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一种疏离和陌生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谷絮洁将手中用塑料包裹着的大信封递到他手中,倏地跪在他面前。
“镜明!我对不起你!谷家对不起你!这钱,是你以前存的,不是谷家的,也不是谷镜明的,是你的!拿着吧!”
谷镜明垂眸看着浑身湿透,放声痛哭的妻子,将信封举到眼前,唇边泛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谷家没有对不起我!你不代表谷家!好自为之!”他绕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
她在最后总算说对了一件事,他是他,不是谷镜明,也不是任何谁。
但他,到底该是谁呢?
他迷茫了。
谷絮洁因他的话而停止哭泣,抽耶着趴在地上。
她不代表谷家!不是谷家对不起他,是她!一切,都是她!
哈哈哈…
她不愿意再回到以前,明明可以过舒适的生活,却因为坚守一些莫名的原则而过着清贫的日子,她不愿意!
镜明,对不起!
此生,是她负了他!

谷镜明仍然是那一身奇怪的装束,如幽魂般漂荡在华丽的富贵园。经受着大雨洗礼的富贵园,在各色彩灯的映衬之下,另一番如诗如画的美感。而这一切,再也激不起他心中的诗意了。
“喂,这就出来了?下雨了呢!对了,你叫谷镜明,是吧?”值班的保安见他出来,出于无聊,闲闲地打招呼。
“谷镜明已经死了!”如幽灵般的声音漂荡在雨中,传进保安的耳中。
“那你是谁?”
谷镜明抬眸,瞥他一眼,眼神黯淡无光,迷茫地说:“我是谁?我是谁?呵呵…”
保安见他这副模样,莫名地感到背脊一凉,他早就听说,富贵园在没有开发时,是一大片坟地,在修建别墅区时,还闹过不干净的东西呢!
“你说你是谷镜明啊!”保安的声音里带着颤微,防备又害怕地瞪着他,尤其他穿着的这一身非我族类的衣服,让他握紧了手中的电棒。
“我骗你的!哈哈哈…”
男人孤独的背影随着放肆的大笑声,渐渐消失在雨幕中,成为黑夜的一部分…
保安惊慌地眨着眼睛,心底儿凉凉的,赶紧回到值班室,叫醒另一位睡着的哥们壮胆。
今夜,他不敢独自值班。
雨,仍在不停地下着,这是老天爷的眼泪…
2008-11-06

第07章 家在哪里

谷镜明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全身湿漉漉的,裤脚不断地在滴水,他侧望着车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打量自己落魄的模样,跟影子对视的眼神里,没有焦距。他怔怔地望着,任凭身体的体温烘干衣服,他多年山地旅行的锻炼,使得他的体格非常健硕,这也是他能在几乎灭顶的泥石流中死里逃生的原因。
两年前,他在即将灭顶的泥石流来袭时,绝望地往山崖深处纵身一跳,如果不是被那个神秘的部落救下他,他早就在两年前死了。命,活下来了,身体受到重伤,休养了整整一年。在那个原始的山林里,他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
两年来,他带着一身的伤痛,想尽办法寻找出山的路,历经艰辛,翻越万丈悬崖之后,他终于出来了,而他急欲回归的现实世界里,他却“死”了。
当年跳崖时的那种绝望,仍没有现在的绝望来得让他痛苦。那一跳,他是抱着死亡的决心,而现在,他是死人也是活人,最令他傍徨的是,他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一个死了的活人,该如何生活?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了…无名、无身份、无家、无亲人,甚至连那份溶入血液的“技能”,也不再是他的了…
“终点站到了,车要入库,请全体乘客下车。”售票员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对着车里唯一的乘客说道。
谷镜明回神,发现公交车内只有自己、司机和售票员,时间怎么这么快?可哪里是他的落脚点呢?他没有任何证件,更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在这座城市里,想要生活,寸步难行。
他走下车,丝毫不顾正在下着的大雨,刚刚流干水滴仍潮湿的衣服,再次经受雨水的洗礼,一如他现在湿漉不堪的心情。他在车站出口左右打量了一下,到市中心了,该往哪儿走呢?以前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能再去碰触,恩师和谷家的名誉,不能经受任何一点流言和威胁,那些是他就算死也要捍卫的东西。
“同志…同志…”
背后传来爽朗热情的呼唤声,他回头,左右看看无人,确定是叫自己后,停下脚步,看着跑步过来的售票员。
