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稍待,奴婢这就去准备。”夕照应了声,便带着侍女出去张罗了。隐约还听到她呵斥了方才那小侍女两句。
阳月走到韦姌身边,帮着理了理她衣服上的襟带,小声道:“这魏国公的二小姐不知有什么稀奇?竟连提都不让提。今日也未曾在府中瞧见。”
韦姌回道:“这二小姐倒也不是稀奇,只不过离家出走有几年了,看样子是还没有回来。”
阳月一愣:“巫女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听…孟灵均说的。”韦姌低头似不经意地提起。
两年前她救了孟灵均之后,孟灵均便在九黎住了一段时日,不仅教她读书,也与她说些天下事。他提起过这位魏国公府的二小姐周嘉敏。说她不仅美貌出众,才艺智慧都堪称当今天下女子中的翘楚。但她不顾如山海般的追求者,只给父母留了张纸,说要游历天下各国,然后便潇潇洒洒地离家了。
在这个时代,能说走就走,丢下一切的女子,委实不简单。也是今日到了魏国公府,韦姌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此事。
不仅如此,韦姌还隐约记得当时孟灵均说道:“姌姌,你可知这位二小姐的众多追求者中,最有名的便是那青梅竹马的萧铎…”

周宗彦特别设宴款待王汾和韦懋。王汾饿了几月,看见眼前的大鱼大肉自然是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而韦懋吃得并不多,更多时候在出神想事情。
席间,周府的舞姬前来献舞,酒过三巡,王汾已喝得双眼迷离,东倒西歪。周宗彦命两名侍女扶他去休息,又派人安置好了韦懋,自己则去往书房。
部下前来禀报:“属下已经在复州一带打听过了,还是没有二小姐的消息。”
周宗彦沉吟了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部下恭敬地退出去了。
周宗彦走到窗边,本因寒夜风凉,要把窗户关上,抬头看到夜空中的星河璀璨,思及周嘉敏,不禁怅惘。若不是每月不知从何方寄来的信笺上的寥寥数语,他几乎要以为她不在人世了。
当年诸般阴差阳错,致使周嘉惠先嫁给了萧铎,周嘉敏悲愤离家,至今未归。去年周嘉惠出殡,冯氏久病,都未见这不孝女回来。
但周宗彦心里仍然牵挂着她。他打小最为疼爱周嘉敏,视若掌上明珠。萧铎便是要再娶,也该娶敏敏才是…
“国公!”下人在外面叫道,“使相送来一封急函!”
“呈进来。”周宗彦终于关上窗子,转身言道。

韦姌换了新的屋子和床,睡得并不踏实。辗转反侧一夜,后半宿的时候方才入眠。
梦里,她又见到了红帷帐,空气里明显有欢爱的气息。
帐里的两具身体赤-裸交缠,一男一女。女的娇小,男的健硕。她分明看见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女子正是她自己,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只能看到背后,看不清脸。
男人身上筋肉结实,身量高大,而她则满脸通红,头发披散在床上,口里发出羞人的吟哦。
男人捧着她的脸,深深地亲吻她。
她的双手攀着男人的肩膀,身体被撞得一上一下。
“夭夭,我的心肝。”男人的声音低哑,有些含糊不清,但满怀爱意。两人唾液相濡,她娇软地嗔道:“夫君…别…那里…啊!”
韦姌吓得惊坐起,发现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也太过诡异。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梦里的男人是谁,只觉得脸红心跳一切都像是亲身经历般。那是她的未来吗?那个唤她的男人是…萧铎?
不可能…她自己都觉得荒诞。可神技到现在都没有出过差错。
韦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还是掀开被子下床喝水。睡在外间的阳月听见动静,轻声问道:“巫女醒了吗?”
