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大丫鬟轻声叫了她一声,宁氏这才想起柳清欢还在下面跪着呢。
连忙命人扶她起来,宁氏让柳清欢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柳清欢坐好后,笑盈盈地看着宁氏,温声问道:“阿娘今日身体如何?”
宁氏心头微微一暖,清欢这孩子本就长得好看,这么一笑起来,更是让人喜欢得不得了,也难怪慕儿对她念念不忘:“你和慕儿成亲,我心里高兴,这身子也比前些日子清爽了不少。”
宁氏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昨晚薛慕宿在莲花畔一事,原本和煦的心情顿时有些转阴的征兆。
她本想开口问问柳清欢,大婚之日小两口不好好洞房,分开睡是什么意思?可是几次话到嘴边,都在触到柳清欢脸上的笑容时吞了回去。宁氏无奈,只好迂回地说道:“清欢啊,慕儿常年带兵,说到行军打仗他在行,但说到女儿家的心思,他可能还没有他的表侄儿了解,你要多多体谅他才是。”
“是,清欢谨记阿娘教诲。”柳清欢脸上的笑容不变,十分乖巧地答道。
宁氏噎了噎,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宁氏便让柳清欢回了自己房里。柳清欢告退以后,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老太太忽悠了过去。
用过午饭后,青栀来报:“夫人,侯爷已经回来了,现正在莲花亭上煎茶。”
“煎茶?”柳清欢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青栀点点头答道:“侯爷遇到烦心事或者有事商议之时,都会去莲花亭上煎茶。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侯爷平时还有什么别的喜好吗?”
青栀想了想道:“侯爷酒量很好,军中之人都说侯爷千杯不醉。”
赤桃闻言也附和道:“长安城里好些人为了巴结侯爷,一坛坛名酒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侯府里送。哼,他们送的那些酒,哪有皇上赏赐的好。”
柳清欢眨了眨眼,看着她们道:“你们两个之前是服侍侯爷的?”
赤桃青栀听她这么问,都吓了一跳,双双在地上跪了下来:“夫人明察,奴婢们虽然服侍侯爷,但只是普通的丫鬟!”
柳清欢笑着反问道:“不是普通的丫鬟,那是什么丫鬟?”
赤桃:“…”
青栀:“…”
总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柳清欢让两个丫头起来,又问道:“除了酒以外呢?”
青栀道:“侯爷还爱马,想必夫人也听说过侯爷的两匹爱驹绝地和照夜,它们跟着侯爷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功劳。另外侯爷经常跟随皇上去西山狩猎,所以侯府里也养了猞猁和猎豹,对了,侯府里还有一只侯爷捕到的本地小豹子,还不足一月,十分可爱。”
对于青栀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配合态度,柳清欢十分满意。她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记在心上,从坐榻上站了起来:“我们去莲花亭看看。”
永宁侯府的花园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名曰莲花池,春季可以泛舟,夏季可以赏花。时值四月,莲花虽然还未开放,但莲花池上已经能看见不少五颜六色的花苞。池子中央的亭子里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柳清欢穿过池面的浮桥,走进了莲花亭里。
薛慕坐在亭子的正中央,身边站着两男一女。左边那个少年高鼻梁深眼窝,做胡人打扮,他旁边的青年则穿着圆领袍、黑长靴,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另一侧站着一名身着绿衣的娇俏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杏目圆脸,正一声不吭地盯着自己。
柳清欢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径直走到了薛慕面前。薛慕刚将茶粉撒进沸水中心,见柳清欢过来,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柳清欢正想跟他请安,一旁的胡人少年突然窜了出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这位就是侯爷夫人?!真是…乌拉拉!”
柳清欢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乌拉拉?”
胡人少年兴奋地点了点头,两只眼睛格外明亮:“我们那里把最美丽的女子叫做乌拉拉。”
柳清欢眨了眨眼,好奇道:“那你们把最英俊的男子叫什么?”
