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队长连忙指挥着下属进一步行动。
刚才闹场的汗衫男此刻倒是机灵了起来,自知眼前这位唐老板和他的女人他是惹不起了,但说到底,他也没想惹那么大来头的人呀!他不过是来找自家的出轨老婆而已.犯得着谁啦!
思此及,汗衫男不服气地叫起来:“同志,你把我抓起来没关系,对,我是来闹事的,可你也问问我为什么来闹事呀,我老婆和人跑了,还不准我有点气啊?我老婆,和她那个奸夫,哦,你们倒是不抓呀?”
治安队长瞪他:“打架劫舍,你还有理了啊?带走带走!统统给我带走—!”
在国家专政机关面前,谁敢哪哪歪歪那都是浮云。
谁知,下一秒,一直没出声的唐涉深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等一下。”
“哎?深少还有事交代?”
唐涉深忽然迈开步子走过去,在那汗衫男面前停住了脚步,抬眼扫了
一眼过去。
“…”
压力好大!
唐涉深本就不是什么面善之人,这么多年来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早已深人骨髓。即使平日里不说话,眼神一挑就是重重杀意。所以公司里凡是在唐涉深手下做事的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当唐涉深说话的时候,
你要小心;当唐涉深不说话的时候,你更要小心。汗衫男吞了吞口水,努力用“老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你拽个屁呀”这样的话来暗自打气,瞪他一眼,但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胆怯的心态:“你、你想干嘛?”
“五十万是不是?”
“啊?”
“五十万,”唐涉深垂手插在裤袋里,态度自然地就像是在谈一笔日常交易一样:“五十万,你和这里的人从此脱离关系。我的律师会替你起草离婚协议书,你和你太太的婚姻关系,从此一笔勾消。”
程倚庭抬头,哦不,是这店里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而程倚庭心里此时翻滚着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心里想的这件事的?


汗衫男一下子也懂了。
什么呀…原来说到底,这位唐老板也是要为人出头而已。
咳,既然这位老板有英雄主义的伟大情结,那他也不要再客气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全世界通用的可爱存在,叫票票,钞票这个东西,有谁不爱呀?不拿白不拿嘛。
汗衫男上下打量了一眼唐涉深,金刀大马地往墙上一靠,索性坐地起
价:“一百万,少一分钱都不行。”
‘‘…”
一听这个数字,饶是程倚庭这么正直的青年,也忍不住一口气血上涌:一!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相比我们无产阶级程同学的激烈反应,唐涉深的态度显然淡定了很多,点点头,应声:“好,就一百万。”
“…”
这下子,别说是程倚庭,连汗衫男都楞住了。忍不住当场求证:“当真?”
这哥儿们该不会是在搞笑吧?
比如说,开一张空头支票给他吧?
事实上也不能怪这汗衫男有这么狠琐的的想法,作为一个挣扎在底层的劳动人民,这些年来亲眼见证了改革开放后最底层社会涌起的一些假冒伪劣事端,其中就包括这个身份造假。前几年,只要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名片拿出来,哪个上面不是印着“XX亚太区高级副总裁” ”XX大中华区总经理”这样的头衔?一时间搞得总经理满天飞,懂点门路的都知道,根本不值什么钱。
唐涉深做事一向爽快,叫了声助理:“付骏。”
“已经准备好了。”
心思活络的付助理早已在他们谈话的当口,掏出随身携带备用的票,在上面写上了数字。唐涉深接过,拿了钢笔就在最下角签了字。
一百万,一分不少。
签完字,唐涉深收起笔,“这里是一百万,机会只有这一次。”
明明是他提出的交易好不好!态度还这么拽…
哦,不过,一下就能捞一百万确实很让人动心。
汗衫男不疑有他立刻接过:“有钱…那就一切好说啊。”
唐涉深勾唇,开口只几个字:“你收下这笔钱,就代表我们达成交易。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我既然付得起这笔钱,也就玩得起你敢违约的下场。
话不多,点到即止。但其中狠辣的深意,已经足够让人明白。
汗衫男痒痒然,不敢再说什么,随即离开。
安人员把闹事的人一带走,现场随即安静了下来。
谁都不说话,统统看着唐涉深,那个什么,付钱的人…老板最大!
