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反正我的时差也还没倒过来。”男人和善地说。
“不,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忙,我不应该打扰你工作。”
“没关系,我正好写到一半有点碰到瓶颈了,想换换思路,再说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男人脸上露出那种跟蒋医生一样温暖而无害的笑容。
“可是…”董耘几乎了绞尽了脑汁,“我的故事有点长,恐怕一时半会儿——”
然而下一秒,桌子后面原本面善到让人无法拒绝的脸忽然变得严厉且骇人:
“——你他妈的别磨蹭了,倒是给我说!”
董耘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他。
“坐下。”男人命令道。
董耘下意识地在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皮椅上坐了下来。
“来吧,”男人举了举手中的易拉罐,像是要跟他干杯,口吻又恢复成原来的那种轻松,“来说说你的问题。”
董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天过得不怎么样,可以说糟透了——当然,过去的大年半里,我都一直很好地维持着这样一种状态。早上先是睡过头,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约会,对方是畅销书作家,叫什么Dr. Dre之类的。”
“Dr. J。”
“?”
“Dr. Dre是一个Rap歌手。”
“啊!”董耘终于如梦初醒,“我就说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原来就是那个唱Rap的家伙…”
“…”男人笑了笑,双手抱胸,表示很高兴能给他提示。
“总之,据说那家伙很难得才来一回,也很难约,但是…我竟然就这么错过机会了。然后心急慌忙地赶去银行求别人给我们贷款,结果对方却说如果我能拿下那个畅销书的合约就给我钱。于是我又回头去找那个作家,结果人家已经走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事实上,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尽管就算我没睡过头,去赴了那个约会,也不一定能把合约谈下来。而且就算最后银行真的不肯给我们贷款,我也无话可说。我不是说对这些事感到生气,我觉得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
男人点了点头,继续喝啤酒:“你有什么问题?”
“我…我也说不清我究竟有什么问题,”他苦笑,“我只是很多时候会感到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嗯,也许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
“你知道吗,人是没办法克服这种感觉的——就是你说的迷茫。”
董耘抬了抬眉毛,等他说下去。
“在我看来,人一定是无时无刻不在迷茫。因为所谓迷茫就是不知所措,因为对未来会发生什么无从知道,所以就会产生这种感觉——但是,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迷茫?”
“没错。”男人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像是庆祝他终于理解了这一点。
“没有办法克服?”
“没有!”对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实际上只有一个办法。”
“?”
“就是不去想未来。”
“…”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不是答案,但有时候你要让自己好过一点就不要想那么多。事实上,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所有心理问题的最终解药。”
“所以,”董耘试着总结了一下,“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你觉得造成人类心理问题的根源是我们想太多了?”
“当然!”他答得斩钉截铁,“当人类处于原始社会,每天的任务是把自己喂饱,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也许他们的身体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我敢打赌所有人的精神都是健康的。”
“…”
“思考,使人类进化,但是另一方面,过度思考也会产生另一种问题。想不出答案就跟没饭吃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你的胃在受折磨,另一个则是你的精神在受折磨。所以饿了就吃点东西,想不出答案就去找答案——找不到就别再去想了,这是最最简单的方法,但是往往人们都做不到。”
董耘看着眼前的男人,皱了皱鼻子:“所以生活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
“当然不,”他洒脱地摊了摊手,“我又不是独居在山顶,我们生活在社会里,我们还有家人、朋友,我们不可能完全按自己的意志去过——如果有这样的人,只能说这样的人既自私又任性——最重要的是,他还超级幸运。”
董耘张了张嘴,想说“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又没了那种说出来的勇气。
“这一点,很重要!”男人忽然放下易拉罐,对着他摆了摆食指。就在董耘以为他是在告诫自己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忽然又回到笔记本电脑前,开始噼里啪啦地按起键盘来了。
“你可以回去了,”男人一边打键盘一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蒋柏烈今天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回来,你过两天再来找他吧,这两天我在这里,估计也够他忙活的。”
“…”董耘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点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从那张还没坐热的黑色皮椅上站起来,准备告辞。
他走到门前,伸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忍不住又疑惑地转回身:“你到底是谁?”
