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饮尽汤药,接过我递上的手帕拭了拭嘴角,对沈湄笑道:“沈太医,有劳了。”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沈湄收拾好,作娇羞状道:“姜大人,我与扶相差不了几岁,你若再称我‘沈太医’未免太过生分,像哥哥一样叫我湄湄便好。”说话时,状似无意地碰了碰师父的手,酡红的小脸如春红般娇艳欲滴。
这这这…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什么差不了几岁!五岁都有俩代沟了好吗!我默默地腹诽。
“也好,”师父不动声色收回手,笑得甚是慈爱,道:“沈洛是我的学生,你既是他妹妹,我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
言外之意很明确,沈湄如此聪慧不可能不明白。果然,听完这话,她俏脸发白,尴尬地笑了笑,随意聊了几句便捧着食盒退下了。
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觉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是怎么回事…
我风华绝代、皎如明月的师父大人啊,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说追就能得到的?别看他平日里温柔如水,在处理感情问题时,他装疯卖傻很有一套。
话说又回来了,虽然喜欢师父的姑娘很多,但我自幼与他一起生活,从未听说过他与谁家的姑娘亲近,以至于朝中那些闲来无事的人乱嚼舌根,竟说师父有龙阳恋|童癖,常年在府中包养娈童…委实荒谬得很!
“师父,沈太医很喜欢你嘛…”我绞着手帕,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难怪师父这么着急要把徒儿嫁出去…”
他拿起书,“又胡说。”“我没胡说。”
半晌之后,他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为师自然不会强迫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当真嫁人了,相府难免冷清,只怕我也会不习惯的。”
我暗松一口气,得了便宜还不忘卖个乖,“所以徒儿哪里也不去,这辈子都要陪着师父,不让师父有任何机会感觉到冷清。师父,徒儿会好好孝顺你的。”
师父无奈地笑道:“真是把你宠坏了。”
我笑嘻嘻道:“师父宠的,谁敢有异议?”
3扶家有女初为相(3)
用过午饭后,我与师父一同散步回府。
午后春日慵懒,街上碧树交错,琼花团团簇簇。有风过处,白雪一般的花瓣款款飘落,漫天花雨,缤纷绝尘。
师徒二人并肩而行,谁也不说话。我低头看了看师父半隐在袖中的手,这双玉骨奇秀、指点江山的手,这双曾经任由我牵着的手,如今却也只能看着。唉,多么希望我能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做他承欢膝下的小徒弟。
其实我并没有奢求太多,能求得一世相伴已是此生最大的满足。可我也知道,这只是奢求。师父不可能一辈子独身,我也不可能永远不嫁人,但我总想,或许那一天会来得迟些,或许永远也不会来。
“嫣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抬头,见师父扬眉浅笑,淡淡地将我望着,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仿佛有洞悉一切的力量。我压下思绪,掩饰地笑道:“十日之后便是师父的生辰了,徒儿在想送什么给师父。”
他笑了笑,道:“不用费神,陪为师好好吃一顿饭便足够了。”
“…”
他虽这么说,我却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手工废,每逢师父过寿,我总想着要亲手做一些小东西送给他,却每每未能如愿。
想我十二岁那年,耗时三天三夜扎了一只纸鸢送给师父,还未来得及飞上天便散架了。之后还做过毛笔、烧过鼻烟壶、编过流苏,轻者如毛笔掉了一纸毛,重者如鼻烟壶直接爆炸…真是惭愧之极。也不知这回的衣袍能穿不能穿。
我正悲痛地追忆往事顺带反省自身,忽听尖锐刺耳的马嘶声破空传来,下一刻,腰间蓦地一紧,眼前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师父紧紧地搂住。
一股久违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如空山新雨,我靠在他的怀里,颇有几分醺醺然,不曾喝醉却胜似喝醉。
苍天啊,大地啊,就让我这么醉在师父的怀里罢,永远也不要醒来。
奈何好景不长,未几,一声怒喝生生将我的神思拉了回来,“大胆刁民,竟敢冲撞王大人的马车,活腻了不成!”