“没事,月娘。我只是口渴,起来喝点水,你先睡吧。”韦姌轻声道。
阳月应了一声,便没有动静了。
等一杯水喝下,韦姌觉得心绪平复了些,复又回到床上入睡,这次没有再做梦。
第二日,韦姌一早就跟着夕照去北院冯氏的住处请安。周宗彦虽贵为国公,但仅有一妻,没有纳妾,府里的人口也十分简单。冯氏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只不过一直不肯喝侍女端来的汤药。
侍女跪在塌旁,劝道:“夫人,药还是要按时喝的。”
没想到冯氏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这么难喝的药,天天喝!今日不想喝。”
侍女匍匐在地上,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劝了的话,怕惹恼夫人,不劝的话,回头国公怪罪下来,她也是难辞其咎。
韦姌将侍女手边的汤药捧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的确苦味冲鼻。她笑着对冯氏说:“母亲请稍等我片刻。”然后便起身,带着阳月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拿着一碟圆圆的黑丸子进来,坐在冯氏身边道:“母亲来试试这个。”
侍女连忙起身阻拦:“夫人身子不好,不可以随便乱吃东西的!”
这时,素日里负责照顾冯氏的医士走进来道:“不用担心,这药丸是老夫亲眼看着小姐做的,药效跟那碗汤药是一样的。夫人可先服用看看。”
侍女这才不快地退开了。
冯氏拿了一粒药丸放在嘴里,发现是甜的,很容易就能吞咽。
待冯氏服下全部三粒药丸之后,拉着韦姌的手,亲切地问:“孩子,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东西?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第6章命格
韦姌解释道:“从前族里的孩子和老人都不爱喝汤药,甚至因此延误病情。我阿娘就做了这种裹着糖的药丸,给他们服用。她还会根据时令变化,有时候是用甘草来做,有时候是橘皮,总之能把药里的苦涩盖住,这样就不会难以下咽了。”
“你的阿娘真是心思精巧。”冯氏拍着韦姌的手道,“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她。”
韦姌低头道:“我阿娘已经过世很久了。”
冯氏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怜的孩子,别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便是你的母亲。”
韦姌眼眶微红。之前是被迫认下周家这门亲事,眼下见冯氏和蔼可亲,犹如慈母,便动了几分真心,恭敬道:“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母亲的。”
冯氏又同她说了会儿话,直到有些乏了,才放她离开。
等韦姌从冯氏的房中退出来。夕照过来道:“从宫中请来的两位嬷嬷已经在花厅等着了,还请小姐过去拜见。”
“劳烦姐姐带路。”韦姌客气道。
几个人走到半路,阳月发现自己腰上的香包丢了,便跟韦姌说了一声,返回北院寻找。哪知道她刚跨进北院,就听里头两个侍女在说话:“那个山野来的臭丫头,还挺有两下子的,哄得夫人十分开心。”
“贱民就是贱民,不过蹭了我们国公府的名头罢了。”说话的正是之前在冯氏房中劝服汤药的侍女,她狠狠道,“她想嫁给军使,却连我们二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等二小姐回来,必定要她好看!”
“就是就是。野山鸡还能比过凤凰?军使喜欢的明明是我们二小姐。”另一个侍女附和道,“到时候青禾你就可以跟二小姐一道嫁过去了。”
“不要胡说。”那个叫青禾的侍女羞红了脸。
阳月心中不快,却知道寄人篱下,不应该招惹事端。见那两名侍女走了,她也不想再找什么香包,直接回了花厅。
韦姌在上课,正襟危坐。阿爹和阿哥自小也费心教她许多,但都是些自然风物,历史故事,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学过这些繁文缛节。韦姌长于山野,天性自由散漫,爬树掏鸟蛋,偷酒烤野味,这些样样在行。但学着像千金小姐般一板一眼地坐卧行立,实在憋屈。
她每每露出一点不耐的神情,姓孙的嬷嬷就说:“姑娘是作为国公府的三小姐嫁给咱们大汉最厉害的男人,怎可以懒怠?”
另一个姓张的嬷嬷板着脸补了句:“到时候丢的可是国公府和萧府的脸面。旁人会说姑娘是山野来的,不懂规矩。”
阳月听了之后,联想北院那两名侍女嚼的舌根,心中更加难受,也越发地心疼韦姌。她知道这些汉人都看不起他们,认为韦姌是没教养的野丫头,上不得台面。但韦姌在九黎时,也是堂堂的大巫女,自小备受呵护宠爱,便是那公子均,也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等两个严厉的嬷嬷走了之后,韦姌一下子躺在塌上,捶着自己酸麻的小腿:“月娘,这两个嬷嬷好可怕!我这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你快来帮我捶捶。”
阳月默默坐到她身旁,替她捶打着,低头一言不发。
“月娘,你怎么了?”韦姌爬起来,看到阳月眼睛红透,捧着她的脸问,“谁将我的月娘惹哭了?”
