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忽然来传,太后请皇上速速前去大殿商议要事,说是扁州的五百里加急。

他心烦,莫不是南离国又要生事?他不想管那些事,只想夕莲。

正阳殿,卢太后和权相焦急不堪,辛太后和左相的神色有点幸灾乐祸,右相那派大臣则是忧心忡忡。昭颜坐定后,福公公呈上信件。他匆匆浏览了一遍,顿时愣住了。

上面写着:“权相之女欧夕莲被南离探子掳走,要挟大褚以三个城池赎回。请圣上明裁。”

旁边是南离国皇帝写的合约文书。只要盖上玺印,她会回来,城池就丢了。

昭颜紧紧蹙着眉,不消说,卢太后肯定是想赎她,辛太后一定反对,右相会以国为重。

二比一,卢太后终于要输一回了。

边境那三个城池,一直在大褚和南离手上转来转去,先皇终其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保国周全。他手上一个城池都没丢。昭颜想起父皇临终前拉着的手说:“昭颜,要善待天下,避免战祸啊…”

如果要避免战祸,就要用城池赎她。不然,就要出兵南离,到那时,恐怕夕莲也性命不保。不,他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于是铿锵吐出两个字:“救她!”

辛太后不可置信瞪着龙椅上的白痴皇帝,卢太后也是惊诧不已,连福公公都急得满头大汗,在旁小声提醒说:“皇上三思,事关重大,先听听朝臣意见罢…”

有什么好听的,昭颜不耐烦摆摆手,直接对权相说:“立…立后,集…结、集结军队。”

大臣面面相觑,右相眼中闪出赞赏之情,权相也心领神会。

南离掳劫皇室中人,以此要挟,他们无疑是在宣布和平时代的终结,向大褚宣战。两国开战,大褚也许会蒙受损失,但南离一定不会胜出。

南离连着几年洪灾严重,四处饥荒,路有冻死、饿殍遍野。而大褚国在先皇统治下的十年,风调雨顺,经济繁荣,人口猛涨。若两国军队都集结在边境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恐怕权贵豪强会倒戈相向,投奔大褚。不用真的开战,恐怕南离也不得不放人。若他们敢伤了大褚皇后,那大褚就不得不出兵攻打南离。

昭颜说那句立后的话时,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只是在回想的时候,心里生出一丝窃喜。虽是权宜之计,但一国之后不是闹着玩的,她一旦成了皇后,便要伴他终生了。是不是上天怜悯,给了他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权相即刻拟旨,匆忙盖上玺印,夕莲就这样成了皇后。

大军明日起,挥军南下,朝扁州出发。

合阳宫,亥时已过,琴儿替昭颜梳头,一面怀着喜悦的心情恭贺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他笑了,镜中人很傻的样子,可还是不可抑制的笑了。

手心拖着那朵黄玉雕刻的莲花,光润如她。

他亲吻着花,就像亲吻着她。

琴儿在一旁甜甜笑着,“她真有福气,蒙皇上圣宠若此。”

福气?昭颜忽然担心起来,嫁给一个白痴皇帝,究竟是不是她的福气?

不知为何,他眼前陡然闪现出她看卢予淳时温情脉脉的眼神,心骤然凉透了,整个人如冰雕般不能动弹。她怎么会到扁州去了?不就是跟他一起么?天底下怎会有自己这般的愚笨的人,夕莲跟卢予淳去游玩,惹下的乱子却让他来收拾!

司马昭颜心里生出狠狠的嫉妒,攥紧了拳头,暗想:卢予淳,等你们回来,该让你嫉妒我了罢。因为欧夕莲,她现在是我的皇后。

夕莲是人质,但依旧傲气十足。

他们抓获夕莲是由于看见她和卢予淳在一起,却并不清楚她到底是何身份。

可夕莲藐视南离国朝堂上所有的人,朗声说:“只要给军营报上我的名字,朝廷自然会派人来救我!”

于是,南离皇帝认为她出身不凡,直接给大褚皇帝下合约书,要他们用三个城池来换人。

夕莲斜着眼冷冷说道:“你们若伤我分毫,卢元帅会发动所有兵马来打你们!”