“叫名字。”
柳清欢:“…”
也许她应该去问胡人少女。
“芃芃。”薛慕压了压炭上的火头,低声唤了一句。胡人少年撇了撇嘴角,退回了原位,柳清欢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他:“你叫芃芃?”
“是啊!”胡人少年得意地应道,“是我给自己取的汉名,是不是很英明神武?”
“跟你的形象比起来确实很英明神武。”
受到了来自侯爷夫人的赞美,芃芃觉得特别骄傲。
薛慕让柳清欢在自己对面坐下,将刚煎好的茶倒进了面前五个青瓷茶碗里,递了一碗给柳清欢:“可要尝一下我煎的茶?”
“谢侯爷。”柳清欢接过他手里的茶碗,面上浮沫厚薄均匀,她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
柳清欢放下茶碗,答道:“清欢不是很懂茶,不过侯爷煎的便是好的。”
一旁的绿衣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柳清欢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是觉得侯爷煎的茶不好?”
“我是觉得你花言巧语!”姑娘皱着眉头冲她道。
柳清欢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花言巧语?所以你的意思还是侯爷煎的茶不好。”
姑娘:“…”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薛慕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便抿了抿嘴唇,没再做声。薛慕收回目光,看着柳清欢笑了笑:“就算是花言巧语,我也喜欢。”
柳清欢娇羞地垂下脑袋,薛慕微微勾了勾唇,对她介绍道:“他们三人是我的手下,芃芃你已经认识了,这个是诺宴,这个捻棠。”
柳清欢顺势又多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侯爷议事了?”
薛慕端起一个青瓷茶碗,摇了摇头:“无妨。”
柳清欢见他低头饮茶,环顾了下四周道:“不过别人议事都是呆在房里越隐秘越好,像侯爷这样的倒是不多见。”
薛慕道:“这里视野开阔,四周环境一览无遗,一旦有人接近便能察觉。”
柳清欢想了想道:“若是潜伏在水里呢?”
薛慕笑了笑:“那他的水性得十分了得才行。”
柳清欢闭嘴了,以薛慕的武功,如果有人潜在水里他一定能察觉,倒时不管你的水性再了得,他也能让你变成尸体浮上来。
“对了,你的侍婢回来了吗?”
“还没。”
薛慕沉吟了一下,道:“我今日找人打听过,昨夜执勤的武侯街使并未抓到什么可疑之人。”

第4章 侯府(下)

这么看来红儿是成功逃走了。
柳清欢有些忧虑地皱了皱眉头,凝眸看向薛慕:“红儿会不会是遇上了贼人?”
薛慕想了想道:“有这种可能,我会再派人打听打听。”
柳清欢点了点头没再作声,芃芃看了看桌案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笑嘻嘻地数道:“一二三四五,侯爷真是贴心,我们这里刚好五个人。”
柳清欢抬眸看了他一眼,拿起另一个青瓷茶碗饮了一小口。
芃芃:“…”
“亚嘞。”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胡语,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诺宴,“乌拉拉把你的那碗喝掉了。”
柳清欢顿时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诺宴没有说话,只低头赏了他一个冷眼。柳清欢多看了诺宴一眼,起身跟薛慕告辞:“清欢不打扰侯爷议事了。”
薛慕点了点头,柳清欢便带着赤桃青栀离开了莲花亭。快要走出花园的时候,捻棠从后面追了上来。她看着前面火红的身影,张口叫了一声:“柳清欢!”
柳清欢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向捻棠。虽说捻棠三人是薛慕的下属,不必像侍婢那般对自己恭恭敬敬,但是她对自己的敌意也未免太过明显。
柳清欢不动声色,捻棠皱眉望着她,快步走了上来:“你当年既然那么绝情,现在又为何要嫁给侯爷?”
柳清欢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当年这个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到底是哪一年不好吗,偏要跟她玩猜谜。
捻棠见她不答话,眼神比刚才又凶恶几分:“我不管你嫁进侯府有何居心,但只要你敢伤侯爷一分一毫,我捻棠绝对不会放过你!”