定睛望去,只见一辆奢华雍容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前方,马儿不安分地来回扬蹄。眼前,衣着不凡的年轻男子剑眉倒立,正怒气冲冲地瞪视我们。
“在京城天子脚下,你敢驱车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横冲直撞,竟还责怪我们不长眼睛?”师父语意淡淡,举手投足间却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那男子待要发作,忽听车厢中传来一声呵斥:“不得无礼!”
一名锦袍玉带、鹤发长须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视线在我与师父之间来回扫了几圈,这才不紧不慢地拱手笑道:“原来是扶相和姜大人,下人有眼无珠,还望二位大人莫要见怪。小梁,还不速速向二位大人赔礼道歉!”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国师王旭尧。他乃是当今太后的父亲、皇上的外祖父,也是外戚党的首脑人物。他向来与师父政见不合,早已视我师徒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拿我们无可奈何。我猜,他现在定然十分后悔方才没有直接将我们撞死。
师父将我放开,我不由有些晃神,下意识地抚了抚方才他触碰过的地方,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掩口咳了咳,道:“王国师言重了。姜某已辞官归隐,如今只是一介草民,不敢妄称什么大人。”
王国师并未接话,捋一把胡须假惺惺道:“方才马儿受了惊,没有伤到二位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我忙收敛了心神,笑道:“不用麻烦了,我与师父都没事。王国师,若本相没记错的话,我朝律例明文规定,不得在人群聚集的街道上驱车飞驰,王国师身为当朝一品,更要以身作则才是。好在今日是冲撞了我们,我师父自不会与你计较。若是冲撞了平民百姓,改日被人参上一本可就不好了哟。”
那厢王国师被我一通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间的青筋隐约跳动。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模样,“扶相好意,老夫心领了,下次一定注意。”
我心下痛快,面上还要装作不甚在意地向他拱了拱手,道:“王国师,切记小心驱车,我们告辞了。”说完,扶着师父转身离去。
直到走远,师父才说:“嫣儿,你为何要逞口舌之快,故意激怒王国师?”
我撇了撇嘴,嘀咕道:“谁教他常与师父为难,害得师父心力交瘁伤了身体?再者说,徒儿并没说错,此事本就是他的不对。师父从未怕过他,徒儿自然也不会怕他。”
他微微一愣,放柔语气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王旭尧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为师只是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我嘿嘿笑道:“师父放心啦,徒儿心里有数。”
第二日清晨,春雨淅沥,润物无声,清新的晨风携来些许凉意。
且说昨晚忙活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才敲定衣袍的纹饰,心满意足地打算洗洗睡了。爬上床才想起还有奏折没看完,只得苦逼地爬起来挑灯夜读。谁知道还没看几本,天便蒙蒙亮了。
我穿好官袍拿起笏板,像往常一般揽镜自照,不料却被镜中人一张沧桑憔悴的脸生生骇了一跳。我转过身,垂头丧气地问贴身丫鬟书蓉道:“书蓉,我这鬼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书蓉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小姐,熬夜伤身又伤脸!”
伤脸…我无奈地叹息一声,顶着两坨黑眼圈出门去上朝。
刚穿过回廊,一抹清峭淡薄的剪影便映入眼帘。只见师父手执一把紫竹伞,静静地站在水池边。他并未束发,只是将青丝随意地绑在背后。颀秀如竹的身姿笼在蒙蒙雨丝中,竟有几分不似凡人。
原本健步如飞的我脚下蓦然一滞,既想走过去,又不想走过去。理论上讲我没有避开师父的理由,但眼下我这一张隔夜脸实在是…不太想让他看到啊。
正当我纠结不已,师父如有知觉般转过身向我看来。雨打春红,落得满地寂寥。伞下,他明眸温润如珠,若有万千光华。
“嫣儿,过来。”他唤我,将伞倾向我这边,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赶紧过去。我只好硬着破头跑过去。
他虽在病中,精神却尚好,容笑浅淡若春风拂面,挥袖轻柔地拭去我额间的水珠,嗔道:“怎么出门不打伞?”