不知道是她说的话唬人还是卢元帅的名号唬人,他们请她住进了南离的皇宫,山珍海味招待。

南方的新芽发得很早,金陵恐怕还在下雪。夕莲趴在窗前,凝神看着一棵植物的嫩芽渐渐伸展,到午时便长成了一片小小的叶子。黄绿色,油亮的光泽。等她眼前那排植物都长出了叶子,终于等来了消息,没用城池,南离皇帝决定放她走了。

夕莲走出南离皇宫时,所有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她纳闷了:难道卢元帅真有这么大能耐?

卢予淳就在宫门在迎接,满目苍凉。夕莲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幸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小鸟一样扑倒卢予淳怀里。她羞涩靠在他身旁,细数着思念之情。

马车奔驰到两国边界,大褚发动的大量兵马都聚集在边寨,帐营浩浩荡荡,篝火熊烈辉煌。

卢予淳表情凝重,优雅的眉都蹙成一团,夕莲感到他的肩膀,隔着如诗的清冷。

“夕莲,你知道谁救了你么?”

她疑惑看着他,谁救了我?不是你么?

“是皇上,一纸诏书救了你的性命。”他说话时躲避她的目光,可还是泄露了目光里杂然的哀痛。夕莲心底一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夕莲…”他紧紧拥住她,“你现在成了大褚国的皇后,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夕莲愣了半晌,问:“什么皇后?”

“为了救你,权相大人不得已听了皇上的意见,拟了立后诏书,两国才避免烽火相接。”

夕莲茫然地看着他,皇后?那个白痴皇帝的皇后?可是她已经是予淳哥哥的女人了啊…她有些失魂地喃喃道:“那你带我走吧,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住着,谁也找不到我们…”

“夕莲,那你父亲怎么办?我父亲又该如何?”

她的思维渐渐清晰,却惊恐极了。她捂着耳朵卯足了劲儿惊声尖叫起来,为什么?那个白痴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明告诉他了,她明明告诉他她要和予淳成亲了!他为什么还要立自己当皇后?!


宁夏篇 11、皇后

卢予淳的泪冰凉凉的,洒在夕莲颈上,就像有把冷冽的冰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她死也不要嫁给别人,她的心她的人都已经是予淳的了!

马车颠簸摇晃,那些温柔的往事点点在眼前浮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卢予淳,他的笑靥伴她走过了童年所有欢快的时光,他的怀抱给了她世上最宽容的慰藉,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在等她长大了。她好不容易长大了,成了他的女人,却要嫁给别人?

夕莲的心疼得无力,喏喏说了句:“予淳哥哥,我们殉情吧?”

卢予淳忍住哽咽,紧紧搂住她,“傻丫头,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等回了金陵,我们好好商量,和权相大人、太后一起商量,会有办法的…”

夕莲无力闭上眼睛,炫美的爱情,最纯真的初恋,难道要被毁灭殆尽么?他们就这样默默相拥,等待残酷命运的光临。

雪融了,好像今年消融得特别早。他的靴子被雪水浸湿了,几个脚趾冰冷刺骨。可是脸上努力维系着一个标准的微笑,不难看、也不傻,这是福公公让他对着镜子练了几年的成果。

一直以来,他只对着镜子笑。今日,他笑着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内侍宫娥都面露诧异。他们不知道,这个艳阳天对他来说多重要,因为要去见她。

光线成为所有风景的主角,修饰着人间所有的一切,赋予了生命更加活泼灵动的形式。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走过无数遍的御道竟如此遥远,浑身被阳光包裹着,随着步子的起伏,衣褶抖动,胸前的龙仿佛在欢腾乱舞。

由于立后太仓促,大婚的日子被安排在了一个月后,她现在是他的皇后,却不是他的妻子。

昭颜深深吸了口气,迈入宫殿,尽管心中早已有预料,可在见到她的一刹那,还是心如刀割。

夕莲的下巴高高扬起,眼角眉梢依旧上挑,一袭华贵的装束在阳光下明亮炫目,却透露着让人害怕的冷漠。

昭颜心疼的厉害,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夕莲,她应该是眯眯笑着,眼神跳跃,狡黠无比;抑或是毫不顾忌地发怒,凤眼怒瞪,薄唇撅起。

此刻她却仪态端庄地跪倒在他身前,磕头,念道:“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就像所有人做的那样,挑不出毛病。

