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太任性了,”他认真地说,“而且很自私。”
医生抬了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董耘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那昏暗且发黄的天花板,说道:“就像你说的,我活在我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自己。所以我的喜怒哀乐全部被放大了,放得无限大,大到容不得其他人、其他事…我的眼中,根本看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东西。如果我高兴,整个世界就光明的,如果我难过,这世界就是灰暗的。我的世界里…只有我。”
听完这番话之后,医生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
“你笑什么?”董耘不禁问。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董耘苦笑了一下,看着医生,表情有些怅然。
整个诊室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医生依旧翘着腿,背脊紧紧地靠着椅背,双眼却下意识地看着书架上的那台座钟。
“医生,”董耘忽然说,“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蒋柏烈的眼神仍旧是有些茫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这个问题。然而,就在董耘打算当做根本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时候,医生却开口道:
“当然有。我是人,又不是神,难免都会爱上什么人。”
“她不爱你吗?”董耘看着他,不禁问。
医生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觉得这么问很没礼貌吗?”
“Sorry,”他耸肩,“我以为你比较喜欢直接的说话方式。”
“…”
气氛有点沉闷,董耘下意识地轻咳了一下,思索着该怎么转移话题。医生却只是顿了顿,说道:
“她的确…爱别人。”
董耘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医生有点哭笑不得:“为什么不可能?”
“你这么能洞察人心,”他说,“怎么可能有女人不爱你?”
蒋柏烈叹了一口气:“但是事实是,偏偏就有人不爱我。”
董耘一下子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刚想问下去,医生直接回绝了他: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不要搞错了。”
董耘吃瘪地抿了抿嘴,说:“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至今都是一个人。”
医生耸了耸肩,像是无奈,又像是无所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不过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董耘又说。
蒋柏烈皱了皱眉头:“你指什么?”
“女人啊。”
“…”医生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庆幸这家伙并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很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董耘诚恳地说,“在这方面,与其说你是我的医生,还不如说,你是我的老师。”
蒋柏烈本来还想嘲笑他几句,但看他一脸坦诚的样子,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嘴,说道:
“跟人相处并不难,只要你勤于观察,很快就能学会其中的诀窍。即使你学不会也没有关系…”
“?”
“说拜拜就行啦。”
董耘怔了一下,然后不得不佩服地点头。
“与此相比,”医生倒在椅背上,淡淡地说,“最难的并不是懂得如何与人相处,而是要学会如何…跟自己相处。”
所以这天傍晚,当董耘结束了跟医生冗长的谈话——或者准确地说,是医生再也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并把他赶出来——之后,他带着一肚子想说的话,来到了久违的书店。
当他推开门走进去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Hi, everyone…”他笑起来。布满了青色胡渣的脸颊上仍有深深凹陷的酒窝。
可是,预想中盛大的热烈欢迎并没有出现,反而…有点冷场。
老严坐在收银台后面,手指还放在计算器上;小玲正爬上梯子取书,爬到一半,怔怔地看着他;书店老板手里捧着一堆新书,大概原本是要摆到哪里去的样子,此时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莫名又难以言说的情绪…
至于说正在打哈欠的徐康桥,此时咧开的嘴角也十分僵硬。她大约是跟他同时踏进店内的,因为她身后那扇木门还在摇晃着,以至于,跟整个书店内凝滞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回来了。”董耘露出一贯的微笑,仿佛他并没有消失四个月,仿佛他昨天还在这里,今天来打个招呼而已。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贯淡定的表情之下,却是一种久违的…澎湃的心情。
他终于又…回来了!
“你…”徐康桥往孔令书身后躲了一躲,大着胆子说,“你是人是鬼?”
董耘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的确是…又回到了这个,满是怪咖的世界。但他随即又忍不住苦笑,其实,他自己也是怪咖吧?也许正是如此,他才会在这里找到一种归属感。
“你说呢?!”董耘瞪着徐康桥。
后者从书店老板身后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他:“你转个圈试试。”
“…”董耘翻白眼,“我不要!”
