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竹影阁一带,水溶便突然站住,对身后的家人说道:“你们就在这儿候着。”
“是。”水安等人立刻站住脚步,寸步不敢向前。
“灯也不用了,借着雪色,倒也认识路。”梅瑜泽也摆摆手,叫面前的小丫头让开,和水溶二人,慢慢的走上了竹林里的一道道坡缓的台阶。
二人走近了竹影阁的院门,梅瑜泽便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小路两旁的风灯闪闪烁烁,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里,灯光飘忽不定,仿佛少女沉思时的目光。
“王爷且自便,瑜泽在这里听着雪声,闻着梅香,便是一种享受了。”梅瑜泽止步不前,只对水溶拱拱手,转身看向竹林深处。水溶也不多话,便推门而入,直接进了院里。
里面只有一个媳妇和两个丫头伺候,因听见院门声,丫头忙挑着灯笼从里面出来,迎面看见水溶踏雪而来,却脚步缓慢,似乎犹豫不决。
“王爷安。”丫头忙福身下去,不敢抬头。
“怎么样了?”
“这会儿药也喂不进去,那姑娘只是不停地说话。”
“说什么?”
“好像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他快走。”
“谁的名字?”
“宝…宝玉?”小丫头有些害怕,她自从进了北静王府,还没跟王爷面前回过这么多话。素日里王爷总是冷冰冰的,好像看他一眼都会触犯了规矩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水溶只觉得心中一痛,猛然间抬起头来,看着那橘色的窗户纸,暗暗地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外走。
小丫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吓得浑身哆嗦,急忙跪了下去,带着哭声说了一句:“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水溶的脚步便嘎然而止。然后慢慢的转身,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小丫头,淡淡的说道:“起来吧,前面带路。”
小丫头愣了一下,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腿上的雪也顾不得拍,便连声答应了几个“是”,提着灯笼侧身而行。
水溶踩着厚厚的积雪,踏上了三四蹬台阶,便到了屋门口廊檐下。小丫头打起厚厚的帘子,水溶刚往前一走,尚未进屋,便觉得暖风铺面而来,鼻孔里面一阵奇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爷安。”里面伺候的媳妇卢氏和大丫头笋儿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来给水溶请安。府上历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水溶从不进女子的房间,今天还是头一回。但卢氏和笋儿都是极安静的人,此时自然不敢多想,也没有功夫多想。
“免了。”水溶自顾解开大氅上的石青色压金宫绦,笋儿忙上前来接过大氅,水溶便回首透过十二扇青琉璃纹紫檀木架屏风望向里面的卧房。
“王爷,鞋。”笋儿拿了专门在这屋子里穿的羊绒棉鞋,跪在地上,水溶便转身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抬起脚,让笋儿把自己脚上的牛皮长靴褪下来,趿上了那双软绵绵的羊绒鞋子。
转过屏风,里面地上铺的是厚厚的长绒地毯,华贵低沉的土红色为主,配以石青色,石绿色,土黄色,浅红色,白色,黑色,织绣出一朵抽象的花朵,中原人并不认得此花,这是来自番邦的贡品,此花名为大丽花,又名西番莲。乃是远邦异国朝贺时进上的贡品,因水氏于皇室有着极深的渊源,所以北静王府上有此种地毯。
水溶穿着厚厚的鞋子,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有一种漫步云端的感觉,飘飘渺渺的,很不真实。
黛玉苍白着脸色,卧在那张花梨木雕花床上,床不大,原本就是单人用的床,但因为十三岁的黛玉十分羸弱,所以躺在翠色的锦被里,显得床上空荡荡的。此时她在沉睡,额角的碎发似是被汗湿,打了个圈儿贴在额头上,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水溶便坐在床边,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但觉呼吸微弱,似有似无。再看看一旁小高几上的药碗,更是皱了皱眉头。她此时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如何能喂得进去汤药?
“去,告诉水安,把华先生悄悄地接进来。”水溶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话,但眼睛却盯着那张惨白的憔悴不堪的脸,嘴角弯起一抹倔强的神情。——你要死?要陪着他去死?可我不准,我不准,你就别想死!