“我?”男人还是专心致志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我是他老爸。”
“…”董耘又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等他走到门边,男人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用一种极其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你…该不会是那小子的男朋友吧?”
董耘看着他,咽了咽口水,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呢?”
男人仍然打量着他,那是一种简直能够穿透人心的目光,仿佛看得越久就越让人无所遁形。忽然,男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他耸了耸肩,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今年圣诞节跟那小子一起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董耘看着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连忙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男人撇了撇嘴:“我猜也是。”
说完,男人继续低头敲打着键盘。这反倒引起了董耘的好奇心:“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
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董耘这才发现他确实跟蒋柏烈有着相似的轮廓,可是他们的五官长得并不相像,他猜也许是因为医生的五官更多的遗传自母亲。但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亲切感。于是他忍不住说道:
“蒋医生不是gay,我猜他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男人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微笑起来:“你别误会,我对我儿子的…性取向没有任何意见,他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甚至他两者都喜欢,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我跟他妈妈只是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可以陪伴的人,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无法陪伴他了,将来也是。”
第二天一早,董耘踩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办公室,还没坐下,梁见飞已经冲了进来。
“?”他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她的来意。
“我找不到那个该死的Dr. J!”
董耘耸了耸肩:“不意外。”
梁见飞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意,双手抱胸:“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造一份假的出版合同拿去银行。”
董耘眯起眼睛,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在看其他地方。
梁见飞摊了摊手,一脸受不了地瞪着他。
“我在想…嘉桐会怎么做…”
“想出来了吗?”
他的眼神仍然有些飘忽不定:“…没有。”
就在梁见飞盘算着如何挖苦董耘的时候,她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是下意识地扶着门把手,梁见飞简直要摔倒在地了。
董耘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邵嘉桐穿着一身乳白色的套装,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皮肤被晒黑了,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这身套装穿得跟以前一样好看,甚至于,董耘觉得她的肤色跟她脚上那双巧克力色的高跟鞋更相衬了…
就在他还愣在那里的时候,梁见飞似乎已经回过神来了:
“银行说如果我们签下Dr. J的新书,就给我们批贷款,但我们找不到Dr. J本人,而且据说他明天就要飞走了。”
“噢,”邵嘉桐抬了抬眉毛,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那我们就造一份假合同给银行看。”
梁见飞回过头来看着董耘,尽管他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跟她面面相觑一番,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的视线始终无法离开邵嘉桐,尤其是,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
董耘倏地睁开双眼,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他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这才感到自己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灰色的窗帘、木质的书桌和书架、黑色转椅、米白色的长绒地毯、墙角的立镜、还有他身下这张床…他忽然有点不确定,究竟自己拥有些什么,这里的一切,是他花钱买来的,但对他来说又是这么陌生。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空虚?
他用力将那双惺忪的眼睛睁大,无力地叹了口气。
一小时之后,董耘踩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办公室,跟梦里有所不同的是,他刚一踏进公司,梁见飞就出现在他眼前,仿佛是守株待兔了很久。
“我简直要疯了,”她跟他身后,往他的办公室走去,“哪儿也找不到Dr. J!!!你有没有想办法找他?”
说这话时,梁见飞简直是咬牙切齿。
董耘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开什么玩笑,你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梁见飞双手抱胸:“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造一份假的出版合同拿去银行。”
董耘看着她,忽然笑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似乎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我想过了,或者这样,我们告诉对方,Dr.J对出中文书没兴趣。”
“然而半年之后他的新书在全国各地的大小书店或者网上卖到断货?银行会怎么想我们?”
梁见飞深吸了一口气,算是败下阵来:“或者强调说项峰所有的出版权都在我们手上。”
董耘笑了笑:“你以为上一次融资我们是以什么理由说服对方的?”
