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然垂下眼眸,留两排浓密的睫毛,弯弯丽丽的翘起,道:“既然表哥惜花,顶多,我以后不摘便是了,也不知那桂花粥,谁刚刚吃的最多。”
盛怀泽嘴角噙着笑意:“生气了?”
乔嫣然低声嘟囔:“表哥是皇上,我可不敢生一国之君的气。”
盛怀泽再次拉起乔嫣然,迈开脚步朝桂树走去,音柔调缓,娓娓道来:“花开的再好,终归是死物,哪能像你活生生站在朕眼前,有声有色,有说有笑?”
伸手掐下一朵小小的金桂花,嵌到乔嫣然发间,盛怀泽星眸璀璨,如数倾泻在乔嫣然眼中,温爱款款:“嫣然一笑的样子甚美,比花可好看多了。”拇指腹轻轻划过乔嫣然的脸颊,指下的肌肤异常的软嫩,声音也愈发轻柔,宛如呢喃:“人比花娇,你说,表哥是怜你还是惜花?”
说罢,毫无预兆的欺近身,吻住了乔嫣然的唇。
双唇相碰的一瞬间,乔嫣然骤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被雷劈傻了,盛怀泽的舌尖已分开乔嫣然的唇瓣,趁机深入内里,前所未有的唇齿相依。
一番浅尝,盛怀泽恋恋不舍的退出,圈在乔嫣然腰间的手,却并不收回,含笑的眼眸神采熠熠,柔声道:“吓着你啦。”
乔嫣然已然全身僵硬,脑子也转不过神了:怎么正说着话,就突然亲过来了。
没得到回应,眼前的俏脸也布满了震惊神色,盛怀泽不由以额抵额,低笑道:“傻丫头,若还不回神,朕可就再亲你了。”
姗姗来迟的红霞,瞬间扑满了整张脸颊,乔嫣然别过热腾腾的脸,一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羞恼架势,从喉咙深处堪堪挤出三个字:“回—神—了—”
金口玉言的皇上,说话也不再一言九鼎,箍紧怀中的细柳腰,转而亲上乔嫣然艳滴滴的耳垂,乔嫣然甚少戴耳坠,于是,盛怀泽齿舌并用,轻噬慢舔,动作极尽暧昧。
盛怀泽昨日得寸进尺,今日得尺进丈,再温顺的猫儿也有炸毛的时候,乔嫣然实在装不下去了,就在这时,盛怀泽忽然停了下来,在乔嫣然耳边嘘出一口气,轻语道:“嫣然,朕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
求得其所的语气,仿佛期盼了许久的情花,终于得已绽放。
乔嫣然也缓缓吐出一口气,辨不出自己,究竟该喜还是该悲。
升起的秋阳,为园内的花草林木,镀了一层薄薄的暖色,盛怀泽放乔嫣然出了怀,继续携着她的手,迤逦前行,就像年少之时,偶尔闲暇的盛怀泽,会牵着稚龄的乔嫣然,一步一足印,走遍了御花园每一处角落。
刘全禄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老老实实候在御花园外,见盛怀泽与乔嫣然携手走出,勾着脑袋快步上前,恭恭敬敬道:“皇上。”
“回御书房。”盛怀泽吩咐道,正要遣人送乔嫣然回康和宫,却听到一阵嘈杂的哭喊声,不由皱眉问:“怎么回事?”
刘全禄眼观鼻鼻观心,禀道:“回皇上,滟嫔娘娘和荣贵人在前头。”
第3章 ——第03章 ——
盛怀泽神色不变,只是静默了片刻,随即道:“去看看。”却不松开乔嫣然的手,直接拉了她一同前往。
乔嫣然不欲掺和后宫诸事,展开一脸的笑容可掬,婉言请求离开,道:“表哥,火上的药膳,时辰已差不多,我得回去服侍姑姑了。”
盛怀泽如何听不出其言外之意,仍手上不松,步伐未止,略微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嫣然,这些事,你日后总归是要料理的…”
言尽于此,表露的涵义却光明如镜,耀恍恍的照出朝堂后宫的猜想:虚待多年的中宫之位,铁板钉钉会落到乔家女身上。
若在其位,必谋其政,盛怀泽不允她躲开,乔嫣然自不会再找借口推脱,亦步亦趋与他同行。
刘全禄拂尘一摆,庄严的搭上左臂,面无表情的扬声唱吟:“皇上驾到~~”
一时之间,哭喊的声音歇止了,翻飞的柳眉归位了,通通转化为低矮卑微的姿态,毕恭毕敬的喊出同一句话:“参见皇上。”
盛怀泽牵着乔嫣然施然走近,眸光掠过眼前诸人,不免众人礼姿,不带丝毫疾言厉色,只淡淡开口询问:“何事在此喧哗?”