此事重大,卢氏忙转身亲自去传话,而水溶吩咐完这句话,便也不再停留,转过屏风待笋儿给他换下鞋子,出了屋门,全身热乎乎的此时又被冷风一吹,头脑立刻沉静清澈起来。
不再有丝毫留恋,水溶大步走出竹影阁,对背对着院门的梅瑜泽说了一声:“回了。”便率先往前走去。
梅瑜泽却微笑着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虚掩的院门,跟上水溶的脚步,同他一起离开。


第9章 心病重结心药何求
第二日四更时分,朝中便有消息传出,皇帝因痛失爱妃,心力憔悴,大病不起,一应朝政,全部交给太子处理,任命左相为辅政大臣,协助太子处理国事。
水溶暗叫不好,贾门一族,上百年的望族,这回可是走到了尽头。
贤德妃薨逝,按照常理,当时第一要事,便是拟定贵妃的谥号,然后着礼部侍郎主持丧葬事宜。然太子临朝,闭口不提贵妃谥号之事,左相似乎也忘了此事,并不提醒太子。满朝文武心中虽有疑虑,但却因贾府已经被查抄,贾政等人已经锁拿进京,所有的事情连载一起,竟然没有几人敢站出来说话。
水溶原是闲散王爷,平日并不用上朝参与政事,只不过是听皇上的调遣,偶尔出去半个闲差,或者陪太子练习骑射,吟诗作词,品茶对弈而已。如今太子临朝,倒是没忘了素日这个好友,于是传了一道谕,着水溶自明日起,随满朝文武上朝参知政事。
水溶暗道太子果然雷厉风行,看来只等着皇上咽了那口气,他便可以荣登大宝了。
四更时起身,水溶一直在书房里坐到午时。自传达太子口谕的勤政殿总管太监李四保走后,水溶便没说过一句话。
因午膳时分已到,水安便带着十几个丫头到了书房外边,丫头们各自手里捧着食盒一溜儿站在廊檐下等候,水安便悄声的进了书房,见水溶在书案前呆呆的坐着,便上前去打了个千儿,陪笑道:“王爷,已经午时了,请您用膳。”
“不用。撤下去吧。”水溶面色平静如水,深入秋潭的眼睛波澜不惊。
“王爷,您早起便没吃东西,这会子若再不进点热汤水儿,这身子如何受得了?”水安跪在地上,几乎哀求着说道。
“罢了,如今索性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真真这北王府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水溶眉头微皱,眼睛里的余光瞥了跪在地上的水安一眼,“把饭摆到那边。”
水安听主子前面的两句话,似是恼了自己,心中正惊慌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听叫摆饭,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到门口,轻声说道:“快,摆进来!”
十六个一色衣着打扮的丫头排着队走进来,边上便有两个丫头上前,把她们手中的食盒儿挨个儿打开,把里面色香味儿俱全的珍馐佳肴一盘盘摆在桌子上。
“王爷,饭传来了,您趁热用点。”水安又走到水溶跟前,躬身行礼,请水溶用饭。
“恩。”水溶应了一声,起身来走到饭桌前,只随便指了一样细粥,一个穿葱绿衣衫的丫头便上前来,拿过定窑脱胎缠枝莲花的碗来,给水溶盛上粥,递到他的手中。水溶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问道:“这粥还有吗?”
“小厨房里做的细粥,只有王爷的份例,并没有多余的。”水安忙在一边回道。
“把这个给竹影阁送去吧。”水溶说着,便指着大盅里面剩下的细粥,淡淡的说道。
“呃…”水安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回头看看边上的一溜儿丫头,得到肯定的目光,方忙回道:“是。”
王爷吩咐的事儿,水安从来不敢假手他人,于是他自己亲自带着人,用暖盒捧着那滚热的粥,一路小跑往竹影阁来,见着卢氏嬷嬷,细细的说明了原有,卢氏连忙点头,但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轻声说道:“大管家,不瞒您说,那位姑娘如今吃药都难得很,昨晚华先生来了,也只是叹气,只留下了几颗丸药,说若是能喂进去就喂,喂不进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这会子,她哪里能吃的进粥去?”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可坑死我了。在这府上当了几十年的差,也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差事。咱们那主子你是知道的,何曾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果然这位姑娘有个好歹,只怕这王府的天要翻过来了!”水安连声叹气,摇着头,在竹影阁的院子里打转儿。这样的话,他万万是不敢去回水溶的。只是这一回去,水溶又必定会问,可怎么回话儿好呢?
