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啊?”他抓着头,很不满意的样子,以为皇帝会封他个大官,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却只是个县令,不过七品,与老爹的一品,大哥的三品差很多呢。
“是不是嫌官小?”皇帝怎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轻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在拿你爹和你大哥的官职做比较。”
孔不二嬉笑,道:“就数皇上您了解我,能不能派个大一点的官做做,不然回去给我家里人耻笑。”他凑近皇帝轻声作着请求。
皇帝仍是笑:“封个大官还不容易,”见孔不二一脸欣喜,又转了语气,“不过也要事出有因,你爹是前朝元老,先帝在位时已被封为一品,自然没话可说,你大哥,年纪轻轻已战功显赫,三品已是亏待了他,至于你……。”他停下来,看看孔不二,孔不二已下意识的缩回头去。
“至于你,不学无术,只顾胡闹,封你个大官做,恐怕不能扶众。”
孔不二指尖碰碰鼻子,仍有些不服气,却也无法反驳,样子有点蔫,说道:“那是哪里的知县?”
“绍兴府山阴县。”
“绍兴?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才让你去。”
“何事?”孔不二眨了眨眼,又凑上去,忽然觉得皇帝并不是随便扔个小官给他当。
皇帝一笑,站起来,一身红衣甚是惹眼,孔不二早知这皇帝古怪的很,起初这身红衣并未在意,现在站起来,忍不住道:“你又不做新郎倌,穿什么红衣?”他仍是不习惯称皇帝为“皇上”,曾经改过,但毕竟以前的称呼用惯了,时常忘记,用了“你”,又马上改口称“皇上”,甚是别扭,最后皇帝也听着烦了,准许他在没有外人时用回原来的称呼。
“难道穿红衣就是做新郎倌?”皇帝低头看着自己的这身红衣,道,“朕穿这身红衣,与你即将赴任的绍兴有关。”
“什么关系?”
“你可听过先帝刚即位时曾发生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暴动,而这个暴动是由一个民间邪教组织,叫作‘红莲社’?”皇帝又坐下来,道。
“红莲社?你是指差点攻占京城的红莲社?”看自己说“攻占京城”四个字时,皇帝的脸色不太好,孔不二忙又继续道,“我老爹带兵平的乱,我自然是知道的,听老爹说红莲社人都是一身红衣,你……。”说到你字,孔不二停下来,看着皇帝的一身红衣。
“你什么?”
孔不二抓抓头道:“你这身红衣是不是与那红莲社有关?”
皇帝只是笑,不置可否,开口又说另外一件事:“大约五年前,又出了个红袍道人,带着红莲社的余党在山西境内大肆与朝延作对,你可知道此事?”
“红袍道人?”孔不二想了想,“这个没多大印象。”
“当时正是先帝病重之时,朕已开始替先帝分忧,处理朝政,那红袍道人起初只是极小的一股势力,却因为行事作风深得民心,所以很快整个山西追随者无数,规模有向省外扩张的趋势。”
“那后来呢?”
“后来那红袍道人被亲信出卖,凌迟处死,”皇帝淡淡的一句,“你可知活捉红袍道人的人是谁?”
孔不二当然不会知道。
“当时山西的布政使掌,现在的宰相大人,他自那件事后,先帝对他极其信任,短短五年,飞黄腾达。”
孔不二皱起眉,事情有点复杂。
看他若有所思,皇帝继续道:“现在朝中,除了你们父子,我可信之人不多,所以山阴县令你是不二人选。”
孔不二已听出点苗头来,本以为这皇帝小子只不过是不好意思给他大官当,所以扔了个芝麻绿豆官护弄他,现在看来真的别有深意。
“山阴——,”他拉长了语调,“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有事,”皇帝道,举手拿了亭中石桌上的一本奏折扔给他,“看看吧。”
孔不二拿过看了一眼,满眼的咬文嚼字,又合上扔回去:“你知道我最头痛看文章,什么内容,你直接说。”
皇帝轻声一笑,道:“直接说,就是红莲社又死灰复燃,五年前出了个红袍道人,现在又出了个红衣社,已播及整个绍兴,以山阴县最严重。”
“红衣社?”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孔不二想着这个名字哪里听过,看到石桌上他刚买的桂花糕,顿时心里一跳,妈的,敢情就是刚才听过,他下意识的摸摸怀中的符,却并不对皇帝说自己刚遇到过一个信红衣社的老妇,而是道,“你要我去就是为了这红衣社?”
