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沅低头见她笑脸,不动声色地掀开毯子,都盖在了她的腿上。
郭敏毫不在意他的脸色,抱住了毯子取暖:“表哥最近怪怪的,还不许我在他面前提你,怎么?你们怎么了?”
男子别开目光,只淡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在他面前,她就永远是个孩子,少女一把撇过毯子,在车内站了起来:“我十七了,都快有表哥高,怎么还是孩子?”
沈江沅微微皱眉,徐留白从来貌美,只身高不那么出挑是他最介意的。
郭敏知道他快要不耐,正想等着他一番怒斥,不想他却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模样,只问道:“小王爷的手,是你弄的?”
她愣住,在他面前又不肯说谎:“嗯。”
男人这才轻斥:“是我刚好遇见,若是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不管他对错,你怎能如此鲁莽?皇帝最宠爱的小皇子,玉贵妃待你再好也是她亲子…”
听他又是说教,她顿恼:“李刃对你说什么了?”
沈江沅叹了口气,终于对上她的眼:“他什么也没说。”
那家伙向来最讨厌他,当然什么都不会对他说,郭敏松了口气,可怕李刃对别人说出什么下流的话来,若是别个她也不在意,在沈江沅的面前却不想他听见。
他看着她:“可他不说,也定是你。”
郭敏想起临走前少年的怒吼声,犹自笑道:“他总说想退婚,可没有一次退成,我娘为我指腹为婚,多少次我想李刃怎不是个女孩儿?那样我还能喜欢他多一些…”
说话间,她眸色流转,定定地落在他脸上:“其实大公子不知,我…”
话未说完,车夫吆喝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郭敏腿上还缠着毯子这么一踉跄这就倒了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沈江沅,他手一动,随手举起了旁边束起来的雨伞,隔在了二人中间避免了接触,她被伞抵住,这就站稳了身形。
车夫在外说道:“大公子,郭府到了。”
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说。
郭敏站直身体,已然恢复了笑脸:“谢大公子送我回来,我走了!”
说着转身下车。
沈江沅淡然地看着她的背影,收回雨伞扔在脚下。
车夫又探头进来:“大公子,我见门口停着的,像是留白公子的马。”
郭守义回京了,徐留白会来郭府不足为奇,沈江沅伸手挑开窗帘,果然看见那人的白马就在郭府的门口,他定定看了一会儿,久久未动。
郭府里面十分的安静,安静得和平常一样。
郭敏走在雪地上面,郭勇给她提着灯笼:“小姐慢点走,刚才你爹差点疯了,我见那二夫人也不是外面盛传的那样…嗯总之小姐能不能…能不能体谅些?”
她顿足,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头,他见她目光,这就屈膝跪了下来:“你爹这些年无非是想争口气,他对你娘的心天地可鉴!”
是啊,天地可鉴。
郭敏抬眸,看着云边明月。
郭勇急道:“小姐!”
她终于看向了他:“嗯。”
说着伸手扶起了他:“走吧。”
郭勇偷偷抹了把老泪,立即跟上她的脚步。
门口拴着徐留白的马,她也看见了,加快脚步到了前堂,一干奴仆都在门外站得笔直,郭敏也伸手拦住了后面的郭勇,这才推门而入。
堂内男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抱着徐雪初的无字灵位坐在地上,而徐留白则坐在桌边,一身青衫。他的脚边尽是瓜子皮,手里还忙不停剥着…她反手关好房门,动静惊动了这两个人。
郭守义目光涣散:“敏敏?”
徐留白动作优雅,继续往盘子里剥瓜子:“敏敏回来了?”
他男生女相,向来以美著称,只嗓音不好,略微嘶哑。
表哥十八岁从边疆回来,就常穿高领青衫,说是喉中中病了,见不得风,原来还有些荒谬传言说这徐家独子留白,本是女儿身,不过后来据说是验明了正身,后来偶露喉结,传言也就不了了之了。
郭敏见了亲人,苦涩十分:“表哥…”
他站起身来:“没事,你舅舅和舅母听说姑父回京,有些惦记你,让我来接你小住几日。”
徐留白天生一对桃花眼,眼底还有一颗泪痣,美貌非常,别人见了只不防备,她却知他性体,最是厌烦麻烦事情。
从小亲近,也就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舅舅舅母叫你骑马来接我?”
