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里头传来的陈氏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二爷,您怎能这样说?”
哦,只是言语暴力么?安若墨暗舒了半口气,如果安胜居只打算吵架的话,那么这两口子是肯定打不起来的,陈氏是一个从来都不知道顶嘴俩字怎么写的人。
可让这样的陈氏也会感到不甘的话…安胜居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可不就是你撺掇的娘?”安胜居冷哼一声道:“裘姨娘待你哪里不好?是我不愿意来你这里,她还要劝着我,你便这么恩将仇报!撺掇着娘和招儿祸害她们母女!若不是她还养下了荣哥儿,可不就要被你祸害出去了?!”
这话,直听得窗下的安若墨都觉得心寒。
陈氏是什么人,旁人不知晓,与她做了三十年夫妇的安胜居会不知晓么?!陈氏那样一个温柔恭敬得堪称妇德楷模的人,就这样被当做了一个居心叵测的险恶妒妇?
她若不是安胜居的闺女,真想推门进去,冷冷那么一笑,高贵傲娇地说一句——安二爷,称上一称你那姨娘有多沉吧!陈氏真想害她,随便安个罪名打出去,你能怎么的?
但她目前还是个要靠这死渣男养着的未嫁娘,她能做的就是暗戳戳地祸害祸害裘氏,至于给陈氏出气?那还不是她能考虑的业务。
而陈氏自己…算了,她要是会生气,也不会是如此境地了。里头陈氏的声音犹是委屈:“二爷,我当真不是…不是有心要害裘姨娘。夫妻三十载,您不知晓我是怎样的人…”
“你从前断不是这样的人!也不知是和谁…”
和谁?安若墨在窗下气得发抖,心里头却在冷笑,你要说的,可是“和谁学坏了”吗?那你说下去啊,陈氏在这大院子里,能和谁学坏?
怕是你有胆子想,也绝不敢说的那个人吧?!
“总之,不过就是你年纪大了,没有亲出的子嗣,才会扭了心思!”安胜居果断地放过了可能波及他那闻名遐迩的悍妇娘亲的话题,道:“如今你撺掇娘要将荣哥儿留在身边养,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但裘姨娘素来也不是个有心和你争夺的,那荣哥儿,她想养在身边,不过是母子亲情罢了。若是连这个你都容不得,这样的妒妇,留在我安家何益!”
这是要出妻?安若墨在窗下听得几乎惊怔,说不得,若是安胜居再说下去,她便是背牢了听墙根的罪名,也得把周老太太弄过来!
陈氏这样贤德到自虐程度的女人都会被出妻…这世道真他妈值得呵呵!
她虽然不喜欢陈氏的窝囊,但十四年的养育之恩,哪儿是她能置之脑后的?若不是陈氏生了“安若墨”,现在的她…还有她么?
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回到租住的小区不远处一段没有监控的小巷时,她被一辆飞驰的车狠狠碾过身体,意识残混的时候却看着车在不远处停下,一个女人走到她面前…那是她父亲的前三儿,现正房。
现代的她妈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在知道了三儿持续七八年的“陪伴”之后果断离婚,带着一半儿共同财产和前夫毫不值钱的歉意当她的富婆去了。可当年的安若墨却不能因为她妈释然的态度原谅三儿。纠缠算计四五年,她大学毕业,终于和比她大三岁的后妈吵翻,自己清高的闹着脾气搬了出来…
然后挂了。再然后穿越了。再然后帮着古代的妈接着斗小三。
安若墨不是不恨现代的那个妈太果断,果断得连亲女儿都不在乎的。可当下,她多希望陈氏能拿出哪怕她妈一百分之一的果敢呢。
但陈氏她不能啊!安若墨只听得里头一声重物着地的声音,想来是陈氏跪下了,之后又听得哭声,以及安胜居那让人想掐死他的话语…
是的,他的声音让人想掐死他,他言语的内容让人更想掐死他。
“念在你服侍爹娘多年的份儿上,我也不与你计较这个!方才裘姨娘也劝我了…我这回多住上一段时日——你不是想要生个哥儿么?我给你。你再莫要算计裘姨娘那一点儿骨血!”
这语言中的轻蔑,不知陈氏在里头能不能忍住,安若墨在窗外,只觉得眼泪刹不住地往下流。
裘氏啊,对上周老太太半点儿手段都使不出的裘氏,拿捏自己这渣爹还真是得心应手!她错在先,却能把老太太对他们母子三个的所有惩罚都归结在陈氏不满,陈氏挑拨上!