柳清欢微微一笑,问道:“侯爷乃是我夫婿,我为何要害他?”
“这个得问你自己了!”捻棠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柳清欢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厌恶,“你和唐子博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抱歉她还真的不清楚。柳清欢想着让捻棠给自己一些提示,不过她已经像不愿再多看自己一眼般,飞快地返回了莲花池。
柳清欢回到屋里,满脑子都是唐子博这三个字。
唐子博在长安城也算得上一个名人,她之前还是听说过他一些事的。据说他本是一名孤儿,后来得雍王赏识,收为义子,住进了雍王府里。不过衍帝登基之后,改封雍王为岭南王,一道圣旨把他发配到岭南去了。
岭南王的一家老小都乖乖搬去了岭南,唯独唐子博一个人留在了长安经商。柳清欢觉得这人也挺识时务的,他义父堂堂一个王爷都被发配去了岭南,他就算入朝为官,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所以干脆另辟新径,成了这长安城里数得上号的富商。
商人虽说被人看不起,但人家有钱。
柳清欢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她也好想这么被人看不起啊。
赤桃和青栀互看了一眼,不知道夫人在忧虑什么。不能为夫人排忧解难,她们也忧虑了起来。
柳清欢换了个姿势,继续思考唐子博。岭南王对他有恩,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弃他义父,这么看来他留在长安的动机就不那么单纯了。皇上会把自己的皇叔打发到岭南去,说明他防着他,那唐子博说不定就是岭南王安插在长安的棋子。
柳清欢的眉头动了动,之前薛慕说曾有人两次暗杀于他,捻棠又来质问她跟唐子博的关系…难道刺客是唐子博派来的?等等,昨晚在窗外的人,难道也是唐子博安插在侯府的眼线?
事情好像有了些眉目,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跟唐子博是什么关系。
千万别是她想的那种关系。
听到柳清欢又叹了口气,青栀觉得是她作为一个丫鬟发光发热的时候了:“夫人,现在天色尚早,不如去看看侯爷捕到的小豹子?”
赤桃闻言也连忙道:“对呀夫人,小豹子可漂亮了,就连侯爷都喜欢得紧,每日都要去看一看呢。”
“是吗?”柳清欢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好像还没见过小豹子呢,“好啊,小豹子在哪儿?”
永宁侯府里一共养了两只猎豹,一只是西域某国进贡的,还配了一个专门饲养它的豹奴,薛慕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追电。另一只是薛慕在狩猎时自己捕到的小豹子,因为长得可爱,在侯府里受宠得不得了。
柳清欢到的时候,薛慕正在逗弄小豹子。阳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点亮了他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就连乌黑的发丝也隐隐泛着金色。
柳清欢在一旁看了会儿,心想侯爷是真的很喜欢这头小豹子。
“侯爷。”她叫了一声,走上去。薛慕回过头来,见是柳清欢,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清清,你怎么来了?”
柳清欢道:“我听说这里养了一只侯爷亲手捕到的小豹子,特意过来看看。”
薛慕笑了笑,伸手招呼她过来。柳清欢看着面前的小家伙,小家伙也好奇地看着她。它头顶的两只尖耳微动,两眼乌圆,柔软的绒毛让人看着就想摸一把。
柳清欢有些欣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头,见它没有反抗,又大胆地摸了一把。
“好可爱呀。”她侧头看着薛慕,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薛慕将她扶了起来,脸上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清清喜欢吗?”
“喜欢。”
薛慕的嘴角微微翘起:“小豹子快要满月了,清清帮它取个名字,可好?”
“好啊!”柳清欢看着小豹子,认真地思考起来,“就叫它点点吧!”
薛慕的眉头动了动:“点点?”
“对啊,你看它身上那么多点点,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认真的吗?
薛慕抿了抿唇,笑着道:“好,就叫它点点吧。”
一旁的赤桃青栀:“…”
别这样顺着夫人啊侯爷!你让它以后怎么面对追电啊!
