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便是呵斥安若香的,可连安若墨都吓了一跳。
“不准哭!”周老太的脾气总算是发了个七七八八,转身离去的时候口中还在嘟哝:“果然是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崽,这小妇养下的,就是比不得嫡女懂事儿!”
安若墨抬眼瞥了堂姐一眼,安若砚瘪瘪嘴,示意无可奈何。两姊妹便拖着裘姨娘到偏房里,服侍她躺下了。
裘姨娘这时候倒是睁了眼,极虚弱道:“墨姐儿…墨姐儿,姨娘求你一桩事儿,香姐儿不知晓你祖母性子,你做姐姐的,多提点她些…也在你祖母前头说说好话。香姐儿虽然是我养下的,可到底是安家的姐姐,不能这样待她啊。”
“姨娘这么说就不好了。”安若墨“忖度”了一下:“我做姐姐的自然是该提点她,可是,姨娘说苛待…如今大姐姐也在这里,姨娘不妨问问,祖母是不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三妹放着婶娘姐姐还有祖母都在厨房中忙碌,自己溜去堂屋里偷吃,还在大过年的当口上落泪,这…这换了我们两个,怎也不敢做的。”
裘姨娘一怔,望了望安若砚。这实诚的姑娘果然点了点头:“裘姨娘也不是外人,生养荣哥儿之前不也年年回来过年么?怎的连祖母的性子都忘了,平白无故说得仿佛祖母苛待了三妹妹一般——这话若是叫祖母听了,只怕更不好呢。”
裘氏的脸白了白,道:“是我没教好,两位姐儿莫怪便是。我…”
“哪儿能怪姨娘?”安若墨牵了牵安若砚的袖子,道:“三妹妹到底是姨娘身上落下的肉!姨娘若是不放心,我们两个现下便取棉袄给她披上。大过年的,染上风寒多难受啊。”
裘氏眼里露出感激神色,道:“那么便多谢两位姐儿了…”
看着安若墨和安若砚出去,她面上的感激瞬间清空,忍不住怨愤地“哼”了一声。可就在这一声的当口,安若墨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裘姨娘瞬时心惊,她哪儿能不知道老太太为啥杀气腾腾地冲到堂屋里将她们母女打了好一个没脸?那不是安若墨告状,难道是老太婆开了天眼么?叫安若墨那个告状胚子看了去,指不定又要生一场风波。
她被泼了一身冷水,又吹了好一阵子寒风,只觉得骨头缝儿里都结冰了。但目下看着,安若墨和安若砚两个,谁都没想到给她弄一碗热热的姜汤吃吃。她也只好对着安若墨的眼神勉强笑一笑,待她两个出去,才忙脱了湿衣裳,将自己牢牢实实裹在了被子里头。
也不知道是怕老太太再杀进来,还是真觉得冷,她止不住地哆嗦。好容易睡着了过去,却不知晓外头又闹将起来了。
安若墨取了一件自己的旧棉袄要拿去给安若香,却正撞着安若香抹着眼泪。先前落的泪在脸上都冻成冰渣子了,可她还在锲而不舍的掉豆子,这也是蛮拼的。
一同去的安若砚见她这样,不由皱了眉头:“三妹快别哭了!仔细祖母知道!冲了过年的喜气,祖母要讨厌你的!”
“祖母知道?”安若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抬起头,目光之中尽是愤怒,盯着安若墨:“祖母要是知道,可不是我那好二姐告的状么?怎么,欺负我们母女俩之后,还要再来奚落一道?”
安若墨面色一僵,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看着你冷,给你拿件袄子穿穿,叫你一说,却是不怀好意了?”
安若香冷笑一声,向一边儿啐将一口:“用不着黄鼠狼子给鸡拜年!要不是你生了一张碎嘴,老太太今晚能拿我们母女开刀?”
“你…”安若墨就等着她娇蛮,此刻却是一副气着的样子:“真是条狗!见着人就咬——大姐,咱们走,不管她!真是的,自己做了坏事,还当人是故意坏她!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鬼敲门啊?”
