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难道他家那不开窍的少爷已经事先见过这唐小姐,才会临时改变主意的?
唐嫣抱拳,“好说,好说。不过请回去转告你家少爷,本小姐没空也没兴趣跟他见面!”
“唐嫣,你捣什么乱,回房去!”唐守直沉着脸赶她,她却不为所动,“爹,我再说一次,你要是让我嫁给那个变态流氓,我就去灵光寺出家!”
唐守直气得脸都绿了,老丁尴尬地笑了两声,宽慰他,“唐老爷请息怒,小姐年纪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生气。”心里却暗暗笑了两声。在扬州的时候,夏衍初声名在外,所有人提到淮南公子,无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一等一的好,想要跟夏衍初成亲的姑娘,能从扬州排到齐州来,还有盈余。但夏老爷顾着跟唐家的婚约,谁也没答应,甚至因此得罪了当朝宰相,为这事夏夫人没少跟夏老爷红脸。
老丁叹气,自家的少爷呢,也是眼高于顶,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这回主动要求见唐家小姐,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这个唐家小姐也真真有那么些意思,他看着少爷长大,从来没有人用“变态流氓”形容过他那个文武双全,温文尔雅的公子。
他想,这两个人要真是成了亲,指不定是一桩美事。
唐守直送走老丁,就唤来了刘氏,斩钉截铁地说,“三日后我亲自押着唐嫣去春满楼。这次她再敢逃跑,我就打断她的腿。你把人给我看好了!”
刘氏从没见唐守直这么严肃认真,连忙应是。
唐嫣当然知道爹这次是铁了心了要把她押去相亲。她和莫言商量了无数的点子,但不是被刘氏劝说下来,就是被唐守直派来看住她的人给挡了回去。
总之,结果就是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约定的时期。
唐守直一早就守在门口,催刘氏进去给女儿梳妆打扮。唐嫣却把刘氏赶了出来,只留了莫言。
“莫言,你倒是下重点手啊!”唐嫣不耐地叫着,莫言一咬牙,手中的笔狠狠点在唐嫣脸上,一颗大痣就这样出现。唐嫣看了看还不满意,“再点上麻子,越多越好,鼻子,脸,都点,快点!”
莫言无奈地听从唐嫣的指示,把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弄成了一个丑八怪。完了唐嫣还让她拿来对襟蕃锦袍,小口条纹裤,尖头履,活脱脱一副侍女样。最后,才戴上帷帽出门。
唐守直和刘氏看着她的打扮,都吓了一跳。唐守直正要发作,唐嫣急忙说,“爹,人家夏公子只是说见我一面,又没有说要娶我。我这样打扮刚好试探试探他,你就别管了。”
唐守直咆哮,“你们自小就有婚约,他肯定要娶你的!”
“那可说不定。他找我去,说不定就是要取消婚约的。好了爹,我们快走吧,再晚就要迟到了。”唐嫣伸手指了指天。
唐守直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强压怒火,带着唐嫣出门坐轿子,往春满楼的方向行去。
老丁等在春满楼的门口,大老远看到两顶轿子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午时正是吃饭的时候,春满楼的生意非常好,座无虚席。老丁在二楼天字包间门口,把唐嫣和莫言让进去,又弓腰引着唐守直去了隔壁的包间。
唐嫣戴着碍事的帷帽,什么都看不清楚,莫言不断地提醒她脚下有什么东西,不要碰到椅子等等,她这才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唐嫣伸手撩开一点面纱,四处张望,“人呢?”
莫言扯了扯她,指着临窗的护栏。
栏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那人长身玉立,齐踝素色长衫,腰间绑着革带,脚上穿着白毡靴,文雅之中透着一股英气。他的头发都整齐地放进幞头里,一丝不乱。
有一瞬间,唐嫣忘记了他的累累罪行,沉醉于他的背影所勾勒出的堪称完美的线条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温雅的气质。一瞬,仅仅是一瞬她就记起了小时候因为耽于美色所吃的亏,绷着声音说,“我来了。”随后扔了帷帽。
男子缓缓回过头来,眉目清朗,如松下徐风,一眼就能闯进人的心间。唐嫣不得不承认,六年没见,这妖孽长得越发惊人了。而且不仅惊人,她还觉得熟悉,她自认跟这个人没到一见如故的地步。
夏衍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拱手道,“妹妹好久不见。”起身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年,似乎除了瘦些,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唐嫣看来,他脸上的笑简直是狡诈奸滑。毒舌,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毒舌!