小豹子抬头看着面前的一对主人,无辜地叫了一声。
晚上柳清欢和薛慕一起用过晚饭后,薛慕仍是去了莲花畔住。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柳清欢跑进厨房,想着给老太太亲手炖个鸡汤补补身子吧,她怕是要坐不住了。
果然这边柳清欢才跑进厨房,那边薛慕就被宁氏传唤了过去。
“慕儿啊,”宁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向薛慕的目光也隐隐带着一丝责备,“你和清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妻倆有什么矛盾可以坐下来慢慢说,非要这样分房睡吗?”
薛慕低着头没有答话。
宁氏心里着急,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慕儿,你娶个媳妇儿回来就是放在那里看的吗!你…”
“娘,我和清清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会解决。”宁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慕打断了。
宁氏皱着眉头道:“你是我儿子,我能不操心吗?”薛慕因为年幼丧父,很早就扛起了府上的事,14岁的时候更是已经带兵打仗了。他的心思比一般人多,她这个做娘的有时候也看不透,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他有什么事也不和自己商量,全都一个人解决。
宁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薛慕看着她,语带歉疚:“娘,这件事我心中自有计较,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要紧。”
宁氏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是能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我能骑着马绕长安城跑一圈。”
薛慕笑了笑道:“孩儿记住了。”
厨房里,柳清欢还在对着被自己敲昏的母鸡沉思。
“为什么没下手?”
柳清欢下意识地答道:“不知从哪里下手。”
“你再这么犹豫下去,怎么跟主人交代?”
柳清欢愣了愣,猛然反应了过来,这个声音就是大婚之日窗口那人的声音!
她飞快地往四下看了看,只有斜对着的那扇窗户外,隐隐能看见一个人影。
看来这个人对窗户情有独钟。
她的眸子转了转,冷笑了一声道:“我死了一样没法跟他交代。”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自然有解药给你。”
柳清欢微微眯了眯眼,毒果然是她下的。
她想了想,又道:“薛慕早就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那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把你娶进了门?”
柳清欢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啊。她没有再说话,对方果然沉不住气地道:“你该不会是对薛慕余情未了吧?你别忘了主人是为了你才留在长安的!”
柳清欢:“…”
真是感动得想哭啊。
“有人来了。”那人突然说了一句,柳清欢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影了。
“夫人,夫人!”青栀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见柳清欢手里拿着刀对着一只母鸡发呆,大惊失色地走了过去,“夫人,这种事还是奴婢来做吧!夫人要是伤到了哪里,侯爷定会责罚奴婢的!”
柳清欢现在也没心情炖鸡了,她把刀递给青栀,自己走出了厨房。
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人嘴里说的主人就是唐子博了。

第5章 博弈

进入五月,长安城里的天气闷热难耐。
柳清欢蔫蔫地瘫在坐席上,就像一条快要干死的鱼。这几天那个窗户外的神秘人没再出现,柳清欢也懒得再去想这件事,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赤桃站在一旁帮她扇着风,青栀快步走到柳清欢的面前,将手中雕着牡丹的漆盘放在了桌案上:“夫人,这是皇上赏赐给侯爷的河东乾和葡萄,侯爷特意命奴婢用冰镇了一些,给您送来。”
柳清欢的眼睛一亮,当达官显贵就是好!还能用上冰这种昂贵的东西!柳清欢感动得快哭了,她拿起盘里的小酒杯往里斟了一点酒,紫色的液体澄透清亮,还泛着丝丝冷气。柳清欢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感觉真是…透心凉。
“真是好酒!”柳清欢一边赞叹着,一边又为自己倒了杯酒。青栀见她连饮了三杯,忍不住提醒道:“夫人,侯爷交代了,不可多饮。”
柳清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侯爷一天那么多事要操劳还要来管她喝不喝酒…
似乎是看出了柳清欢的小小不高兴,青栀连忙又把漆盘上的小碟子摆到了柳清欢的面前:“这些鲙丝可是侯爷亲手切的,夫人要不要尝尝?”