安若砚看着安若香的神色也全不是同情了。她娘杜氏也是个三从四德的文明主妇,将她也养成了个最守规矩的好闺女。她心地虽然宽厚些,到底讨厌打扮得精精怪怪还特别不守规矩的女孩儿,眼见着安若香便是其中一个典型,她怎么还能有发自内心的关怀给她?安若墨一拽,便把她拽走了,那件半旧的棉袄果然也不曾披在发抖的安若香身上。
“裘姨娘真是把她养坏了!”走出去几步,安若墨便小声抱怨道:“这样没规矩,将来嫁了出去,别人可怎么看咱们家的家教呢——说来,大姐姐还是不知道,我端菜进去她还戏弄我,说我这样今后嫁不到好人家…”
“她能嫁好人家?”安若砚鄙视地扭头瞥了安若香一眼:“一个小妇生的养的!娘就是那副浮浪样子,谁家娶媳妇子不看她娘呀?”
“就是。”安若墨正要再说两句,一个有些沙哑却威严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来的?”
安若墨一惊,但见来的正是她娘陈氏:“娘?您怎么出来了…”
“今日你祖母恼火,是不是因为你告了状?你这不孝的丫头!”陈氏手中捧着个碗,嘴上不停:“你也不想想,你祖母年纪大了,若是叫她生了气,气出什么该如何好!宁可叫她骂你两句,也胜过叫她们母女两个气着祖母呀!”
安若墨勾了头,一言不发装死,心中却暗道——仿佛祖母生裘姨娘母女的气是生气,生她的气便不是生气,断然不会气出个好歹一般!
“你两个还说香姐儿的坏话!不过是香姐儿打扮的好了些!她一个小女娃儿,在厨房里也帮不上忙,去歇歇又怎的了?由得你们看不过眼,也像是做姐姐的模样…”陈氏接着数落,可话音一停,安若砚便分辩开了:“二婶娘,须怪不得二妹妹!”
“怎么的?”
“她进屋子送鱼,三妹说她没大家闺秀模样,嫁不到好人家。方才我们扶裘姨娘回去,裘姨娘还说是祖母苛待她们母女——二妹妹想着怕三妹着凉,还取了自己的棉袄,可三妹妹说她黄鼠狼子给鸡拜年…”安若砚仗义执言道:“明明便是她们母女的错…”
“这…”陈氏一滞,叹了口气,道:“讨儿,你先去厨房里帮你娘去。你还小,不懂事…”
安若砚看了安若墨一眼,只好依言走了。独留下陈氏与女儿,此时她方道:“你这孩儿,不知晓她两个咱们得罪不起不是?”
“娘,您是正房!有什么得罪不起?!”安若墨道:“她们…”
“正房又怎么的?娘没有儿啊!”陈氏叹了一口气:“你爹爹来不来娘这儿歇宿,是要裘姨娘说好话的啊。每年过年,你爹爹来了,都是你裘姨娘劝的。她便是偷些懒,又有什么要紧,咱们多干些,也是报她的恩啊。”
安若墨差点儿叫一口老血给活生生呛死。
陈氏这是什么逻辑?!合着裘姨娘抢了她老公,每年就还她一天,还成了恩人了?和裘姨娘这人的行径相比,扇一耳光给个枣简直都是道德模范!而她娘,她娘对这种事都能感恩起来,这是达到了怎样一个抖M的境界啊。
“娘…”她喘了喘气,叫了一句。
“走,和娘一起,给你裘姨娘送姜汤去。”陈氏拽了她:“你好好给她赔个不是!”
“娘你不能去!”安若墨急中生智,反倒拽住了陈氏:“娘,您觉得,裘姨娘喜欢您不喜欢?您在这家中的日子,是仰仗着祖母还是仰仗着裘姨娘?!”
陈氏一怔,道:“自然是…仰仗着你祖母的啊。”
“祖母刚刚因为裘姨娘没规矩发过火儿,您现下去送姜汤,祖母若是知晓了,岂不是要更生气?那对您,对裘姨娘都没好处是不是?”安若墨连珠炮般道:“要送,我去送便是了。”
陈氏想了想,将姜汤碗递到了她手里头:“那你快去!当心凉了。”
安若墨端着姜汤便去了裘姨娘屋里头,可她刚刚把睡着的裘姨娘唤醒,便听得外头脚步声急三火四靠近,心中一颤便带着手中一抖,小半碗姜汤都洒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在裘姨娘伸手要接她手中姜汤的时刻,周老太进门。
周老太看到的一切,实在是不太和谐——二儿子的妾装娇偷懒,受了惩罚,居然还敢耍小脾气,将好心送姜汤给她的安若墨给泼了!