“…”梁见飞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大约是表示自己已经一筹莫展了,“天呐,要是邵嘉桐在就好了。”
话音未落,两人都愣了一下。可是谁也没有说话,像是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但最终,梁见飞还是低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提她…”
董耘点了点头,说:“不管怎么说,我准备了后备方案。”
“?”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丢在桌上。
梁见飞伸手接过来,打开信封,看了看,说:“这是什么?”
董耘扯了扯嘴角,说:“所有我名下的房产证。”
梁见飞惊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不必这么做…”
“不,”他苦笑了一下,“我要这么做。至少,我要在邵嘉桐回来之前让这家公司好好地运转下去。”
傍晚时分,董耘走进书店,发现孔令书从地下室搬了一大摞书上来,指挥着小玲帮书摆造型。而他自己则从墙上摘下了一周畅销书排行的黑板,擦掉后重新写起来。
“我没看错吧,”董耘站在收银台旁,一边对老严说一边却看着孔令书,“第一名是《这世上没有外星人》,而第二名是《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第三名是《我来告诉你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所以现在全世界人民都跟外星人杠上了?”
“噢,”老严的口吻听上去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那只是我们老板的一种销售策略。”
“?”
“他先是让《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和《我来告诉你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当了三周的冠亚军,而且事实上,这两本书的作者是同一个人。于是《这世上没有外星人》的作者——也就是前两本书的作者的死对头——看不下去了,把店里所有他自己写的书都买了,所以下周开始《这世上没有外星人》会是第一名,而《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和《我来告诉你外星人离我们有多远》则会掉到第二和第三名的位置,直到…”
“——直到?”
“直到这两本书的作者也冲过来把自己的书全买了。”
董耘错愕地看着正在按计算器的老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现在兵器谱的排名是可以拿钱买的对吗?”
老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那么我很想知道,等这两位蠢蛋把自己的书全都买光了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
“到了那个时候,”书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我会到地下室去再找两本存货很多的、由两个死对头写的书。”
“噢,”董耘抬了抬眉毛,“这世上的死对头还真多。”
孔令书耸了耸肩,转身回到地下室去了。
书店老板的身影刚消失,徐康桥就从后门走进来,她看到董耘似乎很高兴:“嗨!你最近怎么很少来这里?”
“我太忙了。”后者叹了口气。
“忙什么?”
“贷款,融资…”他坦白道,“想尽一切办法问银行借钱。”
“还顺利吗?”康桥似乎对细节并不太感兴趣。
“算是吧,”他苦笑,“如果以后还不出贷款的时候银行能不把我的房子拿去拍卖的话。”
“…”康桥和老严面面相觑了一番,又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嘴。
“不管怎么说,看到你还活着就好,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还在跟医生说担心你。”说完,她低头翻着自己的背包。
“昨天晚上跟蒋柏烈出去吃饭的就是你?”董耘瞪大眼睛。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抬头看着他:“怎么,你最近开始跟医生交往了?”
“…”董耘眯起眼睛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动手了。
康桥笑起来:“开玩笑的。而且,我不止昨晚,今天中午也是跟他一起吃的饭,他让我顺便把这个带给你。”
董耘接过信封,没有急着拆,而是挑眉看着康桥:“你最近跟医生的约会也太频繁了吧。”
“别误会,”她翻了个白眼,“医生想重新装修他的办公室,请我帮他设计而已。不过…这事只能我俩知道,不准告诉孔令书。”
这时,他们身旁响起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声音:“怎么,我不是活人?”