也亏得安胜居都信了。
目下听得安胜居是并不想将发妻休了的,这就好。有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裘姨娘还敢期待陈氏生个儿子便能放过她的荣哥儿?陈氏放得过,她安若墨放不过!
遥想当年,她那“后妈姐姐”,结果她的时候,仿佛也怀着身孕呢——也不知道那孽种怎么样了!用车撞死她,周旋周旋便是交通肇事,不致死,便是判了故意杀人,有个肚子也是个救命金牌!
安若墨对“小三养的”,可从来都没有过好心!
“二爷…”却是陈氏哭道:“妾身当真是无辜的…”
“好了!大过年的,不嫌哭了晦气!”安胜居的声音却是不耐:“安置了吧。这几日我都留在你这里,你再莫要去寻她晦气…”
陈氏有胆子在这时候表现出被冤枉的烈女的骨气吗?她没有!安若墨只听到她小下去的哭声,然后,没有下文了…
而她从窗下站起来的时候,血都快要被冻住了。她擦擦脸上的泪,向伯母与堂姐住的东院子过去。
裘姨娘…这人在安胜居那里还真能翻手云覆手雨,想对付她,看起来也不是太容易。
安若墨一边走一边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安胜居这让正房怀上身孕的主意,是谁出的?是他自己把自个儿当种马使,还是裘姨娘为了保住荣哥儿撺掇的?
她不相信这是安胜居自己的主意。一个这么好糊弄的男人,会在爱妾被正房欺负了之后想到给正房生儿子的机会来改变正房的妒忌这种曲线救国的手段么?这事儿若真是他自己的主意,就不会那样斥责陈氏,否则陈氏岂不更恨裘姨娘?
而若是裘姨娘撺掇的…安若墨裹了裹身上的袄子,她明白——裘姨娘断然不会希望家中真有个“嫡子”的,如此还要撺掇安胜居和陈氏亲近,定是另有原因。
这原因若是肯想,当真好找——第一,陈氏已然四十八岁多了,靠着药没有绝经,但能不能有身孕,却要另说;第二,便是壮年夫妇,也有努力数月乃至数年不得的,凭着安胜居这几天,便是陈氏还能怀,能不能顺利赶上,又要另说;第三,便是陈氏真有了,是生个哥儿还是再养个姐姐,仍要另说。
便是如上三点都符合了…陈氏能不能顺利生下儿子来,生下儿子能不能养活,养活了又能不能继承家业,也都不是定数。
须知安胜居不是个当官的,只是个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如何,乡下老宅里的爹娘正房都不清楚。裘氏若是有心思,慢慢转些银两乃至大部分生意到荣哥儿名下而不留给嫡子,那也很有操作空间。
于是,裘氏这大度一把,可能付出的代价其实并不大。而好处么,敷衍了周氏这一回要留下庶长孙的说法,她便能将荣哥儿在自己身边再留至少一年。一年之后再回来,她乖觉些,哄好了周氏,荣哥儿说不定真能留在她身边长大。
或许也不需要长大…长到七八岁记事儿的时候,可不就心向着生母了么?到那时候再让给陈氏养,只怕陈氏掏出心肝儿来荣哥儿都会嫌滴血呢。
裘氏,裘氏…她这一招,可真不好破。看陈氏的态度就知道了——陈氏即便难过自己受了委屈,可若是有希望生个亲儿子,受委屈算什么?陈氏愿意来赌这微小的几率,裘氏就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
于是,她安若墨再如何,也断不了这你情我愿的不平等条约。除非,除非是安胜居,裘姨娘或者陈氏之中的某个人,因为什么不可改变的原因,再也不能履约…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为了儿子
安若墨有两个毛病,第一,认床,第二,心思一重就睡不着。
这两点集合在一起,外加杜氏打呼,她这一晚上几乎又算是干瞪眼瞪了一整个通宵。
只是这一整夜,她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若是不让安胜居接着和陈氏接近,那是断了陈氏的愿望,她不忍心。可若是不这样…还能有什么法子叫裘氏留下儿子来?