唐嫣白了他一眼,没打算跟他一般计较。反正这婚肯定是结不成的。
夏衍初也过来坐下,指着桌上的食物有礼地说,“妹妹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他的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味道。不像南方人,也不像北方人,更像这个时代大一统的背景下,各种风格的融会贯通。
唐嫣撇了撇嘴说,“不要喊我妹妹,我不是你妹妹。”
夏衍初莞尔,“好,不叫。…那我要叫什么?”
“我有名有姓,姓唐名嫣!”唐嫣这才有空打量桌子上的菜,竟然全是鱼。烤鱼,红烧鱼,清蒸鱼,各种鱼,各种做法,应有尽有。她马上想起八岁那年的惨事,他就是骗她说要带着她去临淄城吃烤鱼,把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街市上。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还会有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底窜上来。
夏衍初看看她的脸色,“衍初自知儿时对妹妹的照顾多有不周,今日约妹妹来,是特意来赔礼的。望妹妹看在衍初一片真情实意的份上,赏脸尝尝衍初从扬州带来的厨子做的几道小菜。”
唐嫣“啪”地一下拍桌子站起来,“夏衍初,你绝对是故意的!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夏衍初见她站起来,自己也起身,“衍初是一番好意,希望…唐…小姐赏脸而已。何况衍初还欠你一个大人情。”
唐嫣拿过一旁的帷帽,转身说,“莫言,不要理他,我们走!”莫言连忙拉住她,小声劝道,“小姐,老爷指不定就在哪边听着呢,你冷静一点啊!”
莫言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唐守直重重的咳嗽声。唐嫣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对自家爹爹还是有些忌惮的。唐守直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年纪大了,买通长官回家成亲。他作风硬派,放话说砍手砍脚就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唐嫣只得重新坐下来,没好气地对夏衍初说,“我不记得我跟你之间有什么人情往来。”
夏衍初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唐嫣一眼就认出了是逃跑那天送给半男女的那个。她疑惑地看了夏衍初几眼,“豁”地一下又站了起来,“你…你就是那个…”
夏衍初含笑点头,“对,我就是从控鹤监逃出来的可怜人。”
奶奶的,难怪觉得他眼熟。那日他虽然…浓妆艳抹,但那双眼睛的确骗不了人。唐嫣了然地笑了一下,小声道,“原来那天你也没去。你也不想跟我见面,更不想跟我成亲,是吧?”
夏衍初的眼睛弯起来,像两轮小小的月亮,“唐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对你说,你是要对我负责的?”
“喂,我是女的,我比较吃亏好不好!”唐嫣愤然。
“这与是男是女无关。”夏衍初忽然伸出手来,慢慢握住唐嫣的手。唐嫣吓了一跳,使劲想要挣开却被他牢牢抓住。他薄薄的嘴唇坚定地吐出几个字,“嫁给我。”
“你脑袋被驴踢了吗!我凭什么嫁给你!况且,你有多讨厌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夏衍初的声音干净清透,还带了成熟男子的磁性,“我不讨厌你。”
六年前,大街上,她也曾因为这句话,对他抱有最后的幻想。
她笑得无比灿烂,“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你只是厌恶我。如同我厌恶你一样。”她往门外口走,刚走几步,门就被大力撞开。唐守直不顾老丁的阻止冲进来,看到唐嫣画的乱七八糟的脸,顿时怒不可遏,“唐嫣!”
唐嫣径自走到唐守直身边,抬头看着他,“爹,我今天坦白直接地告诉你,你想要让我嫁给这个人,除非我去死!”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唐守直气得全身发抖,脚步不稳。夏衍初连忙走上前搀着他坐下,“唐叔叔,好久不见了。”
唐嫣一口气跑回家,大发雷霆。莫言随后回来,试探地问,“小姐,你跟夏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你没发现那个人奸诈阴险,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狡猾毒辣?”
