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初侧头,看到唐嫣在看他,报以一个微笑。唐嫣却仍是双目紧盯着他,似乎在出神。
夏衍初唤了唐嫣两声,都没能把她的神唤回来,只能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唐嫣这才恍然回神,看到一桌子的人都停下了吃饭,看着她,随即大窘。她低头快速地拨了几口饭,恨不得把整个脸都埋到饭碗里去。
大概吃得太急,她的鼻子上沾了米粒。这个时候,一个手帕伸了过来,轻轻擦着她的鼻子。唐嫣愣住,看到夏衍初嘴角带着的愉悦笑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氏连忙打圆场,“衍初,你别看我们家嫣儿大大咧咧的,好像没什么规矩。小时候却很是好学,偷偷顶替他弟弟去上过学堂呢。”
唐嫣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急急地咽下去,又被呛住。夏衍初连忙拍了拍她的背,把水递给她。顺过气之后,唐嫣埋怨刘氏,“娘,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
夏衍初笑道,“我知道这件事情,那个时候两家还有来往。”
唐嫣小时候经常冒着唐睿的名去上学堂。唐睿非常聪明,常常是上一节课,自己在家里学习几天,等到学新的东西了,再去上学堂。这个时候,不甘寂寞的唐嫣就会顶替他的名字,去学堂报到。而两个人大相径庭的表现总是让先生瞠目结舌,不知道经常来的到底是唐嫣还是唐睿。久而久之,先生摸出了门路,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唐守直,唐守直一怒之下关了唐嫣一个月的紧闭,唐嫣之后再不敢冒名顶替去上学了。如果是自由和捣乱,她选前面那个。
夏衍初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忽然轻笑了一声,“两只黄鸟鸣羽柳,一行白鸟上青天。”
唐守直和刘氏哈哈大笑起来,唐嫣愤怒地盯着夏衍初。夏衍初优雅地吃了一口菜,说道,“别恼,这可不是嘲笑。黄,鸣,柳,青这几个字也比较复杂,没有念错已经很不错了。”说完还鼓励似地夹了一口菜给唐嫣。
饭桌上的谈笑继续进行。夏衍初进退有礼,说话优雅而风趣,不管是唐守直,刘氏还是在后面伺候的下人,全都对他有好印象。
晚上,唐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吃饭的时候,光顾着羞恼,没有想到,儿时的那些糗事,她都快忘记了,他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也许他真的不讨厌她吧?只是接受不了她与他相差八岁这道鸿沟。六年不见,他已经不是当初还有些趾高气扬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谈吐之间,都有江南人家的婉约美意。
这或许,就是夏伯伯让他从小在江南游历的用意吧?
唐嫣懊恼地闭上眼睛。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也许她还没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唐家上上下下都已经被他收买了去。
过几日,便是九月九登高之日。一大早,夏衍初就来邀唐嫣同游。此时唐家上上下下已经把夏衍初当成是准姑爷来看待,自然热络得很。唐嫣虽然嘴硬不说,但对夏衍初的好感与日俱增。什么淮南公子,文武双全她倒是没看出来,收买人心,老少通吃绝对是好手。
唐嫣本来要坐轿子,夏衍初说佳节坐轿子会少过路上很多民生趣事。唐嫣便只好作罢,随着他步行。通常这个时候莫言都识趣地呆在家里和老丁聊天。一来二去,他们倒成了“自己人”,莫言也时常帮着夏衍初说好话。
九月九日,家家户户门前遍插茱萸。街上往来的年轻人也多,想来是结伴去南山登高望远。夏衍初拍了拍手里的扇子说,“前朝王羲之,写有兰亭集序。文人雅士聚兴作诗之风,盛始于那时。我在扬州的时候,经常与三五好友泛舟瘦西湖行令,虽然没有曲水流觞,倒也是快意。”
唐嫣听得迷迷糊糊,还有几个词没听懂,但看他的神色,想来是一件美事,“不如我们也去南山凑凑热闹吧?”
夏衍初两眼一弯,“正合我意。”
两人跟着青衫素衣的青年才俊们往南山走。这个时代,民风开放,经常有文人携妓出游,所以人流里面有女眷一点都不奇怪。夏衍初如朗朗清风,自然引得周遭人侧目,唐嫣跟在他的身旁,也受了不少的目光。
前方忽然有一个女子大叫,“长倩,长倩,你别跑,别跑听到没有!”