无论如何,断断不能叫荣哥儿在裘氏身边长大!但行险的法子…却又用不得。
别的不说,单说周老太太,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荣哥儿虽然碍着亲娘是个低贱的人,但到底是安家唯一的子嗣。若是荣哥儿出了事,周老太太死也要扒出后头的真相的。若是那般,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裘氏么,那是安胜居心尖上的人——男人被猪油糊了眼,那可是擦不干净的。上辈子安若墨便体会过这一点了,这辈子,这渣爹比她亲爹还瞎,更别指望了。
唯一能动的,只有安胜居自己了。这大冬天的,能搞到什么叫男人吃了就不丨举的东西么?
安若墨只能想想,她对这方面从来没有了解…在现代有网络的时候都不曾百度过,现在更找不到地方打探了。
一晚上没睡好,她自然是青着眼圈儿的。眼见着天蒙蒙发亮,索性坐起来,穿好了衣裳去了灶房——陈氏要喝药,她早点儿去熬着也好。还没有想出好法子之前,她不敢给陈氏停了药的。
安若墨走路很轻,她觉得自己几乎是飘着挪动的——困啊,可就是睡不着啊,这种痛苦谁特么理解啊!
但在踏入厨房的时刻,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厨房里,有一个完全不该出现的人。
安若香。
而安若香正站在放着陈氏平素所用药材的柜子前头,手上不知道捧着什么,正在往里头吐口水。
于是,安若墨当机立断,一声惨叫比打鸣公鸡还嘹亮:“啊啊啊啊啊!厨房有鬼啊!”
然后,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没跑出去几步,正撞进周氏怀里头。
安家虽然是地主,但院子也修得不甚阔大,灶房离哪一处都不远。安若墨那把嗓子往劈里喊的叫法,怎能招不来人?
而厨房闹鬼——别闹,你听说谁家闹鬼是在厨房里的?鸡窝里可能闹黄大仙,但厨房里出的能有啥东西招来精怪?难道用鱼干勾搭猫妖么!
周氏和安老爷子年纪都大了,睡的时间也短了。目下这个时辰,周氏应该差不多也起来了,若是比着之前的作息来看,此刻去逛一圈捡捡昨儿晚上下的鸡蛋,才是这老太太的习惯。如今听得“厨房里闹鬼”,小气得要命的周老太太会不过来看?
而安若墨就抖成一团地抓着周老太的袖子,颤声儿道:“祖,祖母!我…我娘放药的柜子前头…站,站着个素衣的女娃儿…我…”
周老太太一怔,一把推开安若墨,便进了厨房,而厨房里柜子前头,正蹲着个被安若墨一声惨叫吓得手抖撒了药,如今正忙着收拾的安若香…
“你一大早来这里出精倒怪!”周老太太原本便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孙女,先前想着她不过是来偷吃些东西,但见着她打翻的那些药材,心下哪儿有不明白的?面容不由更严厉了些:“你动你娘的药材做什么!”
“我…”安若香到底是没见过场面,脑袋动的再快,面上一霎的无措也暴露了她的真实意图:“我听说,娘早上要喝药…我便想来替她熬…”
“当真?”周氏虽然是个粗疏的悍妇,但再粗疏的人也可能突发细心,而悍妇的作风则给她的对手提供了巨大的压迫感…
“当,当真…祖母,我…我昨儿个惹您不快了,所以想弥补一二…”安若香解释道。
安若墨“惊魂未定”,心中却在冷笑,哟,惹了祖母不快,来弥补嫡母?这什么鬼扯的逻辑?
“真孝顺!”周氏冷笑一声:“招儿,把药收起来,二天请了郎中来看看!你娘这几天便不要用药了!左右也不短这几天!”
“可是…”安若墨仿佛看到了机会一闪而过,抓紧时间道:“祖母!裘姨娘劝爹爹这几日都在娘那里歇宿呢!这药…”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叫周氏也有点儿吃惊,不由追问一句:“什么?”
“裘姨娘好心,劝爹爹去娘那里歇宿,好叫娘有点儿盼头揣上个弟弟。”安若墨答得机灵:“想必也是裘姨娘安排三妹来为娘熬药的!若是断药几天,不是负了姨娘的好心?”
周氏看看安若墨,又看看安若香,一声冷笑:“去告诉你姨娘!老婆子看上长孙了,无论你娘养不养得出哥儿,荣哥儿老身都要亲自带着!她若是不许,咱们就去族长那里辩个明白,世上有不叫祖母抱孙儿的道理吗?!”