徐康桥深吸了一口气,从书店老板身后走出来,直直地向他走去:“真是你?!”
话一说完,她已经来到他面前,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肩头。
董耘虽然吃痛,但还是开心地笑着,所以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古怪。
“你…你…”徐康桥瞪他,像是气得不轻。
就在董耘想着要怎么躲开接下来即将出现的拳头时,徐康桥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哭了!
她扁着嘴,哭起来的时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难看!
这下轮到董耘傻眼了,其实不止是董耘,书店里的其他人也仍然沉浸在看狗血情景剧的震惊之中。尤其是书店老板,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认真地就像在看尼采的巨著。
“你到哪里去了!”徐康桥一向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接着就开始大吼,“手机也不带,还学人家寄什么明信片——你几岁了,以为自己在拍青春文艺片啊!”
董耘看着她,抚了抚发痛的肩头,又伸手抹掉她嘴角残留的鼻涕,手指在她肩头擦了擦,微笑着答非所问:
“嗯…我真的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下)

“你到底去了哪里!”等激动的情绪过去了,徐康桥站在书店二楼的露台上,无奈地看着董耘。
董耘靠在露台的围栏边上,双手抱胸,看着不远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路灯。春天到了,雨停了,整座城市的温度又开始变得温暖。这是一年中最短暂的时节,也是他最喜欢的时节。
“去了…”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很多地方。”
“你去干什么了,”徐康桥对于任何她想要得到的答案,都始终保持一种孜孜不倦的态度,“去了那么久,一个电话也没有。”
“我想可能重点不是我去干什么,”跟医生长谈过后,他似乎对于自己、对于这些日子、对于那段旅程,都有了一种更直观更豁达的理解,“而是,我要离开这里。”
徐康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点愤怒,又有点无奈:“你到底要逃避什么,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董耘看着她的眼睛,除了苦笑,好像也想不出其他的表情:
“你比较勇敢,康桥。我没有你那么勇敢。”
“?”
他转过身,双手的手肘架在围栏上,看着眼前这条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只是此时,所有的梧桐树都还只是萌着新芽,看上去仍是光秃秃的。
“我很迷茫。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变得很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该有怎样的目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
徐康桥撇了撇嘴,很不客气地说:“你会不会太矫情了?”
“…”
她翻了个白眼:“我没有比你勇敢。我们最大的区别在于:你整天在研究自己的内心,思索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而我担心的只是下个月的账单能不能付得出来。当我被这个问题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时,根本没闲工夫去考虑你说的这些鬼话!”
董耘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头:“你听着就行了,谁要你吐槽。”
徐康桥又翻了个白眼,算是勉强同意。
“或者,你就把我当是一个病人,”董耘垂下眼睛,自嘲地说,“一个忧郁症患者。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表面上看上去很乐观,但其实内心悲观。”
徐康桥愣了一下,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迟疑。
“有的时候我在想,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他继续缓缓道,“大多数人都表里不一。”
“会把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的人是傻子…”徐康桥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趴在围栏上,同样看着眼前这条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
董耘轻笑了一下,说:“我想说的是,人往往并不是看上去的样子。”
“比如说?”
