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跟康桥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用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那好吧。我好像有点累了,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先去做做指甲吧。”
说完,他依旧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潇洒地走了出去。
目瞪口呆的经理转头看了看康桥,后者则给他一个假笑,然后跟了出去。
十五分钟之后,两人坐在街角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晒起了太阳。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对于跟孔令书的这段关系感到很困惑?”
“如果这能被称之为一段关系的话。”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不知道…”康桥的脸色有点难看,“也许只是两个寂寞又无聊的成年人想在平淡的生活中找点乐子。”
医生抿了抿嘴,似乎并不想勉强自己去反驳她:“但我始终无法想象,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康桥苦笑起来,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发现医生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
“得了吧,”她投降,“有关于这个’很久很久以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知道,是因为万恶的酒精。事实上我觉得真正在控制着我们的并不是我们的大脑和思维,而是我们的神经,因为人一旦饮酒过度或者滥用药物,那些酒精或者□□就会完全控制我们,甚至人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也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才继续看着她说道:“但我感兴趣的不是’很久很久以前’,而是…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这段稳定的关系的?”
康桥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睛想了想:“也许就是从那份该死的《互助协议》开始。”
“我不得不说,这份《互助协议》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死亡之书》那么神秘。”
康桥用双手捂住脸,然后抓了抓头发:“有时候我觉得很挫败,活了这么多年,没把自己嫁出去,却天天要被一个怪咖威胁。”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医生挑眉。
她笑起来,笑得很好看,却也带着一点苦涩:“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们男人不上道的地方。”
“?”
“一方面心里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烧烧饭,带带孩子,最好不用懂太多——因为那会威胁到你们的权威。然而另一方面,你们又要表现得很假仁假义,宣称自己支持女人独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大度和跟得上时代。”
医生耸了耸肩,喝了一口咖啡,别过脸去看着太阳底下牵着氢气球的孩子们。
“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因为我还生活在男权社会,嫁不出去的女人就代表得不到男人的认可,就代表失败。”
“你真的认为那是我的想法?”
康桥叹了口气:“不,医生,我相信你不是的。但是这个社会上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这样,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是男人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的挫败感到底是来自于没把自己嫁出去…还是每天都要受孔令书的威胁?”
康桥冷静地想了想,答道:“两者都有。”
医生笑了笑,算是信服。
就在这个时候,康桥放在桌上的手机响里,她拿起来,发现是孔令书打来的。
她曾经试过不接电话,但是事后孔令书告诉她,如果她没有在五声铃响之内接他的电话的话,就违反了协议,惩罚是要连续一周早上八点给他送早饭。
“见你的鬼,”她记得她当时是这样跟他说的,“你以为我的文盲吗,你这份协议里面充满了不平等条约,而且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拿到法院去完全可以申请无效。”
孔令书却只是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我只问你一句话。”
“?”
“你还想住在现在的公寓吗?”
康桥记得自己当时在孔令书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很没骨气地低下了头。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一切算不算是她自找的?
“喂…”她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孔令书问。
“关你什么事。”她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然而书店老板只是轻轻地咳了两下,没有接话。
“好吧,我知道协议第二十三条说我有义务在你需要知道的时候告诉你我在哪里、在干什么,否则我就要陪你去参加填字谜协会的活动。”
“你要去吗?”孔令书满意地问道。
康桥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说:“我在跟医生喝咖啡。”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在路口新开的比萨店定了比萨,请你六点去那里取了之后拿回书店。”
“你不会自己去拿啊!”
“根据协议第二十五条第二款,如果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吃饭,除非有不可抗力事件,否则你必须答应。如果你违反了——”
“——我知道,洗两个礼拜碗嘛。”她继续咬牙。
两人在电话里僵持了几秒钟,康桥终于软下来:“行了,我去拿。就这样,再见。”
她挂上电话,抬起头,发现医生正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撇着嘴说道:
“徐康桥,我鄙视你。”
但无论如何,六点的时候,康桥还是准时出现在街角那家新开的披萨店。
她一边等着老板把披萨装进纸盒,一边不住地在心里想:这究竟是第几家新开的店?从她搬到这里来之后,开过面包房、泰国餐馆、面馆…如今是这家披萨店。
“我们新开业期间有优惠,”老板微笑地把方形纸盒递给她,“希望你们喜欢我们的味道,当然,下个月就没有优惠了,但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来光顾。”
康桥接过盒子,礼貌地笑了笑,说:“当然,如果你们下个月还开着的话。”
说完,她在老板错愕的目光中转身,朝书店走去。
推开书店的门,头顶上的风铃声又响起,老严仍在收银台后面按着计算器,小玲端着两杯奶茶往楼上的书吧走,工读生在给仅有的一位客人找书,而孔令书——我们的书店老板——则刚从地下室走上来,手里不出所料地捧着一叠书。
“很好,”孔令书把书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你没有迟到。”
康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披萨盒放在孔令书的那叠书上面:“如果我迟到了会怎么样?”
