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戍年坐在长凳上,面前放了杯水,修长的指边是一紫檀双耳小香炉,那徐徐腾升的青烟极细,伴着清风,若有似无,香味儿四下散开,似乎熏染了整个水面。他腿长胳膊长,头与上卷的竹帘齐高,看着她问:“跟你哥吵什么?”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没什么。”顿了顿,又说,“长兄如父呗,什么都管。”
有船从旁经过,载的大概都是游客,满脸的好奇兴奋。几个年轻人举着相机拍照,见这一大船就坐了他俩,更加好奇,指着姑娘的细腰窃喜赞叹。姜戍年抬胳膊端了杯子,看着她的腰喝了口水:“你出门就不能穿整齐点儿?胳膊腿倒捂得严实。”。
她满不在乎笑了笑,没理他。这次见面,姜戍年总觉得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横竖看,她都像揣了沉淀的心事。难不成冯沐川偷龙转凤那事儿她知道了,假如知道,没道理还能这么平静地面对他。因为不想招她反感,他便没有多问,就那么安静地在船上陪了她半宿。
后来送她回家时,他问她:“你们家做那么大生意,你也不搞投资?”。
“没兴趣。”
他开着车,看人烟渐散的街道,过了会儿才说:“有备无患么。”。
她说:“有我哥呢,不愁没饭吃。”顿了顿,扬起一抹笑看他,“打听这么多干什么,想知根知
底儿啊?”
他淡定地点了点头:“我想跟你做生意,你哥那人不好说话。”。
她笑:“我可不会做生意。”
他没吭气,把她送到楼下,她开了车门去拿琴,刚说了再见要离开,又被他叫住:“都在一条船上待过了,也不给我留个电话?”
她又折回来,把号码给了他。存号的时候他想,这硬骨头也没那么难啃,比他想的容易多了。这头冯殊阮回去时,冯丁垣和冯沐川都在沙发坐着,见她回来了,冯丁垣伸胳膊招呼她去吃水果。
“不吃了。”她往楼上指了指,“累了,我上去睡觉。”。
冯丁垣叫住她:“诶,你哥介绍那些人你见了没,老大不小了,别不懂事。”
“见了见了,都见了。”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操不完的心哪您。”
冯沐川看着新闻,说:“你闺女儿条件好,谁见谁喜欢,可人眼光高,谁也看不上,见了也是白见。”
冯丁垣知道俩人在气头上,具体为了什么却不太清楚,但他向来护着冯殊阮,说:“眼光高正常嘛,这地儿谁不知道咱们家,谁也想娶她过门,哪那么容易了。”说着笑眯眯望着她,“慢慢挑啊,不着急。”
冯沐川没接话,冯殊阮也没说什么,钻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时夜已深,大伙儿都睡了。她不太理解冯沐川最近为什么把重心放在给她介绍对象这事儿上,一直以来,他从不干涉她的感情生活,哪怕知道何冰寒对她的影响力,也没发表过半句建议。按理说,要解决这事儿,他理当清楚应该从何冰寒下手,却半个关于他的字儿也不说,一股脑安排她和什么青年才俊见面,像着急撵她走似的。
窗外的月圆似盘,挂在半空,像给院里的树、窗前的帘披了层白纱。她毫无睡意,望着天花板阵阵出神,房间门却被敲响了。她开了灯,让他进来。冯沐川进来时还端了杯牛奶,一步步走到床前,递给她:“还不好睡呢?”
她来往战场几年,见惯生死,别的毛病没落下,就是一失眠久治不好。。
冯沐川又问:“团里怎么样?”
“还行吧。”她说,“就那样。”
他看了她一会儿:“还生气呢?”