程倚庭多少也有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感觉,再面对他时底气明显足。想了想,话还是要说的,“你,那个钱…”
唐涉深简单一句话,就截住了她的话:“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安顿好了程倚庭上车,又和面店的老板娘寒暄了几句,接受了老板娘的千恩万谢之后,唐涉深礼貌地和他们道别。
唐涉深的律师团显然有话想说,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走到车边,弯腰对已经坐在车子后座的那位年轻老板恭敬道:“唐先生.关于刚才的事…”
下属面前,唐涉深的态度全然不似刚才的易接近,眼风一扫,警告意味丝丝分明。这种神情是众人在熟悉不过的,这才是他们所认识的唐涉深。与生俱来一股不动声色的杀意,一个眼神就已足够表达一切。
毕竟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多年,在场的律师们都立刻明白了唐涉深的意思,不再多言。唐涉深摇一上车窗,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回家。”黑色的车子立刻在夜色中流线型般滑了出去。
SEC的律师团们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派了一位代表律师走过去询问了一下付骏助理。
“刚才唐先生的那一笔钱…是完全没有必要付的啊。”
终于把怨念说出口了,可想而知各位大律师们有多憋屈。
想想也是,在场的律师团内,各个都是法律行业内的个中翘楚。按着刚才那件离婚案的现状来看,男方的作为漏洞百出,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扭转局面让女方在不损失任何方面的前提下打赢这一场诉讼。
所以,想不通啊,实在想不通啊,其中一位资质较浅的律师颇有些委屈之意:“前几天公司的那一件案子,争取到了60%赔偿深少还是不满意。”
他们仍然记得万分清楚,那是一件十分难打的公司诉讼Case,几个资深律师领着一帮律师团通宵达旦半个月,总算打成了获得600/赔偿的结
果。没想到唐涉深一句“不行”就推翻一切。作为唐涉深的直属下属,在场的各位实在是太清楚了,唐涉深是一个从不给人中立选择权的男人,在这个男人手下做事,绝不可能有“还行”“差不多吧”这种结果,唐涉深说不行,意思就是推翻一切,重来,以及,不惜代价。
一位资历较深的律师感慨:“明明是那么严厉的一个人,今晚怎么会那么大方?我们都在场,深少还白白送出去一百万。”
实在是没道理啊。
站在一旁的付骏特助心思通透,淡淡地笑了下,咳了一声,慢慢道: “他是为了刚才在场的那位程倚庭小姐。”
“啊?怎么说?
付特助笑笑,转身,对在场的各位大律师温和地道:“各位,对唐先生的私事,各位还是不要抱有太多好奇心比较好。”
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助理,懂得题外话可以讲到什么地步为止。

众人连忙襟声,听懂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这么多年来,作为唐涉深最贴身的人,付骏的存在犹如最醒目的风向标,唐涉深的心思深不可侧,做事手法千变万化,往往令人无从探究其背后真正意思,有好几次,若非付助理良心发现,不忍见几位高管被唐涉深玩死在股掌之中,暗中透露了几分意思,恐怕在场的有好几位早已下课。也因为此,付骏特助的地位,
十分重要而特殊。他说的话,弦外之音分外浓重。
送走了律师团,付特助刚要走,却意外地被面馆的老板娘叫住了名字。
付助理很温和:“老板娘,还有事吗?”
“刚才那位唐先生的一百万…”
到底是老实人家的妇人,不明不白地就害得非亲非故的一个人为她损失了一百万,虽说这笔钱对那个男人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而言却是一笔天文巨款,无论如何她到底也不能心安。
大概是不忍心看见老板娘如此自责与良心不安,付骏内心的善良之光又一次闪现了一下。
“老板娘,”付助理对她温和地笑了下,轻道:“你不用有压力,唐先生的那笔钱,可以说,他是为了程倚庭小姐,但说到底,他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目的?”
