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不辛苦。”姚延恩拱手还礼,“本该前两日就到了,路上连日下雨,耽搁了几日的行程。说不得让大长公主殿下跟侯爷夫人等诸位长辈挂念了。”
苏玉祥文雅的笑道:“这不算什么,舅兄和妹妹一路平安就好。舅兄,请。”
第二章 评头论足
姚燕语则上了一顶小轿,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绕过正门,从东侧甬路至内宅垂花门,却不进去,依然往东绕了一段路,进了一个偏院。
小轿落地,姚燕语扶着翠微的手慢慢地下轿,抬头看见一道粉白的墙垣,富贵平安洞门,匾额上端庄雍容的两个字:祺祥。黑漆大门上黄铜门环,亮锃锃的晃人眼。迎面一道小小的影壁,上面五彩绘图是盛开的芙蓉花和一只雍容的绶带。
“姑娘,到了。”翠微看着这道小小的院门,心想这就是我们家大姑娘的院子了吗?虽然不大,但却精致的很,侯府果然比别家不同。
姚燕语扶着翠微的手进门,里面姚凤歌的奶娘李嬷嬷并姚凤歌的陪嫁丫头珊瑚一起迎了出来。
“二姑娘好,二姑娘终于到了,咱们主子念叨了可有几日了。”李嬷嬷和珊瑚一起给姚燕语福身行礼。
“嬷嬷快别多礼。”姚燕语忙虚扶了一下,李嬷嬷是姚凤歌的奶娘,是姚凤歌身边第一得用的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精明不减。姚燕语知道,此人等闲小瞧不得。
姚燕语随着李嬷嬷穿过小院子里的紫藤架,转过养着睡莲和金鱼的青花瓷大缸,跨过小小的门槛进了姚凤歌和苏玉祥的屋子。
六月的天气,屋子却没开窗户。浓浓的百合香里混杂着药味,姚燕语感觉到一些气闷。
转过屏风又穿过紫色的轻纱帐幔,但见一袭珠帘后一架紫檀雕花架子床上,粉绿色的霞影纱帐幔挂在金钩上,姚凤歌穿着月白绫子中衣靠在枕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乍一看上去姚燕语忍不住心惊——不过三年的光景,姚凤歌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姚燕语走到床前,轻轻福了一福:“姐姐?”
姚凤歌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姚燕语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语气虚弱,几乎没有声音:“妹妹,你来了。”说着话,姚凤歌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大颗的泪珠滚滚的落下来,没入胸前的衣衫中。
姚燕语也觉得心酸。想起之前闺阁中姐妹相处的时光,虽然说不上多么亲密,却也没有多大的矛盾。
姚凤歌身为嫡女本就高她一等,很多事都端着架子不跟她和姚雀华两个庶女计较,而姚燕语身为庶女也知道自己的地位不足以跟姚凤歌比,所以知足常乐,姐妹之间也从未争过什么。
和平相处七年的光景,姚凤歌出嫁那日曾经拉着她的手,说祖母和父母跟前还请妹妹多替我尽尽孝道。当时的姚燕语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免唏嘘,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样风光的出嫁,也不枉她莫名其妙的穿越一场。
一晃三年过去,当初那个风光大嫁的两江总督府大姑娘今日却是命不久矣!
两姐妹随便说了几句话,姚凤歌便有些精力不支。姚燕语细看自己这个嫡姐的脸色,就有点职业病犯了,心想也不知道她的脉象如何,到底是什么病,是不是真的没治了。
李嬷嬷见状,忙凑上来低声说道:“二姑娘,主子累了。姑娘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要不老奴带您去看看?”
姚燕语点头,跟姚凤歌说了一声‘姐姐你先休息’便退了出来。出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问李嬷嬷:“这么热的天,姐姐的屋子怎么连窗户都不开?”
李嬷嬷悄声回道:“咱们三爷说,大姑娘这身子弱,怕开着窗子让大姑娘吹了风,再添一重病。”
姚燕语微微蹙眉,这是六月天啊!这么闷也能闷出病来吧?况且那屋子里还有那么重的熏香,空气长期闭塞,人又不能出来走动,十个人都受不了吧?
“那,这也是太医的话么?”