半蹲着身子请安的滟嫔,柳叶细眉丹凤长眼,面容格外的精致,漂亮的像一幅画卷,耳内闻得盛怀泽没有怒意的问话,第一个仰起脖颈,娇滴滴地回了话:“回皇上…”
却在抬眼的一瞬间,看到皇帝挺拔的身畔,倚着乔嫣然娇俏的身影,两人交握的手掌更是无端刺目,滟嫔脸色一变,压下心内波涛汹涌的翻滚情绪,勉强说下去:“荣贵人恃宠生骄,顶撞臣妾。”
俯首跪地的荣贵人,微抬起楚楚动人的脸,面容垂着泪痕,眼眶内更是珠泪滚滚,哭的梨花带雨,低泣着委屈出声:“皇上,嫔妾没有,嫔妾冤枉。”
滟嫔登时柳眉竖起,转首怒视荣贵人,语气咄咄逼人,道:“若不是仗着皇上宠爱,荣贵人的侍女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出言顶撞本宫?”
一个宫女跪地前行几步,连连叩首,哭着辩解,道:“皇上,实在是滟嫔娘娘欺辱我家贵人,奴婢气不过,才出言冲撞,请皇上明鉴。”叩首起伏间,露出的两瓣脸颊,印着分分明明的手指印,嘴角尚挂着一缕鲜红的血迹,想来是忠心护主,更激怒了滟嫔,才被狠狠掌了嘴。
滟嫔还待再出言,盛怀泽一记森寒的眼光横去,好比冬日雪水淋头,不由脊背生出透骨的寒意,忙噤口不言,垂下了脑袋。
“荣贵人管教下人不当,致使以下犯上,罚俸三个月;滟嫔身为一宫之主,无宽容大度之心,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盛怀泽语气淡淡,不见情绪起伏,说完之后,既不管身子已然摇摇欲坠的滟嫔,也不理低低抽泣的荣贵人,只神色自若的唤了声:“小安子。”
后侧的小安子小碎步跑来,半低着机灵灵的一张脸,细声回道:“皇上,奴才在。”
盛怀泽已迈开脚步前行,徒留尚保持行礼的众人维持着姿势,聆听帝王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徐徐落入耳内:“将此事告知淑贵妃,并警谕后宫,以此为诫,日后若再有重犯者,朕定严惩不贷,传旨去罢。”
小安子尖尖的嗓音,在乔嫣然脑后方十分嘹亮的应了:“奴才遵旨。”
又走出数百步远,盛怀泽停下脚步,拍了拍乔嫣然的手背,表情别无二致的温和,眼里有着纵容呵护的笑意,道:“嫣然,朕要回御书房,你若是走的累了,便乘撵轿回去。”
终于重获自由的手,端正规矩的摆到腰际,乔嫣然屈膝行礼,含笑恭送:“表哥慢走。”
盛怀泽脉脉含情的望着乔嫣然,轻笑说道:“如你所说,朕这次是真的回御书房了。”说罢,转身离去,留给乔嫣然一抹欣长的背影。
只是才刚走出几步,盛怀泽突又转回首,笑若暖人的春风:“朕会在康和宫用晚膳,记得准备好桂花茶,还有桂花糕,那几株金桂树的花儿,你爱摘多少便摘多少,就是摘秃了也无妨,随你高兴。”
乔嫣然正要出声应好,冷不丁的,盛怀泽突然摆出一张鬼脸,还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乔嫣然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
偶的个神呐,皇帝老爷,你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做鬼脸,难道忘了丢脸俩字怎么写嘛,幸好,周遭的奴才不敢直视天子容颜,不然还不得自戮双目。
实话讲,盛怀泽的脸实在不适合装可爱,一脸傻兮兮的模样…
乔嫣然到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一串清凌凌的音符,怕笑的太过分,失了大家闺秀的端方,忙以手掩住唇角,可眉花眼笑的神色,还是大大取悦了盛怀泽。
盛怀泽吟着“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飘然远去。
乔嫣然目送盛怀泽的身影走远,消失在林木深处,静立老半晌的竹雨和竹云,双双移步走近前来,一左一右分站乔嫣然两侧,竹雨凑近脑袋,露出一脸贼兮兮的笑,道:“皇上待小姐可真好,最会逗小姐开心了。”
乔嫣然偏过脸,眉峰微挑,笑意艳丽而危险,道:“竹雨,你的舌头是不是多长了三寸,话竟这般多?”
