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低笑了一声,“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不要说宫里,连大臣们的家里,也是花钱如流水。娘娘习惯了就好了。”
荀香指着流霞宫的账目,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大家都花钱,李良娣那儿却没动静?”
顺喜颔首道,“良娣的宫里素来节俭,她心性也淡薄,自然不需要花钱。否则炎贵妃也不会指派她来协助娘娘了。今早奴才从宜兰殿经过的时候,听到伺候徐良媛的巧莲说,尚书大人还特地从宫外送钱进来了。”
“这么多钱,她还不够花?!”
顺喜笑而不语。
荀香瞪着账本上的“萬”字,虽然笔画有点多,但化成灰她都认识。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是征赋税得来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她皱着眉头,猛地站起身来,“小顺子,太子醒了没有?”
顺喜愣了一下,随即口气如常地说,“殿下每日起得比娘娘还早,此刻正在读书殿处理政务呢。一会儿,奴才向娘娘报完帐,就赶过去伺候。”
“你这就带我过去吧!”
顺喜疑惑道,“娘娘找殿下有事?”太子妃主动找太子,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怪事。他清楚地记得,大婚那天夜里,自己陪太子殿下去新房,听到房中太子妃和绿珠的对话。太子妃说往后住的地方要离太子越远越好,省得招惹麻烦。虽然殿下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而已。但第二天就交代把太子妃安排去离承乾宫最远的瑶华宫。
“当然了,没事找他干嘛!一会儿我还得忙群芳宴的事情呢,你快带路!”荀香回头吩咐绿珠,“你让那些宫女啊内侍啊,都别跟着。老大一帮人,碍手碍脚的,还耽误时间。”
“是。”

顺喜带着荀香到了读书殿,见殿前有两个宫女正互相推搡,一人手里捧了一个东西,好像在争什么。
顺喜上前呵斥道,“大胆的丫头!何以在读书殿前拉拉扯扯?太子妃驾到,还不行礼!”
两个宫女回头看到荀香,仓皇下跪,“太子妃恕罪!”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绿珠贴到荀香耳边,低声说,“好像是承乾宫里的。”
荀香抬手,“没关系,都起来吧。”
两个宫女低着头退到一旁。荀香正要从她们身旁走过,又实在是好奇,回头问道,“你们刚刚在争什么?”
“奴婢,奴婢…”其中一个宫女又跪下来,“奴婢是在承乾宫伺候的,今早听到太子殿下有些咳嗽,就煮了雪梨,想给太子润润嗓。”
荀香笑道,“看来你挺关心太子啊。”
“奴婢死罪!”宫女“咚”地一声磕头。她旁边那个宫女也慌了,连忙也跪下来,“娘娘恕罪,奴婢等绝并没有邀宠的意思,实在是殿下咳得太厉害了,才想了这样的点子,请娘娘明察!”
荀香有些奇怪,“只是送送雪梨,又不是什么大罪,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干什么?再说了,送雪梨有什么好争的?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一天一个人,轮流送,不就好了?”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匍匐在地上不敢出声。
绿珠在荀香身后掩嘴偷笑,顺喜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娘娘,奴才进去给您通报。”
“不用通报,我直接进去。读书殿我太熟了!”
顺喜愣了一下,琢磨着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不见太子妃,便抬手道,“娘娘请。”
荀香和绿珠进去了以后,顺喜对仍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说,“起来吧。”
“谢公公。”宫女战战兢兢地起来,额头上全是汗水。
顺喜道,“亏得娘娘是纯良的性子,不会跟你们计较。这件事要是被别的娘娘撞见了,别说是承乾宫,皇宫都容不下你们。今后不得造次,明白了吗?”
“是。”宫女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太子,你在不在?我跟你说个事!”荀香一踏入读书殿,就像往常一样喊了起来。喊完才发现,太子用的读书殿,跟她用的读书殿不一样。她用读书殿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而太子用的时候,则有一屋子的人…
殿里的宫女内侍全都直愣愣地看着荀香,好像她是什么珍禽异兽。
淳于翌本来正坐在书案后头看书,听到荀香的声音,头疼地揉了揉前额。这丫头以为东宫是她家后院的园子么?
