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不二哼了哼,道:“是你喝的酒,我闻了闻,上好的绍兴花雕,别说这种乡野地方买不到,就算买得到也不是你这个看守官驿的老头喝得起的。”
那人确实是看守官驿的老头,他一愕,想起孔不二进屋时确实拿过酒壶闻过,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不想这竟然成了破绽,可想而知眼前这人虽然吊儿郎当,其实何等精明。
“那我下的蒙汗药呢?”分明看他喝过水的,老头不死心的问道。
孔不二冷笑,就好像老头问了个多蠢的问题,道:“知道有诈我还会喝你的水?当时光线昏暗,你只是没看到我的袖子是湿的而已。”
老头看看他的袖子,咬咬牙,也怪自己太轻敌:“所以你早就步好了陷阱,等我上钩?”
“没错,”孔不二打了个哈欠,“害我跟个男人抱着睡,都没睡好。”说着又伸了个懒腰,身后的下人则下意识的轻咳一声。
“说吧,受谁的指使,让你来杀我?不,杀去绍兴赴任的人?”他扬了扬眉,盯着那老头。
老头却闭口不言。
“你不说我也知道,”孔不二盯着他那身红衣,“信红衣者得永生,得富贵,你一身红衣,该不会是红衣社的人?”
老头果然瞪大了眼看他,却又忽然的脸色一变,孔不二看着,心里叫道“不好”,人猛的站起来,已来不及,那老头的嘴角有血丝流出来,下人冲上去,老头已直挺挺的从凳上跌下。
“死了。”下人探了探鼻息道。
孔不二盯着那尸体半晌不言,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奶奶的。”
第二日。
“相公,我们不与那老人家道个别吗?”一夜睡死,陈薇现在头还有点晕,孔不二说那老头上街买菜去了,也不等他回来道个别,就拉着她上车,走了。
看着那官驿在身后越来越远,她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孔不二递了糕点过来,她就接过放在嘴里。
“等个鸟,还不知道他回不回来。”孔不二随口说。
“什么叫回不回来?”陈薇看向他。
“谁知道呢,可能路上看到个漂亮的老太婆,找来乐呵去了。”孔不二没一句正经话。
陈薇愣了愣,回过神来,嗔笑道:“相公,你真是坏。”心里却道,果真是京城出了名的执挎弟子,简直跟个无赖一样啊。


☆、赴任(二)

继续一路南下,绍兴府已近在眼前,都说江南乃是繁华地,果然,人来人往,车马频繁,一点也不亚于京城的繁盛。
孔不二坐在车外,倚着车看一路的行人,仍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了半天,又缩回车里来,把丫头赶出去,自己坐在陈薇旁边不住叹气。
“相公是怎么了?”陈薇伸出衣袖替孔不二擦去脸上的灰尘道。
孔不二看看她,手指滑过她白嫩的脸,又叹了口气,道:“都说江南出美女,可是我半个没瞧见,稍中看的,连娘子的一半美都没达到。”说话时看陈薇眼神流转,格外美丽,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正要往她嘴上亲,外面下人凑近来。
“少爷,绍兴府到了。”

绍兴。
鱼米之乡,但最有名还是酒,“越酒甲天下,游人醉不归”。
孔不二差了手下去买了两坛花雕,坐在车上,边看一路风景,边直接拿了酒坛往嘴里灌,已经很久了,自那次京城他喝花酒,狂饮八坛女儿红,到现在,终于可以喝一口像样点的酒了。
酒香弥漫整个马车,他不由得哼起小曲。
一路往山阴县,逐渐没有城中那般繁华,却是满眼农田,有农人在田间劳作,孔不二抱着酒坛,眯着眼看着眼前景致,满以为红衣社当道,应该民不聊生,却意外的繁荣。
此时夕阳西下,他表情庸懒,听下人向田间的农民问路,说天黑就可到山阴县。
就要到了吗?他微微坐直点身体,心里说,好,且让老子我大干一场。
果然是天黑才到山阴县,正是晚饭时间,夜市还未散,路上行人穿梭,孩童嬉闹其中,酒肆满座,好一派热闹景象,孔不二掀开车帘往外看,几乎每家每户门口都竖着一个着红衣的人偶,旁边放着小小的香炉,而通常门上的门神,福字之类东西不见踪影,此处百姓对红衣社的笃信可见一斑。
孔不二看着,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这样的繁华,这样的无懈可击,反而让人无从着手。
他想起皇帝最后说的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妈的!”他抓着头骂了一句,看来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车在县衙门口停下,门口已有几个人在等了,孔不二下了车,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向他行礼,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俊俏,微微的向孔不二躬身:“敢问是来赴任的孔知县,孔大人吗?”