竹雨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乔嫣然抬起食指尖,戳了戳竹雨红润的脸颊,笑意渐淡,道:“这等话以后少说,不然,我让竹云给你修剪修剪舌头。”
竹雨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忙保证道:“奴婢以后只在心里说。”
乔嫣然无奈的笑了:“那我便管不着了。”
随即缓缓敛下笑意:盛怀泽待她实在过分的好,好到乔嫣然认为说出实话,都是一种无情的残忍。
乔嫣然悠悠抬起头,望向澄碧的一片晴空,苍穹辽阔,秋雁正南飞。
正望着天空出神,竹云在身后静静问道:“小姐,走的累不累,要不要乘撵轿回去?”
这时,后方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听在耳中颇凌乱不整,乔嫣然收回望天的目光,半侧过脸,看到滟嫔扶着宫女的手,恼怒呼呼的一阵疾走,满脸气急败坏的神态,全无素日的优雅美姿,与乔嫣然四目相对时,滟嫔更是掩饰不住的目欲喷火,死死瞪着乔嫣然发间。
乔嫣然顺着滟嫔的视线,神色自若的摸向发髻,触到那支新换的和田蓝玉簪,还碰到了那朵小小的金桂花。
滟嫔玉白的贝齿咬了咬唇,终是冷冷哼了一声,绕道离去,随后慢行而来的荣贵人,淌着一脸悲切的泪水,湿汪汪的看了眼乔嫣然,颔首之后,也默默走了。
乔嫣然摘下发间的小小金桂花,垂眸看了一阵,和颜悦色的吩咐:“竹云,你和竹雨再去摘些新鲜的桂花备用。”
侍立一旁的竹云轻声应道:“是,小姐,那奴婢先送您回康和宫。”
指腹的小桂花枝细弱无力,乔嫣然捻着转了几圈,道:“不用,你们且忙去,我自己散散心。”
竹雨不由担忧:“小姐,皇宫这么大,奴婢还是跟着您吧…”
乔嫣然笑了笑,语气如常:“这皇宫的路,我不知走过多少遍,道路熟悉的紧,不会走丢的。”
竹雨还想再说,乔嫣然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再多话,我现在就让竹云修剪你的舌头。”
竹云却不多话,抖开手臂上的披风,搭到乔嫣然肩上,系好带子,很是沉稳道:“秋风凉,小姐着好披风,免得受了寒,夫人又该心疼了。”
乔嫣然伸出两只手,一手摸上一张白净的脸,来回捏揉了一顿,笑眯眯道:“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一会就回去了。”
乔嫣然独身一个人,在皇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凤仪宫时,看到几个宫女和太监从内走出,谨翼的关上凤仪宫的大门,望见乔嫣然的身影,均恭敬的行了行礼,再慢慢退下。
凤仪宫虽空闲三年,内务府却安排了人每日清扫,仿佛随时欢迎它的主人迁入居住。
乔嫣然望着高耸的殿宇飞檐,华丽富贵,有些怔愣。
这座宫殿,是后宫每个女人的梦想终点,却不是乔嫣然想要的归宿。
秋风乍起,拂动乔嫣然的衣发纷纷掠起,乔嫣然回过神,远离了凤仪宫,继续徒步走下去,走了许久,也不觉着累,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了月华门。
月华门离御书房甚近,乔嫣然有些默默的无语,她怎么会走来这里?不多作停留,当即转了方向,打算原路折回,却望见刘全禄手持拂尘,领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另一条道路行过来。
看到乔嫣然,刘全禄仿佛见了亲娘般高兴,端的是笑逐颜开,喜道:“乔小姐,您可是来见皇上的?奴才这就去为您通报。”
乔嫣然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客气有礼道:“不必,我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一走,就走这么远,刘全禄虽称不上真正的男人,男欢女爱的情、事,心底却跟明镜似的清楚,嘴里仍说道:“乔小姐来看皇上,皇上肯定欢喜。”
刘全禄如此热心,乔嫣然心底无语至极,脸上却不动声色,谦逊和婉道:“刘公公,皇上政务繁忙,不用惊扰,也不必说我来过这里,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乔嫣然的视线浅浅划过,那默不作声的男人一眼,那是一张十分陌生的男人脸,却有着极俊美的容颜,既已背过身,乔嫣然断不会再回首细赏,因为那不合规矩。
所以也不会知晓,那人的眼中隐藏着如何奇异的浓烈色彩。
归至半途,恰遇奉命来寻人的庄德福,见乔嫣然无恙,庄德福终于松开一口气,道:“乔小姐,可让老奴好找,太后要见您呢。”
乔嫣然十分歉然:“有劳庄公公,我这就回去。”
回到康和宫,太后倚在长榻,拉了乔嫣然在边儿坐下,将侍候的宫人都遣了出去,只余姑侄两人说些体己话:“姑姑让你送皇上出门,怎么你也一去不归了?”