于是,周老太劈手抢过了姜汤碗,照地上就碎了:“你是嫌你姐姐怎的?!她给你熬了姜汤,你还敢推!真没规矩!我看你是养了荣哥儿,就长出条尾巴来了!”
“祖母!”安若墨忙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此刻哪儿敢不开口啊。要知道,裘姨娘对她,和她对裘姨娘一般,都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对方的。若是她不为裘姨娘分辩吧,裘姨娘一定觉得她是有心再来祸害自己一场,可若是分辩了呢,也难说裘姨娘不觉得她是做了坏事装好人。
虽然,她确实很愿意做了坏事装好人,可这一回,她本来也没想着用姜汤再祸祸裘姨娘一遭啊!
她冤枉啊!
“住口!你个没用的东西!”周老太骂道:“和你娘一样一样,情会作践自己!你多大的姑娘了,没事儿往自个儿身上泼姜汤?”
得,这下算把裘姨娘得罪了个利落。安若墨心底下一摊手,她是不怕裘姨娘的,但她娘怕啊。说不得,陈氏今晚又要抹着眼泪孤灯不眠了。
想也知道,是安若砚去了厨房,心下仍打抱不平,才把安家这一尊老佛爷给搬来的。这事儿是好是坏呢,目下谁都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评论好心塞…
到底怎么样你们说句话啊TAT
谁都别痛快
周老太太便是再恼恨不教好的狐狸精裘姨娘,也总不能大过年的往外头赶人。只不过始终拉着一张脸…
安若墨母女哪儿敢多话,陈氏的神色几乎是惨得有些怕人了。想来她已然不敢相信这一年丈夫还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不要提让她怀上一个孩子了。
而安若墨心里头也不大舒服。她原本只是想借着祖母打压一下安若香那臭脾气,却也没想到这一通算是把今儿的年也折腾毁了…
“都给我回去。”周老太太阴沉沉地说:“今儿个守岁,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哭丧着张脸,就去前院儿和来儿一道跪着去!”
她这话落地,陈氏和安若墨连忙挤出笑容来。而走了几步,周老太才停了脚步,看着笑得僵硬的陈氏:“我说你什么好?没用的东西,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下来,怪不得要那小贱胚子都能压你一头!现下我还活着呢,哪天我没了,你不得给自己打扮成个老妈,去上赶着伺候她?!”
陈氏当即便苦了脸,小声道:“她虽然是骄横了点儿,可也不妒忌,也让二爷到我房里头去。就冲这一桩,娘,我不能对不起她啊。”
“…”周氏张了口,点了点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好,好贤德的人儿!你且看着,她妒忌不妒忌你!不必太久,明儿个便看出了!”
明儿个?安若墨听得有些诧异。老太太能有什么法子叫裘姨娘妒忌陈氏?这听起来就像是让公主看上乞婆的衣裳一样没什么可能性…
但真到了第二日,她便明白了,这周老太太,果然还能一眼看到她娘能叫裘氏妒忌死也没法子的事儿…一家人大早晨的去给祖宗磕完头,便要去给她与安老爷子磕头了。便是安若香跪了大半夜的雪地,此时正是眼泪鼻涕流个不住,而裘姨娘的状态也相当萎靡,那也不能乱了规矩,总得在正房和嫡女磕完头之后也端端正正地磕头才是。
于是,安若墨跪下磕头的动作便有意做得格外板正,老太太不喊“起”,她就把额头埋在地上不动。如是磕过三个,安若香在后头忍着不敢擦眼泪鼻涕的模样已然相当可观了。
老太太倒是没在磕头上为难这母女两个,至于安老爷,更是个能不说什么便不说什么的主儿,否则也当不上这十里八乡的第一气管炎。安若香母女正经磕完了头,原本便该用早饭了。可周老太太悠悠咳嗽了一声:“讨儿,和你娘先出去布置着。二房的都留下吧,老婆子有几句话,想说上那么一说。”
早先磕了头侍立在一边儿上的安若砚叫她娘杜氏一扯,便都出去了。留着的安胜居忙道:“娘要说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我要说什么呀…我要说,你们二房,如今也是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儿的了。这孩子们眼看着长,不教好,可是不行的。”周老太声音不紧不慢,做足了老佛爷的谱儿:“老二,你想过没有,这裘姨娘生下的哥儿,怎么养啊,谁给养啊?”