唐嫣一听,连忙闪身到夏衍初身后。他身形高大,刚好能把她挡住。
夏衍初不解地回过头看她,她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天保佑,千万别是…
唐嫣还没求完老天,一个青衫男子往这边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提着裙摆穷追不舍。那男子长得清秀,可一脸狼狈,见实在无处可躲了,转过头去,“孙小姐,请留步!”
女子停住脚步。周围的人都不走了,停下来看热闹。

家有腹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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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初眯眼笑了笑,往前两步,唐嫣紧紧跟着他,生怕被看见一样,还伸手揪着他后背的衣衫。
“长倩,你几时去我家提亲?!”
萧以渐拜道,“孙小姐还请自重,小生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还有,小生叫萧以渐!”
孙甜甜双目一瞪,“有什么差别,你的那些同僚不是都喊你长倩吗?上次在青楼喝酒之时,你明明已经答应娶我了,君子一言,四马难追!长倩,你就从了我吧。”
萧以渐敲了敲脑袋,无奈地说,“小姐,小生那是被你的同伴给骗了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纵使姑娘你对小生有情,小生对姑娘你无意,莫要强求了吧。”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都要孙甜甜放过那萧以渐。男婚女嫁,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
孙甜甜一跺脚,“你别走,你等着,我去找唐嫣,让她当面跟你说清楚!”
唐嫣倒吸了口冷气,更加往夏衍初后面躲。这个甜甜,怎么在这种地方把她供出来了?要是教夏衍初知道她去青楼喝花酒,还无良地教唆别人娶亲,该怎么看她?误交损友啊误交损友。
萧以渐连忙拦住她,“孙小姐还请行行好,不要再为难小生了。那唐小姐动不动就要烧光小生全家,小生本就家贫,实在没有那么多房子给她烧啊。”
夏衍初轻笑出声,唐嫣愤愤地扯他后背的衣服,他连忙收起笑容,装作一本正经地往下看。
孙甜甜说,“唐嫣只是说说,又不会真跑去烧你的房子。”
周围有年轻书生说,“那可不一定,听说那唐家大小姐脾气大得很,成天威胁齐州的百姓要烧铺子烧房子的,跟女魔头一样,整个齐州,没有人敢娶她。”
书生的女伴说,“可不是?还听说经常扮成男人混迹青楼,与那些个恩客称兄道弟,真不知道唐家的家教是怎样的。”
孙甜甜刚要说话,唐嫣已经控制不住怒火,从夏衍初身后站了出来,“喂,你们俩在说什么!”
孙甜甜看到唐嫣,吓了一跳,“唐嫣,你怎么也在这里?”
书生和女伴听到唐嫣的名字,吓得灰溜溜地走掉了。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生怕被殃及。齐州百姓有一句口头禅,上有神仙,下有唐嫣。意思是惹不起神仙,也千万别惹唐嫣。
唐嫣把孙甜甜拉到一边,“甜甜,你怎么连个萧以渐都搞不定啊?上次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孙甜甜苦着脸,“他又反悔了。他拿着唐律反复强调婚姻自由,如果我再强迫他,他就削发明志!”
唐嫣皱眉头,“有没有这么夸张?”
“还不止呢。他说我爹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这样做有逢迎之嫌,不利于政绩考评。总之,他舌头太厉害,我说不过他,只能用强的!”孙甜甜握了握拳。
孙甜甜的爹是这一任的齐州刺史。萧以渐是历城县令。齐州是中州,州刺史是正四品官,县令只有七品。在姑娘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在男方看来,却差了个天地。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倒插门吧?何况,文人有傲骨,还该死的顽固。
唐嫣说,“那又如何,你爹不是辞官了吗?马上就不是刺史了。”
甜甜跺脚,“可他非说我哥哥也在当官啊。总之他就是不想娶我!”