乔嫣然含羞带涩,小声答道:“表哥说想消食,便陪着在御花园逛了一圈。”
太后笑的欣慰,道:“这样很好。”
乔嫣然一脸长大懂事的乖巧,说道:“姑姑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望见阳光斜斜洒落进来,开口道:“快该传午膳了,我去厨房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太后目光带了些不赞同,亲自指点迷津,道:“哀家每日的膳食,自有他人操心,你不用事必躬亲,把用在姑姑身上的孝心,多分些给皇上。”
乔嫣然很不好意思,低低唤了声:“姑姑…”
太后浅浅叹息一声,慢慢说道:“女人这一辈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姑姑年纪大了,怕是护不了你多少年,以后的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嫣然,你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若没有皇上的庇佑恩宠,就算身居皇后之位,也是步履维艰,皇后之位为你预留三年,其中虽有姑姑的授意,也有皇上打小就喜欢你的缘故,你可明白?”
乔嫣然掰着细细的手指尖儿,低声说道:“表哥的心意,我知道。”
太后慈爱的目光笼罩着乔嫣然,语调仍是慢慢的:“知道就好,你从小陪着姑姑,姑姑看着你长大,视你如亲生女儿一般,疼你不亚于你爹娘,也盼着你一辈子平安如意,皇上虽有六宫妃妾,但姑姑看的出来,皇上一颗心都吊在你身上。”
乔嫣然垂下头,声音低缓:“姑姑的意思,我都明白。”
太后伸手摸了摸乔嫣然的发丝,触手极柔软滑顺,笑道:“好孩子,你自小聪慧乖巧,又明事理,也难怪,我这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你。”
帮乔嫣然紧了紧那根和田蓝玉簪,笑道:“你戴的这支玉簪,明明知道是姑姑的心爱之物,不也巴巴的要走送给你了。”
想了想,不由嗔出一句:“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乔嫣然露出笑脸,宽慰道:“表哥也很孝敬姑姑啊,天日渐凉,表哥今早送您的那件斗篷,用的是极珍贵黑狐皮毛所制,表哥一片孝心,您可不能视而不见呀。”
太后点了点乔嫣然的鼻子,满足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
闲话不久,庄德福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太后,午膳已备好,要不要传?”
太后应道:“传。”
一起用了午膳,服侍太后午睡下,乔嫣然浅寐了一阵,着手准备皇帝钦点要吃的桂花糕,身居康和宫,乔嫣然的一举一动,身为太后的姑姑都知晓,万事对皇帝殷勤上心,方显乔嫣然也对皇上真心一片。
只是,这样的日子,纵然锦衣玉食,一身荣华,却活的太累…
岁月如流,会嬉笑怒骂的乔嫣然,已随着时空的穿越,被荏苒的时光,磨成了一名古代女人。
乔嫣然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天意何为?