“大总管,华先生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您思忖着,若能回了主子,许是能救这姑娘一命。”卢氏见水安如此紧张为难,瞧着心中也极为不忍,再者,她也瞧着黛玉可怜,好好地花儿一样的姑娘遭了严霜一般,就这么凋零了,岂不可惜?于是便多了一句嘴。
“什么话儿?你快说。”水安听说此话,立刻止住了脚步。
“华先生说,心病还要心药医。这位姑娘是思虑过重方才病得这般模样,若是心病不除,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没用。”
“嘿!这不等于没说嘛?”水安听了这话,一拍大腿,为难的看了看竹影阁的门口,转身离去。
梅瑜泽又来找水溶下棋,二人依然是在书房的暖阁里,对坐在暖炕上,一黑一白,战事正酣。
水安悄声的进来,只立在一边,不敢多话。
梅瑜泽因被水溶逼得紧了,便放慢了速度,手中持着一粒白子,迟迟不肯落下。水溶见了,嘴角弯了弯,没有多话,只抬头要茶时,却看见站在一角的水安,于是问道:“怎么样?”
“回王爷,卢嬷嬷说…情形不太好。”水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怎么,他也没办法嘛?”水溶的心一沉,华先生可是原来太医院里最有名的太医,因当初负责太皇太后的病症,太皇太后因被人毒害,夜里猝死,华先生获罪,满门抄斩,水溶的父亲当时怜惜华先生的医术,不忍让一代名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便偷偷地做了个手脚,把他救了出来,改姓华,誉为华佗在世的意思。十几年来华先生都依附于北静王府生存,在京城不知名的小胡同里,开了个小医馆,平日不过给百姓们治个头疼脑热的,挣几个钱糊口。并不敢与北王府有过多的来往。
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水溶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梅瑜泽见水溶沉默不语,便回头对水安说道:“你这老东西,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尽管说出来。”
水安听了梅瑜泽的话,悄悄地看水溶的脸色,但见水溶神色平静,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大着胆子回道:“老先生留下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病?”水溶皱起眉头,她有什么心病?难道还是宝玉?
想到宝玉,水溶心中又浮起隐隐的恨意,明明是不能依靠之人,她偏偏把一腔深情给了他。到头来被别人算计利用仍然不悔,真不知她是聪明还是傻!
“心病还需心药医?”梅瑜泽淡淡一笑,看着水溶,轻声问道:“如今她还能分清身在何处吗?又何以分的清心药所在?”
水溶听了此话,眼神恍惚一动。便把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今儿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明儿开始,我也得上朝去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且让我今日好好地闲散闲散。”
“是了。王爷多多保重身体,瑜泽告辞。”梅瑜泽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起身告辞。
“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走走。”水溶出了房门便往园子里来,遣退了跟在身边的下人,独自一人往竹影阁走去。
昨夜一场大雪,北王府的园子里整个一个琉璃世界。因梅瑜泽爱梅,水溶又同梅瑜泽关系亲密,这北王府的园子里倒是种了上千株梅花,各色品种皆有,且都是极品。此时梅花映着大雪开放,园子里处处可闻见悠远清冽的梅香。
竹影阁又在眼前,水溶立在院门口沉思片刻,便抬脚进门,小丫头听见动静,已经迎了出来。卢氏和笋儿听见小丫头给王爷请安的声音,也跟着出了屋门。水溶只点点头,便进了屋子,里面静到了极处,地下的百合大鼎里焚着瑞脑香,幽幽不绝如缕,散入角落深处。
“你们且下去吧。”水溶摆摆手,让三个下人都出去,自己脱掉了鹿皮软靴,只穿着白色的棉袜,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的走近了那张花梨木雕花床畔。

第10章 冰雪化水冷玉梦醒
黛玉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只觉得四周白茫茫的,像是沉浸在迷雾之中。目之所及全都是一团团的迷雾,她拼命地走着,只是走不到尽头。又竭斯底里的喊着宝玉的名字,却总听不见回应。
水溶立在床边,见黛玉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又见她眉头紧锁,灰白的唇因为粗重的喘息而微微的张开,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只是听不清楚。那样子,像是在做一个无尽的噩梦,总是醒不来。
