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庭璋眼睛倏然一眯,“殿下?他身边都是什么人?什么样貌?”
“除了一些侍卫,还有两个人,一位穿着朱衫,一位穿着青衫,那位殿下身边还有一头黑豹。” 宝珠的声音小得几乎不能再小,却一字一字如珠落玉盘,说得极为清晰。
上官庭璋语调陡然升高,“黑豹?”
宝珠怯怯弱弱,好似周身已没了力气,“是的,婢子当时害怕极了。”
上官庭璋目光里尽是犹疑,“难道是晋王?那个妖皇子,他来洛阳做什么?”
“妖皇子”三个字入耳,宝珠颇为意外。
上官谨闻言一怔,张口责斥,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能出口?”
上官庭璋颇不以为然,“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父亲何必大惊小怪。”
上官谨眉头紧锁,喝道:“太子殿下谦厚贤德,晋王殿下聪敏过人,都是陛下心爱皇子、国之命脉…有些传言不可信,更加不可说,否则祸从口出。”
上官庭璋见他声色俱厉,只好应承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以后不说就是。”
上官谨轻叹一声,目光再次回到宝珠身上,“那两个歹人最后如何了”
烛火明暗摇曳,宝珠的头垂得更低,抿了抿唇,淡淡吐出两个字,“死了。”
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上官庭帧,端起了案上漾着袅袅茶香的茶盏,浅抿了一口,问:“后来呢?”
宝珠低声道:“那两个人在死之前,说,偷了府里什么宝贝。”
上官庭帧怔了怔,“府里并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件…”摇头笑道:“若不然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当作宝贝了。”
慢慢的,宝珠轻声道:“被偷去的宝贝,已落入那位殿下的手中。”
由于低垂着头,没有人看见她唇边勾出的浅笑,以及秋水眸中那一波一漾的潋滟之意。
周遭寂静,众人皆不作声。
宝珠喜欢极了这奇异的静,甚至想抬眸,不过她知道,此时此刻,还不能够。
庭院外传来几声零碎的更鼓,无力而又飘渺,上官谨有些疲乏,挥手道:“时辰已晚,你回去好好歇息吧。”
穿过月亮门,绕过芍药圃,宝珠一眼看见芳蕊园外面的那株梨树,以及树下的男子。
男子见到她,情急之下拉过她的手臂,“那些人可伤到你?”
也许在风里站久了,他的手微凉,轻轻打着颤。
想到那夜,为了保护自己,上官庭珏的肩头中了一剑,宝珠蹙起眉头,“婢子没事,倒是四公子不在房里养伤,跑到这里吹风。”
看到宝珠的脸色,上官庭珏缓缓放开了手,“听说那两名轿夫的事情,我就赶到芳蕊园,五妹说你没有回来,后来听人说管家将你带到父亲那儿,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宝珠不解,“四公子等我做什么?”
这话问得上官庭珏脸上一热,半晌道:“我在担心你啊。”
宝珠嫣然一笑,“婢子没事,好好的,四公子多虑了。”
上官庭珏上上下下打量她,仍然说道:“讲给我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宝珠将发生的事情挑挑捡捡说了六七分。
上官庭珏听罢,心有余悸,“幸好有惊无险,幸好有人救了你,若不然…”
宝珠心中暗道:若不然,也不会怎样。黑玉般的眼珠儿在夜色中甚是灵动,盈盈笑问:“四公子,你可听说过晋王殿下这个人?”
上官庭珏一怔,“以前听兄长们提起这位皇子,说年幼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夭折了,后来他的母妃寻尽天下名医、灵丹妙药,才将他救了回来。”
宝珠来到上官庭珏的面前,“婢子不明白,二公子为什么说他是妖皇子?”
上官庭珏笑了笑,“那是宫里的传闻,说这位皇子大病之后有些怪异,终日喜欢和野兽为伍,内侍、宫女忌讳他身份尊贵,表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后却有了谣言,最后传到宫外。那时锦妃失宠,也就是他的母妃,结果便有人落井下石,说往日的荣耀皆因她狐魅惑主,之后宫中又传出奇奇怪怪的事情,说什么的都有。”
宝珠听得入神,见上官庭珏闭了嘴,又问:“后来呢?”