李嬷嬷摇摇头:“太医倒是没这么说。”
姚燕语很想说还是把窗户打开,让屋子里通通风比较好,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别让李嬷嬷以为自己是在挑拨姚凤歌和苏玉祥之间的关系。
姚燕语的屋子安排在姚凤歌住的屋子后院,小小的三间,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看来姚凤歌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里面家私摆设居然也是一水儿的香檀木雕花,帐幔被褥都是新的,但凡能用得着的东西都又,可谓一应俱全。
李嬷嬷引着姚燕语把屋子看了一遍,又指着那一架雕花檀木床说:“被褥都是主子找了十全嬷嬷新做的。主子说了,从外头看,二姑娘是委屈了,但姐妹两个关起门来,决不能让二姑娘委屈。”
姚燕语淡淡的笑了笑,心想什么事委屈什么事不委屈我自己心里明白着呢。
“姑娘的东西一会儿叫他们都搬进来,这个小后院没有外人住,东西厢房姑娘瞧着那边合适放东西直接吩咐给他们就是了。”
姚燕语只得客气的笑着:“有劳嬷嬷费心了。”
“这都是老奴应当应分的。”李嬷嬷说着,又叹了口气。
姚燕语自然明白,若是她的嫡姐真的一病呜呼,李嬷嬷这个奶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边还没落座,便有个穿青衣的丫头进来说道:“太太叫奴婢来请姚二姑娘去前面吃茶。”
李嬷嬷忙自责:“老奴真是老背晦了,见了姑娘只是欢喜,竟然忘了带姑娘去给太太见礼。”
姚燕语但笑不语,李嬷嬷自然不会老背晦,自己这种身份,如果定候夫人不发话,而姚凤歌又不能亲自带着上去的话,她是没资格去上房见礼的。料想此时姚延恩已经同苏玉祥一起见过定候了,定候夫人陆氏才叫人来请姚燕语。
陆夫人房里,定候世子苏玉平之妻封氏,次子苏玉安之妻孙氏都在,婆媳几个正凑在一起说家事,旁边还有姬妾丫鬟数名却都不敢放肆,或端茶,或执扇,都是低眉顺眼,屏息凝神。
有人先进去回禀,之后姚燕语被请入内给陆夫人见礼。
“这孩子长得好模样。”陆夫人笑眯眯的伸出手去。姚燕语上前两步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陆夫人握住。
大奶奶封氏认真的看了姚燕语两眼,笑道:“太太说的是,虽然跟三弟妹的模样不大像,但却别有风情。”
“真人比画像上更俊些。”二奶奶孙氏也笑着添上一句。
陆夫人又认真的看了姚燕语的眉眼和手指,满意的笑道:“说的是,比画像上更俊俏。”说吧,陆夫人又指着封氏和孙氏给姚燕语介绍。
姚燕语忙给封氏见礼。封氏拉着姚燕语的手笑道:“妹妹一路辛苦了,既然进了侯府的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需要什么只管叫人来跟我说,不必客气。”
姚燕语忙答应着,又转身给孙氏见礼。孙氏笑嘻嘻的说道:“啧啧,这模样真是好,把咱们都给比下去了。老三有福了!”
陆夫人让姚燕语坐,姚燕语告罪后方坐在末座。封氏和孙氏一再相让,她才在孙氏下手坐下。
有奉茶的丫头献上香茶,陆夫人问了几声总督府老夫人和亲家夫人好,又问这一路北上可还顺利,遇到什么麻烦不曾。
姚燕语一一回答。陆夫人又问李嬷嬷老三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李嬷嬷忙把姚燕语住后院小三间北屋,除了自带的丫头婆子十余人外,三奶奶又拨了两个丫头并两个嬷嬷过去云云。
陆夫人点点头,说:“老三媳妇一向是个妥当的,这样安排很好。只是可惜她徒有一副玲珑心肠,身子骨儿却不争气。”
一时间众人又都敛了笑,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姚燕语轻声劝道:“太太也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况且刚我见了姐姐,她就是精神不济,心里却清楚明白,侯府有陛下和大长公主福泽庇佑,我姐姐又有侯爷和夫人的关爱和太医院的精心调养,想来这病也未必不能好。”
陆夫人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几个人又闲话了几句,眼看着天色将晚,陆夫人便说要去大长公主府里走一趟,让姚燕语先回去。
姚燕语起身告退,带着翠微和李嬷嬷回了姚凤歌的院子。
这边陆夫人起身去换衣服,一边问封氏:“你看这个姚二姑娘怎么样?”