荀香也有些羞愧,待看到李绣宁也在,脸更是烧得通红,嘟囔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
“我看是少府监的规矩白教了!”淳于翌没好气地说。
跟在荀香身后的绿珠长叹了口气,刚才她实在没来得及拦住。
荀香不理淳于翌,对李绣宁笑道,“李良娣也在呀。”
李绣宁起身,恭顺地行了个礼,“臣妾见过太子妃。”声音轻柔,却不刻意。
“免礼免礼。”荀香抬了抬手,李绣宁顺势直起身子,没有再坐。
淳于翌把手中的书放下,“说吧,什么事。”
“我…臣妾有件事情想跟你…殿下说,关于账目的。”荀香觉得自己的舌头会打结。但李绣宁在场,她实在是粗鄙不起来,像是亵渎了那芊芊女子一样。
“账目?顺喜没向你禀报吗?”
“不是,禀报了。可是这个月的花销实在太大了。”荀香把账本拿出来,淳于翌看了身边的太监一眼,那太监连忙走过去,恭敬地接过来。
淳于翌随手翻了翻,连头也不抬,“嗯,是有些大。不过每年这个时候,为了群芳宴,宫里都会循例多分发些月银…怎么,顺喜没跟你解释?”
荀香急了,“说了,可你想过没有?宫里的月银来自国库,国库的收入是百姓的赋税。我在边关的时候,看到许多农户,田里没有收上一粒的粮食,却还要交繁重的税。孩子的娘因为没有营养奶水出不来,只能用生虫的陈米熬了稀粥喂他们。我们用的钱,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这样浪费,真的好吗!”
淳于翌一愣,抬头凝望着荀香。大婚的一个月以来,他们不经常见面,每次见面,也都是因为她被罚,或者有些麻烦。她主动来找他,这也是第一次。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莽撞无知的小姑娘,不谙世事,可没有想到,竞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李绣宁也很震惊。她来读书殿找太子,本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可是大佑皇朝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她开不了口,也不知如何开口,甚至怕说错话会连累父亲。但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却毫无顾忌,中气十足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这番话——她这个被太子认为最善解人意,最知书达理的良娣,本应该说的话。

 

第七本经

荀香见淳于翌不说话,有点心虚,偷偷问身边的绿珠,“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啊?”
绿珠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着急地拉扯荀香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后宫不得干政啊!少府大监的话,你怎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快跪下请罪啊!”
“我没干政,我就是说个事,为什么要请罪?”
绿珠恨铁不成钢,替荀香跪下道,“太子明鉴,太子妃只是心直口快,记不住宫里的规矩,并没有别的意思。回去之后,奴婢一定勤加劝谏,不会再让她犯这样的错误了。请太子饶恕她这一回吧!”
淳于翌摆了摆手,“罢了,她不懂规矩,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你起来吧。”说着,又无奈地看向荀香,“以后说话做事,多跟你的丫环学一学。少府监整整教了七天,你没学会,倒是她全记住了。”
若是放在平常,荀香一定回一句,“学他娘的学!”可今日李绣宁在场,她只能不甘心地“哦”一声。
从读书殿出来,荀香嘀咕道,“太子今天很不正常啊,难得看他这么正经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李绣宁在?”
绿珠拍了拍胸口,“小姐你还敢说!奴婢都快被你吓死了!幸好太子不怪罪,要是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荀香满不在乎,“最多把我休了呗。我求之不得呢。”
“小姐!你又乱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吧,去少府监问问群芳宴的事情。”
读书殿中,李绣宁也俯身告退,“臣妾已经坐了许久,不再打扰殿下,这就告辞了。”
淳于翌浅笑道,“宁儿今日来,要说的,便是太子妃那番话吧?”