“巫女…巫女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种罪…”阳月抬手擦了擦眼角。
韦姌笑道:“瞧你,不过是被两个嬷嬷说了两句,我受得住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阿哥,免得他担心,知道么?”
“可是巫女…”阳月还是心疼。
韦姌抱住阳月,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我明白。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努力把它走好的。相信我。”
阳月破涕为笑:“嗯。”
“笑一笑才好看嘛。”
屋里的欢笑声传到屋外韦懋的耳朵里,他背靠着墙,心中百味杂陈。这条路,一开始他便知道万般艰难。途中王汾改道青州,昨日堂上周宗彦对韦姌冷言相待的时候,他都曾想过把妹妹带走。但此刻,为着妹妹的这份心意,他决定当做全不知情。

王汾有公务在身,还得回去复命,在青州没留两日便领兵离去了。而韦懋怕韦姌不习惯,多停留了半月,直到九黎那边来信说韦堃身体抱恙。他心中甚是挂念,也打算告辞回去了。
周宗彦出于礼节,还是备下许多礼物,要他带回九黎去。韦姌亲自将韦懋送出门,拉着韦懋的手臂不肯放。
韦懋也放不下韦姌,但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他将韦姌拉到旁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她:“我经多番打听,知道三叔公刚好在邺都一带贩卖药草,生意做得挺大。你若有事便拿着这个找他帮忙,捎给九黎的信也交给他带回来。自己人总归放心些。”
韦姌将盒子收在袖中,奇怪道:“三叔公?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三叔公?”
韦懋握拳在嘴边,清了下嗓子:“是远房亲戚,按照辈分我们该喊声三叔公。他早年跟家中闹了些不痛快,独自出外闯荡,如今也算是小有名堂。他离家时,你还不记事。不过他性格有些古怪,但从前欠过阿娘一份恩情,总之你有事去找他,他必定肯帮忙。”
“好,我知道了。”韦姌点了点头。
韦懋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唯恐自己不忍心,便迅速上马,吩咐队伍启程。
“阿哥,你多保重,替我问候阿爹!”韦姌用力地挥了挥手,韦懋抬手示意听到了,却再没有回头。
韦姌呆站在府门前,目送韦懋离去。从今以后,举目四望,她当真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阳月痴痴地望着韦懋的背影,强打起精神,拉着韦姌的手道:“巫女,咱们快进去吧。外面天冷,别冻着了。”
韦姌回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还好,她还有阳月。
夕照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皱眉盯着阳月。阳月连忙改口:“瞧奴婢,应该喊小姐的。”
夕照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姐该去夫人那里请安了。”
韦姌最后望了眼韦懋离去的方向,敛起伤情愁绪,跟着夕照进府了。

北院里头,冯氏正坐在铜镜前,几个侍女给她梳妆。韦姌给她行过礼,她温和地笑道:“小姌,我今日好多了,想出门上香,你可愿陪我同去?”
“当然愿意。”韦姌担心道,“只是您的身子…同父亲说过了吗?”