徐留白笑,泪痣动人:“好吧,其实我就是过来看看。”
郭敏伸手入怀,这就走了郭守义的面前,将帕子递给了他:“这是我娘留给你的遗物,说给你便知。”
男人的目光似乎都被这个帕子吸引住了,他一把夺过,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
她回头刚想要送表哥走,不想身后人大吼一声,郭敏只听长剑出鞘声音,心下大惊一回身就见爹爹横剑自刎!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我没娘了,你还想叫我没有爹!”
血从她掌心低落,徐留白已到面前,趁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一掌劈了过去,郭守义立即倒了下去…
他身材魁梧,咕咚一声倒地。
郭敏掌心流血,看着他怔怔出神:“表哥你看,也许他没那么糟,也许对我娘是真情实意也说不定…”
徐留白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上,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包扎伤口:“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轻易的相信别人。”
他嗓音嘶哑,只美目流转。
郭敏幼时在舅舅家里,表哥照顾她很多,脾气秉性也受他影响颇多。
徐留白作风随性,但思想怪异,他十八岁性格大变,对她说的最多就是不要相信男人,不要相信别人,不要轻易的去交那些至交好友…
“他也算别人?”
“嗯,记住,”徐留白打好最后一个结:“除了自己,都是别人。”
“不对,”郭敏笑:“至少表哥不算别人。”
“大错特错,”美人表哥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表哥才最糟,就靠自己才好。”
好疼!
疼得她眼睛都酸涩了起来,竟然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郭敏叫了人进来照顾爹爹,勉强镇定,看着老郭带着人将男人抬走了去,她退坐桌边,想起过世的母亲,恍如隔世。
她怔怔出神,往日潇洒半分皆无。
徐留白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站了她的面前,这就按着她靠在了自己胸前:“好吧,在我还是你表哥的时候,就让你靠上一靠。”

第4章 青梅笑

第三章
书院的一角,小姑娘几乎是在狂奔了。
她十四五岁的模样,提着裙角在人群当中穿梭,后面还跟着个小宫女在追:“公主慢点!”
此女不停,犹自边跑边问:“可有人看见郭敏了?”
自然是无人看见。
她气喘吁吁,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弟弟李刃曾说过,郭敏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在高高的地方喝小酒,这就朝天台跑了去。
此人正是李刃上面年纪最小的姐姐李靖,她只比他大一岁,是德妃所出。
李靖总和郭敏在一起,对她的事情十分上心,绕过前院长廊,书院的后院有一处天台,有六七丈高,她在下面站稳身形,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
地上依稀有些葡萄皮,散落着。
是了,郭敏喜欢吃葡萄,喝小酒。
这冬日里保存好的葡萄都是些贡品,玉贵妃从不吝啬都送了她,李靖双手在唇边展开,高声叫了起来:“敏敏姐姐!敏敏姐姐!”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又怕她在上面那么高的地方冻出什么事来,这就蹬蹬蹬进了一楼,一楼有钟鼓,她扯过绳子大力撞了一下,只听咣地一声,她的耳朵嗡的下赶紧又跑了出来。
果然,天台上面有个人影探出头来,正是郭敏。
李靖对她挥手:“姐姐快下来啊,不好啦,出大事啦!”
上面的人这就反手扳住天台外檐,几个起落就落在了地面上,郭敏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风给吹的。
李靖赶紧抓了她就走:“姐姐快和我进宫吧,李刃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去大殿退婚,贵妃气得不行,这会正按在地上打呢!”
郭敏揉着额头,这就跟了她去。
头疼,晚上安顿好了她的亲爹,她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的快天亮才合眼,也没睡多一会儿,院子里就像炸开锅了一样。
昨天车队进京时候天色已晚,所以很多带过来的东西都太收拾,这会一大早有个奸细的声音叽叽喳喳地指挥着似乎在搬东西。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玲花与她争执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郭敏起身到了门前,郭勇正在训斥她。
她打开房门,穿着一身素白这就站了台阶之上。
院子里这就安静了下来,郭敏从混迹于宫中,沾染的都是贵气,只那么淡淡一瞥,立即认出昨晚口呼夫人夫人的那个圆脸丫鬟来。
她扫视一番:“怎么回事?”