“哦,”孔令书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这一点协议上倒没有说…你提醒我了,我考虑把这条写进补充协议里。”
康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以离开的方式避免一场新的战争。
“你能把这个带上去等我吗?”书店老板又说。
“?”她挑眉看着他,一脸不解。
“我马上就来。”
她想了想,才迟疑道:“我们不在这里吃?”
“当然,”孔令书一脸理所当然,“这里是书店,而且还是营业时间,怎么能在这里吃披萨!”
“好吧…”康桥苦笑了一下,拿起披萨盒,“我永远也搞不清你那些规矩。”
她带着披萨盒从后门出去,走上公寓的楼梯。这是一栋老式的公寓房,层高比现如今新建的房子要高很多,因此从一楼走到五楼是一件很费体力的事。她来到孔令书的公寓门口,从背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
钥匙是孔令书给她的,虽然她从来没想要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但他还是坚持要她收下。她走进他的公寓,反手关上门,把披萨放在门口的吧台上,然后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放在披萨旁边。
做完这些,她刚走到沙发旁打算坐下,孔令书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跟医生干什么去了?”孔令书走到吧台旁,把两罐啤酒都打开,递了一罐给她。
“不是说了吗,喝咖啡。”她接过啤酒,喝了一口。
孔令书也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就你们两个人?”
“当然。”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等,”康桥看着他,忽然有一种错觉,“你在吃醋吗?”
“怎么可能。”书店老板给了她一个嫌恶的眼神。
她看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点主动权:“那你为什么问几个人?”
“只是问问。”他耸肩,然后背过身去打开披萨盒。
康桥站起身,走到他背后:“孔令书,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他自顾自地开始吃披萨。
“我们签的那份协议上,你除了免费向我提供公寓之外,还有任何其他义务吗?”
孔令书一边嚼着披萨饼,一边认真地回忆着,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肯定地答道:“没有了。”
尽管不出所料,康桥还是眯起眼睛看着他:“我想看看那份协议。”
“然后趁我不注意撕了它?”书店老板看着她,一脸好笑。
“我才不是这种人。”她微笑着说。然而同时,她在心中喊道:老娘绝对会把那叠纸给吃下去!
“我要是相信你这话我就不叫孔令书。”
康桥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只是拿起一块披萨饼,塞进嘴里。
“顺便说一下,”孔令书看着她说道,“八点的时候摄制组会来。”
“摄制组?”她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被评为本年度区里的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吗?”孔令书一脸得意。
“噢,”康桥诧异地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早就超过青年的年龄限制了呢。”
书店老板假笑了一下:“事实是还没有。”
“所以摄制组来干什么?”她没好气地说。
“拍一些我日常工作的画面,好放进纪录片里,在颁奖典礼上放。”
康桥一言不发地继续吃披萨,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而且,”然而,孔令书继续说道,“你也要下来参见拍摄。”
“为什么?!”她不满地抗议。
“因为我还缺一个助理的角色。”
“什么意思?”
孔令书一脸轻描淡写地说:“作为一个成功的经营者,总是需要一个助手的。”
“你可以说老严是你的助手。”
“但他是我的财务总监。”
“总监?”康桥忍不住笑起来,“监督谁?”
书店老板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小玲是大堂和书吧经理。”
“负责找书和端奶茶?”
“不,”孔令书一脸坚持,“找书是两个客户接待助理的工作。”
“你是说那两个工读生吗?”
他点了点头,一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表情。
康桥终于忍不住翻起白眼:“那么我是什么?董事长秘书?”
“不,我的私人助理,当然也管理书店内的部分业务。”
“比如说帮你去取披萨?”
“这的确是业务的一部分。”他点头。
“…”康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孔令书吞下最后一口披萨,然后说道:“八点,别忘了下来。”
“我们今天来到了孔令书经营的书店,尽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但来逛书店的人仍然络绎不绝。”年轻的女主持人站在聚光灯下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站在角落里的康桥只觉得店铺中央那盏灯简直要闪瞎了自己的眼睛,天知道那女孩是怎么能站在那里笑着说出那些话的。
“这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她看着眼前这些“顾客”,压低声音问身旁的老严。
“你不知道附近有一所大学的分校吗?”老严也压低声音说道。
“花了多少钱?”
“每小时每人一百。”
康桥咂舌:“那可不便宜。”
“我知道。”说这话时,老严几乎就忍不住要拿起他的计算器按起来。
“所以,”此时,美女主持人已经请出了今天的主角,“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是如何管理自己庞大的经营团队的吗?”