他想了想,说道:“比如你,比如我,比如孔令书,比如…邵嘉桐。”
“?”徐康桥挑了挑眉,等他说下去。
“比如你看上去很毒舌,说话刻薄,你很少体贴别人,也从来不懂得赞扬和肯定别人。你只是单纯地从‘对’或者‘错’,或者是你一直在执行的某些狗屁规则在衡量别人——当然,实际上别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其实也从没在意过。总而言之,你看上去就是这么一个尖刻又不通人情的人。”
“…”徐康桥嘴角僵硬地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来强烈反驳,但是任她眼珠转了半天,也找不到有力的说辞。
“但是,”他又说,“你不止对别人刻薄,对自己也要求严格,一旦发现任何问题,你不会逃避,而是积极地去想办法解决。你不赞扬和肯定别人,是因为你在大多数事情上,的确能够做得比别人好,所以你不觉得别人值得你赞许。而且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是善良的。”
“…”这番话,又把徐康桥说得愣住了。
“当然我说的善良不是说你会为别人着想——你都不懂得怎么去体贴别人,就更不要说想人所想了。但是你有很强的是非观念,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有的时候,你还愿意舍己为人…我觉得这就够了。跟那些首先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相比,能坚持公平原则的你,已经属于很善良了。”
一直没能说出话来的徐康桥感觉自己像是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忽上忽下的。最后她只是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我就说我是好人嘛…”
“其实孔令书跟你很像,你不觉得吗?”董耘又说,“他也是表面看上去不通情理,但实际上很善良——当然,你们互掐的时候除外。”
徐康桥又翻了个白眼,几乎要吼起来:“我不懂,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说我跟孔令书那家伙像…哪里像了?!我跟他根本是完完全全、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地方一样的好吗!”
董耘好笑地看着她,没有反驳,不过嘴角的微笑像是在说:没事,你就继续否认好了…
徐康桥叹了口气,决定不要再花力气在这件事情上。
“又比如说…”说到这里,董耘顿了顿,像是在思索着要如何接下去。
“?”
他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又比如,我跟邵嘉桐。”
徐康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董耘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眼角的皱纹却充满了笑意:“她看上去很柔软——当然,她也有被炸毛了像泼妇一样的时候…”
徐康桥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总是给人温暖的印象。假如你不了解她,甚至会以为,她会是一个容易受伤的人…”
“但事实呢?”徐康桥像是已经听够了他说的那个“表面上的邵嘉桐”。
“但事实是,”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像是在说一件多么好笑的事,“她的内心远比她的外表坚强。她的那种‘柔软’其实不是软弱,而是一种韧性,一种可以应对任何情况的韧性。”
“所以…”徐康桥眯起眼睛看着夕阳下的老友,“你的意思是说,你消失或回来,她都不会生气?”
董耘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苦笑。
说真的,关于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认真想过。不是没想到,而是不太敢想。因为越想就越觉得害怕,不知道邵嘉桐会怎么治他…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徐康桥又说:“你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说到邵嘉桐,还差最后一个。”
董耘大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不是女人的对手:“我吗?我其实…也跟表面看上去不一样。”
“?”
“我看上去对什么都无所谓——当然事实是,我也确实对很多事情无所谓——名利、权力、女人,这些对我来说,不能说不重要,只是…没那么重要,我不在意这些。”
徐康桥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脱口而出:“那么你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董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好像她又抛出了什么重磅炸弹似的:“我…”
他开了一个头,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徐康桥看着他,忽然摆了摆手,意思是先别管这个问题:
“董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同意你的想法。”
“?”他挑眉,表示怀疑。
然而徐康桥却不紧不慢地说:“无所谓的人最难被人抓住弱点,也很少被什么牵制。但是,尽管你看上去‘无坚不摧’,事实是,你的内心要远比你的外表软弱。”
董耘诧异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天色渐暗,离他们只有两米远的一盏路灯忽然亮了起来,那种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脸上,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徐康桥靠在露台的围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董耘,说道:
“所以,在这一点上,你跟邵嘉桐恰恰相反。”
可是无论如何,董耘也想不到,那个与他“恰恰相反”的邵嘉桐,会用一记耳光来迎接他的回归。
“啪”地一声,董耘感到自己的脖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着,脸颊上火辣辣的,至于说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扭曲的吧。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邵嘉桐只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然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整个书店内很安静,安静到让他想哭。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是错愕,或是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然而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便拔腿追了出去。
“嘉桐!”
董耘推开书店的玻璃门,邵嘉桐没有走远,路灯下,他看着那个背影,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离开了多久?
也许是四个月,也许…是更久。
“时间的长短,有时候并不以分钟来计算…”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这句话,连他自己都错愕不已。
邵嘉桐并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喊声。他飞快地向她跑过去,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干什么?!”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邵嘉桐尖叫起来。
董耘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在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时,错愕的人变成了他…
邵嘉桐竟然哭了!