莫言老实地摇了摇头,“夏公子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刚刚莫言还在为小姐庆幸呢,小姐要是答应嫁给他多好。你看,要是换了别人,小姐那样子刁难,早就发脾气了吧,可夏公子从头到尾都在笑,一点都不跟小姐计较呢。”
“他跟我计较?我没找他算陈年旧账就不错了!”
莫言掩嘴笑了两声,“小姐啊,你还真像个小孩子。我听老丁说,夏公子人真的很好呢…他当过县官,爱民如子,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唐嫣挥手,“没有误会,他就是一个变态!你看到他那天的扮相了,为了不跟我见面,不惜自毁容貌,谁知道他有没有龙阳癖或者是男女通吃之类的?”
莫言笑道,“小姐,你还说夏公子。你自己还不是扮成男子。”
唐嫣双眼一瞪,“去去去,我要睡觉了,不许再在我面前提那个人。”

小恩小惠就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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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嫣以为以她的表现,已经把唐守直气了个半死,而夏衍初也不会再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她伸着懒腰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下人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莫言?莫言!”她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莫言端着热水走过来,“是,小姐。”
唐嫣瞥了下人们一眼,“我怎么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光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姐,你还不知道啊,夏公子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唐嫣当时就觉得晴天霹雳,脚下一个踉跄。莫言连忙扶住她,“小姐,你可要担心些,摔了可就不好了。夏公子还在等着呢。”唐嫣抓狂,“他还没死心?还亲自上门来了?”莫言笑道,“是啊,老爷要我来帮小姐打扮打扮,还严令我不能再画那些痣和麻子了。”
唐嫣洗刷完后,唐守直派人过来请了又请。最后夏家的管家老丁亲自来,唐嫣才不情不愿地往堂屋走去。
今天的堂屋特别热闹,在唐家,唐嫣能叫上名字的丫环几乎都过来了。夏衍初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不时对紧盯着他的丫环报以温和的微笑。今天他换了胡服,更显得英姿,眉目间有万丈的豪气。
“爹,娘。”唐嫣打招呼,看都不看夏衍初。
夏衍初看到她来,连忙站了起来,“唐嫣。”他仔细打量她一眼,才说,“今天衍初有幸得见真人,十分荣幸。”
唐嫣装作望着屋上的横梁,不回答夏衍初。唐守直一看气氛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贤侄,你这就和唐嫣出去吧。让她带你去齐州城好好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夏衍初刚要行礼拜谢,那边唐嫣却不打算乖乖就范,“爹,我为什么要跟他出去?我今天还有很多书要看,先回房了。”
“嫣儿!”这次是刘氏叫住了她,“人家夏公子亲自来,你怎么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客,你是主,于情于理都得陪着夏公子逛逛。”
唐嫣非常地不情愿,但碍于爹灼灼的目光和娘殷殷的期盼,不得不答应和夏衍初单独出去走走。
人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六年前,他带她逛临淄,现在她带他逛历城。唐嫣盘算着,她干脆故技重施,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走掉?又或者直接敲晕,真给他送到控鹤监去?
夏衍初似是知道她不悦,一路上也不说话,自己看街道旁的小摊。有时,路过的年轻姑娘多看他两眼,他也会点头微笑,惹得那些姑娘面红耳赤,匆匆走掉。唐嫣实在闷得慌的时候,也会偷偷看他两眼。她肚里墨水少,想不出什么高绝的词来,只依稀记得前朝的两句诗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貌似,貌似是这样的…?
呸!她停下来,是独一无二的阴险狡诈,黑心黑肝!夏衍初疑惑地回头看她,“怎么了,可是累了?”
“摊牌吧,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唐嫣径自走到路边一个面摊坐下来,叫了一碗清汤面。夏衍初也在她身边坐下来,仔细研究刻在桌子上的菜谱,然后笑着对卖面的年轻小伙说,“伙计,我也要一碗清汤面。”
“好嘞!”伙计一甩肩上的白布,转身去忙。
夏衍初怡然地笑笑,“这摊子虽然小,但收拾得干净,想必味道不错。北方的面食好吃,我怀念小时候的味道。”
唐嫣本来以为似他这般的贵公子坐在这种小摊子上肯定会不适应。谁知道他有些兴奋地四处看看,像个孩子一样新奇。莫言在闲聊的时候曾说过他少年时代在扬州,为挟名妓出游,不惜一掷千金。那真是他?