封氏看着锦兰给陆夫人整理衣襟,便去拿过腰封来伺候着,她在陆夫人跟前做了十年的媳妇,自然知道婆婆想听什么样的话,于是笑道:“看上去挺懂事的,性子温和谨慎,模样也出落的不错。虽然不如她姐姐大气,但到底是庶出的,底气不足也是有的。等将来跟了三弟,太太再用心教导她几年,也就好了。”
陆夫人点点头,深为赞同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她的模样比她姐姐好,看上去是个有福的。而且性子也好,虽然少了她姐姐的那几分伶俐,但女人家重在性情温和,没得那么掐尖要强的,有什么好?!”
孙氏忙笑道:“太太说的极是。”
“哎!走吧。我们家老三,也真是够苦的了。二十二了还没个一男半女的不说,还要我这个当娘的操心他房里的事情。”陆夫人换好了衣服,从穿衣镜里照了照,方带着两个媳妇出门。
第三章 探病相遇
晚饭姚燕语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用的,姚凤歌病的这些日子,自己早就添了小厨房,厨娘都是姚远之早就送过来的,生怕女儿吃不惯京城厨子做的饭菜,特意送了江南的厨子来。
陆夫人居然叫人送了两个菜给姚燕语,送菜过来的人说:“太太的话,本来要设家宴请姑娘过去,但一来是国孝在,咱们家又不比别人家,弄不得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事;二呢,三奶奶也病着,想来三奶奶也希望二姑娘多陪在身边,所以二姑娘这几日也不用上去了,只管陪着三奶奶。太太还说,请二姑娘不要拘礼,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说。下人有不听话的偷懒的也尽管打出去。”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还不是继室,不是我们家的媳妇,晨昏定省不是你分内的事儿,你是来陪你姐姐的,只管在你姐姐身边呆着就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虽然说得隐蔽,姚燕语还是听懂了:国孝还在,不许不庄重,弄出难听的事情来。
姚燕语站起来听这丫头说完,应了一个“是”字之后,转头看了一眼翠微。翠微忙拿了一个荷包上前去递给了这丫头。
丫头也不扭捏,接了荷包给姚燕语福了一福:“奴婢谢姑娘赏。”便退了出去。
姚燕语看着门帘落下方缓缓转身靠在榻上,心里暗暗地琢磨,既然这几日不用去上房请安定省,那不如好好地谋划谋划将来该怎么办。
给苏玉祥当二老婆这样的事情她是不肯干的。跟他约法三章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搂着他的美妾过日子,自己站着正室的位置独善其身?这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单从子嗣上及说不过去。嫡子未出,不管是妾还是通房,跟夫主过夜后必须喝避子汤,这是大云朝写入律法的规矩。
哪个世族大家如果弄出庶长子这样的事情,轻则没了前途,重则以宠妾灭妻之名定罪,如果妻子娘家势力大,说不好还得有牢狱之灾。
所以姚燕语知道自己如果想弄‘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苏家和姚家都不会饶了她,七年无所出才能被休出门,到那时,嫁妆什么的恐怕都得留给下一任继室。况且,她也等不了七年。
翠微送了上房的丫头回来,看见她家姑娘一个人靠在榻上想事情,一脸的为难,上前去低声问:“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还要不要去瞧瞧三奶奶?我刚听见丫头说三奶奶把汤药又吐了。”
姚燕语忍不住皱眉:“这到底是什么病嘛!大姐姐在家的时候身子一直好得很么…”
“姑娘…”姚燕语话未说完便被翠微摇头制止,翠微又上前两步贴在姚燕语的耳边悄声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是会让人误会的。”
也是。姚燕语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这院子里可不只是自己带来的人,还有侯府的人。
翠微扶着姚燕语的手臂慢慢地把人搀起来,低声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去瞧瞧三奶奶吧。若是三奶奶的病能好的话,该多好。”翠微看着姚燕语微蹙的眉头,心想她们家姑娘自从知道自己要进侯府给苏姑爷当继室以后,这脸上就没笑过。
姚燕语忽然心中一亮,是啊,如果姚凤歌不死的话,自己不就可以不给苏玉祥续弦了么!
两江总督府的女儿就算是庶出也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这话可是她小时候亲耳从那个精明爹的嘴里听到的。如果能以姚凤歌的病做筹码的话,是否可以换得自己的自由身呢?