孔不二本来看到比他长的俊的人不怎么乐意,听他叫自己“孔大人”,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叫他,不由的又得意起来,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正是本……人。”他想说正是本小爷,但猛然想到老爹说要斯文,要内敛,便生生的改了过来。
身后刚下车来的陈薇听到,捂嘴笑了笑,而那个书生打扮的人显然没听出什么不对,道:“孔大人一路辛苦,小人是本处的师爷,姓赵,单名一个霖字,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小人已备好了酒菜为大人接封,请大人进府吧。”
倒是周到,听到已备了酒菜,孔不二更加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上道,却依然摆着样子,回头看看陈薇,跟着那师爷进府去。
府内,并不十分奢华,却干净而雅致,厅内果然有一桌酒菜,几个丫环打扮一样的人在旁边候着。
孔不二顿觉好像回到了京城的家中,一路虽谈不上风餐露宿,但对他来说已经够折腾,现在看到这么一桌丰盛的饭菜,便眉开眼笑起来,一时忘了老爹说的要内敛,伸手拍拍师爷赵霖的肩,道:“兄弟,算你上道,小爷我喜欢。”
赵霖一愕,以为自己听错,再看孔不二,已急不可待的入席了,忙上去替他倒酒。
陈薇跟着也坐下,她其实已经很饿了,但她是大家闺秀,至少在孔不二面前是,所以她只能看着孔不二夹了个鸡腿啃起来,自己则偷偷的咽了咽口水,等丫头来服侍她洗手。
洗手时,她微微打量了下那个赵霖,似乎年轻了点,印象中的师爷该是四五十岁,或胖或瘦,一脸精明,而此人除了精明没有半点像个师爷,她又看看自家相公,一手酒,一手肉,已不亦乐乎。
她又咽了咽口水,心里怨道,这丫头,今天手脚怎么这么慢?
席上说的多半是有关山阴县的话题,说山阴县已有两年没县令主持县中大事,说山阴县的人文地理,还有山阴县的税收等等。
孔不二平时喜欢喝花酒,吃饭喝酒时,耳边是小曲儿,身边是莺莺燕燕,什么时候边吃饭边听过这些让人不消化的事情,只听赵霖说了一会儿,便心不在焉起来,又不好喊停,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看旁边的陈薇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便侧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相公我累的很,赵师爷讲什么东西,你替我听着,以后你讲给我听。”
陈薇刚喝到口中的汤咽到一半,听到孔不二的话愣了愣,差点呛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忙惊魂未定的冲孔不二点点头,然后回过神又加了一记迷人的笑。
其实不用他说,陈薇本就在听那师爷讲着什么,基本上报喜不服忧,可听可不听的东西,不过她这个相公倒好,直接扔给她了。
虽然自家娘子帮他听着,但声音仍是在,饭吃到一半,孔不二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赵霖这才停下来,看看孔不二的脸色,适时的合拢手中的案卷,笑道:“孔大人,就这些了,本来孔大人舟车劳顿,小人不该在饭桌上说这些,只是这山阴县真的两年没有个好官主事了,小人也是心急扰了大人的胃口。”
“哪里,哪里,应该的。”孔不二挥着手,又是一个哈欠。
陈薇真想在桌下踢他一脚,却只是配合着孔不二冲赵霖温婉一笑。
赵霖这才看清陈薇的长相,因为毕竟是上司的家眷,他不敢多看,不然便是无理,此时看清,心里不由得跳了一下,脸微微的红了红,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
后面半顿饭总算吃的愉快,赵霖不停的替孔不二倒着酒,陪着说了些本地的一些趣事,孔不二听得很是开心,酒一杯接一杯,不曾停过。
总算酒足饭饱,孔不二似乎有点醉了,用筷子敲着桌面,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方才路上每家每户前面都有一尊穿红衣的泥人,那是什么风俗?本大人我还没见过。”他终于成功的把“小爷”升级为“本大人”。
赵霖愣了愣,想了想才道:“那是因为本地崇拜一个叫红衣社的神社,信红衣者得永生,得富贵。”
“哦,那一定是好东西。”孔不二似乎很有兴趣。
赵霖没有答,不置可否的样子,然后转头看了看满桌的酒水,说了一句:“不瞒大人说,这红衣社在本地财大势大,这桌酒席就是红衣社知道大人要来赴任专门准备的,不然以小人奉禄,单单这一壶女儿红,小人也买不起。”
孔不二敲桌子的动作停住,怔了怔,随即就骂了一句:“奶奶的。”
赵霖马上跪下来:“小人知罪。”
孔不二又上一怔,道:“你知什么罪?”