唐嫣猝不及防地问,“说吧,为什么突然要跟我成亲。”
夏衍初仍埋头看着桌上的菜谱,稳稳地说,“我们自小有婚约,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得了。你讨厌我,你骗不了自己。”
这时店家端了两碗清汤面上来,唐嫣拿起筷子就要吃,夏衍初却抢先拿过面,用勺子把飘在面上的几点污油仔细地舀掉。然后他把面推还给唐嫣,点墨般的眸子看着她,“唐嫣,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想臣服于命运和父母的安排,娶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孩子,那对我,对你,都不公平。小时候我只想让你讨厌我,以为那样你就不会愿意嫁给我。六年前,我带宝月回房的时候,听到我娘谈起我们的婚事。那个时候你才八岁,我说服不了我爹,只能想了一个最糟糕的法子。其实,我一直没有走远,你若是害怕或者哭闹,我就会出现,只要你答应我说服你爹娘取消婚约,我就会带你回家。”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眼中都是愧疚,“那是衍初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我欠你一声对不起,替十六岁的自己。”
唐嫣深深地吸了口气。其实六年的时间过去,再深的怨恨也冲淡了许多。何况他比她大八岁,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看到要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成亲,心里极不情愿也是人之常情。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成亲?对于你而言,我依然还是个孩子。”唐嫣吃下一口面,含糊不清地说。
夏衍初喝了汤,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才说,“因为我爹病重,他唯一的心愿是,我能娶你。而你也已经十四岁,可以和我成亲。”
唐嫣嘴里塞满了香喷喷的面条,不顾仪态地说,“可素你必不许弯我。”
夏衍初笑道,“成亲以后,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唐嫣终于把面条吞下去,“如果一辈子都不能喜欢上呢?”
夏衍初认真地说,“不论我喜不喜欢你,都会对你很好,努力让你过得幸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唐嫣不说话,低头又迅速地塞进几口面条,侧头看街上往来的人群。她并不讨厌身边的这个人,而以爹的脾气,认定了唐夏两家联姻,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到底要不要试呢?成全夏伯伯,满足爹的心愿,去开始一段只是可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婚姻。
她很悲哀地发现,当自己这么犹豫的时候,脑袋里面居然没有闪现任何要坚决否定跟夏衍初成亲的意念。
街道上忽然奔驰来几匹马,正在行走的百姓纷纷躲闪,道路两旁的摊子乱作了一团。唐嫣正在发呆,没注意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伯冲进来,夏衍初喊一声“小心”,下一秒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退后几步躲过了险情。
他的怀抱很温暖,能把娇小的她全部包容在内。她的鼻尖紧贴着他的衣领,双手由于本能环抱着他的腰。她微微仰头看他下巴俊美的线条,心中有些欢喜,有些悸动。
“公子,对不起啊对不起,那马来得太快,夫人没事吧?”老伯紧张地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唐嫣。
夏衍初低头问唐嫣,“伤到没有?”
“没,没事。”唐嫣迅速地松开抱着他的手,两片红云飞上脸颊。她转过身,支支唔唔地说,“我,我要回家了。”
夏衍初把唐嫣送回家,一路上,唐嫣的心砰砰地乱跳。他衣服上的香好像还留在鼻子里,不像花,像是一种香草。清新的,温柔的,绵远的,像是他的怀抱。该死,为什么她现在的脑子里,一个劲地蹦出屈原?虽然离骚里面有很多香草没错…
“唐嫣?”夏衍初又叫了一声。
“啊,什么?”她回过神来。
夏衍初笑着摇摇头,伸手把她头上的簪子插好。她低下头,不争气的心跳变本加厉。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脸上,她听到他说,“那天见你穿男装,虽然飒爽英姿,但还是女装好看。唐嫣,”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关于我的提议,可否好好考虑?”