“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皇帝拿起茶喝了一口,依然是平淡的语气,却是杀气重重。

陈薇在房门口张望,已经不早了,她那个相公还没有回来。
一大早,皇帝召见,匆匆走了,现在已是明月当空,却不见人影。
“儿媳,你莫急,这小子肯定与皇上谈什么重要的国事,耽误了时辰。”她那公公似乎很看重她,左一声儿媳,右一声儿媳,叫得勤,还特意让下人带她整个孔府转了一圈。
这孔府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被孔家父子弄得实在有些……,怎么说呢,惨不忍睹:好好的莲池圈了一块给佣人的小孩摸鱼;整一片桃林光秃一片,听带路的下人说是孔家大少爷前月在林中试验新研制的火器,烧的。看到后面,她干脆尽量抱着平常心去看,草盆里种地瓜是正常,好好一片花地按了梅花桩也没什么了不妥,到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这孔家三父子真是难得的妙人。
“小姐,姑父回来了。”正倚着门发愣,自己贴身的丫头,跑上来报。
她还是吃着瓜子,看着满地的瓜子壳,“嗯”了一声,进屋准备把鞋子穿上,女人小脚,穿小鞋不算,还要裹层布,着实麻烦,但相公面前不可失了淑女风范,她拿了鞋子匆匆的穿上,这才又出门去。
孔不二被他大哥孔有力扶着,不,确切点说拎着回来了,一身酒气。
陈薇愣了愣,不是说谈国家大事吗?莫非那皇帝喜欢边喝酒边谈?
“大哥,让丫头扶吧。”她忙让旁边的丫头去接手。
但眼下只一个丫头,哪里能扶得动,孔有力也没有撒手的意思,道:“待我把他扔到床上。”说着干脆一把扛到肩上,进屋去了。
真的是扔在床上,陈薇还听到“嘣”的一下,而做大哥的也不敢在弟媳房中多待,看看自己家小弟咧着嘴叫疼,“嘿嘿”笑了几声,拍拍手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孔不二疼的还在床上打滚,嘴里不住骂娘,陈薇倚在床柱上看他,却听手下丫头哼了一声,道:“小姐,你可知姑爷这么晚回是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去喝花酒了,连喝了八坛女儿红,被他大哥就这么拎回来的,我在门口时都听到了。”丫头有些不平的看着床上不住哼哼的孔不二。
陈薇却只是“哦”了一声。
“小姐?”哪有成亲第二日就去喝花酒的,这分明是没把小姐当回事。
然而陈薇显然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去睡吧。”
“可是。”
“记得把门口的瓜子壳扫一下。”她又打了个哈欠。
“是。”主子都不在意了,她一个丫头生什么气?丫头悻悻的出去了。
床上的孔不二翻了个身,成大字形舒服的躺好,嘴里还在哼哼,陈薇看到他脸上还留着的唇印,看了半晌,爬上床,凑上去替他擦,才擦了一下,孔不二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抱紧,口中道:“春花,美人,让爷亲一个。”说着在陈薇脸上胡乱的亲。
陈薇被他抱着动弹不得,也就任他亲,他在她脸上又亲又舔了一会儿,忽然不动了,陈薇想该是睡着了,正想挣扎着起身,他却猛的起身推开她,大叫道:“小爷要尿尿,拿夜壶来。”说着跪在床上要脱裤子。
“嘎?”陈薇傻住,随即看孔不二真的把束裤子的带子扯下来,捂嘴轻笑,道:“官人你先得下床来啊。”
好不容易将孔不二扶下床,他嚷着要春花来替他拿夜壶,陈薇没法,就说自己便是春花,他却死活不肯尿,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大概憋不住了,转身对着身后盆景尿起来。
陈薇再次傻住,看着尿液流了一地,再看看手中的夜壶,心想,这个冤家啊。
再次将他扶回床上,陈薇一身汗,想起身将外衣脱去,孔不二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不肯松开,她动一下,他的整张脸就贴过来,浓浓地酒气喷了她一脸。
她只好不动,就这么瞪着他,孔不二嘴里还在哼着,白日里那双极亮的眼此时紧闭,灵气敛去,却带着几分孩子气,陈薇看了他一会儿,叹着气伸手替他擦去未擦尽的唇印,却听他咕哝了一句,并不十分会清楚,大概是在说,小爷三日后就要离开京城,以后难得再来,大家不醉不归,倒满,倒……。
三日后?她转眼看着床外桌上的红烛,去哪里?