赵霖道:“虽然只是一桌酒菜,但算算也有几十两银子,大人全部笑纳其实与收受贿赂无异,小人应该在大人入席之前就告知大人的,也不至于让大人犯下这种错误,小人知罪。”
这样说其实颇有明知故犯的意思,孔不二眼角抽了抽,看着他道:“那你为何开始不说?”
赵霖似有些为难,最后吞吞吐吐道:“此地上至家财万贯的富人,下至身无分文乞丐,谁敢违抗红衣社的命令。”
“也就是说红衣社让你这样做的。”
“正是,小人本来不准备说,大人吃了也就吃了,但小人实在不忍见大人蒙在鼓里,所以斗胆。”
孔不二看他半晌,又转头看看一桌的酒菜,没想到自己刚来山阴县第一顿饭就被摆了一道,前次是要他命,这次是请他吃饭,自己行踪他们掌握的分毫不差,一桌酒菜方才进来时,饭菜正热,酒温适中,哪有这么巧的事?也怪自己当时饿疯了,现在看来,分明是等他入套。
而眼前跪着的人?
他手中的筷子又在桌上敲起来,半晌才对着赵霖道:“此事你知我知,红衣社来了,咱不认账,妈的,老子刚上任,哪有这样害老子的?一桌子菜?我呸,”说着人站起来,拍着桌子道,“他们若敢来问老子要钱,正好,老子打他个一百大板。”说到后面十足无赖腔。
赵霖当场傻住,这不是耍无赖吗?也不敢说什么,忙点头称是。
“以后有红衣社什么事,你要先告诉我,本老爷可要做个大清官,可不能叫这帮神棍给害啰,”想到那日官驿的事他的气不不打一处来,冲众人挥着手道,“各自散了吧,本老爷累了。”说完拉了陈薇离席。

将孔不二安顿好赵霖才出府来,看着月已当空,略显正气的脸轻轻的笑了笑。
有人自旁边的墙角走出来,一身红衣。
“怎么说?”那红衣人并未走进,远远的问道。
赵霖伸了伸懒腰,冷笑道:“告诉主人,此人无赖一个,没多大用处,让主人放心,我会跟其左右,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告知。”
那红衣人点点头,没有多话,一转身消失在方才的墙角处。
与此同时。
“我看那姓赵的小子就是故意的,存心等我入套,好抓个把柄在他手里,奶奶的。”孔不二在房里来回踱着步,甚是愤怒。
陈薇看他走来走去,很想抓把瓜子来嗑,但这样有失大家闺秀的身分便生生的忍住了,可能是因为吃饱了,再加上本就一路穷顿,她有些倦,再看孔不二还在气头上,若不劝劝他,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睡,便走上去拉住孔不二道:“相公,莫要生气了,当官本就是件劳心劳神的事,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还是相公你的手下,不必费心跟他一般见识。”
孔不二本在发怒,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当即怒气就消了一半,也对,不过是自己的手下,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他,再看看自家娘子,已放下发髻,只着中衣,靠近他时阵阵香馥之气扑面而来,他顿时一阵心痒难忍,一把抱住陈薇道:“娘子,不如我们现在就洞房。”说完,也不等陈薇反应,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床上去。
陈薇惊了惊,分明是劝他息怒怎么就又变成洞房了呢?好吧,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她任着孔不二将她抱上床,然后整个人压上来。
身上的人无比猴急的解着她的衣服,一张嘴在她脸上吻着,而她忽然想到什么,将孔不二微微推开一些,道:“相公,我有话要说。”
身上的人没答话,她等了一会儿,竟然发现解她衣服的手也停了下来。
“相公?”她又叫了一声。
然后身上的人猛的一颤,然后整个人抖起来。
“不好!”有了上次的经验,陈薇很容易的想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将孔不二从身上推开,果在,他已经口吐白沫了。
我说的吧,她哀叹,看到自己被解下的腰带,忙迅速的揉成一团,塞进孔不二的嘴里。