她抿了下嘴,没接话。
他在幽幽夜色中极轻地叹了口气:“我爸身体不大好,大夫说最多能活半年。”
在他的意料中,她果然抬了头:“不是没什么事么?”。
“心脏没什么事儿,肝不好。”
她陷入沉默,一脸落寞。
他看着她又说:“他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有个人替他陪你一辈子。当你的面儿说不急,私下催我好几回了。”
看她脸上有自责,他接着开口,“这事儿勉强不来,你要是不愿意,哥也能陪你一辈子。”顿了顿,又说,“至于何冰寒,也是时候放弃了,别老犯傻。”。
说完,他便站起来走了,将到门口又回头:“把牛奶喝了啊。”。
她依言而行,关了灯重新睡下,却更加没了困意。她十岁时父母双亡,但触动并不大,一是因为父母常年绕地球飞来飞去,看标书的次数比看她不知多了多少倍,她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九岁生日趴,西装革履的男人丢下一颗钻石当做生日礼物,临走前想和她套近乎,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头发这么长了?”事实上她从未留过短发…二是因为她心大不敏感,加上有人疼爱,所以并不怎么感伤。从她出生那年起,父母每逢出差都把她寄托给冯丁垣,但因为他们一年有十一个半月都在出差,导致她和冯丁垣的感情日益加深,不是父女却甚是父女。。
那一年,冯殊阮父母丧命于洛杉矶的一场车祸,冯丁垣带着年幼的侄女奔赴太平洋对岸为他们举办葬礼。整个仪式只有他一人泣不成声,情绪崩溃之余还拍拍她的小脑袋:“给爸妈磕个头!”
她往碑前放了枝鲜花,接着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惊呆一群美国佬,等从地上站起来时也面无感伤,十分平静。回程的飞机上,冯丁垣仍时不时啜泣,她却不能再忍了,吃了份晚餐还是饿,小声安慰他:“大伯您别哭了,一天不吃东西,您不饿吗?”。
冯丁垣本想生气,气她父母双亡还毫无所谓,但转念又想到她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不免悲从中来,啜泣得更加厉害,还推了推跟前的意粉沙拉:“吃,多吃点儿,不够了大伯再点。”
就此,她成为冯丁垣家孩子。在冯丁垣的悉心照料下,她爱好广泛,学了很多东西,除了既定的课本知识,二十岁时大提琴还过演奏级,跟随乐团天南海北跑了两年,终于申请到柯蒂斯音乐学院,可她却腻烦了。又跑去当新闻记者,三年后凭借语言专业优势成功申请了去中东报道战地新闻,就这样又陆续奔波了三年才回来。
冯丁垣是唯一不像冯家人的冯家人,他热情敏感,善良和蔼,要不是这么个老头儿,冯殊阮也不知道现今在哪儿漂着。她虽和冯沐川从小一起长大,但冯沐川大她十几岁,俩人的性格又相似的独立,从不怎么待一块儿。要说她的牵挂,这世上除了何冰寒,就剩冯丁垣了。
第七章
那天见面之后,姜戍年这头一直不太顺,公司接二连三有人掉链子,对外交易网站被人攻破,连续瘫痪几小时都进不去,损失惨重。技术部的人都没辙,发挥人际优势,在极短时间内联系了一高级工程师,并且把人带到公司。问题解决之后,姜戍年当即拍板签了这人,那小伙子年轻,本在一计算机公司做软件设计,被他以高两倍的工资挖了过来。。
晚上吃饭时,小伙儿激动地连敬他三杯,一再表示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L笑:“别整这虚的,衷心不衷心还不是看钱给得够不够。”
他尴尬不已,白净的皮肤泛起不好意思的红。姜戍年坐在驼色冰花绒的高背椅上,旁边是位白白净净的姑娘,画着浅棕一字眉,梳着金棕波浪卷,鼻挺眼大下巴尖,看上去挺漂亮,总让人觉得眼熟,却过目就忘。姑娘埋着头玩手机,对着菜肴拍照片,竖着不对又横着来,后来又伸直了胳膊自拍,歪着的脑袋快靠着姜戍年的肩。
leif见状,立即制止:“诶诶,干什么玩意儿,没吃过饭哪。”。
姑娘吐了吐舌头,睁大眼睛咔嚓一声弄了张自拍:“放心啦,就拍了我自己。”
姜戍年今晚兴致不高,很少说话,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去了卫生间。而另一头,半小时前,冯殊阮在常去的餐厅吃饭,赶巧儿撞上了何冰寒和乔夏雪,他俩携手并肩从穿过大堂,没看见她。那之后,她老半天不能平静,饭也吃不下了,接着就犯了老毛病,一路开车尾随俩人。