“你是在叫宝玉吗?”水溶沉静的眸子里又簇簇的火苗闪烁,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吓着她,但却沉沉的,带着无尽的不甘。
“恩…”黛玉好像听见了他的话,轻声的哼了一下,眉头锁的更紧,灰白干裂的唇一张一合,水溶对着嘴型,猜到她所叫之人,正是宝玉。
“你找他何事?”水溶的心中忽然充斥着一种恨意,莫名其妙的恨,这恨意犹如一朵乌云,越聚越多,越聚越浓,好像立刻就要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你死都忘不了他吗?”水溶说着,弯下腰去,伸手拉住黛玉的手腕,似乎是想要把她甩出去,从自己的心中彻底的甩出去。但一旦握住她,那股恨意便立刻迸发,却化为沥沥细雨,如三秋之后,冷冷凄凄的洒落在他的心上,寒潭般的眸子上,亦笼起了一团迷雾。
“宝玉…”黛玉紧蹙的眉心忽然放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她的手无力的反握着他,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奈何没有力气。
“好好养病,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有个好身体,你命都没了,总有万般深情,又如何能见?”水溶只觉得心中无限哀凉,她的手心里都是冷冷的汗,握着他的手指,仿佛要冰到他的心里去,水溶突然想,自己的心不是早就封冻了吗?怎么她的手,比自己的心还凉?
黛玉似是真的听见了水溶的话,眼前迷雾逐渐散开,好像宝玉就站在自己跟前,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他还是那么丰神俊朗,眉眼带笑,看着自己连声叫:好妹妹。
水溶慢慢的放开她的手,想从这一丝冰凉之中挣脱开来。谁知却听她轻声说道:“别走…”
他的心便揪疼了一下,手停滞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许久不动。
水溶站的久了,只觉得腿脚有些酸麻,于是转身便坐在床上,忽然想,其实她总这样昏迷也是好的,最起码她不会发现自己不是宝玉,还可以牵着她的手。
笋儿和卢氏站在廊檐下,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便轻声对卢氏说道:“主子在里面这么久了,不会有事吧?”
“是啊。”卢氏也为难的看看屋门,在仔细的听听里面的动静。一切依然是那么宁静,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般。
“要不,您进去瞧瞧?”笋儿试探的问道。
“你这死丫头,可别坑我,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冒然进去,还不是个死罪?”
“若是主子真有事,咱们只在这里傻站着,不也是个死罪吗?”笋儿焦急的看看那边的窗口,又走过去悄悄地听了听,还是没听见动静。便沉不住气了,来回的走了几趟,终于下定决心,对卢氏道:“我进去瞧瞧吧?”
“你悄悄地,果然没事,快些出来。”卢氏点点头,毕竟这样等下去,总没什么用。
笋儿便悄悄地掀起了门帘,轻着脚步走进去,然后慢慢的走到屏风边沿,探过半张脸去瞧,却见水溶坐在床上,靠着床侧的缠枝梅竹雕花框,闭目养神,手却握着床上那姑娘的手,虽然轻轻地,但却不放开。再看床上的那位姑娘,似乎已经睡得沉了,修长的黛眉微微蹙着,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像悬崖边上的白蔷薇一般,苍白,危险,却美丽动人,似乎她的一呼一吸,都牵动着人的心弦。
笋儿抿抿嘴角,想悄悄地退出去,却听水溶轻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笋儿吓了一跳,忙稳住神,轻声的答应了一个“是”。便转身到门口,叫了卢氏和那小丫头进来。
“我这几日忙,没工夫过来瞧她,若是她再叫宝玉,你们就告诉她,宝玉没事,很快就回来了。好生伺候她用药,回头再请华先生来给她瞧瞧。”
“是。”卢氏为首,忙福身答应着。
水溶便坐直了身子,再看一眼熟睡的黛玉,把手轻轻地从她的手中抽出来,转身出去。
黛玉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至晚上便清醒了些,因睁开眼睛,见自己却躺在一个陌生的所在,便想去贾府原是抄了,而自己应该是死了吧?刚在梦里见到的宝玉,大概就是最后的道别了。所以她虽然睁开眼睛,却并不惊慌,只是回过头,看看这屋子里的摆设,心中觉得好笑:原来都听说地狱里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如今看来,倒是跟人间的富贵人家没什么两样。只那件青琉璃紫檀木架的屏风,便可称得上是稀世珍宝了。
笋儿原是守在一边的,因刚出去到了热水来,预备着黛玉略清醒些的时候好喂她吃药,回来却见她已经醒来,正淡淡的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于是惊喜的笑道:“原来姑娘已经醒了!真是阿弥陀佛。”
黛玉一愣,这是谁的丫头?怎么不是紫鹃?