☆、赴任(一)

京城渐渐远了,马车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
真的是三日后,孔不二别了老父与兄长,只带着陈薇和两个下人去绍兴府山阴县赴任。
孔不二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自家老爹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很难看,还扯着他的袖子一顿叮嘱,娘亲死的早,他是不知道如果娘亲在世会不会这样,但此时老爹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说,怎么像个婆娘呢?
最后总算离开了,但一出城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回头望了京城许久,才作罢。
自此,他是个官了,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
一路往南,风景逐渐不同起来,而长时间的坐马车也绝不是件舒服的事,不用多久便腰酸背痛起来。
陈薇一直正襟微坐着,仍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孔不二本来就没个坐相,此时整个已躺下来,头枕在陈薇的腿上。
伸手拿过陈薇的手放在自已手中把玩,真不亏是女人的手,细致柔滑,让他忍不住放在嘴边亲了又亲,陈薇也任他亲着,空着的手缠着孔不二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松开,再绕。
实在是无比亲妮的,在这枯燥的旅途中,也算是一种乐趣,孔不二眼神沉了沉,口中忽然道:“不管了。”人坐起来。
“什么不管了,相公?”陈薇松开手,有些措愕的看着他。
孔不二转过身来抱住她,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我不管那庸医说的话了,娘子,今晚我们就洞房。”说着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几下,然后头埋在她脖子里轻轻的吻她脖子。
陈薇有点反应不过来,却也不推开他,笑道:“万一再发病怎么办?”
“发病,发病!”听到发病两字,孔不二有些郁闷的松开她,靠坐在车上道,“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碰你,那样老子不是要憋死?”
说着又躺下,枕着她的腿,眼睛望着车顶,不说话了。
陈薇以为他在生气,可他沉默了半晌又道:“娘子,你说实话,本来是嫁进爵爷府的,现在却随我去这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很委屈啊?”说着发亮的眼看向她。
陈薇大眼眨了眨,笑道:“妾身既已嫁给相公,就是相公的人了,相公就是天,相公去哪里,妾身当然也跟着去哪里。”
她答的恭谦,左一句妾身,又一句相公,孔不二听得很满意,尤其喜欢“相公就是天”这句,老爹说的对,这才是大家闺秀,想想以后自己可是要做一品大员的,这样的一品夫人算是合格的。
“不错,不错,”他抓着她的小手又是一阵亲,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道,“为夫的以后一定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
看来是准备睡一会儿,陈薇看他闭眼睡去,本来端庄的表情才敢放松下来,微微皱着眉,腿好酸,还有腰,这个冤家是不是一直要这么枕着睡下去啊?
好不容易挨到有官驿可以投宿,孔不二已在陈薇垫着的锦帕上流了一大滩口水。
“相公,要下车了。”她轻轻的摇他,快点醒来,不然腿要断了。
孔不二这才幽幽转醒,双眼迷茫的眨了几下才回过神:“到了?”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人凑到车外看,叫道,“原来天已经黑了啊。”
才知道,陈薇敲着自己的腿,看他回过头来,又放下手,摆出端庄的表情。
“娘子,我们下车。”孔不二自己先跳出车去。
贴身丫头这才钻进来车:“小姐,我扶您下车。”
女人下车与上车一样,淑女风范第一,下车动作可以一慢再慢。
孔不二看着陈薇下车来的动作有点僵,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枕着她的腿睡觉,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腿酸吧?