三年未见,何冰寒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彬彬有礼、沉默寡言,相比之下乔夏雪活泼许多,爱说爱笑。她跟乔夏雪不熟,只在三年前的聚会上打过几次照面,那会儿可没想过她会和何冰寒走到一起。她开着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心不在焉跟踪前面的车,也不知道跟踪的目的是什么,脑袋空的,心也是空的。
仪表台上放着一绿宝石小象,年代久远,色泽沉稳。那是去年在阿富汗胡桑一家送的,当时虽然战争已到尾声,可仍有炮火三不五时从天而降,居民疲劳麻木,穷困潦倒。她在坎大哈采访期间,结识胡桑家的小孙子,小家伙才四岁,高眉深目,眼睫漆黑,一双眼睛像黑曜石般闪亮,看见镜头时下意识瘪了嘴,怯生生用极不标准地发音说了句Iloveyou,待了解之后才知道,这话是他妈妈教的,他妈妈出生传统家庭,在女子学校上过半年学,虽然时代变迁,人们思想越来越解放,但有外人在的场合她仍习惯穿着波卡。
她教儿子在外国人面前说这话,是为了他能在面临危险时保护自己,而当时的小家伙把他们当成了危险,把镜头当成了武器。本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自然不知道战争带来的伤害,成天和邻居家的小孩儿玩成一片。当天下午,美军基地一士兵带着机枪突闯民宅,开枪便是一阵扫射,子弹越过墙廓直击小家伙头部时,冯殊阮扑身过去将他压在了身下。。
事后胡桑一家为了表示感激,把家里最贵重的绿宝石小象送给她。胡桑家并不富有,老爷子靠给人擦皮鞋和刷油漆为生,一开始冯殊阮坚持不收,老人匍匐在地给她磕头,她才立马揣进包里。东西带回国之后,她就一直放在车里。
那段日子窘迫紧张,回忆时心中酸涩又饱满,面对灾难和死亡,人们没功夫感受七情六欲,所有附着的情感全抛空,单纯只为活着。她经过生死洗礼,回来时一派四大皆空,心态恢复到原始的轻松,却在见到何冰寒时重生隐痛之感。这太讽刺了,在生死线上走一回,以为什么都过去了,却在见到一个人时才发现没过的还是没过。
前面红灯亮起,她排队在车流里,跟着前面的车又走过一路口,眼看他们右拐进了饭店门前的停车场,再想收手拐回去,已来不及,索性跟着开了进去。两车之间隔着一过道,还有三棵树,他们下车进了饭店,至始至终都没发现她。
她坐在驾驶座,开了半扇车窗才熄火,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她又打开手机翻通讯录。她回国时间不长,原来的朋友五湖四海全散了,新交的几个又各自忙碌,许小乐忙着结婚,没空搭理她,最后指尖停在姜戍年的名字上,她想了想,拨通了电话。。
那会儿他们正在兴头上,喝酒划拳猜美女年龄。手机响起时,leif正搁角落里抽水烟,他碰了碰姜戍年胳膊,示意在桌上震动的手机。姜戍年喝了口酒,瞄一眼,随即拿起来往外走,连带磕了四五个人的腿。leif在沙发上诶了几声,他也不回头,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
他开了门,在过道找了个清净地儿接电话:“干嘛呢?”。
那头冯殊阮靠着座椅:“我欠你一顿饭,今天补上行么?”。
他露出一抹笑:“行啊,你在哪儿,我接你去。”。
“我开着车呢,你说在哪儿吧,我直接过去。”。
俩人敲定了地方,姜戍年挂了电话便下楼。等他赶到时,冯殊阮已点好菜,将泡好了茶,她穿着条纹衫和九分裤,盘腿坐在矮榻上,裸露的脚脖子因黑色紧腿裤更显白皙。。
“知道你不吃辣,我点了清淡的。”说着抬头看了看他,“看来是白点了。”
姜戍年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会,正饿呢。”。
她说:“满身的酒气,还饿呢?”
他笑着撸袖子:“光顾着喝酒了,没吃东西。”。
她递给他一杯茶:“醒醒酒。”
他依言接过杯子。冯殊阮知道这人爱热闹,大大小小的聚会都不放过,早知他今晚和别人吃饭,她压根儿不会叫他来。
她看着他:“每天赶场似的,不累么?”