“同志,原来能听懂我的话哦!下这么大的雨,这把雨伞给你!别着凉了,往前路口左拐,就有一家蛮干净的旅馆!价钱是60元一晚,记住了。”售票员大姐热心地递给他一把伞,不放心地叮咛几句后,返回公交车。
“大姐,谢谢!”谷镜明双手接过伞,眼睛里蓦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牙忍住。
一个陌生的人,给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温暖和感动,而曾经亲密的家人,给了他此生最大的打击和痛苦。
他没有去投宿,今晚注定要在外面露宿了。露宿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独自在外旅行时,经常露宿山头,但在城市里露宿,这还是头一招。
他撑开伞,仰头,望着在雨中变得迷矇、发出暗黄色光晕的路灯,缓缓地往前走去,将路灯一盏一盏地抛在身后。
路灯排成一条弯曲的暗黄色线条,在被雨水和墨黑的夜色笼罩的都市里,划出一条条暗黄色的光路,指引着夜归的人们回家。
路边,一栋一栋耸立的楼宇缓缓消失在他眼中,马路上车流涌动。
车尾的红灯,一点一点地连成一条红色的线,似乎没有尽头,似乎没有移动过,红灯消失一盏,又有一盏红灯迅速补上,似一条闪烁又跳动的红光带。汽车尾部的红灯,是都市的动景,路灯则是静景,这一动一静,才是都市黑夜里的主人。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矗立于闹市中,却异常孤独,然后,他露出了涩然的笑容,他发现:
在别墅区,家,是一片一片的;
路旁这一栋栋高楼里,家,是一格一格的;
他望着头顶的路灯,发现属于他的家,原来是一点一点的,从一盏路灯走到另一盏路灯,点点连接,没有尽头,亦没有方向,弯沿曲折,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将家丢了!
他,找不到家了!
他,没有家了!
他,甚至不再是他自己了!
他,到底是谁?
在一条冷清的纵向小街道上,谷镜明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直到身体疲累了睡着为止。
一个交叉的小路口,因下雨的原因,人和车辆格外稀少,谷镜明如幽灵般地走着,突然…
“哧…”
紧急的刹车声响遍寂静的街道,谷静明防备不及,被撞倒在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辆现代途胜SUV停在街道中央,车内坐着的几个女人瞪大眼睛望着前方,一片死寂。
“善缘,我…我撞死人了!”容静言惊慌欲哭的声音划破死寂,尖锐地在车厢内响起。
其他几人迅速清醒,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都没有主意。
“言言,这车是我的,我比你更想哭!”童善缘愣愣地回道,欲哭无泪,身为律师,她自有一种别人少有的冷静,而现在她慌神了,就因是律师,才知道此次事故的责任有多重大。
“看看死了没有!”隋缘淡淡的声音从后座响起。
后面座位上,坐了四个女人,情况非常糟糕,还“超载”呢!
“他一动不动,难道真死了!”郝沁昕柔柔怯怯的声音传来,担忧地望着前排的两人。
“我在车内等你们!” 妘妙妤懒懒地说,闭上眼睛,她放在身侧的小手紧握,脑海里迅速想着对策。
一直默不吭声的修长身影,将坐在腿上的郝沁昕抱下来,直接开门走下车。
是净,那个从来像影子般跟着她们,从不惹人注意,但每次在紧要关头总能给她们依靠、信赖的净。
这次,又是她一马当先。
“你们是女人,别下来!”冷冷的声音,简洁而有力,出声制止欲下车的人。
“她难道不是女人吗?”向来少话的妘妙妤低低地呢喃,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为同伴话里的关心。
“隋缘,照顾好她们两人!”容静言打开车门下车。人是她撞的,不能让净去解决,更不能让善缘为难,她是律师,对这种车祸事故更应该避而远之。
隋缘复杂地望着一脸坦然和镇定的容静言,漠然的眼里,闪过温情和赞赏,为她的担当和勇气。
童善缘也跟着下车,三人来到躺着的男人面前,越靠近躺在马路中央的男人,她们的心里越凉。
雨势虽然转小,但她们身上的衣服仍很快被淋得湿透,容静言拾起散落的雨伞,就着路灯和车灯的光线,看到一个异常眼熟的布包,她害怕地瞪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在看到那一身怪异的衣服时,惊讶地捂住嘴巴。
童善缘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状,躺在地上的男人并没有流血,除了衣着怪异一点之外,并没有太恐怖的地方,她为什么露出惊讶的表情?