“是的,某种…私人的目的。”
付骏微笑。


跟在他身边整整十年,付骏太了解那个叫唐涉深的男人了。今晚的唐涉深因为银座的一件意外已经叫程倚庭失望,她抗拒他的姿态已经那么分明,所以付骏几乎可以肯定,唐涉深刚才那一百万的举动,根本就是这个男人故意的,为的,就是要让程倚庭的心态从失望与生气变成内疚与愧疚。他根本就是,把玩对手的那一套用在了程倚庭身上,毫不留情,下手狠辣,存心要她对他没办法抗拒。
正思索着,过了半晌,付特助的行动电话忽然持续震动起来,接起来一听:“喂?”唐涉深的声音立刻清晰地传来:。查一下刚才那个男人的底,替我解决掉他。”
付骏顿时心中透亮万分,不由脱口而出一句:”唐先生,刚才那个人是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普通人…”
唐涉深凉薄的回应从电话那头没有温度地传来:“弄伤我的人,是他该死。”
付骏神色一凛,连忙应声:“是,唐先生,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
付骏感慨万千。
那个刚收了一百万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后会面临怎样的灾
难人生吧。像那样的人,作奸犯科鸡鸣狗盗之事,一定不会少。一旦查出
来,整理一下档案,今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料谁都会明白。
…不。
付骏忽然一个寒战,随即明白了什么。
不,唐涉深刚才在电话中的意思,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少,就算那个男人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以唐涉深想要玩死一个人的决定与本性,他的档案上也不会干净了。即使没有污点,唐涉深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的档案记录变成有。
哎,付骏淡淡地笑。要不然你以为,唐涉深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么?
恐怕现在正处于生气与内疚双重矛盾中的程倚庭,无论如何也想不会想到,刚才一再妥协为人着想的唐涉深,一个转身,就会有此狠辣的一手。
程倚庭更加不会知道,步步为营,忍得狠得,才是唐涉深对她一贯合强势姿态。


夜凉如水,车子稳稳地驶进唐宅花园。月光粼粼,好清致的夜晚。
付骏何其通透,果然一料即中,此时此刻的程倚庭,面对唐涉深的心情十分复杂。
是,在见到他的人之后,纵然程倚庭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她今晚会如此反常,到底还是在生他的气。有时,程倚庭气久了,也不是不想像街边大妈一样索性来个不要脸算了,拉开悍妇气势指着男人质问个一言半语。这种场景,单是想想,就只有一个字形容:爽。
可是这世上的人与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天分。
程倚庭具备顾左右而言他的天性,就注定这一辈子不再会有开门见山的天分。
不会对旁人言明委屈的女孩,是比较内伤的。
程倚庭坐在车里,想起刚才唐涉深出现在面馆一掷千金就此解决了面
馆老板娘困境的样子,终究还是抵不过良心的拷打,出声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做?”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这点钱算个毛?老子有的是钱!”之类的。
要是那样的话,程倚庭气馁地想,就算她倒霉今生要和一个暴发户过一辈子吧!
而事实上呢,唐涉深正在停车位倒车,忽然听到她这么问,唐涉深几
乎都没有多大反应,随口慢声应道:“你猜啊。
若换了平时,程倚庭才懒得搭理他玩这种猜谜游戏,可今天不一样,天大地大,债主最大!程倚庭想了想道,“因为正义感?关心弱势群体?”