李绣宁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把头垂得更低,“臣妾不才。”
“不是不才,是有太多的顾虑,也没有这样豁出去的勇气。”淳于翌重新把书案上的书拿起来,淡淡道,“你去吧。”
“是。”李绣宁退出殿外,脚下一软,她的陪嫁丫环珊瑚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询问,“娘娘,你没事吧?”
李绣宁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读书殿内,低声说,“没事,我们回宫吧。”
回宫的路上,珊瑚问道,“恕奴婢多嘴,娘娘把账目的事情告诉太子了吗?刚才看到太子妃进去了,她来干什么?”
李绣宁似乎
没在听,自顾地说道,“不能小看太子妃。”
“娘娘说什么?”
李绣宁深呼吸了口气,“刚刚太子妃闯到读书殿,把我准备跟太子说的话,全都说了。本来我也以为,她像你们说的,只是个莽撞无知的丫头,毫无威胁。可正因为她莽撞无知,不怕得罪太子,更没有任何势力的牵扯,所以极为特别。特别到,我觉得太子看她的眼神,与旁人都不同。”
珊瑚伸手掩了下嘴,“娘娘说太子喜欢她?”
李绣宁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肯定。但太子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像今天我去读书殿,未开口言一字,就被他知道了去意。”
“可大臣们都说,太子的才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勤勉而已。”
李绣宁轻笑一声,看着墙头一支不起眼的桃花,“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韬光养晦么?太子的生母早逝,母家又没有势力,若是太过优秀,会早早地被人从太子位上拉下来。现在这样,反而让一些人放松警惕,不会只盯着东宫。”
珊瑚恍然大悟,心中对太子,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

傍晚的时候,荀香一个人在瑶华宫研究白日从少府监抱回来的宴会名册。
历来群芳宴分为东西两处,东在湖边的仰光阁,是专门招待公子的。西在一湖之隔的赏花苑,招待女宾。因为赏花苑地势较高,倚着栏杆便能够看到对面三面环湖的仰光阁。而两处只有一湖之隔,若是大声说话,对面便能够听得见。
绿珠在一旁给荀香磨墨,“小姐,还是快写请柬吧。”
荀香按了按脑袋,“我的字怎么能拿出去见人啊?绿珠,你写吧?”
“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群芳宴邀请的都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和小姐,奴婢不够格。再说,请柬也要送一份到炎贵妃那儿,她要是看出端倪来,小姐又要受罚了。”
“好吧…”荀香拿起笔,先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练习,然后再誊抄。这样一来一往,写了十个名字,夜就深了。
淳于翌看书看得疲累,就在花园里闲逛。近来朝中各方都很平静,不知道是因为淳于瑾不在宫中,还是因为群芳宴。他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怎么就逛到了瑶华宫外。顺喜说,“殿下不进去吗?灯火还亮着呢,娘娘肯定还没有睡。”
淳于翌看了看瑶华宫的方向,轻摇了摇头,“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算了。”
二人正要离开,宫中传来了一声大叫,“麻烦死了!这个人的名字怎么那儿多画啊!!她不知道别人会写到吐血吗!”
淳于翌听了,心生好奇,又改变主意,“走,我们进去看看。”
站在瑶华宫门口的宫女纷纷担心地朝殿内张望,丝毫没有察觉到淳于翌一行人的到来。直到顺喜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宫女的肩膀,她们才大惊失色地叫道,“太…!”后面的话被淳于翌抬手制止,“太子妃在干什么?”
宫女们低声道,“像是在写请柬,已经写了一个晚上了。”
淳于翌皱眉,“总共不过五十多个人,怎么会写一个晚上这么久?”
“奴婢们在门外听着,好像是很多字不会写…”
“真是个笨蛋!”淳于翌一边骂着,一边已经踏入了宫殿中。随行的内侍和宫女要跟进去,顺喜连忙拦住,斥了一声,“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门外候着!”