净转头瞥了容静言一眼,一张如冰雕般完美的脸,头发极短,紫色的眼瞳在黑夜中显得神秘而诡异。她蹲下身子,伸手,在男人的鼻端试探,末了,冰冷的表情微微松懈,向站着的两人点点头。
她将谷镜明的身子轻易地翻转,看到他额头上的血迹,眼光迅速打量他的全身,紫瞳里露出赞赏。
“他只是晕过去了。是他自己躲过了汽车的撞击,额头上的伤痕是倒地时撞击的,不碍事。”她有条不紊地分析,冷静自如。
童善缘深深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个交往了两年的邻居,似有着层层黑纱紧裹着她,至今连真名都不知道,却又让她们有着莫名地安全感,是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她纤细的手臂,居然毫不费力地掀起地上高大的男人,连普通的男人也无法轻易做到。
“静言,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认识他!”童善缘终于放下悬挂的心,望着呆在一旁的静言。
容静言看着男人凌角分明的脸,额际的疤痕,讷讷地说:“昨天下午,我在地铁里差点儿摔下阶梯,就是他救了我!”
童善缘的眼里闪过恍然,悠然地调侃:“真是有缘!对了,该如何办?将他送到医院吗?”
“不!静言,先将他带回你家,他的伤休养一下就可以。这个男人,是有故事的人,而有故事的人,通常不希望暴露。”净难得地说了长长的一句话,深思地打量着气质和着装明显不符的男人,他眉宇间的落魄,脸上黯然沉痛的脸色,让她做出这个决定。
容静言刚要反驳,童善缘迅速接道:“这样最好!如果这人要追究责任,会有麻烦!”
就这样,在容静言无力的反抗之下,净将躺在地上高大的男人背起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看着她的举动,连坐在车里的三个女人,都惊讶地走下车,叹服着她的神勇和力大无穷。
容静言愣愣地看着净,这个神情冰冷的女子,行事细致而周密,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护着她们。对于净今晚的决定,她无法反驳,如果闹出事来,还会牵扯到善缘。
就这样,一辆SUV驶离街道,车上载着一个受伤的男人,6个女人,往香茗公寓开去。
雨仍然在下着,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温柔地抚慰着大地万物,柔柔的、湿湿的、轻轻的…
2008-11-08

第08章 巢穴被侵

香茗公寓 18F
容静言瞪着沉睡在客房里的男人,他的额头已经被净包扎好,她们各自回房歇息了,可她怎么也无法安睡,一种陌生异性入侵她的世界的不适和紧张感,让她了无睡意。
这间客房是三个月前腾出来的。她曾经将客房租给一个女孩,三个月前,女孩结婚了,搬出去了,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合租人。这套房子的房贷没有还清,还有着一些沉重的债务重担,就算是收入不菲,仍无法平衡目前的经济困境,她只能出租一间房子,以分担经济压力。
她在客厅内来回踱步,柳眉紧蹙,漂亮的眸子不停地扫向紧闭的客房门,眼里焦躁不安。今天,是她拿到驾驶证的第二天,本想趁雨夜再上路练练手,谁知遇上这种倒霉的事情。
她抱着小薄毯,斜躺在沙发上,屋内摆设凌乱,不像是一个女孩子住的房子。很不幸的,会整理家务的人已经搬出去了,而她是一个家务白痴。
她瞪大美眸,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数了几十遍数字,眼睛仍一眨一眨的,她痛苦地将被子捂住头,瘫在沙发上,跟客房内正睡得香甜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一天过去了,眼袋的阴影加重;
两天过去了,眼袋变成了黑色,大而明亮有神的双眼明显缺乏活力,显得呆滞无神;
三天过去了,眼袋变成了青色,双眼发出幽幽的绿光,却始终无法安心地闭眼睡觉。
容静言瞪着仍在沉睡的男人,净一再地保证说他仍然活着,只是身体的疲累使他沉睡,才使她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第四天晚上,她忍无可忍地奔出家门,敲开童善缘家的房门,可怜兮兮地说:“善缘,我能在你家睡一晚吗?”