“这段日子我好多了。不过是出门上香,不用同你父亲说。天缘寺今日有一场法会,我每年都不落的。”冯氏旋即转向夕照,“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小姐换身出门的衣服。”
“是。”
夕照给韦姌换了身出门用的大袖水色绣银色连枝纹裳裙,外罩披风,戴上帏帽。
马车早已经等在府门外,还有一小队士兵跟随。
韦姌先扶着冯氏上了马车,然后自己才坐上去。
马车行过闹市,今日晴空万里,街上比韦姌刚来那日热闹许多。冯氏执了她的手,跟她说起天缘寺的法会。天缘寺古刹坐落在风景如画的泰和山上。那里山路坦阔,重峦叠翠,香火鼎盛。每到正月,周边的百姓便会涌到天缘寺进香,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过了午时,马车到了泰和山脚下,韦姌和冯氏换乘一人一顶小轿上山。
天缘寺便是在平日里,香火也是不断的。韦姌扶着冯氏进了寺院,因为排场很大,周围的百姓都难免侧目议论。
冯氏在正殿拜访了住持方丈,捐了香火钱,然后又跪于蒲团上进香祷告。
九黎并不信佛,所以韦姌只是和众随从一样候在旁边,四处打量。
等冯氏上完香,住持特意安排了西院僻静的几间禅房供他们休息,寺里也备下了可口的斋菜。因为下午才有法会,中午众人便各自小憩。韦姌提前询问冯氏,下午是否能不参加法会。她实在没什么慧根,听那些佛法恐怕会听到打瞌睡。冯氏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便笑着应允了。
韦姌放松地睡了个午觉,起身的时候,法会早已经开始了。她打开门出去透透气,听到正殿那边传来僧侣说道诵经的声音,和雅清澈,周遍远闻。
院子里,一个白须直到胸前的老僧正在扫地。
韦姌跟他打了声招呼,老僧抬起头来,看见韦姌时,惊得“阿弥陀佛”了一声。
“大师这是怎么了?”韦姌疑惑地问道。
老僧竖起手掌,低头道:“贫僧不过一扫地僧,担不起大师二字。不过贫僧略通于相面判命格,贵人这命格为贫僧生平所仅见,是以惊愕不已。”
阳月正端了盆水过来,听到扫地僧的话,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大师看出我家小姐是什么命格?”
扫地僧琢磨着:“龙潜于渊,凤祥于天,双龙相争…乃是极贵的面相。”
阳月笑出声来:“龙和凤…莫非指的是帝后?大师肯定看错了,我家小姐已经许给萧军使了。”
扫地僧一凛:“萧军使…可是天雄军那位?难怪,难怪。善哉善哉!”他说完这句,便专心地扫地了,无论阳月再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
回到禅房,阳月对韦姌说:“这扫地僧也是有趣,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不过啊,八成跟那些江湖术士一般,见小姐好看,就胡言一通罢了。”
从前韦姌在九黎山时,每到山下镇上采买,总会有几个自称算命的术士前来说一堆命格奇异的话,韦姌也听习惯了。这世间集大成者,或有最后看破红尘,隐于山寺之中的。这扫地僧的来头也许并不简单。但他所判的命格却委实荒唐了些。韦姌并不放在心上。
第7章劫持
法事盛况,结束后,已近黄昏时分。大雪顷刻便至。那雪如鹅毛一般大,落在地上久久不化,不消多时就将青山侵染成银白。住持出于安全考虑,劝冯氏她们留在山上住一夜。冯氏想想也别无他法,遣随从回城中报信,一行人便在寺中住了下来。
韦姌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便和阳月上炕休息。因外头天冷,坑头烧得火热。禅房里只有一个炕头,阳月与韦姌同寝。
“月娘,你给我唱九黎的歌吧。”韦姌抱着阳月说道。
“小姐这可是想家了?”阳月摸摸她的头,轻轻地唱了起来,“哎~~~月亮出来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哟。一阵清风吹上坡,哥啊哥,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阳月怕惊扰旁人,声音不大,歌声却极好听。韦姌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在九黎时无忧无虑的日子。韦堃,韦懋,王嫱,王燮,一个个人影从眼前闪过。她不过离家几月,却觉得恍然如隔世。
忽然,后门的外头闷响一声。阳月警觉地起身,问道:“谁?”
只有呼啸的北风回答她。
桌上蜡烛的火苗歪了歪,瞬间熄灭。阳月只觉得一股怪味飘过来,她瞬间便有点昏昏沉沉的。昏过去之前,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完了,空荡荡的。

“军使,属下当时听到有人唱歌,就顺势摸过去,将人掳了回来…没想到…请军使治罪!”
“…罢了。你再出去查探一番,切记不要暴露行踪。”
“是!”