“是。”
殿内,荀香正趴在桌子上,闷闷地问,“绿珠,我能不能明天再写啊,今天恐怕是写不完了…”
绿珠正要回话,眼角瞥到有个人影,警觉地看过去,见是太子,连忙要下跪。
淳于翌挥了挥手,绿珠识趣地退下了。
“绿珠,把茶递给我。”荀香抬起手,很自然地使唤着。淳于翌把桌子旁边的茶杯递给她,顺便看了看她上半身压住的一叠纸,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名字。而她手边垒起来的一小叠请柬,看来就是今夜苦战的结果了。
荀香仍然趴在桌子上,又把茶举起来,“绿珠,我口渴,再倒一杯来。”
淳于翌皱了皱眉头,仍然沉默地把茶杯接过,找到放置于矮几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水给她。
荀香趴着说,“绿珠,你说我明天要是去找臭太子帮忙,他会不会肯呀?”
“…”
“绿珠,你怎么都不说话?”荀香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一看,顿时傻了眼。站在书桌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像一棵苍劲的青松,挡住了屋外照进来的大半月光。此刻,他的剑眉微扬,手里还拿着她刚才递过去的茶杯。
荀香连忙跳起来,左右看了看,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她她,她使唤太子了?!
“太太太子…你来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淳于翌把茶杯放在书桌上,双手抱在胸前,“先解释一下‘臭太子’是什么?”
“我那个…不是…那个…”荀香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左右张望,“你你听错了。”
淳于翌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好大的胆子!”
荀香的双腿一软,差点“咚”地跪到地上去。她有点委屈,不就是多加了一个“臭”字,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她轻声道,“太子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大不了以后不叫了。其实名字对人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你看,我叫荀香,我也不见得就香啊。”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凑近她的下巴,本来真的只打算验证一下她所谓的“不香”。可当他的鼻尖碰到少女姣好的肌肤时,心窝处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那只属于少女的微末香气,与他从前闻过的所有女人香都不同。有些甜,有些淡,像是早春的花。
他竟然有些不愿意放开,甚至还想要亲她。
当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的时候,他猛地退开,耳根处悄悄地弥漫了一片红晕。
“你怎么了?”荀香摸了摸刚才被淳于翌捏得有些疼的下巴,浑然不知此刻眼前的男人已经心猿意马。
“没什么。”淳于翌径自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过来下。”
荀香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反而往后退一步,“我不要默写!”
淳于翌冷着脸,用力拍了拍桌上的一叠请柬,大声道,“你不是要我帮你写请柬的名字吗?快过来研墨!”

 

第八本经

荀香这下高兴了,迅速地奔到淳于翌的身边,拿起桌子上的名册交给他,不忘抱怨几句,“你看这个名字,不知道怎么念,笔画又那么多,起名字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啊?”
淳于翌低头一看,是工部尚书笪琛的女儿,笪孉。他取了一份空白的请柬,一边写一边说,“笪出自于地名,在建州一带,字面的意思是用一种粗竹编制的东西。而孉则有美好的意思。”
荀香用力眨了眨眼睛,“这么难的字,你也会?”
淳于翌没有理她,低头专心写字。荀香凑过去看了一眼,暗叹:太子不愧是太子!写的字好到她…都看不懂…
“太子,不用写得清楚点吗?我的意思是,不用写得漂亮一点吗?”
淳于翌撇了她一眼,“你以为是参加书法比试吗?”
“…”
“还有什么不会念的,快问!免得到时叫不出宾客的名字,又丢我的脸。”
荀香扁了扁嘴,手指着一个人名,“这个人是不是叫圆圆啊?”