童善缘身穿可爱无比的睡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凌乱湿发前来开门,整个人显得纯真又可爱,精明的女强人形象荡然无存。
她晃晃手中的手机,抱歉地说:“虫虫今晚过来!”
容静言痛苦地闭上眼睛,头抵着门框,无力地拉上房门,走到另一套公寓前敲门,善缘神秘莫测的虫虫男友,来无影去无踪,两年了,也未曾见着过他的真容,只知道,是个大人物,不能见人的大人物,哼!
隋缘身穿性感的贴身丝质睡衣,修长完美的惹火身段让身为女人的容静言都瞪大了眼睛,隋缘轻倚房门,淡淡地望着她。
“隋缘,借住一晚,我快疯了!”
隋缘并没有拒绝,指指门边放着的男式皮鞋和公文包、西服,无言地看着她。
容静言气虚地叹气,够狠,拒绝都不用说一个字,真有隋缘的性格。隋缘那个万能又神秘的金主,几乎天天光顾她家,自己怎么忘了呢?看来,脑袋也短路了。
“妙妤…”容静言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再不睡觉,她会崩溃的。
“不用多说,我绝不跟人共睡一间屋!”懒洋洋的声音透过紧闭的房门传出来,这个女人更狠,连开门都懒得开。
容静言的脸开始变绿,继续敲下一家的门,她就不相信,今晚借不到地方睡一晚。
“昕儿,你最可爱了,我今晚跟你睡!”这巴结讨好的声音怎么此时听来,有大灰狼迫不急待的感觉。可爱又甜美无比的郝沁昕,是所有人中最好打交道,又最贴心的可人儿,自己怎么才来找她呢?容静言在心里自责地说。
郝沁昕打开房门,露出怯怯如水晶般纯净的明眸,甜甜地说:“静言姐,对不起,我害怕和人同住一屋。”
什么?!连最好说话的沁昕也拒绝她了?她是病毒吗?还是这一群女人太过奇怪?容静言柳眉一挑,强装出笑容,撑着快崩溃的脑袋,离开郝沁昕的房门,现在,只剩最后一家了。
她抬起手,犹豫地握了握,最终敲响净的家门,不一会儿,净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帅气无比地出现在她眼前。
哇塞…想不到平时看起来纤瘦的净,身材如此有料,尤其是穿着这样的背心,三个字:酷毙了!
“净,我实在无法在家里睡觉,能在你这里睡一晚吗?三天了,我都没有闭眼,快崩溃了!”容静言装出最可怜的模样,现在她的样子,已经不需要装就够可怜的了。
“哦…你看看有地方睡吗?”净挪开身子,淡淡地说,示意容静言进门自己找地方睡觉。
容静言探头进门,一看,脸色彻底变绿,两室一厅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除了客厅中间吊着一个沙袋之外,什么也没有,这根本不是人住的房间。两年来,她第一次看净的房间,想不到是如此模样,这两年来,净是怎么过的?
“你不用睡觉的吗?”容静言疑惑地询问,声音里不自觉地掺入关心。难怪净会经常到她家蹭饭吃,这根本不是正常人居住的地方。
“打坐!”言简意赅地回答。
容静言打量着屋子,拧眉想办法。
“我有一个办法。”净突然难得好心地主动提供帮助。
“什么办法?”容静言期盼地望着她。
“打晕你!”
容静言瞪着她,不敢置信,这是什么烂主意,她从净认真的眼神中,看到了这不是开玩笑,她看着空旷无物的房间,猛然意识到净不习惯别人的接近,如果真住进来,“凶多吉少”。
“谢谢!如果真能晕过去,不用你帮忙,晚安!”容静言僵笑着主动关上房门,最终,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瘫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呆,精神疲惫不堪,而眼睛始终无法安心地闭上,她敏锐地嗅着空气中渗进的陌生气味,这明显地不是同类的气味,是危险又令人讨厌的异性气味,她痛苦地用被子将自己的头捂住,如果真能晕过去,该有多好!