这个看似柔软实则比金刚石都坚硬的邵嘉桐竟然流下了眼泪?!
“你…你…”一时之间,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邵嘉桐深吸了一口气,胡乱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忽然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别来惹我,有事明天去公司再说。”
说完,她转身要走。
董耘却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她。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使劲想把手臂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开来。他也沉默地站着,手指硬得跟石头一样。
路灯下,这对古怪的男女,正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较着劲。
“——董耘!”邵嘉桐勃然大怒。
“——对不起!”他直言不讳。
两人都皱着眉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对视着,仿佛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嘉桐忽然叹了口气,投降似地开口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点什么来。”
董耘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千头万绪。
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他在铺满了厚厚的积雪的山坡上前行,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白色,与深蓝色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深深地喘着气,觉得自己的气管变得越来越窄,仿佛氧气就要从他体内被抽走一样。他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却有人从后面扶了他一把。他回过头,原来是他登山的同伴,那人脸晒得黝黑,戴着一副镜面的护目镜。从那浅绿色的镜面里,他看到了他自己。下一秒,他下意识地咧开嘴笑了一下,镜面中反射的他,仿佛从来没有想要放弃…
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时候推动着人们前进的,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意志力,而是一种本能!
“你…”董耘又眨了眨眼睛,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晚饭吃过吗?”
“…”邵嘉桐像是已经失去了耐性,一脸木然地瞪着他。
董耘苦笑地摆了摆手:“我是想说,要是你没吃过,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邵嘉桐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他以为她仍处于盛怒的情绪中时,她却忽然平静地开口道:“我很失望,董耘。”
他歉然地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对你,”她却认真地看着他说,“是对我自己。”
“?”他诧异。
“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发现,我很容易被你左右情绪——也许你们都看不出来,但事实是,我自己知道,这是事实。”
“…”
“于是我开始训练自己,尽量不要被你影响,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尽管就我们而言,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生活。”
“…”
“但是我发现我还是没能做到,我对我自己感到失望,我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专业…”她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所以我觉得——”
“——不行。”他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
邵嘉桐皱起眉头看着董耘:“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像是还不确定。
“而且我的回答是不行。”
路灯下,她看着他,一动不动。她已不再是很多年前那个傻愣愣的、不谙世事的大学毕业生。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沉静的力量,尽管经历了刚才巨大的情绪起伏,她却还是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她从来不是那种看第一眼就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但认识她越久,越觉得她的身体里,其实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是温柔的、恬淡的,也可以是坚毅的、强大的…总之,她是一个不会被轻易征服的女人。
“嘉桐,”董耘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出那句他准备了很久的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上)

蒋柏烈大汗淋漓地从球场往办公大楼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二楼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等到他抬着老胳膊老腿吃力地走上台阶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站在他办公室门前的——竟然是邵嘉桐。
“嗨…”这位邵小姐一直给人落落大方的印象,跟此时略有些无奈跟腼腆的样子比起来,还是之前的样子更让医生受用。
可是,蒋医生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面对这样的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说道:“今天外面风好大,快进来坐吧。”
说完,他走过去,打开诊室的门,像招呼所有女病人那样绅士又热情地招呼她。(注意,是“女病人”~~)
飞快地洗了一把脸,擦干汗水,又在柜门后面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蒋医生就带着一脸充满魅力的微笑,向邵嘉桐走了过去。
“要喝点什么吗?”说完,他已经从柜子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出来。
邵嘉桐本来大约是想谢绝的,但是看他的架势,便改口道:“都可以。”
医生点点头,独自站在水槽旁边,背对着她倒腾起来。
“嗯…”邵嘉桐有些尴尬地开口,“突然来找你,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的工作。”
“这就是我的工作啊。”医生不以为意地说。
“?”
蒋柏烈转过身,手中神奇地端着两杯五彩斑斓的饮料,在邵嘉桐的目瞪口呆中,将其中一杯交到她手上,然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面对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