我赧然低头,解释道:“马车上有,所以懒得再取了。”
他似是仔细地将我打量一番,关切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可能是昨夜看奏折看太晚了罢,”我下意识地伸手捂脸,笑道:“师父不用担心,我没事,待下了朝回来睡个回笼觉就会好的。”
师父垂眸静默,半晌,笑意之中带了几分歉疚、几分苦涩。“别家姑娘都在曲池荡千、芳草欢嬉,你却要夙兴夜寐、忧国忧民。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一肩挑起天下…都是师父害你如此辛苦。”
我连连摆手,急忙道:“不是的!徒儿自幼孤苦无依,幸得师父收留,身受师父的养育大恩,结草衔环也难报答。师父无需内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你分忧解难是徒儿应该做的,哪里有什么辛苦!”
师父看我良久,喃喃自语道:“我保证,不会太久…”
“啊?”
他轻柔地撩起我耳际散乱的发丝,笑道:“没什么。”
我被他看得颇有几分不自在,本想伸手扶好官帽,不料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指尖。温凉的触感激得我心脏猛然一收缩,浑身上下浮起阵阵酥麻之感。心下仿佛有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异样情愫,连脸颊都跟着隐隐发烫。
我忙掩饰地低下头,道:“师父,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吗?”
他一怔,收回手,笑道:“大概是从前习惯早起,一时难以改过来罢。前几日你说想看荷花,为师在这水池里撒了些荷花的种子。反正是睡不着,便起来看看它们发芽了没有。”
我只不过是随意提过句,师父他…竟记在了心上?
蓦然间,我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胸口砰砰直跳。我抬头仰望师父清俊的侧颜,好像受到蛊惑一般,再挪也不开眼。
四周万籁俱寂,没有风声,没有雨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
“嫣儿?”
“啊,师父…”我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里慌张地留下一句“徒儿去上朝了”便落荒而逃。
“路上小心,为师等你回来吃饭。”
身后,他依然温静地立在杏花烟雨中,许久未动,身影出尘而落寞。澹然的眸光似是深沉了几分,不复以往清亮。
4扶家有女初为相(4)
师父果真料事如神,待我领着文武百官在九龙殿门口罚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后,裴少卿这昏君终于姗姗来迟了。他一撩龙袍,翩然坐下。那双狭长的凤目扫过满殿众臣,最终落到我身上,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我掂了掂手中的笏板,表面作出低眉顺目状,心里却暗自奸笑:叫你调戏本相,今天非要让你好看!
小喜子侍立一旁,阴测测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微臣有事启奏。”工部尚书首先出列,朗声道:“今春江南大旱,月余不曾降雨,土地龟裂现象严重,水稻、黍稷、蔬菜等诸多种物不能及时播种,勉强种下的种物由于灌溉不良,普遍发育不良。臣恳求皇上,及时下拨赈灾金以兴修水利,遏制旱情。”
此人与师父是同窗好友,师父时常赞其清廉正派、光风霁月,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这一番话立即引起殿内议论纷纷,殿内群臣一半人看向王国师,另一半人则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师父迟早会回到朝堂。他辞官并非因为身体真的不好,而是在改革官制一事上与外戚党政见不合。我这徒弟只是个暂时顶包的。不过,即便如此,我的看法也代表了师父,所以他们看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师父。
龙椅之上的裴少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此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我正要开口,那厢王国师一捋胡须,笑眯眯道:“回皇上,依老臣之见,江南一带湖泊众多、水泽遍布,素来有水乡之称。即便真有干旱也无需特意拨款赈灾,只要就近引水灌溉便可。眼下北方遥辇国日益壮大,觊觎中原富庶之地,大将耶律沙时常纵兵骚扰我朝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老臣以为拨款扩充军费才是当务之急!”