“晋王行事出人意料,不知何故却得到皇帝的赏识,他的母妃因此又重得旧日风光…宫里的女人得宠的时候,人人俱说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失宠的时候就会被人说成勾魂索魄的妖魅,这也没什么奇怪。”
宝珠只想知道妖皇子的来历,对什么得宠失宠的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还想问些什么,一时却不知从何处问起。
上官庭珏见她仰头站在自己面前,红唇似娇花瓣蕊,微微轻启,不由得怔怔看出了神,半晌道:“如果真的是晋王殿下,我很感激他。”
宝珠被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弄得愣住,“为什么?”
上官庭珏的眼眸异样温柔,手指轻拂上她的脸颊,“因为他救了你。”
宝珠暗暗好笑,忽地发觉脸上微凉,一怔之下连忙躲开,却不想上官庭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五妹那么晚了还遣你出去,若是出了事,那要如何是好?宝珠,我跟五妹说,要了你可好?”即刻发现自己的语误,忙道:“我的意思是,你到我的园子里做事,我不会让你再有危险。”
宝珠沉吟片刻,说道:“四公子不必为婢子担心。那夜的事情,四公子以后不要做,也许那歹人根本就伤不到婢子。”
上官庭珏摇头,“我怕的是万一…我就是怕伤到了你啊!”
凝望眼前的人,他不禁心思缠绵,唇缓缓地俯下。
宝珠一惊,挣开手,退了一步。
上官庭珏立时涨红了脸,窘迫之间转过了身,“你早点回去歇息,我也回了。”匆匆走了几步,忽又停住脚步,鼓着勇气说道:“宝珠,只一句话问你,我想将你永远留在身边,你可愿意?”
宝珠背对他,站在五彩石的小径上,也许是夜凉如水,也许是清风微寒,她身上的气息竟比空中的弦月还要清冷几分。
见宝珠不答话,上官庭珏又道:“我是真心对你的。”
良久没有动静,他转过了身,却见宝珠已经走远,不禁怅然若失,轻叹一声,“你没听到我的话么?”
第二章 窥机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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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扶疏,暗香浮动,宝珠坐在藤萝架一角后的石阶上,悠悠说道:“你真心对我,我却不是真心对你,你如今对我好,以后就不知会怎样的后悔。”
将手中的紫檀匣打开,取出金灿灿的鸾凤宝钗,几分随意,几分漫不经心,宝珠玉葱似的手指抵在金钗的尖端慢慢卷,再卷,那笔直的一端竟然曲成了螺旋。似乎觉得有趣,她眼波流转,仿若成了另一个人,柔媚地笑了起来,随手一撸,螺旋那端又成了针。
宝珠以钗作笔,在地上划出一行字,“妖皇子,不知是什么妖?是狐狸变的,还是毒蛇变的?” 想起那只凶猛的黑豹,自言道:“管你是什么,让我在雨后的青石板上跪了那么久,若是碰上,总要你吃些苦头才是。”
微微凝眸,宝珠又道:“话藏玄机,却无半字应诺,将那笨蛋的话套了出来,然后眼睛不眨地将人活埋了,行事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如换作我,便将人再留一阵儿,太痛快了反倒没趣,怎不让他们先落到我的手里?”默默自语间,言不尽的惋惜。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如今已识得了三个,一个就很难缠,四个加在一起岂不是更加难缠?” 宝珠忽地一笑,“如今剩下三个也说不定。” 想起了那穿颅棋子,似乎有些烦恼,“这个妖皇子,恐怕是最难应付的。”然而只一瞬,冷冷又道:“管他是何路神圣,碍了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忽然看到一只殷红似血的蜘蛛爬上自己的裙裾,宝珠手起钗落,金钗的尖锐穿过蜘蛛的身体。
从蜘蛛痛苦的濒死挣扎,到身躯肢体完全静止无息,她一直冷冷地看着。
等到弃去那红色的小小尸身,宝珠随手将那明亮亮的鸾凤金钗扔回了紫檀匣内,正要起身,树影花丛后的碎石甬路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微微一辨,知道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屏住呼吸,她将身子隐在暗处,顺着藤萝蜿蜒的缝隙望了过去。
树影婆娑间,一对男女好似粘在了一起,摇晃着走了过来,宛若吃醉了酒。
女子一身绛红色的衣衫,艳丽的眉眼,窄窄的腰身;男子身着青黛色锦袍,同色镶珠幞头,听见声音,不用看脸,宝珠就知道他们是谁,上官庭璋和胭脂跑到这里做什么?