自己已经进了侯府,嫁妆都带来了,应该不会再回姚府了。不做继室,那么就算是贵妾了。只要是妾,那么就由姚凤歌做主。如果能说服姚凤歌放自己出府去个清净的庄子上过自由日子,岂不很好?
姚燕语主意一定,连日来的抑郁散开,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带着翠微进姚凤歌的卧室,李嬷嬷正看着大丫头珊瑚给姚凤歌擦脸。姚燕语便轻着脚步上前,说道:“我来吧。”
珊瑚忙回头给姚燕语见礼,姚燕语拿过她手里的帕子,重新从温水中绞过,上前去坐在床沿上给姚凤歌细细的擦脸,然后又拿过她的手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另一只手却摁在她的脉搏之上,用心的听脉。
姚燕语在现代时进修的是西医,是一位心外科博士。
穿越过来之后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平时没什么事儿就翻家里收藏的书籍。姚家家族算不上大世家,祖上数到三代原是商家,到了姚远之祖父那一代自觉天下银钱已经赚足,又羡慕读书做官的人可以封妻荫子,便广置田地弃商从农,让自己的子侄专心读书。
姚远之的父亲从科举出身,一生兢兢业业坐到户部尚书。老爷子遵从祖训,尊师重道,扩建私塾学堂,教子有方,姚远之亦从科举出身,头脑手段比祖父更好,如今是两江总督。
正是因为有一位喜欢读书人的祖宗,姚家的大书房里藏书很多,也很杂。姚燕语偶然一次机会翻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医书,便悄悄拿回自己房里研究。
有了医书相伴,姚燕语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生活便有了消遣。反正她既不喜欢针黹刺绣,也不喜欢琴棋书画,对厨艺什么的也不怎么上心。唯一肯花心思的也只有这本医书。
古代行医没有西药,没有手术刀,靠的都是那些中草药还有银针。对于姚燕语这个外科大夫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套像样的手术刀,就算是闲着没事儿拿着玩儿也好。
为了结合实践,她在院子里养了很多猫狗鸡兔,还有各种能搜罗种植的中草药。当然,她弄这些的真正心思是不会说的,那样会暴露自己的逆天,会被当成妖孽绑到柴堆上烧掉。
姚家的下人都说二姑娘喜欢奇花异草,喜欢养猫狗,是个心善的人。上头老太太和太太却无所谓,反正养这些东西也不算出格,又花不了多少钱,养就养呗。
于是十年如一日,医书上的精妙医术被她吃了个透。
此时,姚燕语借着给姚凤歌擦手的时候暗暗地为她把脉,把脉后心里却是一片疑团。
从姚凤歌的脉象上看,她也不过是气血两虚,肝郁心结,肾水亏而肺火旺,所以会咳嗽,睡不好觉,没精神,心情烦躁什么的。但这些毛病凡事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几乎多少都有那么一点。成天勾心斗角的,谁能没个心事?可心事再重也不至于三年下来就要了小命吧?
姚燕语把姚凤歌的手放进薄被中,看着她昏昏沉沉的样子,转头问李嬷嬷:“姐姐的药呢?”
李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刚喝了两口就吐了。老奴就没敢再让主子喝,主子现在一闻到药味就吐…”喝了这么久了这病也没治好,人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再受那个罪。
姚燕语点点头:“还有么?端来给我看看。”
李嬷嬷只当是姚燕语要给嫡姐喂药,便没多说,只把头一偏,无声的眼色瞟过去,旁边一个丫头便端着一碗汤药上前来递给了翠微。翠微转手递给姚燕语,姚燕语却没去喂姚凤歌而是把药碗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又浅浅的尝了一口。
“二姑娘?”李嬷嬷觉得很奇怪,二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呢?