☆、谢怀青

绍兴知府是宰相的门生。
按本朝的规矩新官上任第二天就应该到直属的上司那里报个道。
孔不二看到这位绍兴知府时他正在院里浇花,脸很白,胡子长而稀疏,看到这张脸孔不二就想到看戏时曹操的脸,一脸奸诈相。
而知府看到他显然很热络,忙放下手中的水桶,迎了上来。
孔不二不是傻子,换成旁人,那知府肯定只管自己浇水,做属下的就得耐心等他浇完,而自己是谁啊?先别说与宰相是连襟,自己老爹的名声就能压死眼前这个知府。
他一直是知道自己这些优势的,不然也不至于这十年内在京城里目无王法的横行霸道。
想到这里他的优越感又提升了数倍,也不躬身,只是举手作揖道:“下官拜见知府大人。”
“好说,好说,孔大人客气了。”知府忙也回了一揖。
这算什么事儿?哪有上级给下属作揖的?孔不二在心里开始瞧不起这个知府大人。
又是一桌酒菜。
孔不二这次有些小心翼翼,看着菜肴丰盛,虽然已被吊起了食欲,却不敢动筷,看着佣人替他倒满了酒,他咽了咽口水,旁敲侧击的说道:“让知府大人破费,下官实在不好意思。”
知府挥了挥手道:“本官受宰相及令尊大人照顾,感恩不尽,请孔大人吃顿家常便饭又算什么?”
这么说是这知府掏的钱?孔不二有点放心了,拿了酒杯喝了一口,酒香扑鼻,是难得的好酒,应该不便宜,于是他又有些不放心了,放下杯子,想了想,道:“下官一路过来,看到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尊红衣的泥偶,这算是什么风俗,下官怎么从未在别处听过。”
一听红衣泥偶,知府的脸色变了变,迅速的往四处看了看,凑近孔不二道:“孔大人你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孔不二也凑上去。
“这绍兴府,尤其你的山阴县,有个叫‘红衣社’的,甚是厉害,信徒无数,势力庞大,专与官府作对,一有风吹草动就加以威胁,所以连本官也不敢轻易得罪,那些红衣泥人就是百姓信奉他们而设的,本官提醒孔大人,以后遇到红衣社的事要小心着点。”说到后面,知府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这等事?”孔不二的声音却猛的提高,直将知府吓得向后退了退。
“孔大人,你小声点,隔墙有耳啊。”知府只差没上来捂孔不二的嘴。
他是故意提高了声音,瞧那知府一脸谈虎变色的模样,孔不二心里更加轻视,照知府说法那红衣社不就成了这里的士皇帝了?那老子的七品管是什么?他想着一股怒气冒上来,拿起酒杯一口喝干,奶奶的,管他这桌菜是谁请的呢?爱请就请,老子我还就不怕有把柄在你手里,想着就大筷的去夹菜。
知府看他是要吃个痛快,忙拿起酒壶又替他倒满。

带着微熏坐着轿子回县衙,绍兴水多桥多果真不错,一路上桥下桥,走走停停,孔不二有些昏昏欲睡,但脑中又似乎停不下来,那一尊尊红衣的泥人不停的在他眼前飘着,让他心神不宁。
妈的,他低骂了一声,换了个坐姿,然后脑中不知怎地,想到皇帝那日扔给他看的奏折,以那知府的胆子是绝不敢写奏折向朝廷告状,那又是谁写的?他用力的抓了下头,只怪自己当时没仔细看。
轿外有阵阵的吆喝声,该是经过一个集市,他微微掀开些轿帘往外看了看,正好看到街边的一个首饰铺,围着几个妇人,他不由得想到自家娘子,想着成亲几日他还没给自家娘子买过什么首饰,以往喝花酒时他对那些陪酒的姑娘向来慷慨,总不能对自家娘子小气。
便对着轿夫喊到:“停轿。”
岂知路边的货色哪能入孔不二的眼,孔不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件像样的,正自失望,忽听旁边饭庄一阵吵闹,他转头去看,见有一人被店中的伙计推攘出来,甚是狼狈。
那人跌倒在地,半晌才爬起来,孔不二以为不过是个酒鬼,却发现他毫无醉意,而旁边看热闹的人似都认识他,竟是对他嗤之以鼻。
“那是什么人?”他不由得问首饰的小贩。
“他啊,”小贩哼了哼,“附近会稽县的县令谢怀清。”
“县令?”那不是跟他同级,同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被几个平常百姓平白唾弃?