姜戍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累啊,这不陪你么,换别人我才懒得理。”
这人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她早有耳闻,加上见过几次,自然更加了解。但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羡慕他能够这么轻松地对待感情,说喜欢就喜欢,说不爱就不爱。。
俩人没聊上几句,姜戍年手机响了,是leifL打来的。。
他接起来听:“您在哪儿呢?”
“有事儿先撤了。”他皱了眉,音调也拔上去,不耐地问,“怎么了?”
leif吃惊:“撤哪儿了您,车还在这儿停着呢。”。
他调了下姿势,因腿太长,瞧着些许别扭:“停那儿吧,明儿一早你上我办公室拿钥匙再开回来。”说着,又想起什么,“算了,你这会儿就开过来,我落了一东西,没车还不行。”
leif整个人都不好了,埋怨自己干什么吃的非要打一电话,他那么大人还能丢了不成,这下可好,没问出结果,反给自己惹一麻烦,这个点儿还得跑一趟公司拿车钥匙,再跑回来给人送车去。
送就送吧,送去人还不让进,叫他把钥匙放总台,再让他自己打车回。他最近越来越搞不懂姜戍年,总觉得他偷偷摸摸干什么事儿,又觉得他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想寻求点儿蛛丝马迹吧,他还
防得不漏痕迹。
这头把钥匙搁下刚离开,那头冯殊阮就问姜戍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这电话一个接一个。”
“没事儿。”他吃着菜,“一帮人没个正行,赶巧儿路过让他送一东西。”说着,抬眼看她,“这东西也不是我的,送你的。”
她喝了口茶:“你不是送花吧?”
他淡淡笑着看她“喜欢花?”又说,“下回吧,这回虽然不是花,但也是一好东西。”
“我谢谢您。”她说,“您可甭费劲了,我这人没什么爱好,送了也是白送。”
“别介。”他说,“你不是喜欢拉琴么?”不等她回答,又接着说,“前儿我托一朋友专门弄了一琴盒,就搁车里呢。”
那是一牛皮镀铝大提琴盒,比她原来用的轻巧多了,密封性又好,耐磨耐摔。殊不知,她家的琴房早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被丢在墙角好几年,也是别人送的。她站在车灯下怔了怔,说:“真不用了,我有好几只呢,你这根本用不上。”
“用不上也得拿着。”他说,“专门给你弄的,我留着没用,你换着用呗。”
她还想说什么,他却拖出盒子塞她怀里:“送出去的东西没收回来的理儿,怎么处理你看着办,不喜欢扔了也行。”
她本不喜争执,看他这么强硬,就没再说什么。姜戍年等了等,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心想什么不上道,这不挺上道么。又顿了顿,差不多十拿九稳了,就问她:“也见过好几回了,你觉得我这
人怎么样?”
她说:“还行。”
车门还开着,车灯也亮着,他高出汽车近半个身体,在昏暗的路灯下笑着开口:“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做我女朋友?”
她顿了顿,也笑:“好啊。”
他盯着她的眼睛,没看见跳动般的星星,极浅的卧蚕也没出现,知道她是假笑呢,但嘴上仍同意了不是。许小乐不是说她是硬钉子么,他怎么没看出来啊,这不是挺顺利的,才见几回面啊,就搞定了。因为事情太顺利,他甚至感到遗憾,被拒绝的戏还没玩过瘾呢,人就上钩了。
但总的来说,喜悦大于遗憾,所以他还是很得意。以致于连续几天都保持最佳状态,他神清气爽心情好,计划着再晾她一礼拜,然后就等着收线吃大鱼。。
却没想到,第三天的中午,听leif无意间说起这么一件事儿。当时刚开完紧急会议,见他面带笑容签字批文,便多说了几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我看您不止逢了喜事,还遇上贵人了。”
他问:“怎么说?”
“把您从花花世界拉出来的人能不是贵人么?这多少天了,一个姑娘也不见,您要说身边没女人,我可不信。”
他抬了下眉,冷笑一声,没接话。
leifL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唠嗑:“对了,前儿听说一事儿,冯沐川那堂妹冯殊阮你还记得?”
他握钢笔的手顿了顿:“怎么?”
“忒惨了。”leif说,“冯沐川给人相亲,好的不好的一股脑儿全介绍给她,真够狠的,一分钱不给人留,还想撵人出去。”
他笑了笑,继续翻文件:“相什么亲哪,她不会去。”。
“你怎么知道?”