唐嫣一听,安慰甜甜,“你等我,我去跟他谈。”
唐嫣把夏衍初完全晾在一边,走到萧以渐面前,抱拳道,“萧大人,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我家甜甜长得好,家世好,性格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夏衍初看她那样子,分明就像屠户扔了一斤猪肉在案板上,磨刀霍霍向买家,准备强买强卖。
萧以渐看到唐嫣,七魂去了六魄,惊惧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到,幸好夏衍初眼疾手快地接住他。萧以渐道谢,“多谢兄台,多…”他仔细看夏衍初,眼睛一亮,“敢问可是夏乔兄?”
夏衍初也仔细打量他,迟疑道,“长倩?”他依稀记得是同一年考科举的同袍。
萧以渐激动地握住夏衍初的手,然后用力地抱住了夏衍初。唐嫣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他乡遇故知啊,什么多年未见身体康健啊这种比较常见的话。谁知,他抖了一抖肩膀说,“乔兄,救命啊!”
夏衍初拍了拍他的背,半开玩笑地宽慰他,“长倩,你冷静些。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唐嫣噗地一声笑出来,孙甜甜走到萧以渐背后,大力地拍着他,“萧以渐,你不要这样。你放心,回去我就告诉我爹,马上让我们成亲。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萧以渐又抖了一抖,默默地抬头望天空,这世道是不是颠倒了?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她一个姑娘家负责到底的…
夏衍初看向唐嫣,只是一个眼神,唐嫣便会意,拉着孙甜甜到一边,“甜甜啊,这件事情不宜操之过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家,过几日我把你和萧以渐约出来喝茶。”
孙甜甜点头同意。她又看向夏衍初,“唐嫣,那个俊公子是谁啊?”
“他…”唐嫣支吾着说,“一个朋友。”
孙甜甜大力地拍着唐嫣,她掌劲大,拍得唐嫣几乎要吐血,“甜甜…咳咳…好啦,他是我爹给我挑的…夫君。”
“哇,你爹给你挑的夫君就是没话说!我爹常说,当年科举要是考挑剔,唐叔叔就是状元了。怎样怎样,这件事情小哇姐姐知道了没?”
“…没,小哇不是正云游吗?”
“谁说的,早回来了。来追萧以渐的路上,我看到他了。”
夏衍初和萧以渐走在一起叙旧,而唐嫣和孙甜甜并肩走在一起,聊起天。姑娘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跟自己的亲密好友聊上点谁家的八卦,也许,还有抒发对某一个人共同的喜爱或者愤慨。
唐嫣握拳,“他总算回来了,上次从我这里讹去的钱还没影子呢。这么说,茶楼也重新开了?”
孙甜甜点头,讷讷地说,“唐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小哇姐姐不是去找你弟弟了么?如果他回来了…是不是证明,唐睿也回来了…?”
唐嫣因为这句话猛地停下了脚步,晴天白日,好像卷过几朵乌云。走在后面的夏衍初和萧以渐不明原委,也停了下来。夏衍初走到唐嫣身边,“怎么了?”
唐嫣摇了摇头,平日里跋扈的气焰消失无踪。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夏衍初,用一种复杂的感情说,“唐睿,应该回来了。”
唐嫣回到唐家,那句“应该回来”,变成了确定回来。
她前脚刚踏进门,就见到莫言冲过来,激动地拉着她,连话都讲不清楚了,“小姐,少爷!少爷!少爷!”
唐嫣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然而还没等莫言把话说完整,一个人影已经走到门边,挡住了唐嫣的视线。他才十三岁,却已经长得很高,还有一张少年老成的脸。一双眼睛,永远读不出任何的情绪,嘴唇薄,鼻子尖,用算命的说法是,一张薄情寡义的嘴脸。
唐嫣从小就嫌弃唐睿的高智商和冷若冰霜的性子,她是姐姐,却好像妹妹一样地被他数落。唐睿从小就不爱热闹,看书,下棋,甚至逗鸟逗鱼对他来说,也许都比陪一个疯姐姐来得有趣。而且…
“草鱼。”这就是他对唐嫣的称呼。
唐嫣一瞪眼睛,用鼻子出气,“去读了几年书,也没见长什么礼貌。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唐睿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打量唐嫣,“你不也是一样?三年没见,前面没长,后面也没长,该长的地方都没长。除了头发长,就是见识短。”
唐嫣气急,跳脚道,“臭小子,我是你姐姐!”她这才醒悟,论毒舌啊,夏衍初跟唐睿比,简直就是刚入门!