淳于翌探头一看,没好气地说,“我还弯弯呢!这个‘亓’字音同齐国的‘齐’,不念元。人家叫亓媛好吗?这是礼部尚书亓明瑞的女儿,也是个大才女。而且…”他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提为好。
荀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本小册子,边听便认真地记着,“笪孉—大犬,亓媛—七元”。淳于翌并不知道她在记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副临时抱佛脚的认真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等到淳于翌把所有的名字都写完,起身活动筋骨的时候,荀香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而且她的睡姿很特别,像是行军打战的时候,枕戈待旦。
淳于翌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轻轻地披在荀香的身上。夜凉如水,月色柔和地打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极像是春天里光亮白嫩的木梨花,还有悠悠一抹清香。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少女的鬓角,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微笑。
大婚的那天夜里,他没有进新房。这对于一般的女子来说,应该是奇耻大辱,她却好像全然不放在心上。进宫这一个多月,她数次被罚,几次当众出丑,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恐怕不是终日足不出户,便是以泪洗面,她却仍然活泼好动,依旧不停地闯祸。
究竟她是怎样的人,才能活得这么快乐,这么无忧无虑…这么地…让人想要靠近?
“太…”绿珠和顺喜见夜已经很深,本想进来催一催二人。待跨进殿中,看到眼前这样一副场景,纷纷又退了出去。
顺喜笑着对绿珠说,“看来太子妃的好事近了。”
绿珠面上笑了笑,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她记得,入宫之前,夫人特别交代过,只需确保小姐平安即可,至于感情之事,最好不要跟皇家扯上关系。
自古无情帝王家,就算一时得宠,又能维系多久呢?
绿珠轻轻拍了拍微烫的脸颊,无论如何,太子的温柔真叫人内心轻轻一软,无法招架。
第二天,宫里即传开了太子流连瑶华宫,深夜才离去的消息。
早朝时,又有大臣提出太子该早早与妃嫔合寝,好绵延皇家的子嗣。皇帝淳于文越倒不是很着急,“太子才十九岁,朕亦身体康健,爱卿们与其担心皇室的子息,不如好好关心一下江北的楚州大仓失火一事。”
工部尚书笪琛和户部尚书曹闫坤互相使了个眼色,曹闫坤上前说,“皇上,臣觉得此事应该追究守仓将士的责任。皇粮被烧,必定又要追加赋税,于国是大不利的事情。”
“曹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尚书徐望山进言道,“皇上,臣觉得此事需要彻查。楚州大仓囤积的都是皇粮,守仓的禁军大将月山旭定会小心谨慎地看管,这场大火来得太过蹊跷。臣倒认为,户部尚书脱不了干系!”
曹闫坤冷笑一声,“徐大人的意思是,本官监守自盗?自己找人放火烧了大仓,等着皇上责罚?”
“曹大人别生气,“徐仲宣上前,为父助阵,“徐大人的意思是,月山将军一直兢兢业业,屡次为国建勋,这是有目共睹的。此次大火来得突然,若是贸然处置这样一位良将贤臣,必定让军中将士齿寒。更何况,月山家满门忠烈,月山将军的父兄全都战死沙场,只留下月山将军一人,怎么能赶尽杀绝?”
崇政殿上的大臣纷纷点头,深表赞同。皇帝笑了笑,扫了一眼殿上的众人,“爱卿们似乎忘了此事的重点。月山有没有罪,另当别论。眼下粮仓被烧,国库无粮,朕和皇室是准备挨饿了吗?”
曹闫坤俯首道,“眼下可以先从徐州调粮。至于烧掉的粮食,只能重新征收。”
淳于文越虽然摆出一副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一年已交三税,爱卿是嫌赋税不够重么?”
“这…”曹闫坤无言以对。
“退朝!”淳于文越站起来,挥了下袖子,便走下龙椅,出了崇政殿。
待皇帝走后,崇政殿上像炸开了锅般。各部官员纷纷揣度圣意,但都理不出个头绪。刚刚一直未发言的吏部尚书苏弘道,看了眼殿上明显分为两派的官吏,问身后的萧沐昀,“萧侍郎,我们打算站在哪边?”
萧沐昀俯了□,“听大人的。”
苏弘道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我老人家耳聋眼花,将来吏部还是要由年轻人来做主的。”说完,微微笑了笑,负手走出了崇政殿。
萧沐昀站在原地,蹙着眉头思量。月山旭是太子的心腹,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冲着太子去的。可是听说这段时日太子一直赋闲在东宫看书养花,何时得罪了工部和户部的那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