唐涉深顿时就笑了。
程倚庭说完,自己也汗了一下。正义感之类的词…实在是和这男人扯不上关系啊。
“嗯,”她小心着措辞:“是配合SEC最近的慈善活动?也属于公众作秀的一种?”对嘛,这才比较像唐涉深的作风嘛,说不定刚才暗地里早已布置了跟拍的记者,明天的晨报头版头条就会是《SEC唐涉深一年轻新秀慈善的温柔》之类的抓眼球报导吧。
唐涉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显是有压力的,“做记者,不要太有想象力,嗯?”什么慈善作秀,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被他这么强硬地否定了一句,程倚庭也有点闷闷不乐,性子一倔把话顶撞了回去,“好歹有一百万,砸下这么多钱作秀的话你也挺值啊。”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三分讥消,七分凉意。
“一百万…”男人熄了引擎,抛了抛手里的钥匙,笑意不变尾音上挑:“我要作秀的话,一百万这种小数目,也拿得出手?”
程倚庭膛目,一时间也忘了正和他在生气,微张着嘴看着他。
她忽然想起之前听过的关于唐涉深的一个故事。
据说多年前唐涉深涉水资本市场,某天晚上在会议上,他的顾问团对他建议道:已到建仓时机,建议拿出五亿建仓,您看怎样?唐涉深闻言,手指敲敲桌子,只反问了一句:五个亿的资金量,也能叫建仓?
后来人们才知道,唐涉深砸下的建仓资金量高达二十亿,当然,其后他所获得的利益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不猜了,”程倚庭闷闷地,打开车门下车:“我先进去了。”
唐涉深也不追她,慢吞吞地下了车,单手甩上车门。
一抬眼,视线就落在程倚庭背他而去的身影。夜深冷烟浓,程倚庭步伐不慢,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倒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旁草坪的植株时她却停了下,俯下身弄好被踩到的花,信手掉落的几片花瓣让程倚庭心疼不已。
唐涉深在她身后冷眼旁观。懂得心疼人,心疼花,就是不懂得心疼他,嗯?
然而有她的景致实在是美,就连现在一个信手的动作也是。
纤纤细手,一捧香泥,湿带落花飞。
唐涉深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一点深。
家里庭院的花花草草自她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之后,都是出自她之手,他记得她侍弄花草的样子,眉睫低顺,安静美好得令他想不惜一切手段占为己有。
男人一言不发,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程倚庭忽然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整个人已经被人打横抱在怀里,她碎不及防惊叫了一声,惊吓之下双手急急搂住了来人的颈项,视线对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神,这才看清突然把她打横抱在怀里的人是谁。
“哎,你—!”
任凭她如何不安分,掐着他的肩反抗要求“放我下来”,唐涉深统统置若周闻,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扮恶人同她开玩笑:“叫吧叫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这个小妞。”
程倚庭这下倒是不叫了,抬手抚摸了下唐涉深的额头,语气很郑重:“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脑子坏掉了?”
唐涉深大笑。
夫妻两人玩闹着走进客厅,唐涉深把抱着的人放下来,出其不意忽然开口道:“程倚庭,你今晚生我气了吧?”


这个人,总是这样。
在对手最不经意的时候,单刀直人。
防不胜防。
“怎么会,”程倚庭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什么呢。”
知道这些年来程倚庭的变化在哪里么?
原本她真是个爱较真的女孩。
和人反驳,和人较真。
小小的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很动人。
可是现在,程倚庭已不会再那样。
自从和霍与驰分手后,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间,程倚庭对人对事对世界的热情骤然消失,那种急剧消亡的速度快得令人几乎都感受不到锐减的过程,一眨眼,只觉得她整个人明明是这样完好地站在面前,可是再仔细看,才发现有很多东西真的都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子,失望了一次,两次,三次之后,没有活过来,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尤其是感情这回事,伤一次就够,再多情的人,也能在重伤之后学会无情冷情甚至绝情。万情一身,到头来不过是伤老矣。
唐涉深并不追问,抬手解开西服纽扣换衣服,“这么晚还出去吃面,晚上一个人没吃东西?”