第4章 ——第04章 ——
晚膳临近前夕,刘全禄亲自跑来康和宫,传达皇帝的旨意,给太后屈膝请了安,躬身言道:“太后,皇上命奴才前来说一声,因与骆将军商量国事,不能前来用晚膳,让太后和乔小姐莫等着。”
太后略一颔首,道:“哀家知道了。”
看了眼身畔忙碌半晌的侄女,微顿之后,言道:“刘全禄,皇上国事再忙,也不能耽搁用膳伤了龙体,你在旁要多规劝着些。”
刘全禄甚是乖觉,忙道:“奴才晓得,皇上留了骆将军共用晚膳,御膳房已备好,随时候着。”
太后满意得“嗯”了一声,继而微微一笑,赞道:“你差事当的不错。”
刘全禄赔着笑脸,连称奴才不敢。
太后抬起手,指了指桌面摆着的一碟桂花糕,道:“这碟桂花糕,哀家吃着味道极好,你顺路带回去,让皇上也尝尝。”
刘全禄垂首应道:“奴才领旨。”
太后侧过脸,望向乔嫣然,乔嫣然知情会意,双手捧起那碟糕点,亲自交予刘全禄手中,低声道:“有劳刘公公。”
刘全禄又是一句奴才不敢,才慢慢倒退出康和宫。
太后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好言安慰乔嫣然:“国事繁多,皇上忙到无暇分、身,也是常有的事,嫣然,你别太往心里去。”
乔嫣然趋步回到太后身边,暖声慢语:“表哥是一国之君,管理一国之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全系在表哥一人身上,姑姑,嫣然虽不懂国家大事,却也识字念书,明白事理,所以不会有所怨言。”
太后拉过乔嫣然的手,低叹一句:“好孩子。”
吩咐庄德福传了膳,站起身来,如同寻常人家和儿子赌气的老太太一般,故作怒色:“皇上不来,咱娘俩先用,不管他。”
乔嫣然笑的眉眼俱弯,亦随声附和:“恩,不管他。”
雕花漆红窗外,秋风卷起落叶,发出簌簌声响。
时辰尚早,毫无睡意的乔嫣然,斜倚在暖榻之上,烛火剔亮通明,桂花香四下溢散,手里捧着一卷书册,看着看着,便渐渐出了神,离了魂。
门缝悄无声息的打开,在乔嫣然毫不知晓的情况下,盛怀泽偷偷闪身进来,脚下步履放的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一室宁静,一步一步缓缓踱到乔嫣然背后,然后,抬手蒙住乔嫣然的眼睛。
理所当然,吓了乔嫣然好大一跳。
乔嫣然拍着胸口,颇有些神魂不定,嗔怪道:“表哥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
盛怀泽见乔嫣然恼怒的小模样,恰如眉色生春,格外温婉暖心,拾起那卷掉落的书册,掀起外袍的衣角,盘腿坐在小方榻桌对面,笑道:“竹云说你在看书,朕不忍心打扰你。”
乔嫣然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长气,扁了扁嘴:“可我本来好端端的,表哥却捉弄我,差点没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盛怀泽低低笑出声来,颇有诚意的端起茶盏,递到乔嫣然眼前,道:“是么,那朕替你端茶压惊,赔礼道歉。”
乔嫣然接过茶盏,装模作样的揭开茶盖,抿了一口放下,嘿然一笑,道:“魂定了,谢表哥。”然后,半直起身子,给盛怀泽沏茶。
盛怀泽半垂下眼帘,随手翻了几页书册,颇感兴味道:“你一向喜欢看人物传记,什么时候对诗词感兴趣了?”
乔嫣然倾身,将茶盏放到盛怀泽手边,笑道:“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光罢了。”
盛怀泽丢开那卷诗册,眉峰微挑,气定神闲道:“岁月悠悠,朕陪你一同打发。”说罢,扬声唤道:“刘全禄。”
守在门外的刘全禄,推开房门,小跑至皇上跟前,弯腰低眼请示:“皇上?”
盛怀泽端起手边的茶盏,吩咐道:“摆棋盘。”
乔嫣然却十分不乐意,道:“表哥,你刚刚才捉弄我,现下又要欺负我。”
盛怀泽笑意促狭,却道:“和你下棋而已,怎么就成欺负你了?”
乔嫣然明眸流转:“表哥明知我棋艺差的很。”
盛怀泽搁下手中的茶杯,“唔”了一声,自己先忍俊不禁,十分慷慨大方的说道:“朕让你六子如何?”
乔嫣然这才勉勉强强的应了声:“那好罢。”
待刘全禄摆上棋盘,二人你一子我一子,开始对弈,盛怀泽只用三分脑力,亦应对游刃有余,于是,不甘沉默的闲话道:“嫣然,朕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之后,可别太高兴。”
乔嫣然举棋不定,手里拈了一粒黑子,正在思索下到何位能撑的久远些,闻言,语气只是很随意的疑惑:“什么事?”
盛怀泽拿手撑着下巴,看乔嫣然略蹙着秀丽弯眉的脸,含笑说道:“庭然今日回府了。”
乔嫣然本要淡淡“噢”一声,只是下一刻,猛然抬起头来,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三哥?”仿佛不可置信般,又确认一次:“我三哥,他真的回来了?”
盛怀泽好整以暇的目光望来:“自是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惊喜过后,乔嫣然眼中又浮现出一抹担忧:“三哥当初离家出走,可把我爹气坏了,且又是一走就两年多,我爹到现在提起三哥,还是怒火未消,三哥这次归家,铁定是又要挨板子了。”
盛怀泽笑了一笑,不以为然:“嫣然放心,有外祖母和舅母护着,那板子只怕是挨不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