
话说周三那晚,那叫一晴朗,明月光光照大地,连影子都特别清晰。姜戍年在座儿上看演出,那组合咿咿呀呀唱了什么他不清楚,也没心思听,全盯着后排演奏的大提琴手了。她又穿了一袭长裙,眉眼净如泉,认真到忘乎所以。这大提琴姜戍年也听过几曲,总提不起兴趣,吚吚呜呜的太不着调儿,好心情都给他整没了。
就这么毫不感兴趣地坐了三小时,最后一曲时,他离了座儿去了后台,却碰上对着镜子狂练贝斯的小青年。那小青年看见他,一阵激动:“唷,您来啦。”。
他差点忘了这茬儿,示意他:“那玩意儿我带来了,在车里。”。
小青年瞻前马后地跟随他又出了去,一边抱怨:“今儿这演出就没我什么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来了。”等乐器拿到手,又是一阵惊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多宝贵哪。”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撵他走。小青年倒也识趣,含着笑道着谢离开了。等他关了车门往回走,里面已经散场了,他穿过人群抵达后台,溜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倒是几个姑娘含羞带怯地打量他。他心中又窝起一团火,什么贝斯手,碍事的玩意儿。一路从化妆间找到卫生间,还是不见人影,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出去了,正要追出去,身后却传来一声:“找我哪?”。
他转身,见她亭亭玉立站在身后,礼服已换成短T,腰线露出来,长腿裹着条白裤。他笑着一步步走近,才发现她脸上还化了淡妆,下睑刷了极淡的珠光粉,看上去楚楚动人。
“朋友送了一演出票,赶巧儿看见你在台上。”他淡定地撒着谎。。
她背着琴,往外走着:“又准备请我吃饭了?”。
“赏不赏脸?”他走在她旁边,看了一眼大提琴箱,“这玩意儿沉了吧,我帮你拿。”
“不沉。”她已走出去,踩在台阶上,“习惯了。”又问他,“你车在哪儿?”
他伸胳膊指引:“前面。”
“东直门有家牛板筋烤得不错。”她看着他,“吃么?”。
“吃!”说罢,领着她往前走,“我开车,你带路。”。
第六章
他开了车门,帮她把琴放在后座:“有点儿分量哪。”。
冯殊阮站在身后:“琴不重,盒子沉。”顿了顿,又说,“太轻了不好,容易磕着。”
他没在意,笑了笑,请她上车。路上俩人倒没说什么,到了之后,她点了麻辣锅,姜戍年不吃辣,就那么陪坐着,给她倒水,又帮她剥虾。
冯殊阮看了看盘里剥好的虾,冷不丁丢出一句:“别剥了,我又不是手残。”
他已剥完最后一只,拿毛巾揩了揩手,想起许小乐说她就是一钉子,果不其然是一钉子,忒不开窍。
“好不容易约到你。”他一边放下毛巾一边说,“我不得好好儿伺候啊。”
她看他一眼,从鼻腔发出极轻地嗤笑,过了会儿又说:“那不如伺候到底,吃完饭再安排个地儿消遣消遣?”
“这么给面子?”他脑筋极快运转。前几次见面都不带理人的,没道理这一次就热情了,同意和他吃饭不说,还提出饭后消遣。于是抬头看着她,“跟你哥吵架了?”。
她展颜一笑:“知道挺多啊。”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谁不清楚冯沐川就你一个妹妹。”又放下杯子,“不想回就不回,我带你玩儿。”
冯殊阮可没想到,是这么个玩儿法。大晚上的,他带她去后海坐船。两岸灯火辉煌,水面波光粼粼,案几上放了壶茶,还窜着热气,风一吹来,茶香四溢。穿坎肩的小伙儿每摇一下橹,木头咯吱一声慢响,船身缓缓前进,摇曳在水面上,岸上的人声鼎沸倒显得遥远。。
她看了看陈旧的木雕窗,又看了看被灯火染成七彩软琉璃的水面,沉静的眼睛仿佛夜幕的流星。因为这地儿太熟悉,她每次都是匆匆路过,却从未在这坐过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