“一个人”。
这三个字在程倚庭听来,实在好刺耳。
像是顿失兴致,程倚庭的笑容迅速淡去,连辩驳都懒得,别过了眼睛,分明是没有兴趣再继续话题。
“没有,我一个人吃过了。吃完晚餐出去走走,顺便想点工作上的事。”
这说辞堪称完美,不仅掩饰了她今晚没有吃一点东西的事实,还给人一种白领女性的知性印象来。高手,这才是睁眼说瞎话的高手啊。
对她这样不咸不淡的解释,唐涉深没有表态,既不相信也没有不相信,慢吞吞地走近她,右手忽然顺着她的衣服滑人她的上衣口袋。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手指的温度清晰地传来,触到她的肌肤,一丝灼热,这种有意无意的碰触在一瞬间令程倚庭周身高温,无意识就想抓住他的手阻止:“干什么?”
下一秒,唐涉深忽然抽身收手,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继续肆无忌惮下去,而是从她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她的行动电话,拿起来一看,果然屏幕一片漆黑,处于关机状态。
“为什么关机?”
“…什么为什么?”
唐涉深笑笑,说出的话却让她忍不住心惊:“对我生气到连电话铃声也不想听见,嗯?”
对她,他太了解了。
程倚庭从来不关行动电话。
程倚庭的心思何其细腻,深怕行动电话没电关机之后会错过工作或是朋友的重要来电,所以往往会在电量不足前就补足电池,确保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唐涉深有时甚至会邪恶地想在半夜试试如果他和她在做那事时忽然有电话进来,她会撇下他去接电话呢还是会紧张得更为敏感?那滋味,估计感觉会不错。
…咳,扯远了!唐涉深在下半身失礼之前及时稳住了危险的联想。
程倚庭把视线转向旁边,语气很淡,连回避的姿态都不屑做出:“关机就是关机了,还能有什么好理由呢。大概人都有这样的时候,忽然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被人打扰,除了一个人出去走走,关上电话之外,不然还能怎样呢。
“知不知道我今晚一直在找你?”
他忽然这么说,然后手指用力,按下了开机键。
提示音瞬间不断,程倚庭看向手机屏幕,顿时心头一跳。整整十二个未接电话,十二通语音留言,很强势的数字感,全部来自他。
程倚庭微怔,随即释然,“下一次,你可以不用这样找我的。你知道的,除了这里,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犹如黑暗中星辰全部陨落。
“程倚庭。”
他忽然唤了她一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伤感的情绪,姿态眩惑得不像话,令人错觉这个男人无人可伤。
“和你做夫妻,你比我洒脱。


程倚庭呼吸一窒。
洒脱?
在他心里,她竟可以比他更洒脱?比他这个在结婚纪念日失约的丈夫更洒脱?比他这个失约后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解释的丈夫更洒脱?
哈,洒脱,这真是,好高的赞扬。
程倚庭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明明是被激怒了,却仍然可以很好把持着自己的态度,以及情绪。她看着他,平静地反问了一句:“所以,我有错,你需要我道歉吗?”

唐涉深的眼神瞬间全黯,深不见底。
虽然一早就知道,对于这个人,如果他够聪明,就万万不要去碰;一旦碰了,他就有可能会拿她全然没有办法。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她会令他没有办法到这个地步。
他忽然低头吻她。
有一点凶,还有一点狠。他想起今晚他从银座出来,坐在车里,拨下她的号码,听着电话里不断传来“我是程倚庭,有事请留言—”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唐涉深忽然有一种预感,也许将来他和她之间的结局,不会太好。
程倚庭是一个从不向任何人示弱的人。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想示弱呢?
那就是她不打算决乐起来了,或者是她连快乐也不稀罕了的时候。
这些年来,程倚庭对自己的自我安慰与自我催眠方式已经到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进人的地步,她拒绝任何人的进人,包括他在内。在她的世界里,无论是高兴、喜悦,还是委屈、悲伤,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和任何人都全然无关。她不愿意与人分享,也不愿意寻求解脱,就这么过下去,得过且过,不好不坏·;
这样一个程倚庭,即使淡漠如唐涉深,也自愧不如。:
“程倚庭,”他放开她,意味不明:“我没见过比你更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