安胜居一怔,道:“自然是在我身边养…”
他这话答得还不坏,安若墨心中暗道。祖母这样问,分明是嫌弃裘姨娘教不好孩子,于是暗示安胜居将儿子送回正房身边养。但安胜居这个人呢…这个人吧,他虽然是个没胆子为了爱情得罪他娘的怂货,可也不是怕娘怕到拱手就把爱妾的心肝儿肉送出去的地步。
但谁说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周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慈和得简直不像是昨晚上掀了一整桌席的搅家精:“哦,在当爹的身边养,好。不过,哥儿的衣食住行,你可全得看顾上,忙得过来吗?”
安胜居当机立断地跳了周老太太挖好的坑:“有裘姨娘…”
“不行!”周老太眉一沉,又看看老头子,堆上点儿笑:“老爷,外头老大家的都准备好饭菜了,要不,您先去赏个脸儿,我们娘儿几个马上便去…”
那安老爷子的怕周老太已然怕了多久了,听得太后下令,哪儿有敢还赖在此间的道理,忙不迭起身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而周老太送走了家主,表情登时沉下去:“裘姨娘连给哥儿喂奶都不肯,这也算是当娘的?哪儿有这样娇贵的姨娘,旁人看到只当是正房呢。哦,老二家的当初生了招儿,不也是自己喂的?独你裘姨娘精贵!不是我说,这娃儿不是吃自己的,今后就不亲!”
“娘,县城里但凡是请得起乳母的,谁叫自己的女人去哺喂…”安胜居本来也不想在一群女人面前聊这种问题的,但是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能不为爱妾争上几句吗?不能啊!
“呵,敢情招儿落地的时候,你请不起乳母?还是说,陈氏在你眼里头,不值得请个乳母?”周老太面色一沉,喝道:“宠妾灭妻!听着难不难听?我安家的名声不白叫这小狐媚子给坏了!”
“她…”
“你看看来儿!”周氏果断不让儿子说话了,手指头直戳安若香的鼻尖:“偷懒!贪馋!撒谎!这是你的种不是?怎的一点儿也不像我们安家的姐姐!一身的小妇脾气!我叫她去跪着,招儿和讨儿好心拿袄子给她,还敢和招儿别嘴!说两个姐姐是看好戏来的!这就是你那好姨娘教养出来的杂碎!”
安胜居昨儿个便是再担心妾室和庶女,也被安老爷子拖在堂屋里喝了一宿的酒,哪儿知晓昨日发生的事儿?听得庶女干下了这么多事儿,不由也是惊奇了。要知道,周老太太那嫉恶如仇啊…
谁要是和她不对付,她能把别人八辈祖宗都给恨活了。眼见着老太太都用“杂碎”来称呼安若香了,安胜居哪儿能不急?
安若墨过了年便是十四岁,安若香过了年也十三了,是差不多要定亲的了。到时候若是女婿家来拜访亲家祖宗,他娘再来这么一通“不贤”“懒惰”“忤逆”“杂碎”…谁敢娶安若香?怕是当妾都难!
“娘!”安胜居忙道:“来儿这…这没受过委屈,心眼儿小…”
“敢情是你娘给了你养下的庶女委屈了?!”周老太益发怒了,安胜居哪儿还敢不闭嘴?他如今说一句错一句,再说下去,只怕周老太要对他的爱妾和闺女恨之入骨,恨不得打出去了。
谁不明白,做娘的和儿子喜欢的人本来便不对付?当初安胜居和陈氏关系不坏的时候,周老太都死活看陈氏不顺眼,至于陈氏的儿子没了,她更是恨不得将陈氏打死,口口声声只说陈氏没德行才养不住儿子…对恭顺的陈氏尚且如此,对裘姨娘和安若香又怎会好得起来了?
“这样低贱的女人,不配养我安家的哥儿!”周老太也懒得与儿子周旋了,索性直说:“你们都把哥儿带回来了,便留在我身边养着。来儿已然养坏了,你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哥儿留在嫡母身边好好养着!”
此言一出,始终不敢做声的裘氏,登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老太太!”
“怎么?不愿意吗?”周老太冷哼一声:“等老二家的满了五十,若还生不下个哥儿来,你的荣哥儿便要扶嫡。早些在嫡母身边养着,你觉得不好么?”
裘氏哪儿还能分辩?扶嫡是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啊,她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啊。可她想着的扶嫡,是荣哥儿养在她身边,却是个嫡子。这般,等安胜居蹬了腿儿,她这“姨娘”和嫡母相比,只怕还多几分风光呢!