不远的槐树后,有一假山石瀑布,其间有一石洞,内有石阶,盘旋向下有一空间,两个人戏闹着藏身到里面。
山石树丛重重叠叠掩映,却掩不住飘入耳内的淫词秽语,宝珠无心停留,转身要走,却听上官庭璋说道:“算算时辰,那丫头应该回到芳蕊园,适才怎没见到她?”于是眉梢轻挑,宝珠停下脚步。
胭脂声音里含着酸酸的醋意,“和我还没说上几句话,便问起了那丫头,她有什么好?你这般惦记?”
上官庭璋搂住胭脂的腰肢,唇落在她的脸颊上,“我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你呀。”
胭脂低喘着扭动身躯,欲拒还迎,“既然如此,二公子问她做什么,难道同四公子一样,你的魂儿也被那丫头勾去了?”
上官庭璋一愣,抬起头,“他也打那丫头的主意?”
胭脂撇了撇唇,“瞧二公子说的,四公子那儿可是叫一往情深。那日夜间,府里闯进了歹人,四公子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为了那丫头,自己往剑尖上撞。不过,这件事四公子叫人瞒了下来,大人和夫人现在还不知晓。”
上官庭璋嘿嘿笑道:“那夜出去赴宴,不在府里,没想到错过了热闹。”
胭脂窝在他怀里,腻声道:“二公子,是不是今日又出了事儿,小姐差那丫头去‘祥源金饰’,结果跟出去的人都死了。”
上官庭璋眨了眨眼睛,“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胭脂咬着牙,嫌恶道:“别的人出了意外,偏那个丫头却是好好的。”
上官庭璋低头看她的眉眼,“她怎样得罪你了,你这般恨她?”
胭脂冷“哼”一声,“我就是讨厌她那付楚楚可怜的模样,表面循规蹈矩,背地里不知是什么货色。”
上官庭璋想到刚刚见到宝珠的样子,光可鉴人的青丝云鬓,吹弹可破的冰肤玉肌,玲珑剔透的纤美腰身,想着,想着,不禁魂酥骨软。
“也不知道那丫头如何讨了五小姐的欢心,连四公子也被她弄得神魂颠倒。” 当胭脂看到上官庭璋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气不过,手用力向他胸前拧去。
上官庭璋“哎哟”一声,讪笑讨好,“你帮我将那丫头得到手,我把她弄到外面去,去了你的眼中钉,如何?”
胭脂斜着眼睛看他,“这丫头可是四公子心肝上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五小姐那里也是难以交待,到时候你不怕他们和你没完没了?”
上官庭璋冷笑道:“管他们,到时侯美味已经入口,我已经尝了鲜。”
胭脂精描细画的艳丽眉眼扭曲起来,推开上官庭璋,“她怎就成了美味了?将她弄到外面去,莫非想金屋藏娇?到了那时,二公子就不知胭脂是谁了?”
上官庭璋被她推搡得一愣,然后又凑了上去,自顾自说道:“宝珠不似五妹妍美,也不似你胭脂妖娆,可是别有一番韵味,这样一朵鲜花养在庭院里,没有不折下来的道理。” 发觉胭脂因嫉恨红了一张脸,嘿嘿笑道:“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是。”
本是恼怒面容,却又想起了什么,胭脂笑得媚眼如丝,“我会有什么好处?”
上官庭璋将一根手指点在她朱红的唇上,“事成之后,玉环一双,黄金二十两,怎样?”
胭脂将身子软软贴了过去,“等到最后,将那丫头卖给洛阳首富喜男风的儿子,二公子意下如何?”
上官庭璋眸光微闪,“你也知道朱世昌喜好男色,卖给他有什么用处?”
胭脂吃吃笑道:“谁说没有用处,朱世昌对女人可是有另一种嗜好。”
上官庭璋恍然大悟,紧紧盯着胭脂良久,“那丫头真没有得罪你?”