康桥翻了个白眼,对老严说:“按你的计算器去吧。”
说完,她背着大背包上了二楼。
“女人…”老严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忍不住感叹。
董耘笑着摇了摇头,打开医生托康桥带给他的信封,那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纸,他翻了几页,然后加快速度往后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梁见飞”,然后按下她的名字。
“我刚才联系过银行的人了,但是对方不在办公室,我约了明天上午去她办公室谈。”梁见飞是个非常习惯于开门见山的人,连一点插话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我有点记不太清了,”董耘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所以我想跟你再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什么Dr. J,作者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蒋万里。”
董耘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合同,在他大拇指左下方两公分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用黑色钢笔墨水写着三个字。
没错…蒋万里。

 

二(上)

康桥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脸正靠在一具充满暖意的胸膛上,她闭着眼睛,感到自己的脸颊也在慢慢地温热起来。
她轻轻地呼吸着,鼻腔里充盈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她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平静。
可是下一秒,暖意消失了,只剩下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气息。她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的男人几乎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推开她,然后用被子包裹起自己,像是要把他们完全隔离开来。
“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忍耐是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口吻,即便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是感到怒气。
孔令书转回身来看着她:“根据协议第十五条第——”
“——够了!”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尽管还没有到十二月,但是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袖T恤在室内温度十度左右的房间里,还是让她的手臂上布满了鸡皮疙瘩。
她几乎是用吼的,可是孔令书似乎已经习惯于她的叫嚣,面对她的怒气,他似乎并不想弄明白为什么,也没想过需要做什么去缓解气氛。
康桥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冲了出去。
“我能问问为什么今天一下午你都臭着一张脸吗?”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蒋医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跟徐康桥一起并排走着。
他们转了个弯,康桥伸手推开路边一家厨卫展示厅的门,走了进去:“你可以理解为我正在生气,当然,不是因为你。”
“书店老板?”
康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医生却抬了抬眉毛,一副“不难猜”的样子,径自去挑他的大理石台面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不讨人喜欢的人了。”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吗?”医生给了她一个微笑。
康桥眯起眼睛看着蒋柏烈,眼神里带着威胁,后者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他又怎么了?”
康桥看都没看那些大理石样板一眼:“他让我觉得…很扫兴。”
“他…那方面有问题?”医生试探性地问道。在得到了康桥杀人般的目光后,他摊了摊手,决定换一种交流方式,“你们在性生活上不合拍?”
“…”康桥翻了个白眼,站在展厅的中央,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很常见,你要知道,性是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欲望,那些说自己是因为爱才跟对方在一起的说法都是狗屎。试想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但那个人告诉你说你们绝对不能有任何亲密接触,顶多是牵个手,礼貌地微笑,像相亲相爱的兄妹一样生活——那才不是爱。现在已经不流行柏拉图式的爱情了,而且我们也不是生活在《荆棘鸟》那种时代。”
“…”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现代社会的爱情一定跟性有关,而且两者密不可分。所以如果你觉得跟某个人相处很好、很合拍,但是你发现你们的性生活不协调,我觉得没有必要隐忍,还是早点分了的好。”
说到这里,医生似乎终于在那本厚厚的石材样板上找到了自己中意的样本。
“如果,我是说如果…”徐康桥隔了好久才说,“问题恰恰相反呢?”
医生花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从那块嵌满了灰色纹路的白色大理石上移开:“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康桥看着他,眼里透着一丝无奈,“如果你发现你们只有在性生活方面是合拍的,而其他任何时候你们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甚至有时候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讨厌——这种关系要怎么维持下去?”
“噢…”蒋医生似乎真的遇到了难题,因为他很少有被一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但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去回答,“那么就再去找一个能跟你进行柏拉图恋爱的人——这就是著名的能量守恒定理。”
康桥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东西。
“嗨,康桥,”这个时候,店经理热情地走过来,“又带客户来选台面吗?”
还没等她回答,经理就又热情地转回头,看向医生:“不知道有没有选中的?我跟你说,我跟康桥很熟,只要是她带来的客户,我绝对都是给最低价钱。”
“不,我们只是来看看,”康桥微笑着抢在医生前面回答,“他做不了主,改天让他男朋友一起来看会比较好。”
店经理脸上的表情十分得跌宕起伏,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尴尬地闭上了。
然而我们见惯了大场面的医生却仍然一脸波澜不惊:“有什么意见吗?”
经理先是疑惑了几秒钟,然后忽然开始摆手:“噢,不不,我们店对所有客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偏见。”
蒋柏烈挑了挑眉,像是不怎么相信。
“这样,”也许是为了听上去更有说服力,店经理露出微笑,说道,“下来请你的…男朋友一起来,我保证给你一个比给康桥更低的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