哎呀我的奶奶你太上道了!那一霎安若墨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周老太这人老心不老啊,这脑袋瓜子动的真比安若香还快啊!
但安若香并不明白:“什么?昨日祖母不就说了,要荣哥儿养在这边么?这…”
“你回去同你姨娘这么说便是了!”周老太沉着脸,又向安若墨道:“别成天惊乍的,不像个姐姐。过了年给你堂姐商定了亲事便该你了,哪家的姐姐有你这般疑神疑鬼的!香姐儿穿的明明是桃粉色衣裳,你怎么给看成素色的?还叫唤什么女鬼!叫人笑掉了牙!”
安若墨委委屈屈低了头,嗫嚅道:“那,祖母…药…还收么?”
“收!”
安若墨便走到安若香跟前“帮”着她整理散落于地的药材。安若香捡拾那些药物的手都在抖,安若墨看着,不说,只突然冒出一句:“这药怎么潮了?湿得沾手!”
安若香一激灵,看向她手上的那一根不明小木片状物。而袖手旁观的周氏面上写满厌恶,道:“潮了就把这一包扔掉!看看那几包潮了没有,统统扔了算了!”
药这东西,从来都不便宜。可周氏…这是变了性子突然大方起来呢,还是害怕庶孙女除了口水之外还往儿媳妇的药里头掺杂了什么东西?
说到底,老太太大概还是想要个嫡生的孙子的吧…庶生的再如何好,从血脉上便差了那么一截,陈氏那是识文断字的秀才家的女儿,裘氏是什么?
周氏对她不喜欢的人,向来是很狠得下心的。
但她这一回搅局,却直接将安胜居和他的妻妾三人格局搅回了从前——不能将庶子留在爱妾身边,安胜居才懒得和正房周旋呢,索性又回了裘氏那边住。他大发雷霆离开的时候,陈氏面色郁郁,却什么也没说。
安若墨在一边看着,心里委实有些难受。待安胜居走了,她才到陈氏身边,拉了陈氏的手,道:“娘,祸福在天,老天爷是看得清善恶的。”
陈氏垂着眼眸许久不说话,终于勉强对她笑了笑:“罢了,我认命了…大概我命中便不该有哥儿。招儿,你,你跟着我这样的娘,受委屈了。”
安若墨迟疑了一下,伸开双臂抱住了陈氏。她的个头已然和陈氏差不离了,这一抱,陈氏一怔,整个人竟软了下来,伏在女儿肩头痛哭起来。
“娘,”她小声道:“你有我呢。我不委屈,娘生了我,都没嫌祖母给您的委屈…”
陈氏颤着手,抚摸她的面颊,道:“你若是个哥儿多好,咱们就不必这样受罪…”
安若墨心中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当个男孩子好啊,但她这穿越了穿成男的女的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陈氏正哭着,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是安若砚:“二婶!灶房里头的药快熬过了头了,娘叫我给您端来呢。”
安若墨这便要去开门接药——今日熬的药,是周氏赶紧去抓的。可安胜居已然同陈氏翻了脸了,这药便是喝了,怕也是来不及了。
果然,陈氏低声道:“罢了吧,你去和讨儿说…药不必熬了。没用了。”
让一个人去放弃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希望,是何等残酷的事儿?安若墨咬着牙才能点下头去——陈氏这么多年从不曾放弃生养一个哥儿的盼望,哪怕一年只有一次机会…
如今,她已然放弃了。命运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地步,你再如何不甘,也没了用处…
安若墨走到房门前,看着堂姐。安若砚见她一脸泪痕,也惊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二婶呢?”
“大姐姐…”安若墨哑着嗓子道:“这药,我娘说…不用了。”
安若砚怔了怔,眉目也沉了下来。
其实,不说安胜居那一对狗男女,安家还是和睦的。虽然周氏有些霸道,杜氏和陈氏都是棉花性子,家中时不时有人要偷偷摸两滴眼泪,但这一宅子的人,好歹还是把别人都当亲人的。
安若砚看着堂妹这样,大概也知晓了内情。她也不欢喜了,可还要道:“你多安慰二婶几句…荣哥儿养在咱们这里,她多带带,也是一样的…吧?”