玲花见了她立马跑了过来:“小姐她们好不要脸,还想搬进夫人的后院子里去!”
将军府翻修以后,后院改建了楼阁池塘,母亲尤爱小楼,常常独自静坐,如今已经封锁,全都住在前庭。
那圆脸的丫鬟给她福了福身:“我们夫人舟车劳顿需要静养,大人说可以住后面院子,无人打扰的。”
郭勇也到了跟前,踌躇一番劝慰道:“小姐莫恼,去了后院也好,眼不见为净。”
郭敏微微眯眼,只看着那个丫鬟,冷笑一声转身就回了房间。
玲花赶紧跟了过来,在她后面念得她头疼:“小姐小姐小姐!你不管吗?她们会得寸进尺的!”
她勉强压下怒火,洗了把脸,不予理睬:“随便,她们能搬进去就搬进去好了。”
这么一说,玲花顿时拍手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像是呼应一样,那个尖细的声音尖叫起来:“你什么人,竟敢打我!”
一时间她们一起的有人惊有人怒有人怕也有人去报信了还有人尖叫说什么打女人之类的,玲花扒着窗口看了会儿,咯咯地笑:“小姐我差点忘记了,四叔在院子里,他给夫人看园子怎能让别人住进去呢!”
男人的声音随即响起:“抱歉我是个瞎子,打人不分男女。”
郭敏坐在镜前,玲花过来给她梳头,她今日有意素白,她就给她头上应景地戴了个白纸花,又在屋里拾掇片刻,郭守义这就带了人进来。
想必也是有人去报信了,他颈上伤痕还在,人也颓废的模样,可就是为着那一家子人费心费力,巴巴地赶了来。
那圆脸的丫鬟犹自哭泣,一条胳膊都垂着,脸也肿得老高,跪了她的面前只剩下求饶和哀求,可即使这样,郭敏也只看着自己的爹爹:“爹爹这是干什么?”
郭守义侧身而立,这才露出身后的两个人来。
确切的说是两个孩子,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男孩,约莫四五岁,此时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底竟是惊恐。
男人的脸,略显颓色:“这是你们长姐郭敏。”
俩个孩子齐齐叫了声姐姐,郭敏无语,她向来没有欺负弱小的习惯,只看着他们不开口。郭守义又介绍了一番:“你妹妹郭柔,你弟弟郭果,他们随着我东奔西跑也没少吃苦,日后敏敏也要怜惜他们。”
想了想似还有话说,果然,看了那圆脸丫鬟半晌又道:“这丫头不知规矩,爹爹这就赶了出去,可芙蓉嗯…就是你二娘她身子不好,就让她带孩子住后院吧,你娘的屋子不会有人去的。”
果然,郭敏笑:“向来只闻新人笑,爹爹想叫她们住,那就住吧,不过我娘的东西,可要收拾出来。”
郭守义松了口气:“那是自然。”
玲花在她身后震惊不已,可又不敢放肆开口,只偷偷揪着她的后襟。
她满腔怒火,也是忍下了,到门口一看,四叔果然守在后院的外门处,如老僧入定般安宁。母亲这辈子走得利落,四叔从前是她的朋友,死后是她的守护者,他双眼已盲,日日夜夜都住在那院子里。
明明就是才四十岁的男人,却是满头华发。
入眼便是心疼,郭敏走到他的跟前,倾身抱了他一下:“四叔…”
他木然:“小姐怎么哭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落泪:“人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四叔不必守了,我爹说让他的爱妾去住,想住住就是。”
他指尖轻轻颤动,最终还是扯唇说了句好。
郭敏悄然抹掉眼泪:“四叔走吧,天涯海角,总比郭府好,若有来生我娘会去找你的。”
说着再不犹豫,转身面对着走过来的郭守义:“爹爹要知,你几次三番来信要翻修院子,母亲都按照你的意愿修了,扩了,可朝廷俸禄就那么多,家中并无余款。郭家现收租田地当铺所有都是在徐家所用,所以,她贴补你的,你理当奉还才是。”
他闻言顿足,眼中尽是伤痛。
她想起表哥的话,终于狠下心肠来:“其实也不用还,毁了就是。”
说着叹息一声:“这件事也交由你去做,四叔,我娘的阁楼庭宇,我娘的百花百草园,我娘的凤尾琉璃池塘,我娘的所有东西,都毁去吧。”
郭守义有苦也说不出,只双目赤红,看着她几乎流下泪来。
你看,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郭敏心中烦闷,这才拿了葡萄和小酒,登了天台。
天气寒冷,她在上面足足吹了一个时辰的北风,已然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了。
李靖说什么,她说李刃死活要退婚,正被按在地上打?