可要是把她的荣哥儿让给陈氏养…陈氏能养出一个笑着脸儿捅人刀子的安若墨来,又能是什么好人了?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重。若是陈氏有心挑唆,如今还不知事的哥儿只怕非但不会认她这个娘的好,反而会嫌弃她的血脉污脏呢!
——裘氏自己也是很嫌弃自己的出身的,她是安胜居从勾栏里头赎出来的。她当初也算不得红姑娘儿,但一身本事用在安胜居这般土牛身上,倒也抓牢了他的心思。
周氏因为这个很是看不起她,连“娘”都不准她叫。是而她在周氏面前从来也没敢放肆过。如今好容易养下了哥儿,以为能扬眉吐气了,却没想到,气吐了半口噎了半口,哥儿还要因此被带到陈氏身边养,她怎么能接受?!
“老太太…”裘氏慌得跪下了:“奴家知道错了,奴家定会好生教养荣哥儿,求您,别叫…别叫我们母子分离…”
她跪了,安若香也跟着跪,只是膝盖着地忍不住龇牙咧嘴——谁在雪里跪两个时辰膝盖不疼啊?
可她却是不敢说话的,只能眼巴巴望着周氏,仿佛期待周氏能念在她的份儿上别抢走她弟弟一般。
“母子?”周氏面上却是充满厌恶:“什么母子!他是安家的哥儿,他娘是老二家的,是陈娘子,不是你!香姐儿你起来,你是正经的姐姐,不是个姨娘,你跪什么?”
裘氏听了这话,急火攻心,张了张口,却是一头栽倒了过去。
这一回她是真昏了。安若墨瞥了瞥自己的娘,但见陈氏脸上也掩不住几丝不乐意,可又不能违拗老太太的意思…
说起来,这提早把庶子放在嫡母身边养,对陈氏和裘姨娘都算不得好事。周老太干出这事儿来,也实在叫人难以痛快…相比起来,或许裘姨娘更不痛快些,可陈氏就这么被老太太几句话绝了自己养个哥儿的愿望,又怎么能高兴?
要知道,裘姨娘受了不痛快,安胜居就不会给她们母女两个痛快…虽然安若墨看着安胜居也是个脓包软蛋,但脓包软蛋也是要对比出来的。安胜居不敢和老太太别劲儿,还不敢祸祸她那…她那怂得没谱儿的娘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两辈子都在斗三的人
安若墨已然全方位地做好了她爹来找她们母女两个麻烦的准备了。她甚至把怎么哭怎么委屈怎么装可怜都想了进去——这世上,装聪明难,装蠢还不容易么?她一个过了年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家,哪儿就能那么多心眼,将裘姨娘母女两个算计得左右支绌?
只要她表现出充裕的“人家不是故意的”,再想个法子向“爹爹”表表忠心,安胜居她还能糊弄不过去?
但安胜居终究是以他的行为,将安若墨的一切准备都统统秒杀了——安若墨打死也想不到,一个古代男人能恶心到他的现代女儿的法子,远远超过她能接受的底线…
是夜,她和难过却不敢哭,生怕冲了过年喜气的陈氏说了好一阵子话,好容易该到了睡觉的时候了,安胜居却推门进来了。他这时候出现,实在是出了母女俩的意料。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安胜居面无表情地同安若墨道:“招儿,你这几日去你伯母堂姐那屋子里歇吧。”
这话安若墨哪能不明白?可正是因了明白,她便更不能明白了。
难道安胜居看到爱妾吃瘪,第一反应不是替她报仇,而是巴结在他娘面前有些颜面的正房,好声东击西地掩护爱妾?
这十年前言情小说惯用的手法,放在现实中是没什么可操作性的啊。
但安若墨愣着,陈氏却不楞。先头的一惊之后,她很快便明白了过来,眼中登时溢上闪闪泪花,颤着声音唤了一声“二爷”。
这一声中饱含的感动,幸福,愉悦…安若墨简直不忍心听了。再加上安胜居一声催促,她果断地从屋子里滚出去了。
但她并不能放心的走。
她是穿越来的,不是重生,她不了解自己这渣爹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万一他把自己打发走不是为了和陈氏那什么,而是为了将陈氏饱以老拳呢?安若墨不敢托大,出去走了一段,便悄悄摸摸潜回窗下,冒着刺骨的寒风,听墙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