一样的…吧?那哪儿能一样呢。别说陈氏未必能觉得一样,便是裘氏,也绝不会觉得一样!她被迫放弃了儿子的监护权,能这么罢休么?也只有安若砚这种天真单纯的古代姑娘会这么想!
而等到安胜居和裘氏要回县城去接着打点生意的时候,安若墨的预料成真了——这两个居然诚挚地邀请周氏一起去县城里头“享福”!
当真是好打算,周氏不是要含饴弄孙么?那么便去县城里头吧,县城里那可是裘氏待了许多年的地界!在那里周氏找不到两个儿媳妇帮她,这霸道的性格也不会讨邻居喜欢,更重要的是,荣哥儿这样还算是在裘氏身边养的!
裘氏这也是蛮拼的,为了留下儿子,宁可弄个恶心人物到自己眼面前晃着…
安若墨心下冷笑,而眼前,她那个渣爹安胜居,还一脸诚挚道:“儿子先前不孝,没有请下人来伺候爹娘。爹娘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单凭着两个姐姐和两个媳妇,只怕伺候不周到,到县城里头享享福,也是应该的。咱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作者有话要说:
一出有指使的爬床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安若墨听得这八个字,简直犯恶心——用尾椎骨想也知道,这“一大家子”里,断然不包括她和她娘。
否则,裘姨娘费尽心力保护自己的儿子远离她们母女的努力,还有什么价值呢?
而不能不说,这一招且不说是谁出的吧,总之很是高明。那周氏听得这一句,直欢喜得脸上皱纹儿都笑开了:“我就知晓,我儿孝敬!真不枉为娘的养你一场…”
此言一出,安胜居的眼光便极快地与裘姨娘对了一下,之后又带着一脸笑,道:“儿子先前不曾早想到爹娘孤单,已然是不孝,娘不责备,儿子便是万分欢喜了。哪儿还敢当娘的夸奖啊!”
而周氏欢喜之余,则忙向杜氏道:“快去,帮你妹妹收拾东西!咱们赶早进城——等咱们回来,也给你讨儿带些钗环首饰充嫁妆!”
这一句话出口,连杜氏面上都带了几分欢喜,便忙忙地要出去。安若墨眼看着没法儿了,只能站出来,弱弱地问了一声:“祖母!您和祖父走了,谁来管下头做活儿的?除了您和祖父,还有谁知晓那些个分利钱粮?我和娘,还有伯娘,大姐姐,都是女人家,没用场的。且不说镇不住那些个庄户汉子,万一生了闲话,可如何是好?”
周氏登时便不笑了,眼眉皱起来,一下子便愁了。
去城里享福当然是好事,可若是因为这个,导致明年收租子时受到损失,又或者是碰上什么有坏心的,糟践了媳妇孙女的名声去,大概仿佛,都不甚划得来。
“这…”她思忖了好久,终于将目光移向安老爷子:“这可怎么好?”
安老爷子仿佛没想到自己还有能说话的一天,先愣了一下,方道:“你有主意,听你的便是了。”
周老太登时便撇了嘴:“一天到黑了也只知道吃!旁的一概不知——这么的吧,咱们去县城住三天!若是那些丫头伺候得果然好呢…带回来叫两个媳妇儿也享享福,那也是好的。”
眼看着裘姨娘的脸都白了,安若墨给祖母收拾东西的时候心情便格外好。
然而,周老太太却在两天后便急赤白脸地跑了回来,面色愤怒,一进家落了座,喝了一大碗水,便怒道:“那小贱蹄子!老娘真恨不得扒了她皮!”
安若墨站到她背后给老太太捶背,安若砚跪在老太太腿边儿给她捏腿,杜氏站在下首垂头打算细听婆母教诲——一屋子人中,独独缺了个陈氏。
“祖母消消气。”安若墨细声细气道:“为了那出身不干净的生气,不值当。”
“什么出身不干净?!”周老太太怒道:“你当我说谁?我说那…那香姐儿呢!”
香姐儿?安若墨一怔,最先惹了老太太生气以至于在县城中呆不下去的,居然不是裘姨娘,而是她的庶孙女安若香?
“香姐儿她…她…她怎的了?”她陪着小心问道:“祖母啊,香姐儿原本便是个莽撞爱偷懒的,可人也不见得多坏…便是娇养了冲撞了您,到底还是您的孙女儿,是爹爹的骨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