“姑娘?”笋儿见黛玉愣愣的看着自己,忙蹲下身子半跪在床前,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轻声问道:“觉得身上怎样?”
“你是谁?”黛玉猛然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因为干涩,已经失声。
“姑娘醒了,快喝点水吧,烧了这两日,只怕身子虚弱的很。”笋儿忙端过白开水来,用汤匙一点点的喂着黛玉,黛玉方知自己竟是没死,瞧着这样子,好像是被谁救了。
喝了两口水,黛玉便轻轻地摇头,心中疑惑万千,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并不说话。
笋儿见黛玉不肯喝,又劝了两句,卢氏忙取过药丸来,用热水化开,又劝着黛玉道:“姑娘,该吃药了。”
黛玉不语,只是看着卢氏,眼睛里带着戒备的神色。
“姑娘,我们只是下人,我们主子把您交给奴才们服侍,您醒了,是我们的万福,但这身子是自己的,不吃药,这病怎么好呢?”卢氏轻声劝道。
黛玉依然不答,只是眼睛里的戒备之色除去,只是垂下眼睑,不再看任何人。
“来,姑娘,吃药吧?”笋儿接过卢氏手中的碗。又给黛玉喂药。黛玉也不说话,也不拒绝,给她药,她便喝下去,慢慢的,把这一小碗腰喝完,她依然不说话。笋儿便劝着她再休息一会儿。黛玉便闭上眼睛休息。任何话不再说一句。

第11章 坦荡荡北王驳佞言
水溶第二日果然去上朝,太子听政,丞相监国。文武百官倒也秩序凛然,水溶站在群臣前列,只是平静的听着,对任何事都不发表意见,纯粹的听而已。
先是丞相领头,把朝中各项杂事都汇报了一遍,太子也不过是捡着一些不算疑问的疑问点拨了几句,水溶心中明白,那些要紧的事情,丞相和太子只怕早就暗中商议好了,更有许多事情根本不会拿到朝政上来商议,便已经雷厉风行的办了。所谓听政,不过是形式而已。
正想着,水溶便听到有朝臣上前参拜,之后请问皇上的病情如何,又进言说该请文武大臣选出几个德高望重之人,进宫探视皇上。
太子便一脸的悲戚,重重的叹道:“父皇今日虽然五六个太医轮流值守用药,精神也算恢复了不少,但身子依然虚弱,还需将养些时日。”
“皇上心中悲痛,这病因为贾妃而起,这贾妃虽然得皇上圣宠,然已经驾鹤西去,这丧葬事宜还是要办的,总这么拖着,徒增皇上伤心而已。臣恳请太子以皇上龙体为重,把贾妃的棺椁送往皇陵安葬,以安皇上和臣子们的心。”那大臣跪在地上,殷切的说道。
“爱卿言之有理,你便上一道奏折来,交给丞相,回头呈给父皇,等父皇批示后再办吧。”太子轻轻松松,便把此事抛给了这位大臣。水溶暗道:这人只怕离被贬职不远了。此刻谁都知道,皇上因元妃薨逝和爱子夭折的事情大病一场,丧失了理智,谁跟他提安葬元妃的事儿他跟谁急,听说太子去劝解了一回,反倒骂是太子害了元妃母子,此刻宫里风言风语,都在传说是太子怕将来元妃肚子里的孩子顶替了太子的位置,所以暗害了小皇子,连带着害了元妃。太子正避讳这件事儿,正愁没有个替死鬼呢,如今就撞上来一个。
至于元妃之死,到底是因为贾府被抄,还是因为有人暗害,此刻已经成了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