韦姌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茫然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
这里不是天缘寺的禅房!身下是干燥的枯草,周围都是凹凸的石壁,像是一处洞穴。她举目四望,猛然看见洞中还有一个男人,惊叫出声。
那人淡定地坐在草垛之上,跟她隔着一个篝火的距离。他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似乎正费力地往左肩抖。他的身材匀称适中,只是筋肉结实,将紧身的夜行衣撑得鼓胀。
韦姌抱着手臂,惊惶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将我掳到此处?”
男人似乎正在疗伤,听见韦姌说话,抬眸看过来:“不用惊慌,我没有恶意。”
这张脸生得棱角分明,细细看,英眉斜飞入鬓,双眸沉静,鼻梁高挺,眉宇间隐有威势。竟然丝毫不输给号称后蜀第一美男子的孟灵均。
韦姌显然不信他的说辞,将自己缩成一团。天缘寺有周家的私兵,这人居然能越过守卫将她掳来,身手必定不凡。只是他有什么目的呢?她不过是周宗彦认下的女儿,在周宗彦心里没有一点分量的。
她低头时发现身上竟裹着件厚重的玄色披风,里头是她就寝时穿的那件单薄中衣。这披风显然不是她的,但她此刻又不能脱下来。脱下来,那单薄的里衣根本就遮掩不住她发育得还算不错的身体。
洞中沉默了一会儿,男人将旁边地上丢着的一支箭捡起来,拿在手中细看。那箭比普通的□□粗上几倍,箭头打磨得锋利还带着倒刺,满是血迹。
韦姌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野鸡。他冲韦姌咧嘴笑,韦姌惊得又往后挪了几步,不敢看他。
大汉挠了挠头,无助地看向男人。男人淡淡道:“先弄些吃的吧。”
大汉杀鸡烤肉的动作十分娴熟,韦姌只听到那野鸡连闷哼声都来不及,便一命归了西。她缩在角落里头,听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话。
大汉抱拳道:“军…呃,主上,属下刚才想遣回天缘寺探探情况,但雪下得实在太大了,目不能视物,只能返回来。属下不懂,为何我们不干脆躲在寺里呢?好歹有个暖和的栖身之所,还有温热的饭食。好过在这里挨饿受冻。”
男人沉声道:“杨信同你想的一样,上山必会先搜查寺庙,我们躲在那里反而不安全。明日一早,你速去找一小僧来,问问可有暗道能够下山。”
“是。”大汉似乎对男人言听计从。
大汉拿树枝将鸡肉插了,烤得香熟,先递了一块给男人,又小心地朝韦姌靠近,将树枝递过去:“小姐请吃些东西。”
韦姌不接,只是越发地缩成一团,像粒煤球。
“很好吃的。”大汉尽量放柔声音,生怕吓到她。
见韦姌不动,大汉无奈,拿了块石头,将树枝架在韦姌的脚边,便退回篝火旁边了。
韦姌是有些饿了,那食物的香气阵阵地飘到她的鼻子中来,烤熟的皮肉呈现金黄色,油滋滋地,就放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她咽了口口水,心想,这两人若真要胡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们无需顾忌,更不必在食物里头动手脚。
她的肚子又配合地“咕咕”地叫了两声,索性拿起树枝啃起了肉。
旁边的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出奇地镇定,从刚才到现在,不哭不闹。不过他在九黎山的时候,已经领教过她的胆识,此刻倒也不惊讶。
待韦姌吃饱了,又有些口渴。大汉体贴地推过来一个水壶。这个人虽然长得粗犷,心倒是挺细的,而且不像是有恶意。
韦姌也不客气,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用手背抹了抹嘴。这下的确是暖和多了。
大汉起身走到洞口,用一件狐皮堵住,从外面灌进来的风雪顿时小了很多。他唤了男人一声,似想要邀功,见男人没有反应,连忙走过去喊道:“主上?主上!”
男人闭着眼睛,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大汉一下子着急了,又是掐人中,又是用手拍打男人的脸,但都徒劳无功。
韦姌看他急得双眼通红,一个大男人几乎要哭出来,不禁起身走过去,蹲在他们旁边,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额头:“你别急,他好像是发热了。”
大汉好像看见救星一样,一把抓住韦姌的手臂:“小姐可有办法?”
韦姌吓得了一跳。大汉自觉失礼,连忙松手,求道:“您若有办法,请救救我家主上,他绝不能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