“国师言之有理!”“臣附议!”“附议!”外戚党纷纷附和,相党则沉默不语,每个人的眼光恨不能直接黏在我身上。
除了上次对裴少卿欲行“逼|奸”被人撞破之外,我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多人目不转睛注视过,不禁有点心虚。偏偏裴少卿那厮如有读心术一般,挑眉看了看我,似笑非笑道:“扶爱卿,你的意思?”摆明是要看我出洋相。
幸好昨日师父对我做了“朝前指导”,对应起来也不至于太慌张。镇守北境的镇国将军乃是王国师的外甥,师父料定他必将主张先扩军而后赈灾。若是北境军队壮大,则意味着外戚党手中的筹码也随之加重。日后拥兵自重,想怎么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那么我就大方道:“此次江南春旱与以往不同,来势汹汹,大量水井、水泽业已干涸,万顷良田单凭人力怎么来得及灌溉?江南自古以来便是天下粮仓,长此以往则会影响收割与粮食供给,届时必将造成大范围的饥荒,后果不堪设想。微臣以为,还是赈灾之事更紧急。”
裴少卿轻抚衣袖,追问:“那北境之事如何解决?”
“我朝与遥辇国有五十年休战友好盟约,双方往来通商,互补不足,试问单方面撕毁盟约于遥辇国有什么好处?耶律沙纵兵掠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人心气极高,若是一味扩充军费、挑衅示威难免有擦枪走火的危险,不如派使者前去谈判,和平解决不是更好?”
老狐狸斜睨我一眼,道:“照扶相的意思,难道要我泱泱天朝上国向区区蛮夷卑躬求和?”
我笑道:“我朝乃礼仪之邦,先礼后兵这个道理国师不会不懂吧?再者说民以食为天,无民何来家,无家何来国,无国何来天下?若是解决不好民生问题,则乱必将由内而生。如此,家不家,国不国,天下不天下。”
“扶相说的固然有理。可扶相不要忘了,还有句话叫‘覆巢之下无完卵’。若不能固守疆土,百姓何以为家?若是国土沦丧,百姓又如何信任朝廷?又何来家,何来国,何来天下?”
“覆巢之下无完卵,此言有理。可若是无卵,巢又何以称之为巢?”
王国师正欲张口反驳,裴少卿抬手道:“两位爱卿别吵了。”他轻拧了眉尖,故作深沉道:“扶爱卿的意思是先派使臣谈判,如若谈不拢再兵戎相见也不迟?朕以为,此举既不失礼仪又不失威严,的确是上选。”
…真的假的?他竟然也有向着我的一天?
我心下疑惑,低头道:“皇上英明。”
眼看风向转变,王国师的狗腿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表示抗议。
参知政事道:“皇上,北境之事事关国之颜面,不容小觑啊!”
兵部侍郎道:“皇上,北境不安则战火燎,战火燎则黎民流离,扩充军费应为当务之急啊!”
“…”,我看了看裴少卿,复看了看老狐狸,后者还我一脸老奸巨猾的笑。
“嗯…”裴少卿摸着下巴,一脸为难道:“那么兹事体大,容后再议罢。”
这根墙头草!我恨恨地腹诽,师父不在到底镇不住场子。
一时间,朝堂之内鸦雀无声,没人再上前启奏。
我向站在身后的谏议大夫使了个眼色,他浑身抖了抖,哆哆嗦嗦地走出去,结巴道:“臣臣臣有事启、启奏。”
“何事?”
“臣、臣、臣…”那谏议大夫原地“臣”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竟然“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捂住胸口急喘起来。眼看那厮面色惨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滚而落…装得真到位!
“臣、臣哮喘发作,求皇上批、批准臣早退!”