唐睿摊了摊手,转身往里走,“我从来不承认你这个笨蛋,是我的姐姐。因为那是件能丢脸到齐州,河南道,乃至全国的事情。”
唐嫣跟在他后面,企图扳回颓势,但是唐睿气定神闲,一脸与白痴保持距离的冷漠样,惹得唐嫣非常地愤慨。好在刘氏走过来,一手牵着一个,尽力说着好话,“睿儿,你这么久没跟姐姐见面,就不能让着她点吗?你读书多,见识广,心胸也应该开阔。”
唐嫣得意地看着唐睿,谁知唐睿的眼珠斜过来,瞥着唐嫣,“娘,您确定自己没记错吗?”
刘氏疑惑,“记错什么?”
“您确定是草鱼比我大,而不是我比草鱼大?您见过哪个姐姐冲动,没脑子,又爱惹是生非,还要弟弟让的?”
“唐睿!”唐嫣已经暴跳如雷。
唐守直在饭桌前伫立,板着脸喊,“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不要一见面就吵架,赶紧过来吃饭。夫人,我说了你多少遍了,唐嫣这丫头不能惯,让唐睿说说她也好。”
唐嫣哼了一声,“爹,你就是偏心。”
唐守直瞪她,“手心手背都是肉,偏什么心?你一年到晚惹是生非,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我把你嫁给衍初,心里都没底,怕你把整个夏家弄得人仰马翻。衍初那么好的孩子,被你糟蹋了可怎么得了?我以后都没脸去见你夏伯伯!”
唐嫣撇了撇嘴,好歹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再回嘴。
唐睿在桌子旁边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唐嫣一眼,声音硬邦邦的,像是隔夜的馒头,“爹,你确定你不是在害夏家吗?我觉得,您跟谁有仇,就把草鱼嫁给谁,管保那个人的祖宗和后代,从此都永无宁日。”
唐守直叹了一口气,“两家的婚约是早就定好的。衍初这个孩子很有诚意,就委屈他了吧。”
唐嫣用筷子狠狠地戳米饭,把好好的米饭戳出了一个个的窟窿。她看了看唉声叹气的爷俩,心中更是难平,她唐嫣好歹是堂堂唐家大小姐,四肢健全,长得不差,人品…凑合,怎么就委屈夏衍初了呢?

你好毒你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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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唐睿回来之后,唐守直对唐嫣的管制有所松弛,唐嫣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到街上闲逛。
她以为自己爹爹把唐睿管得很好,天天带在身边教长教短,谁想到会发生眼前的这一幕“偶遇”…
热闹的街道上,老百姓围成了一个大圈圈,圈圈的中间是三个人。抱头的孙甜甜,暴跳如雷的唐睿,另一个…轻柔微笑的伯克明。唐睿一向冷淡寡情,对任何人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很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伯克明,这是我先买的!”唐睿火冒三丈。
伯克明嫣然地笑,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慢条斯理地说,“哇,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明明是人家先看上的,正跟甜甜商量要不要买就被你拿走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
“你!”唐睿把手中的香囊捏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伯克明打量他的神情,挥挥手说,“算了算了,我比你大,让着你,下次记得不要抢别人东西了哟。”说完,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唐睿的下巴,然后拉着孙甜甜,施施然地远去。
周围的百姓还围在唐睿周围,对唐睿指指点点,唐睿咬咬牙,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愣怔的唐嫣,隔着条街就吼了过来,“草鱼!你去告诉那个不男不女的,以后离我十丈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他,否则,我就揍人了!”说完,把手中的香囊直直地扔进一旁的水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嫣扭头看了看水中往下沉的香囊,向伯克明和孙甜甜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锦茶楼位于历城的闹市地区,往来的唐人和胡人不绝。
门口挂着两块木质的门联,上联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下联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唐嫣抽了抽嘴角,进入门中,店中的跑堂小八鬼叫着冲了过来,“唐唐唐…”
唐嫣一手按住他的香肠嘴,实在想不通伯克明为什么要雇这么一个长得难看又结巴的跑堂。
那边的八仙桌正热闹着,各族人民欢聚一堂,有的外邦人用生硬的汉腔嚷着,“毒毒毒!不爬不爬!”