他淡定自若:“一看就不是听安排的主。”
leif得意洋洋:“这回您可猜错了,人可听安排呢,都见过好几个了,今儿中午在昆仑饭店,我都看见她和一男人约会。”说着,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儿估计还在呢。”
第八章
那天艳阳高照,长久雾霾的天空难得湛蓝,leif走后,姜戍年坐在黑皮长沙发上抽烟。他穿着翻领白衬衣,极简的颜色越发衬得眉目英俊,只是浓眉微皱,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片刻后他拿了车钥匙往外走,刚好碰见leif拎着盒饭进来:“今儿误了饭点儿,您就凑合凑合吧。”见他要离开,又问,“这是要去哪,不吃饭了?”
他背对着他,边走边说:“不吃了。”
声音听上去充满不爽。leif不理解,先前不还好好儿的,转眼怎么这副模样,又是谁招惹他了。
姜戍年离开公司,驱车赶去昆仑饭店,到了之后也不进去,就搁车里坐着。一支烟的功夫,熟悉的人出来了,穿着长铅笔裙和高跟鞋,姑娘伸手顺头发的功夫,他一个转弯将车开了过去。
这急刹车动静不小,冯殊阮愣了愣,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时还有点儿意外,说了句:“这么巧。”
她身旁的男青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弯了腰正要往车里看,却见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摔门声砰的响起时,他正巧看清他的脸,接着便笑容灿烂:“真巧,您来这儿吃饭么?”
姜戍年没出声,他极快反应过来,笑着寒暄:“你们…认识?”。
身后是座小喷泉,凉意阵阵拂面,嘈杂的环境中这头却是略微异样的沉静。那青年人怎么说也在世上混了好几十年,这点儿眼力价还是有的,立马转了话锋对冯殊阮道:“那今儿就这吧,我还
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回头再联系。”
她笑着点点头回应,还对几步远的他挥手示意,再回头看着姜戍年:“来吃饭么?”
对冯殊阮来说,刚才那略微异样的沉静是不存在的,她发自肺腑地认为此刻的相遇是巧合。
穿制服的门童面带微笑走来:“不好意思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于是他没好气地拉开车门,顺便指挥她:“上车。”。
车子绕过小喷泉驶向停车场,启动不到一分钟,又停下了,车前是茂密的龙爪槐。
他撤了握方向盘的手,往座椅上一靠:“不是忙得没时间玩儿么,相什么亲。”
她说:“相亲又不是玩儿。”这么说,果然是相亲去了。他顿了顿,面不改色:“什么人也见,不怕人家是为了你的钱?”
“不会。”她豪爽开口,“我哥打听好了,这人家境不错,不缺钱。”。
他极轻蔑地笑:“你就那么相信冯沐川?”
她点头,看他一眼,那模样大有只为潇洒走一回的气概:“当然。”。
他转头看着她:“你要相亲为什么还答应我,你他妈这是脚踏两船明白么?”
她轻轻松松解释:“怎么会,我们不是闹着玩儿么。”。
“谁跟你闹着玩儿?”
她莫名:“不是你说的?等我有时间了就找你玩。”。
他偏头看她一眼:“三人一起?”脸色能沉出雨来,“可没这玩法。”。
她笑:“跟你是玩,跟别人可不是,大多数人都不太能玩的,不像你。”
他也笑,但看起来并不开心:“就吃过两顿饭而已,也算玩?”。
她赞同:“我也这么想,不管真假都没有开始过,那就不算吧。正好今儿碰上你,顺便告你一声,我打算结婚了,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们就见过几回面,说玩吧也没有玩起来,说朋友吧也算不上,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便握了门把准备下车:“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话音将落,他随手摁了一键,车门极轻地啪嗒一声锁上。她推了推门,没推开,遂转头看着他。
“我大概对你太好了,由着你磨叽。”他也看着她,“你知道我平常怎么玩儿?”
冯殊阮虽是大**,却也独自闯荡多年,不对劲的苗头还是把握得十分准确。姜戍年说完这话,她神经紧绷,整个人都警觉起来,却仍然没防备他会倾身过来,即使有防备也徒劳,因为车门被锁死了,车外又看不见,她就那么死死靠着车门被人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