昭颜脸上的微笑被阴郁取代,声音低沉:“平身。”这两个字是他说的最流利的。

他们就这样沉默相对,辜负了殿外一大片美好的晴朗。她面容冷傲,让他在她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昭颜忽然明白过来,大殿里一直这样阴冷,即使是她来了也不会温暖起来。他有种挫败感,却狠下心肠来不能放过她。他猜,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再也没有第二个了。他喜欢她,所以受煎熬的当然是自己。

“为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们要成亲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颜哧哧笑了,如果他说,一切为大局着想,当时没藏私心,她会相信么?肯定不信,连自己都不信。忽然很想看她凶巴巴的样子。所以他说:“欧夕莲,我喜欢你…”

夕莲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眼前一片晕眩,原来就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毁了她和卢予淳的婚事!她直直指向龙椅上的男子,嘴里胡言乱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明是你捣鬼,他们还说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战乱民生,其实,就是你一个人的私心!司马昭颜!你哪里白痴,你简直精明得可怕!”

昭颜心里一紧,仿佛心弦绷断了,他并不清楚,她夸他精明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他还是笑了,那个标准的微笑,专门为她练习的微笑。

夕莲失魂落魄瘫倒在朱红色地毯上,掩面哭泣。好心请他来喝喜酒,他怎么可以这样拆散她和予淳?怎么可以将她对未来美好的希冀砍得七零八落?大殿里好似绽放了一朵动人的莲花,妖冶而张狂。她怎会不知道自己的美,可如果连美貌也成了灾难,她宁愿自己生成一个丑八怪!

昭颜默默从她身旁离去,那是一段煎熬的距离,他多想冲上去拥住她、安慰她。可他强压住心脉沸腾的血液,一步步从阴暗走向阳光。他回想起方才她点名道姓唤他的名字,“司马昭颜!”很动听。

夕莲躲在房间里,紧紧拽着韦娘的衣袖,哭得大雨滂沱。

“夕莲…”韦娘的心也在痛,连眉间都藏着苦楚,“傻孩子,皇后应当是高贵矜持的,你不能哭。”

“谁要当皇后?谁稀罕当皇后?!”夕莲将旁边桌案上的茶杯碗碟狠狠扫落,恨不得自己跟那些破碎的瓷片一般,冷冷的毫无知觉。她猛的随手抓起一片锋利的瓦片,朝手腕上割了下去,嘴里狠狠念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韦娘吓得面色苍白,惊叫着从她手中夺走瓦片,却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韦娘少有的尖叫,方寸大乱的夸张表情,她使劲摇晃夕莲的双肩,苦口婆心劝道:“什么是玉、什么是瓦?夕莲,你自己贪玩给大褚惹下了乱子,若不是皇后之位保了你性命,恐怕你早就玉碎了!做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她做错了吗?她做错什么了?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

韦娘轻轻捧起她的脸,柔若无声说:“你和予淳的事,最好别露馅。守宫砂没了,我再替你点上颗假的,皇上宠幸你之后,悄悄擦去。”

夕莲惊恐摇头、猛烈摇头,害怕得浑身发抖,不、不要他宠幸!她不要和他做那样的事!那么痛、那么钻心的痛,如果对方不是予淳,她不可能忍得住!

“韦娘,我不要…好痛的,我不要…”

“夕莲…”韦娘温柔的泪水沾在夕莲脸庞,她是水做的女人,水漾的温柔,她柔柔抚摸夕莲的后背,轻轻哼着曲子,很多年前她哄夕莲睡觉时哼的曲子。

“夕莲,你要坚强啊…”


宁夏篇 12、大婚

天,空荡荡的,连一片云彩也没有。夕莲躺在吊床上,衣裙随风轻摇慢摆。这个时节万物开始复苏,却都还青涩着,春季的风韵尚未长成,她却早在春日的伊始,就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那一次的蜕变,夕莲记忆犹新,好像稍稍闭上眼睛,那撕裂的疼痛又涌了上来。她手掌里的小伤口都结了疤、掉了痂,唇上的触感却依然还在,分分毫毫挥之不去。她喜欢和他接吻,却不喜欢后来做的那些事。

嫁妆堆得像座山,大概是琳琅璀璨,熠熠发光的模样,可惜她毫无兴趣。不管这场婚事多么风光无限、多么惊心动魄、多么荣华富贵,她的心都如死灰般寂冷。

“夕莲,快起来,太后来了。”韦娘在一旁急急唤道,夕莲赶紧起身向太后行礼。

太后的眼神很复杂,常人总是看不懂。她只悄声在夕莲耳旁说:“夕莲,千万别让皇上碰你。他是个白痴,很好对付。”

夕莲迟疑点头,原来太后站在她这边。对啊,她是予淳的姑姑,当然希望自己为予淳守身如玉。

“等两年,或许两年之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太后稍稍安慰了她几句话,便走了。

夕莲欣喜若狂,等两年就可以了?心里宽慰许多,既然太后说他好对付,那一定没错!