姚燕语没理会李嬷嬷,尝了一口汤药后便把药碗还给了翠微。又微微蹙着眉头看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姚凤歌一眼,半晌才说:“姐姐这个光景,叫人看了真是心酸。”不管怎么样,先打一张感情牌过去再说。反正她之前跟姚凤歌也没什么矛盾,姐妹情深总没有错。
李嬷嬷听了这话顿时红了眼圈儿:“谁说不是呢。”
姚燕语轻轻叹了口气,吩咐:“这屋子不开窗户,不通风,那熏香就先撤了吧。”
李嬷嬷还没说什么,刚刚端药碗的丫头便回道:“可是主子素来厌烦药味,又睡不好,这是太太专门教人送来的安神香…”
姚燕语微微侧目看过去才发现,这丫头并不是姚凤歌的贴身丫头珊瑚,也不是姚家给姚凤歌的任何一个陪嫁丫头。这丫头是定候府的人。
“姑娘恕罪,奴婢多嘴了。”丫头忙低下头,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李嬷嬷刚要解释什么,门口传来门帘声和丫头的声音:“三爷回来了。”
姚燕语忙从床上站了起来,李嬷嬷则带着几个丫头匆匆往外迎了几步。苏玉祥已经翩然而入,姚燕语已经微微福身:“燕语见过三爷,三爷安好。”
苏玉祥看见姚燕语的时候愣了愣,微微笑道:“我说外头有几个眼生的丫头婆子,原来是妹妹在这里。”
“我来看看姐姐,听说她把晚上的汤药吐了。”姚燕语微微低着头,躲开苏玉祥打量自己的视线。
“哎,你姐姐这病…”苏玉祥沉沉的叹了口气,面带哀色。撇开姚燕语走到床前,慢慢地坐下来,牵了牵薄被,给姚凤歌盖的严密些。
你是想闷死她么?六月天里管着窗户盖着被子,还弄那么严密?姚燕语在心里吐了个槽。
苏玉祥只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走到姚燕语跟前,很客气的说道:“你来了,你姐姐应该能宽心些。这里丫头婆子虽多,但都没用,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姐妹情深,你姐姐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姚燕语低了低头,只留给苏玉祥一团乌沉沉的发髻:“三爷放心,燕语必当尽心照顾姐姐。”
苏玉祥点了点头,又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姐姐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身子也要紧。”
“多谢三爷体贴。”姚燕语心想你前面让我多费心,后面又让我早些睡,还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啊!
第四章 初步协议
看着苏玉祥离开,姚燕语也没多说,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是何其精明的人,姚燕语回房坐在梳妆台前把头上的簪环刚刚摘下来,她就端着一碗银丝宫燕粥进来了。
翠微忙笑着迎上去把东西接过来,低声道谢:“多谢嬷嬷想着我们姑娘。”
李嬷嬷轻笑道:“你们姑娘不也是我的姑娘么?现在在这里,还跟我这么说话?”
翠微惊讶之余只得调皮的笑了笑,不再多说。姚燕语看了自己的奶娘冯嬷嬷一样,笑道:“我这里有了燕窝,银耳羹就吃不下了。嬷嬷去瞧瞧火候,等会儿给李嬷嬷送去房里用吧。”
李嬷嬷忙福身笑道:“老奴多谢姑娘了。”
姚燕语给翠微使了个眼色,翠微把屋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带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李嬷嬷见状忙凑上前去来,帮姚燕语散开发髻,拿了一只象牙梳子给她通发。
“嬷嬷,姐姐这个样子…”姚燕语为难的看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人影,问:“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李嬷嬷苦笑:“主子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们做奴才的侍奉不周,老爷肯定责罚,少不得我们得回去领罪了。”不过如果姚燕语肯留她的话,想来总督府也不会因为几个奴才跟自家女儿翻脸。这也是李嬷嬷极有眼色找机会向姚燕语靠拢的原因。
姚燕语点点头,说道:“其实,对嬷嬷来说,最好是姐姐的病能好起来。”
“哎呦我的姑娘!”李嬷嬷这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一时悲伤直接落下泪来,“难道老奴不是这样想的?大姑娘从一生下来就在老奴身边,老奴服侍了二十多年…到头来…”
姚燕语看着李嬷嬷脸上的泪,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嬷嬷别伤心,以我看,大姐姐未必就不好了。”
李嬷嬷顿时愣住,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姑娘又何必说这些话宽慰老奴?”
姚燕语正色道:“我不是宽慰你。虽然我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救大姐姐,但总还是有余地的。”
李嬷嬷大惊之余扑通一声跪在姚燕语脚边,抱着她的腿殷切的问:“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都这种时候了,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姚燕语把李嬷嬷拉了起来,徐徐说道:“我是懂得一些医术,现在也不方便跟你说是怎么学来的。不过我没有什么行医经验,只能治一步说一步。满打满算,我也只有一半儿的把握。但这事儿恐怕府中的太太以及侯爷还有三爷他们不会同意,毕竟我没有行医的经验,他们不会由着我胡来。所以,嬷嬷若想让我一试,就必须为此事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