恍惚跟着她进了皇宫,一进玉贵妃的柔心殿,小宫女们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恳切的,地上真就趴着个人,不过似乎来晚了,这打似乎挨完了。
李刃衣衫凌乱,昨晚被她弄伤的手臂直直的在身侧放着,后臀上裤子已有破损,看起来是打得不轻。
她一走近,他回头看见,顿时双目冒火。
玉贵妃还揉着心口,见是她,忙招手叫她:“敏敏?快过来姨母这看看,没事啊,李刃这小子犯混,你别恼,什么事都没有,啊。”
对她招手了,可她却退后一步,站了李刃的面前。
李刃刚挨了打,这副样子在她面前是万分不愿,可要是自己爬起来,又是不肯。
郭敏晃晃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地上十分狼狈的那位,就是她的小未婚夫,今日平了母亲的庭院,她心情复杂,低头看着他笑:“喂,小刀,你还站得起来吗?”
李刃咬牙:“干什么?你别太得意,这婚事…”
话未说完,她已然对他伸出了手来:“你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你想退婚么,我去殿上说了就是。”
她秀美的手就在眼前,她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李刃这就伸出那没受伤的手抓住了她的,然后借力站了起来。
他真听话,郭敏笑,这就回头:“姨母别为敏敏担忧了,这婚事我也不大愿意,退了也好。”
她说什么?
李刃立即甩开了她的手:“郭敏!”
她听见他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震得脑中嗡嗡作响,郭敏想要回头对他笑笑,可刚一转身这就头重脚轻栽了下去。
李刃也是吓得不轻,下意识伸手去抱,可他一只手还伤着,非但没抱住,还彻底被她压在了身下,做了肉垫。
郭敏连呼吸都是灼热的,他贴着她的脸,忍不住大叫起来:“快叫御医!”

第5章 青梅笑

第五章
窗前,是洒落一地的皎白月光。
空中的繁星点点,即使那么遥远,也似乎能看见那人的脸。
外面洋洋洒洒,似乎又下雪了,女子坐在木制轮椅上面,一动不动,看着夜空怔怔出神。
多么清亮的天空,一丝乌云不见,却又能见雪花,她眼中泪水早已干涸,手中还拿着针线活,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男子率先而入,后面跟着个小丫头急得直跳脚:“主子快看,夫人还在那坐着!”
他大步到了她的近前,蹲下来时候,已经满脸柔色:“映真,这么冷的天气开窗,不冷吗?”
椅子上面,被他称作映真的女子一身妇人打扮,她的脸还很年轻,也就只有二十岁左右,可坐姿却有些老太太的萎靡。
她弓着身,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男人依旧温柔:“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你要是想看雪的话,我推你去院子里啊!”
她不动,忽然怔怔道:“你去哪里了?”
他蓦然睁大双眼,双唇动了动却硬是咽下了欣喜:“我去郭府探望郭将军去了,怎么?睡醒没见我,害怕了?”
他知道她时常怕黑,这会实在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可笑容刚现,却见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淡淡问道:“郭家?见着留白了吗?”