“夕莲!”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怔怔望着他亲切无比的面容,泪水涟涟,“予淳,你瘦了…”

他紧紧拥着她,也说了同样的话:“夕莲,千万别让皇上碰你…”

夕莲坚定点头,既然命运让他们无法逃避,那就一起抗争吧!

卢予淳忽然松开手,匆匆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声音颤抖:“如果他对你不轨,你就拔出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以死要挟!他是白痴,很好对付的!”

夕莲懵懂接过匕首,对付他就这么简单么?

“一定不能让他得到你!不过,千万别伤着自己!或许,两年之后,我们有办法救你!”他又在她额上吻了下,这是夕莲最流连的亲密,“夕莲,我不能来找你了,但是我会一直想着你,就像我在军营你在家的时候,不会有差别!”

卢予淳眼中湿润,流离着十几年来那些细碎甜蜜的记忆,他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一场空。夕莲呜咽着朝他背影大喊:“我等你!予淳哥哥!两年后你一定要救我!”

东太后面对昭颜的时候,总是轻蔑高傲的,他习惯了。

“你最好不要碰她,她并不喜欢你。”

他当然知道,夕莲喜欢卢予淳。只可惜,他们今生不可能在一起了。

昭颜冷冷笑着,在外人看来却非常傻、傻到无可救药。

西太后面对昭颜的时候,总是很不耐烦,他也习惯了。

身为皇帝的生母,她说的话一直不动听,不过这回却惹怒了昭颜,她说:“你最好不要碰她,那个小狐狸精,若是让她生下继承大统的子嗣,权相的势力对我们的威胁就更大了!”

司马昭颜抓起案上的砚台朝她扔去,他恨她,为何他们在父皇驾崩的时候激化的矛盾,在他大婚的时候还要演练一次?!他的婚事,是天底下最神圣的事情!

西太后气得鼻孔冒烟,骂了句“白痴!”。

昭颜一笑了之,不然还能怎样?

皇宫里点亮万盏烛火,金陵城燃放一个时辰的烟花,普天同庆。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怀着一个平凡的男子的新婚喜悦,迈入德阳宫,这个未来的家。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他站在大褚国最高的位置上,拥着世间最美的女子,俯瞰红尘。

他为何对未知的幸福坚信不疑?因为喜欢她,他愿以最卑微的爱恋臣服于她的脚下。

夕莲就坐在那里,坐在大片的红绸绡绫中央,被衬得绚烂无比。她的手却藏在宽大衣袖里,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指尖颤抖。

昭颜感到咽喉处很紧,宛如看见了遥远的八岁,她被夕阳映射的轮廓,炫目、温暖。他终于在皇宫里又等到了她,救命狐狸精。

他在心里说:夕莲,我喜欢你。

他怕自己的声音吓着她,毁了这个美好的洞房之夜。

为了今夜,他练习了许多天,练习让右手在短时间内不再颤抖,以便流畅地挑开她的盖头。然后,他要带她去观星台,穿着火红的喜服,告诉她牛郎星在哪里…牛郎织女一年相聚一次,而他等了八年才等到她。

殿外还有喜庆的乐声,此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决定命运的一切就是手中的这杆秤。他知道,夕莲会恨他拆散了她和卢予淳,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喜欢她啊…

司马昭颜集中注意力,咬紧牙关稳住右手,迅速挑开那匹龙凤呈祥的喜帕。就这样掀开了他们艰难爱情的第一页,那是怎样摄人心魄的傲世容颜,她美得让人晕眩。

不过,她动作也迅速得让人晕眩。昭颜几乎沉溺在她沁人肺腑的莲花香气中不可自拔,她却拿了把锋利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眼睫微微颤抖,固执地瞪着他。

“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刺下去!”她的声音在颤抖,其实她也很害怕。欧夕莲,曾经是那般骄傲的女子,如今却要以死来为自己的爱人守住贞节,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堪,委屈的泪水渐渐酝酿、溢满眼眶。

司马昭颜的心跳好像停止了,愣愣问她:“为何?”