这才忙上去扶住她,道:“娘子,是不是腿酸?我来扶你。”
陈薇温和一笑道:“为相公分忧是应该的,一点也不酸。”
看她表情,孔不二觉得他这娘子实在温柔,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往那官驿走。
官驿顾名思义是给当官的人住的驿站,只要有官府文谍就可以住,所以孔不二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自己大小也是个官了啊。
只是眼前的官驿似乎破了点,一只破灯笼挂在檐下,风一吹晃荡的厉害。
下人上去拍门,半天才有人应,是个瘦小的老头,手里掌着灯,看也不看孔不二几人,直接道:“此处官驿不住寻常百姓,若你是官老爷,再行二十里外有客栈。”说完直接要关门。
孔不二听得火大,瞧不起他是怎么的?虽然是七品小官,也算是官吧,怎么就不能住这里?
“小爷我千里迢迢要去赴任的,怎么就不能住这官驿?”很容易的,他的无赖气又出来了,只差没有一把拎住老头的衣领。
老头这才抬头看了眼孔不二,摇头道:“敢问官老爷要去哪里赴任?”
孔不二眉一挑,道:“住店就住店,小爷我去哪里赴任与你何干?”
老头灰白的眼往上翻了翻,自顾自的说道:“大老爷,若是要去绍兴赴任,此处千万住不得。”
他此话一出孔不二一怔,眯着眼看着那老头道:“为何去绍兴赴任的不能住此处?”
“因为之前有两人,也说要去绍兴赴任,结果第二天都在这官驿中上吊死了,”老头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阴森,只把陈薇的贴身丫环吓得轻轻的叫了一声。
孔不二回头看她一眼,又听那老头道:“官府查了几次都查不到凶手,后来请了道士来看,道士说此处闹鬼,是不祥之地,谁住进来谁会死,尤其不能让与绍兴有关的官员住进来,所以此处官驿就废了,不管什么官都不敢来这里住了,连本来的伙计也都走了,只有小人胆子大在此处看守,大老爷,我看您也走吧。”说完,似乎认定这番话会让孔不二一行人打退堂鼓,也不看他们反应,转身准备关门。
孔不二指尖点着鼻子,就在老头关上门时,伸了只脚进去,挡住门道:“小爷就是去绍兴赴任的,偏就要住这儿了。”
老头一怔,有些不相信的看他。
孔不二扬起眉,瞪着他道:“愣着干嘛,快去准备饭菜。”
几人进了官驿,里面只燃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屋里的一切都显得陈旧,孔不二往四周看了一眼,对着老头道:“多点上几盏灯,弄得这么暗做什么?”说着在厅中唯一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看到桌上摆着几个小菜,还有一壶酒,轻轻笑了笑,道,“这老头倒满会享受的。”说着拿起酒壶嗅了嗅,又放下来。
老头又加了几根蜡烛,屋里明亮起来,这才看清这不算大的大厅,还算干净,应试是老头经常打扫,就是破旧了些。
孔不二下意识的皱着眉,心里道,这破地方也叫官驿?