就在此时,其他几个房间的房门不约而同地同时打开,拒绝容静言的几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门边,彼此默契地互视一眼。
“静言的异性厌恶症,仍没有治愈,不过,这是一次难得的猛药。”童善缘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她身边围着那么多男人,才没有一个能走近她的。”隋缘淡然地接道。
纭妙妤懒懒地点头附和,通常情况下,她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
“静言姐好可怜,不过,会好的!”郝沁昕柔柔地说。
“那个男人无害!”净冷淡地说完,关上房门,其他几人也随即关门。

竖日清晨,谷镜明缓缓地睁开眼睛,随即感觉胃部传来一种痉挛,他的脸色一变,肚子传来空荡荡的鸣叫声,他用绵软无力的双手撑起身子,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墨黑的眉宇紧蹙,在床边没有找到鞋子,赤足走在铺满灰尘的地板上,拉开房门,看到比房间更乱的客厅,眼里闪过容忍,他最讨厌脏乱了。
不过,这是哪里?
他感到喉咙如火般在燃烧,匆忙寻找到饮水机,倒了一杯水狂饮起来,待他的胃里灌满了温水,不适感稍稍缓解之后,他不着痕迹地搜寻着屋子。
客厅最大的家具-沙发上,薄被、枕头和衣服胡乱地堆放在沙发上,不对,从那一堆凌乱的东西中,伸出一只在晨曦的照射下,闪着白玉般光泽的嫩足,沙发上蜷缩地睡着一个女人。
谷镜明端着水杯的手一怔,环视房里简洁的装饰,地板上积淀的尘土,到处乱扔的书籍、衣服、裤子、速食袋、垃圾…那是什么?女人的粉色内衣就挂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漠然的脸上浮现尴尬和震惊,这真是女人住的屋子吗?怎么能脏乱到这样的程度,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额际隐约传来的疼痛让他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得自己被车撞了,难道,撞自己的人就是她?
“咕噜…”肚子在此时发出响声震天的鸣叫声,让他尴尬地立在饮水机旁,瞪着被吵醒的女人。
只见,伸出在外的白嫩小脚的脚尖倏地绷直,脚面成弓形,同时,从一堆被子中伸出一双嫩白的小手,紧握成拳,然后,缓缓地伸开拳头,一只小手掀开薄被。
一个睡眼惺松、头发凌乱、有着恐怖黑眼圈的女人站起来,边扭腰、边揉脖子,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瞪着前方。在凌晨时分,她总算睡了一小会儿,可浅眠的她刚被一个奇怪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习惯性地走到饮水机旁倒水喝,却见一个身穿奇怪衣服的高大男人站在饮水机旁,正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她眨眨困乏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张大小嘴,然后…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逸出红唇,她捂着心脏,吓得脸色惨白,现在的她,真的好可怜,模样好恐怖。
“是你!”男人暗哑低沉的声音沉稳地响起,双眼像看怪物似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好邋遢、好恐怖,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容静言稍稍镇定情绪之后,瞪着眼前“活”过来的男人,她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尴尬、一会儿又笑了起来,激动地说:“你没事了?”
谷镜明摇摇头,深思地望着她。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容静言说到最后,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是你…撞了我吗?”谷镜明试探着问。
容静言闻言身体僵住,回他一个抱歉的笑容,讨好地说:“你没事就好!”
“咕噜…”肚子适时地提出抗议,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了,刚才喝进去的水正在胃里大闹天空,胃里不时冒出水的咕噜声。
谷镜明尴尬地望着她,“有吃的吗?”
容静言连忙回答:“有…有…我这就去准备,你…你先坐一下…啊…”她本意是想让他坐在椅子上,在看到自己的内衣时,脸蹭地红了,抢过内衣,迅速闪进浴室梳洗,随即,浴室里传出一声痛苦又惊讶的叫声,她被自己在镜子中的恐怖模样给吓着了,更为被那个男人看到这副模样而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