胭脂冷笑道:“我只不过看她不顺眼而已,谁让她…”剩下的话哽在喉口,咽到肚里,身子一转,偎进上官庭璋的怀里,“二公子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上官庭璋即刻满脸堆笑,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到她手里。
胭脂狐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这东西下了肚,什么样的女人都会百依百顺。” 上官庭璋坏笑着又道:“府里牡丹花会那日,你想办法将那丫头带到采莲小榭,骗她将这包东西服下,这样好事就成了。”
胭脂媚笑起来,蛇一样的手臂缠上他的颈项,腻声道:“二公子,胭脂不吃这东西,也会百依百顺。”
一番话立时勾起上官庭璋的欲念,手越发不老实起来,迫不及待地向胭脂衣衫内探入。只片刻,石洞内绛红青黛的丝帛锦缎散了一地。
花摇影动,宝珠缓缓起身,绕开蔓蔓藤萝,在月下漫步,一簇胭脂红玫瑰开得正好,不由停了下来,随手拈了一朵,“早知道会有一些麻烦,可是美貌自有美貌的好处,也省去了整日里的不舒服。” 顿了顿又道:“这样正好,等到今晚将该做的事情做好,我就弄出来一点是非来热闹热闹,也看一看他们的反应。”
回眸望向假山瀑布间那幽暗的石洞,宝珠盈盈一笑,语调极柔,“还有,我就是不怕被人算计,谁对我恶三分,我就会对谁恶七分,一件事得罪了我,我就会十倍讨回来。”
皓腕轻扬,刹那间,整朵玫瑰在她的掌中化为了点点滴滴的胭脂血。

第三章 捕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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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宽三尺、长十八尺的百媚图悬挂于五楹阁楼正中。
所绘画美人,鲜明艳丽,姿态各异,一颦一笑之间洋溢着销魂蚀骨、荡人心怀的脉脉春情,远远望去,似与真人无异,甚是唯妙唯肖。
两侧簪花仕女屏风之间,有数个檀木雕花矮几,周围坐着若干泼墨挥毫的风流才子,一掷千金的富贾豪绅,以及二十几个手持琵琶、瑶琴、羯鼓的妙龄花娘。
在寻欢作乐的人群中,宝珠一眼就看到青龙,还有他身边的两名禁卫,低眸思忖:果然他们也来了,而且还来得早些。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大摇大摆地走进“瑶碧华琚” 。
此刻的宝珠,半黑半白的头发,半黄半黑的胡须,精巧易容下的容颜,莫是青龙认不出,神仙也认不出。咳了两声,她瓮声瓮气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影风。哈哈,明烛璀璨,仙歌妙舞,洛阳城别处熄灯落锁,唯有这里繁华似锦。”
香夫人的目光原来在青龙身上转来转去,这时落在宝珠的身上,见面前的“小老头”衣饰华美富贵,腰间挂金佩玉,十分阔绰模样,立时展开笑颜,叫了几个美貌花娘,迈着莲步,姗姗迎了过来,“老官人快里面请,我们这里通宵都是这般情景。”
“你说哪个老?” 宝珠好似气恼,吹着嘴边的胡须,高声道:“我可是身强体健,一般的后生都比不上。”
香夫人见“他”虽然出身富贵,但整个人却如同缩了水的土豆,蜡黄的面皮,横三竖七的皱纹,走起路来一颠一颤,左右不稳,不由暗笑:什么身强体健,一阵风儿吹过来,只怕稍稍的大了那么一点,人就不知会被刮到哪里去了。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道:“贱妾说错了话,大官人莫怪,莫怪。”
青龙打量着香夫人,又问了一句,“幽兰娘子在哪里?”
香夫人柳眉弯了弯,虽然觉察青龙不是一般寻花问柳的客人,但衣着朴素不似大富大贵,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还是露出笑脸,“刚刚不是说过了,兰姑娘正在会客,此刻没有空闲,不如贱妾为公子另选他人如何?”转到青龙的面前,又道:“不是贱妾夸口,这里的姑娘各个皆是天香国色,贱妾挑一个好的,公子爷准保满意。”
青龙注视她片刻,道:“不论她做什么,叫她到这里来。”
香夫人眼睛眯了眯,心中不屑,但脸上仍挂着笑容,艳红的唇一启一合,“公子难道是第一次来,所以不知这里的规矩?”
青龙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答言。
宝珠一步三摇,坐在仕女屏风前面的五方凳上,眼睛斜睨着青龙,咳嗽了两声,“他不懂规矩,我可是懂的,今日也是慕名而来。”谈话间,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身前几案上,“要见幽兰娘子,不知这些够不够?”