“我…我…”她被他看的晕头转向,果然这么多年,好色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嫣儿,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刘氏突然走过来,夏衍初连忙放开唐嫣,向刘氏行礼,“婶婶,我送唐嫣回来。”
刘氏欢喜地看着他们,“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呀。”
“娘!你不要胡说”
夏衍初刚要开口告辞,刘氏却拉住他,“衍初,不如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可好?我做了很多的齐州小吃,你刚从扬州回来,一定很久都没有尝过家乡的味道了。”
夏衍初微笑,“好,那就麻烦伯母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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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虽然世代经商,家财丰厚,但也素来简朴。今日为了招待夏衍初,破例让厨房上了一大桌子的菜。夏衍初一直在跟唐守直聊天,唐守直不时就会发出爽朗的笑声,听得刘氏心里一阵欢喜。唐守直是个倔脾气的人,很少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这么喜欢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摆好了菜,刘氏就招呼他们上桌,叫管家去请唐嫣出来。
“小姐,只不过是吃顿饭,为什么还要特意换衣服?你不是素来不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吗?”莫言一边拿衣服,一边疑惑地问。
“不要啰嗦了,快帮我换。这个金丝盘花的样式好看,梳个惊鸿髻?算了算了,太麻烦了。”唐嫣一边捡着首饰盒里的饰物,一边自言自语,“他喜欢简单点的,还是复杂点的?他在江南那种地方,应该什么样的美女都见过吧。那我就简单点好了。”
莫言凑到唐嫣身边,眯着眼睛说,“小姐,你不对劲哦。才出去了一个下午,就被夏公子收买啦?”
似乎被说中心事,唐嫣的脸俏红了起来。
“可是小姐,你这也太快了吧?昨天还跟莫言说什么什么,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一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嫁给他的样子…才半天,就改主意啦?”
唐嫣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正不知道怎么回话,管家在门口说,“小姐,老爷夫人让老奴来叫你吃饭。”
唐嫣扶着莫言,从房间“端庄”地走到堂屋去。短短一段路,她走了许久,把莫言的手抓得生疼。临近堂屋,远远看见那人在灯火中的浅笑,心跳立刻就失控了。
莫言知道她在看夏衍初,便说,“小姐,你看,夏公子真的很好看吧?淮南公子可不是徒有虚名的。我还听府里的人说,夏公子文武双全,才名享誉整个淮南道呢。”
堂上的夏衍初看到唐嫣走过来,离席起立。刘氏让唐嫣坐在夏衍初的身边。
虽然今天的食物很丰盛,但唐嫣的心思全不在菜上。夏衍初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像是江南人,小口细致,每尝过一道菜还不忘喋喋称赞,礼数周全,很讨刘氏欢心。唐守直和刘氏一直在给夏衍初夹菜,完全忽略了唐嫣,这个时候夏衍初也会与唐嫣闲谈两句,不至于冷落了她。
唐守直似乎对他将来的打算颇感兴趣,便问道,“衍初,夏家那么大的产业,你爹可是打算让你继承?”
夏衍初恭敬地说,“衍初不才,对经商并不感兴趣。正在等皇上的召见,先做地方官看看。”
刘氏喜道,“衍初真是出息。十八岁就中了状元,我听老丁说,你曾在扬州当过两年县令,颇得当地百姓的爱戴。政绩考评的时候,因为全国第一,还被宰相大人召见?”
夏衍初谦虚地说,“是尚书省左仆射罗大人。大人错爱,衍初惭愧。”
“原来,原来不是宰相。”刘氏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
唐守直瞪她一眼,“真是无知妇人。尚书省最大的就是左右仆射,位同宰相。”
“哦哦,”刘氏羞赧地笑笑,“我没读过什么书,就是不会说话,衍初你千万别见怪啊。”
“婶婶您言重了。尚书省的左右仆射,门下省的侍中,中书省的中书令,都位同宰辅,民间百姓称之为宰相也是对的。”他说这些的时候神采飞扬,唐嫣偷偷看他一眼,仿佛能想象他穿上官袍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看着,不由地发起呆,落进他水一样的眉目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