柳清欢低头看了一眼,碟子里的鲙丝颜色透明,极细极薄,看来侯爷的刀工很是了得。
她想了想,问道:“侯爷在正堂宴客?”
青栀支支吾吾了两声,还是答道:“是。”
“宴请的是什么人?”
“是…是、是永福公主。”
柳清欢眨了眨眼,不就是一个公主吗,至于这么难以启齿?她看着青栀微微一笑,问道:“侯爷和永福公主关系很好?”
“不、不是!”青栀连忙矢口否认,可是想想这么回答也不妥,于是又解释道,“公主府和侯府都在崇仁坊内,所以不时有走动,今日听说也是公主突然到访。”
“哦,这样啊。”柳清欢看着碟子里的鲙丝,却迟迟未落下筷子。
青栀心里着急,继续解释道:“侯爷和皇上、公主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感情比较深厚。”
柳清欢像在思索着什么一般没有答话,青栀看了赤桃一眼,赤桃会意道:“夫人,这鲙丝看上去就滑腻爽口,您还是赶紧尝尝吧。”
“恩。”柳清欢应了一声,夹起一筷子鲙丝,蘸了一点旁边的蒜泥葱芥,一口吃了下去。
青栀和赤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探地问道:“味道如何?”
“鱼挺新鲜的。”柳清欢放下筷子,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赤桃和青栀对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忧虑。
夫人好像生气了啊,侯爷会不会倒霉啊?侯爷要是倒霉的话,她们是不是也得跟着倒霉啊?
侯府的正堂,薛慕还在同永福饮宴。
永福看了薛慕一眼,笑了笑问道:“还是不肯请你的夫人出来让我见一见吗?”就连同她饮宴都不忘偷偷差人送去一碟切鲙,柳清欢到底什么地方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薛慕微微垂眸,反问道:“公主为何执意要见她?”
永福道:“宴请女客不是理应请夫人出来作陪吗?”
薛慕沉默了会儿,转头对一旁的侍婢道:“去请夫人过来。”
“是。”侍婢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柳清欢将最后一筷子的鲙丝吃下去后,一抬头便见门口过来了一个眼生的侍婢。她对自己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夫人,侯爷请您去正堂。”
柳清欢小声地“哦?”了一声,她低头想了一会儿,侧头看向一旁的青栀:“我今日的发髻如何?”
“非常完美!”青栀尽忠职守地拍着马屁,别的不说…那个发髻可是她亲手梳的。
柳清欢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带着赤桃青栀去了正堂。
正堂上有三个舞姬正在献舞,柳清欢从后面进来时,一曲刚好终了。永福在她踏进正堂的时候眸光就瞟了过去。柳清欢最喜石榴裙,今日依旧是一袭红裙加身,永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移了开去。
她第一次听到柳清欢的名字,是从薛慕的口里。那个时候薛慕光是提起她的名字,眼里都满是笑意。
后来她曾偷偷跑去看过柳清欢一次,长得又矮又瘦的,一点都没有她好看。
这个观点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在永福眼里,柳清欢永远没有她好看。
柳清欢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永福抬头看她跟自己行礼,她艳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可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薛慕在成亲前一天,被召进宫中的情景。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之上,眉头微敛地看着站立在下方的人:“你明知她嫁给你是别有用心,还是执意要娶她?”
薛慕点了点头:“是。”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尾音落下以后殿上安静得有些突兀。
衍帝还是看着他,又问:“永不后悔?”
薛慕沉吟了片刻后,答道:“人生如棋,落子不悔。”
衍帝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他沉默了好一阵,才道:“薛慕,于私你是我自小的至交,于公你是我大承不可或缺的重臣,如果柳清欢真的加害于你,就算你不追究,我也不会放过她。”
薛慕垂了垂眸,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衍帝保证:“我不会让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