唐嫣凑过去,以为是小哇又在整蛊别人,要别人爬桌子什么的,结果近前一看,八仙桌的两端各站着一个人,一头是伯克明,另一头,居然是夏衍初!
而外邦人喊得也不是什么毒和爬,是赌和怕。
伯克明一身女装,妖媚的脸蛋噙着一抹高深的笑。他虽然是个英俊的男子,但扮起女人来,也有惊艳之感。偶尔会在自己的茶楼里面穿女装,颇能招徕生意。他把长袖一捋,一手的手肘撑在桌面上,指着桌子正中倒扣的盒子说,“不改吗?”
夏衍初眯着眼睛,微笑道,“三粒骰子,点数分别是二五六,不改。”
伯克明一拍掌,“好!甜妞,加码,两件!我跟夏公子赌一把!”
孙甜甜走到伯克明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哇姐姐,那是唐嫣的未婚夫…不要这么狠了吧。”孙甜甜还真的有点担心,伯克明赌遍齐州没有敌手,刚刚那盘,夏衍初绝对是侥幸。真要把他的衣服当场剥光了,唐嫣还不得追杀他们俩?
“糖糖的未婚夫?”伯克明顿时很犹豫。
唐嫣连忙用手捂住脸,当做自己不存在。她听身旁的一个胡人说,输了的要脱衣服,顿时心中生了邪念。她看个免费的,不算过分吧…?
伯克明说,“夏公子,要不…我们改日私底下赌?”
围观的外邦女子不干了,大喊着,“毒毒毒,你好好毒好好毒!”
夏衍初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镇定地说,“伯兄身材如此硬朗,衍初也是在为大家谋取福利,还是不要半途而废了吧。”
伯克明抹了一下头上的汗,心里嘀咕一句,其实大家比较想看你脱衣服才对吧。他很肯定,自己刚才掷的是叠在一起的三个六…让人把糖糖的未婚夫给看光了,糖糖会不会把他的茶楼给烧掉?或者把唐睿给藏起来,一辈子不让他看了?他愁苦着脸,俯身要去揭碗。
“且慢!”夏衍初把扇子轻点在碗底,眼睛移向人群中。唐嫣连忙往下蹲了蹲,心虚得很。
只听“碰”的一声,夏衍初单手震桌子,倒扣的碗飞了起来,他另一手接住,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二五六”三个骰子整齐地排成一列。
“哇,好棒!”伯克明带头鼓掌,群情激越。
唐嫣探头一看,心中有点小小的失望。这么说,是不脱了?唉…
“脱脱脱!”众人开始起哄,伯克明也不含糊,美目一弯,伸手就把外衫和半臂扯落。夏衍初摇着扇子,笑着说,“甚好,伯兄的身材果然没有辜负众望。”他的目光又向人群看来,唐嫣往后几步,实在是躲不过了…“嘿嘿。”她摸了摸自己的头,站起来,向他挥手,“这么巧啊。”
“嗯,很巧。”夏衍初走过来,握住唐嫣的手,“借一步说话。”
唐嫣还没来得及跟伯克明还有孙甜甜打招呼,就被夏衍初拉了出去。
小小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手掌里面。他的手心有薄薄的茧子,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全厚实。最重要的是,他的手心很暖,她的手脚常年冰凉,被他握着,竟然有一种异样的归属感。
这样亲密的举动,就像是所有的恋人一样。唐嫣还有些别扭,夏衍初却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夏衍初把唐嫣轻轻推到结实的树干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唐嫣的后背贴在粗粝的树皮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转,“你,你要干什么?”
夏衍初的俊脸更靠近了一些,“唐嫣。”
唐嫣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夏衍初凑到她的耳边,低低地说,“唐嫣,你很想看到我脱衣服?”
“没…没有。”她只觉胸腔中一股震颤。
“那你躲在人堆里面,想干什么?”
“我…我真的只是凑巧路过。”她说话越来越支支吾吾,因为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耳垂,让她浑身发软。她就像只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忽然腿一软,就被夏衍初双手接住,落在他的怀里面。
她的脑袋轰地一声,已经不能做任何的思考。
夏衍初轻声说,“唐嫣,成亲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我我…还在想。”
“嫁给我吧?”他的口气像是在哄骗一个孩子,眼睛像是极具蛊惑力的一道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