夕莲平日高傲的神情此刻竟然楚楚可怜,她声音哽咽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昭颜懂了,卢予淳是块美玉,而他是片破瓦。

八岁起开始喜欢的人,就这样用碎玉在他心上狠狠凿了个洞,鲜血汩汩往外冒,将眼前一切都染成了红色。这样喜庆的红色,却触目惊心。

她太小看他了,如果费尽心思得到了她的身子却得不到她的心,那才叫失败。司马昭颜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宁夏篇 13、观星

司马昭颜最大的优点在于忍耐,于是镇定对她说:“我不碰你…我发誓。”

夕莲激动的神情松弛了不少,疑惑反问:“真的么?”

他颔首说:“君无戏言。”

夕莲卸下了防备,将匕首收起来别在腰间,目光却一直警戒地盯着司马昭颜,好像随时准备拔刀自刎一样。昭颜忍不住嘴角上扬,拿起小锤子在铜钟上敲了两下,福公公进来了,他朝他点头示意。

福公公满脸喜色对她说:“老奴恭贺皇后娘娘,今后若有差遣,吩咐便是。皇上现在邀请娘娘一同去观星台夜观星象。”

夕莲松了口气,表情恢复了神采,她不知司马昭颜究竟什么心思,为何抢了自己当皇后又以礼相待,丝毫没有要侵犯的意思。于是眉毛一挑问:“今日去观星台做什么?”

“皇后娘娘曾在八年前问过皇上一个问题:牛郎星在哪里?皇上今日便要回答这个问题了。”

“噢…”她狡黠的目光在昭颜身上溜了好几圈,微微点头应了,“好吧,只观星哦…”

站在观星台上,能将整个金陵城尽收眼底。那些远在凡间的火树银花、那些寻常人家的热闹喧嚣,好像都不属于他们——这场盛事的主角。夕莲默默想,皇上喜欢来观星台,就是喜欢俯瞰别人的热闹吧。因为在这宫里,他太孤独了。

他们并排躺在浑天仪里,看牛郎织女。

夕莲一惊一乍,总是从昭颜手里抢双规,自己胡乱摆弄,弄不好了再悻悻还给他。

“原来是这么用的…”她凑到他脑袋旁边,盯着他调整双规和游规,“好复杂哦!”

昭颜的手抖得厉害,但找星座却是准确无误的,因为他时常在这里躺着,等了她八年。他闻见她身上青涩幽暗的莲花香多了几分妩媚,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

他茫然地望着她尖尖十指在仪器上游走,就像游走在自己身上,不知是不是臆想作怪,全身如着了火一般。昭颜觉得两人靠得太近了,毕竟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他渴望已久的女人。

“走。”昭颜迅速起身,夕莲还没玩够,却又不想与他辩,于是冷着脸。

昭颜摇摇头,如此任性骄横,或许只有对着卢予淳的时候才会有温柔娇羞的一面。

宫里点起万盏烛火,亮如白昼,可行走在其中,那些光影寥寂,衬得人心情极不好。

更声响起,城里的烟火该息了,他们回到了德阳宫,新房。

夕莲又开始紧张,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可昭颜总是似笑非笑从她身上匆匆瞥过,看不出心机。

福公公请他们坐好,恭敬道:“皇上、皇后,老奴传膳了。”

夕莲想想,现在亥时已过,不该进食的。于是朝立在远处的韦娘眨眨眼睛,询问她可否破例一次,因为实在是饿了。

昭颜发现了,朝福公公挥手说:“带韦、韦娘过来。”

韦娘低着头下跪行大礼,夕莲连忙扶她起来,急忙说:“不要如此,夕莲受不起!韦娘,不管那些礼教,你是我的韦娘啊!”

韦娘朝夕莲摇头使眼色,夕莲却转头看昭颜,这宫里说话最权威的人,很神气地问:“皇上,你说呢?百善孝为先,韦娘就如同我亲生母亲,是不是不该向我下跪行礼?”

司马昭颜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朝福公公做了个手势。福公公笑着对韦娘说:“皇上特许,韦娘今后在德阳宫就免去下跪之礼。不过,出了这宫门,还是一切从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