即使他再不耐烦,可也只能对她歉意地笑笑:“没有。”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留白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似是对他解释,又似自言自语地轻叹。
他笑,温柔摸着她的脸:“好,下次遇见她,一定叫他来看你。”
她弓着的背脊突然松懈下来,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身上:“我累了,江流。”
她叫他名字都是那样的温柔,他心中欢喜,这就亲手抱了她放置了床上,丫鬟桂圆已经关上了窗户,赵映真紧紧抓着被角,眼睛已经闭上。
沈江流知道这是她抗拒的表现,赶紧退后,让桂圆来伺候她脱衣服。
他两个人自从成亲以后一直分房睡,这在江家无人不知,前面还有事情商量,他也不宜久留,这就赶紧退身出来。
桂圆见自家夫人总算肯离开窗前了,这可松了口气,可只待沈江流一走,赵映真又是睁开了眼睛,她就用她那双病态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把灯吹了,把窗户打开。”
吓了她一跳,沈家长庶子沈江流娶的这个病夫人,总有令人恐惧的本事,赶紧跑去开了窗,又吹灭了灯。
她的声音幽幽的:“你走吧,不用人伺候我。”
小丫头到底还是记着自家主子的话,犹豫着不敢动:“我陪你吧夫人,大人也不在,若是有事…”
话未说完,她已恼怒:“出去,一会儿留白该来看我了。”
她有病症,总说留白来看我的话,谁也不当真。
桂圆不敢再留,赶紧出去关好房门,在外面站了会儿听着里面没有动静,这就径自去歇着了。
平常这位夫人就极其容易睡着,都习以为常了…
夜空当真,还飘散着雪花,赵映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一丝丝的异动,一个人影这就从窗口跃了进来。
她欣喜,轻声问道:“留白,你来看我了吗?”
那人一身雪衫,这就在黑暗当中到了床前:“嗯。”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来人按住:“别动。”
她听话,这就又躺下了去:“好,你别走。”
来人又嗯了声,片刻问她:“你按时吃药了吗?”
她乖乖回答:“吃啊,现在我好多了,能记起好多事情来。”
屋内一片漆黑,来人带了丝丝的笑意和宠溺:“哦?是吗?那你说说看,你都记起了什么?”
赵映真笑声犹如少女:“我啊,记得好多事,比如,今天是他的生辰呢!”
她说的是他,而不是你。
来人默然,随即拍着她的肩膀:“好映真,睡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她高高兴兴应答一声,这就真的闭上了眼睛:“那说好了,等我生辰时候,你再来看我。”
他说了声好,这就再不言语了。
她入睡很快,他回头看见夜空难免难过,悄悄抽身出了这屋子,这就上了他沈家的屋顶。怀中还有来之前带的高粱酒,回身坐在房顶,任雪花飘洒在他的肩头,眼底泪痣犹如致命梅花,带着妖娆的分外美丽。
仰头饮酒,耳中也听着风声到了身侧。
沈江沅负手而立,脸上一片肃然:“徐留白,你不该再来沈家。”
来人正是徐留白,他微微扬脸,嗤笑一声,这就将酒壶往他身上一扔,随即飘落在地,大摇大摆地从后院他的园子隐去了身形。
沈家有三子,长子江流,地位尴尬,原是通房丫头所生,还未等娶进新妇就有了庶子。
江沅则是嫡子,若说那沈江流之母也有些手段,不仅当了妾侍,还在有了嫡子之后,又产一子。
俗话说得好,大的疼,小的娇,中间夹个受气包。
沈家正室,一心向佛,从不争宠,对待儿子也并无太过亲近之意,沈江沅若不是靠着自己少年得名,不定会有怎样的待遇。
他沈家江流,已然娶妻赵家女。
老三沈江南,才满十八,不知争名夺利是两耳只有书上事,深得沈家祖宗喜爱。
三月前,他带着书童去游学,才刚刚回还。
这一回来,就听着大哥与父亲闲说话,说去了郭府,他立即就竖起了耳朵,别的也没在意,就听着说郭敏她那几年未归的父亲回来了,还带着一双儿女和娇柔美妾,一下就给她气病了,这会郭家可是一团乱糟糟。
据说这姑娘一怒之下,叫人拆了后院,好好的亭楼玉宇,炸毁填了池塘,从前花园也都用废石头都磊了起来。也许只是这孩子的气话,可一日之间,也不知哪个这么大胆,动作也快,竟然在将军府真的做出这等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