丫头用帕子在凳上垫好让陈薇坐下来,那老头走上来哑着声音道:“这里平时就小人一人住,没有厨子,这么晚了,也没地方买了再做起来,就桌上几样菜,我再去煮点饭,你们就将就吧。”说着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
孔不二锦衣玉食惯了,何时受过这种苦,看看桌上几个菜,虽有鱼有肉,却粗劣的很,而且已经吃到一半,哪里有胃口吃,手指敲着桌子,抬头看看陈薇,心想,她应该更没胃口,毕竟是大家闺秀,想想自己自京城带的干粮也比这几个菜强啊,便对下人道:“拿车上的干粮来,谁要吃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老头端了饭出来时,孔不二一行人已经在吃带来的干粮了,他连说了好几遍“浪费了”,才悻悻的将饭拿下去。
陈薇吃了几口干粮,觉得口干的很,又不好自己说,向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便向去问老头要水,老头拿来的茶杯用丝绢擦了又擦,才倒了两杯,一杯给陈薇,一杯拿给孔不二。
老头在旁边看得“嘿嘿”冷笑,自顾自的将桌上的几样菜吃完。
官驿的房间因为很久没人住,老头先打扫了一下,才将孔不二几人领进来,孔不二与陈薇住最东面一间,旁边两间让下人住。
“旁边两间都死过人,上房的话只有这间还没死过人,官老爷祝您运气好,别给那鬼缠上。”老头临走前,忽然阴测测的就这么一句。
陈薇听得头皮发麻,看看孔不二,他仍是那副表情,显然没将老头的话当回事。
“相公不怕吗?”她轻轻的靠孔不二近些。
孔不二却道:“怕个鸟,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以前我老爹要打我,一直追到郊外,我在乱坟岗里躲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半个鬼,听那老头胡说,”说完,看到陈薇脸色有些苍白,知道她是在害怕,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色迷迷的说道,“娘子如果怕的话今天就将我抱紧些,我好保护你。”
陈薇嗔了一记,果然又向孔不二靠近了些。
说好今晚就洞房,但现在的情况,床太小,又硬,被子有霉味,孔不二没多少心情,和衣搂着陈薇就睡了。
深夜万赖寂静,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和一些很难捉摸的细小声音,可能是旅途劳顿,即使床再硬,被子再难闻,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似乎没有什么骇人的鬼怪,也没有那老头说得那般吓人,一切风平浪静。
隐隐地,有极轻的一记开门声,虽然极轻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却尤其明显,然后,门果然开了,似乎怕再发出声音,只慢慢的开了条缝,就不动了,有一只脚跨进屋来,悄无声息。
床上的孔不二夫妇两人早已睡沉,就算有一点声音,轻易也吵不醒他们,所以进来的人胆大了点,摸着黑慢慢走到他们的床前。
窗外无月,风却极大,猛然的风将被没有关牢的窗一下子吹开“嘣”的一声,将床前的人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然后静静的看床上的动静。
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又往床前走了几步,看看床上没动静,忽然“咭咭”的笑起来,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毛骨悚然。
他笑了一会儿,自怀间抽出一根绳子来,又慢呑呑的走到屋中间,然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火折子,吹亮,对着头顶的屋梁看了看,另一只手的绳子一抛,很轻易在的梁上缠了一圈,那人似乎为自己熟练的动作自得起来,又是“咭咭”的笑了几声,搬了旁边的一张凳子过来,站在凳子上,把绳子打了个结,用力拉了拉,看结实的很才满意的从凳子上下来。
几步又走到床前,他这次大胆许多,手中的火折子对着床上的脸照了照,大约看清睡在外面的是个男的,便是孔不二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他竟然伸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孔不二却如同睡死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将火折子放在床架上,那人轻轻的掀开被,虽然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单手将孔不二一拽,竟一下子拉坐起来,然后他弯腰将孔不二往肩上一扛,轻易的就扛起来,步履平稳的扛到方才绑绳子的地方,一提气,人已扛着孔不二站在了那张凳子上。
那样的伸手应该是有武功底子的,不然绝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而那人也没有耽搁,一手稳着那绳套一手扶住孔不二,想将他的头套进绳套里。
他一切做的熟练,只要孔不二的头套上绳套,再把那凳子踢倒,那么又一起上吊自杀的事故便又成立。
不过,就差那么一丁点,忽听床那边有人说了一句:“原来你就是那个恶鬼啊。”话音刚落,本来怀间已睡死的“孔不二”忽然出手直点那人的几处穴道,那人顿时动弹不得。
床上的人慢慢的下床来,拿起那人方才插在床架上的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上,屋里顿时亮起来,那人看清下床来的人正是孔不二,正慢慢的弄灭火折子,他一惊,没办法看清身边的那个“孔不二”到底是谁,那“孔不二”却自己从凳子上下来,站在孔不二的身后,却是孔不二带来的下人。
孔不二在另外的一张凳上坐下,得意的看着还站在凳上的人,那人一身红衣。
他不由眉头皱了皱,想起皇帝的那身红衣,道:“果然是你,你是不是早等着我来?好再造一起恶鬼害人的事故?”
那人闭口不说话,好半天才道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