裴少卿不耐地挥手:“来人,抬下去!”几个锦衣卫亲军平地出现,七手八脚地将谏议大夫抬出九龙殿。
我一咬牙一跺脚,捏了捏手中的笏板,上前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裴少卿佯装讶异地掀了掀眼皮,唇畔浮起一抹笑,“扶爱卿有话直说。”
那么我就直说了:“皇上今年已及弱冠之年,虽有多名宠姬,却始终未立正宫妃嫔,皇后之位更是常年虚悬,微臣深觉有负先帝所托,时常惴惴,寝食难安。是以,微臣奏请皇上遴选秀女以充盈后宫,及早繁衍皇嗣,则可社稷安定,天下太平。”说完,我默默地笑了——皇上,微臣可是为您好哟╮(╯_╰)╭。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番话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文武百官神色各异,各怀心思。纳妃之事,我不是第一个提,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年先帝亲率大军征讨燕国,身受燕国大将拓跋羽十七刀,终是不治而亡。于是,年仅十五岁、又身在太子之位的裴少卿便理所应当地成了皇位继承人。其实,先帝的儿子并不止裴少卿一个,可平安地活下来的却只有他。当然,这并不是说裴少卿的命足够硬,而是他母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王雅意足够厉害。
在他登基之初便有人提议要及早立后,但在立谁为后这个问题上,朝中大臣分作了两派。外戚党主张立太后王雅意的侄女王清婉为后,以师父为首的相党则主张迎娶遥辇国长公主,以稳固邦交,助皇上坐稳江山。两派争来争去,争了五年都没争出什么结果,裴少卿便也打了五年的光棍,扎扎实实地做了一回朝堂斗争的炮灰。
我本以为裴少卿会恼羞成怒、龙颜大怒、大失风度…孰料,那厮面色稍稍一变,很快便恢复如常,从谏如流道:“此事的确是朕的疏忽。扶爱卿,你说说,遴选秀女有何要求?”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怎么都觉得他今日怪怪的,竟破天荒的没有与我唱对台戏,简直顺从得有些不太对劲啊…该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回皇上,选立皇后,作范中宫,敬稽典礼,应于三品以上官员或宗室重臣之女,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者中,敬慎选择。选立妃嫔,应于五品以上官员之女,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品貌端庄者中,敬慎选择。”
“嗯,既然扶爱卿对朕的终身大事如此上心,以致寝食难安的地步,那么此事便交由扶爱卿全权负责罢。”裴少卿刻意加重了“如此上心”和“寝食难安”八个字,堪堪教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撒了一地。
等等…我负责?!
老狐狸神情微妙,像是吞了苍蝇。
我说:“皇、皇上!那个…”
裴少卿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扶爱卿,下朝之后来御书房喝茶,朕与你好生谈谈。退朝。”
5扶家有女初为相(5)
对于我被裴少卿请去御书房“喝茶”这回事,满朝文武包括师父的一众门生皆向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大家心照不宣,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以最快地速度离开九龙殿。
更有甚者,竟然胆敢直接上来对我坦言道:“恭喜扶相!”“皇上龙体抱恙,扶相可得悠着点来啊!”之类的话…简直胆子长毛了!
悠着点…
悠着点你妹妹啊!(╯‵□′)╯︵┻━┻
我忧伤地站在原地,目送大家渐行渐远的背影。空荡荡的九龙殿中,我陡然生出了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绝之感。诚然,我对裴少卿“逼|奸未遂”之事,的确是帝都八卦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也不至于念念不忘这么些年吧。
正当我悲天悯人之际,忽闻身后有人唤我:“扶大人。”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原是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沈洛。
他与妹妹沈湄长得颇为相像,却比沈湄多了几分沉稳、几分英气。虽然我不喜欢沈湄,却对沈洛很有好感。此刻,他站在我身后,形容清俊,眸光深沉。
我颇有些诧异道:“沈洛你怎么还没走?”
沈洛道:“探望恩师。”
我知他素来简静讷口,喜怒不形于色,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虽然沟通略有障碍,却是师父众多门生中最讨喜的一个。我与他也算得上熟稔,原因在于我每次偷溜出去玩或是一时顽皮闯了祸,最后奉师父之命前来捞我的人都是他。
我“哦”了一声,干干笑道:“那你帮我跟师父说一声,我大概不回去吃午饭了。”
他的眼中显带了几分悲悯之意,“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