“这位大人,您是刚来绍兴上任的吧?”他一身官服,小贩很容易看出孔不二的身份,手指了指旁边那个叫谢怀清的县令,“您刚上任,我可好心提醒您,别学他想要剿灭红衣社,在我们绍兴啊,红衣社就是衣食父母,剿灭红衣社?就是与百姓为敌,看吧,连饭庄也不招待他,自找罪受。”
他这番话,若是在其他地方,岂是一个寻常百姓可以说的,说出来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是想造反,但在此地,明知孔不二是个当官的,却敢毫无顾忌的说了这样的话。
孔不二再次见识了红衣社在此地的势力,眼睛又看了眼那个会稽县县令,心想自己哪天是不是也有可能会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场,不由眉皱了一下,扔了手中的簪子,转身上轿去了。
自轿中看着那个叫谢怀青的站在路边,这才注意他身上的确穿着官服,只是没戴官帽,一脸的胡子,但明显的年纪尚轻,一身官服难道是同他一般来见知府的?却为何没有坐轿,而是步行?莫非县衙里的轿夫也不想抬他?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当官的还不及百姓?”他头缩回轿中,摘下官帽掂在手中,对着它道,“你有什么用?”
出了集市一路往山阴县的方向去,未行多久,只听后面有人喊。
“前面请留步。”
孔不二正自苦恼,听到喊声自轿中伸出头去往后看,竟是那会稽县令谢怀青。
他一怔,又看看前面,自己与他素不相识,难道是叫前面的人?
轿子未停,后面的谢怀青又喊:“孔大人留步。”
孔不二指指自己,心想,叫我呢?你早喊啊。
轿子总算停下,他眼看着谢怀青就这么一身官服狂奔过来。
“孔大人,这位可是山阴县令孔大人?”谢怀青走近,喘着气问道。
嘿!刚才不还叫他,现在又问是不是,这不是多此一举?
路山阳光正烈,孔不二眯着眼:“正是,你叫住我何事?”
听他说“正是”,那谢怀青一脸喜色,作揖道:“本官会稽县令谢怀青,早听说山阴县会有新的县令上任,刚才见有轿子经过,猜是来拜见知府大人,孔大人,我本来就准备过几天来拜会大人,今天既然巧遇,可否下轿来,我有事要与大人商量?”两人一轿之隔,谢怀青道。
孔不二这才仔细打量他,见他额头饱满,眉毛很浓,眉目间颇有神彩,若不是现在一脸胡子,外加一副狼狈,该是长相不错,昨天已经见了那师爷小白脸,现在又是一个,这江南山水养人,怎么美女不见一个,专养出来小白脸?
孔不二抓着头,脑子里禁不住的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又转回来,看看谢怀青,心想,且看他要说些什么,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草亭:“就那边吧。”
这草亭本是为行人躲雨而设的,现在两人穿着官服坐在亭中,颇有些怪异。
“谢大人怎么不坐个轿子?这大太阳天的,从会稽县过来这么远的路?”孔不二虽是第一次做官,但自小周围的人全是官场中人,耳濡目染,官与官之间相互奚落,落井下石这套倒是学得□分,所以见谢怀青这么一头汗,忍不住奚落了一句。
谢怀青也不以为意,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苦笑道:“让孔大人见笑。”却并不解释为何没有座轿。
显然是难以启齿,这让孔不二的优越感又上来了,他忽然有些同情这位与他同级的县令,好好一个县令怎么当成这样,不该啊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