香夫人连忙将银票放入怀里,满脸堆笑道:“够,怎会不够?只是,兰姑娘这一阵儿真的脱不开身,大官人能不能稍候片刻。”
青龙右侧的禁卫见此情景,脸色一沉,拦在香夫人的面前,冷冷质问,“幽兰娘子到底在哪里,你难道没听到我家大人问话?”
香夫人眼睛瞟了一下,没有理会,满心思讨好面前的“小老头”,“大官人,你只等片刻就好,等到兰姑娘得了空,贱妾让她多陪陪你。”
宝珠笑了笑,从怀中又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几案上。
香夫人面露难色,还是忍不住伸手将银票摸了去,“大官人,兰姑娘陪着朱家大公子,贱妾若是将她叫出来,一是委实太扫兴,二是朱家是洛阳的首富,身份举足轻重,贱妾实不好得罪。”
宝珠眼珠儿一转,笑道:“既然如此,我稍等些时候,夫人总不会怠慢我。”
香夫人眉开眼笑,“秋红、玉莲、青霞快过来,好好地陪着大官人,将大官人服侍得高兴,夫人我可有重赏。”
青龙冷眼旁观,已无心周旋,向身边的禁卫递了一个眼色,那禁卫“铮”的一声将腰间宝剑拔出。
四周的人立时惊叫起来,慌张地向四处逃散。
香夫人向后退了退,险些摔倒,强作镇定,尖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个寻芳客依仗各自身家,不满被人扫兴,借着酒劲纷纷叫嚷,“什么人在这里胡闹?还不滚出去!”
两名禁卫面无表情,将剑锋向前一递,冷喝道:“闭嘴!”
那几个想出头的人被这么一喝,立时没有了动静。
宝珠望着青龙笑了笑,心中暗道:若是早就这么做,或者暗渡陈仓,你早就将事情办好了,到了此刻,本姑娘在这里,你可就没有了机会。
眼眸微转,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挡在香夫人身前,“大家都是取乐的,你们没有银子就莫进来,无端逞凶为哪桩?” 好似上不来气儿,大喘了几口,回头对香夫人说道:“夫人莫怕,大官人替你做主。”
青龙扬了扬眉,对面前这个尖声尖气的“小老头”甚是反感,但没有回声。
他身边的禁卫却忍不住嘲讽道:“虽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是你这老人家未免太不爱惜身体,还是早些回家吧。”
禁卫随手一推,宝珠求之不得,故作步态不稳,跌到香夫人的身上,转瞬之间,将她怀里的银票尽数摸回自己的手中。
这一番,神不知鬼不觉,香夫人更是毫无察觉。
数声呼喊,几十个皂衣短襟的壮年打手自楼台、苑后手提兵刃“呼啦”涌了进来。香夫人见自己的人到齐了,冷笑道:“这里可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凡是来捧场的,皆是洛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你们也要掂一掂份量,不要给自己惹来祸事。再者,若论动刀动枪,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香夫人何曾怕过谁?”
青龙没有言语,只是挥了挥手,两名禁卫便和那十几的动起手来。顷刻间,各种乐器叮当乱飞,茶盏酒杯乒乓落地,华室内一片混乱狼藉。
眼见一个又一个皂衣打手哭爹喊娘地趴在地上,眼见一件又一件的古董玉器、桌椅茶几被摔得粉碎,香夫人气急败坏,跺脚喊道:“这些都是黄金白银买回来的!你们都长点眼睛!” 不多久,似乎想明白了,慌忙摆手,“住手,你们快住手,什么事都好商量,先停下来!”
可是为时已晚,莫不说青龙的禁卫和那些打手停不下来,那些寻欢作乐的,倚门卖笑的,也停不下来地乱作一团。
宝珠暗中查点手中的银票,发现竟然多了两张,觉得甚是有趣,原来自己这一回赚了,抬眸见香夫人叫嚷得厉害,弯起唇,笑了笑,顺手从红漆橱架上拿起一件价值不菲的玉雕观音,砸在了地上。
幸灾乐祸的时候,看见一名花娘呆呆地望着自己,宝珠敏捷闪身,腾空而起,来到花娘面前,趁乱将她掠到无人之处,一手扼住她的咽喉,厉声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花娘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颤声道:“贱妾当然想活,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