听到这里,康桥和老严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真是辛苦你了,”康桥说,“财务总监。”
“不,”老严一脸谦让,“私人助理才是个更难做好的职位。”
两人很有默契地互相点头致意,不再说话。
“最后,”在热闹的采访过后,美女主持人请出了孔令书“庞大的经营团队”的代表们,“在听了那么多对我们的’杰出青年’的溢美之词之后,能不能每人各用一句话说说你们眼中的孔令书的缺点。”
“嗯,”老严说,“我想他唯一的缺点是对人太慷慨了,从不计较得失,所以我很多时候不得不肩负起责任帮他管理金钱方面的业务。”
小玲说:“老板最大的缺点是爱书如命,书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一件商品。”
最后,镜头对准了康桥。她眯起眼睛:“不好意思,那个探照灯能不能稍微移一下方向,刺得我睁不开眼。”
主持人示意了一下,灯光师照做了。
“所以,作为孔令书的私人助理,在你心目中,他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康桥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不许别人碰到他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当然也包括孔令书。
“尤其是,”她继续不慌不忙地补充道,“他胸前的敏感部位。”
听完这番话,所有人都缓缓转过头看着孔令书。他尽量摆出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但两只手臂还是下意识地在胸前打了个结。

 

二(下)

“什么?!”蒋柏烈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刚看了出精彩的马戏,“所以这部纪录片会在什么时间在哪里播?”
康桥眨了眨眼睛,无奈地答道:“首先,我想你可能十有八九是收不到颁奖典礼的邀请函的。其次,我说的那些话百分之百会被剪掉的。”
说完,她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发现简直甜得发苦。
“然后呢,你们吵起来了吗?”
“昨晚?”她看了他一眼,“当然吵得天翻地覆。”
“然后呢?”他眯起眼睛看着她,像是能看透她的灵魂。
康桥翻了个白眼,隔了好几秒钟,才咽了咽口水,投降道:“然后,我们又滚了个床单。”
蒋医生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你根本没发隐藏你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奸诈的微笑?”她忍不住说道。
“因为我根本就没想隐藏。”
“…”
“所以这算是你们之间的自然反应,还是那份神秘的协议中约定的惩罚措施?”
“当然是自然反应!”康桥脱口而出。
医生再次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听到的答案。
康桥心底的挫败感又涌了出来:“说到那份该死的协议,我完全不知道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孔令书似乎能一字不差地把那份协议背出来——就像他能背出《公寓物业管理条例》一样——而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那样一份东西!”
“那就去弄清楚这份协议上到底写什么。”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一直试图让他把协议拿出来让我看,但那个老狐狸知道我想干什么,我完全连影子都没见到过。所以你告诉我,怎么弄?”
“把它偷出来?”医生眯起眼睛,似乎已经在盘算着什么。
康桥翻着白眼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其实不想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见到孔令书,也不想跟他多说任何一句话。”
“那么你想跟他说什么?”
“?”
“你刚才说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由此可以推理出你原本是有一些话想跟他说的,是什么?”
康桥拿起咖啡杯,张了张嘴,然而下一秒,跳进她脑海里的却是孔令书的嘴唇。
他的嘴婚沿着她的脸颊缓缓地往下,从耳根到锁骨,然后是胸前。他喜欢在胸前纠缠很久,然后再往下…他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发出一些声音,像是在叹息,又像在低声说话,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为通常这个时候她的脑袋也是一片混乱。最后他的嘴唇会回来,跟平时截然相反的是,这种时候她很喜欢他的嘴唇,更喜欢他伏在她耳边喘息的声音…
康桥倏地拉回意识,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我没有要说什么。”
蒋柏烈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但他似乎决定放她一马,于是耸了耸肩,又开始喝咖啡。
康桥在心底松了口气,转头迎向秋日午后的阳光。
周六下午,天气晴。书店的生意不错,不论是一楼的地上还是二楼的书吧,都坐满了人。
“我能问个问题吗?”康桥站在收银台旁,看着不远处正在布置橱窗的书店老板。
“尽管问,反正我也不一定回答。”
康桥抬了抬眉毛:“你知道孔令书一般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儿?”
老严停下正在按计算器的手,压了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康桥缓缓转过身看着他:“你觉得呢?”
老严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计算按他的计算器,就好像康桥从来没问过什么问题一样。
康桥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继续看着不远处的孔令书。有时候看着他,她会想如果他的性格不是这样,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是另外一个人?可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然后她发现,她想不出孔令书会是其他什么样子,因为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就不是孔令书了!
想到这里,她有点羞愧地按了按太阳穴,是不是跟他呆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变成了怪咖,一个有着独特逻辑的怪咖…
“他房里有个保险箱,”忽然,老严的声音伴随着那噼里啪啦的按计算器的声音,在康桥耳边响起,“就在他卧室的储藏室里。”
康桥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该不会,”她又试探地问,“也恰巧知道密码吧?”
老严在本子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然后合上本子,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用一种根本不高兴理她的口吻说:“书店开张的日子。”
孔令书关上储藏室的门,沿着走廊往前走,在楼梯口按下墙上的开关,身后的灯灭了。他走上楼梯,整个书店已经暗下来,他走到门口,又检查了一遍,才转身从后门离开。
他沿着公寓的楼梯往上走,此时已经十一点了,二楼和三楼一片宁静——因为那几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还没回家。走到四楼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听到某扇门内有电视剧的声音,但他肯定那不是徐康桥的房间传出来的。
路过她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了停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但让人失望的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已经睡了?
孔令书眨了眨眼睛,觉得不难理解——在昨晚大吵一架之后,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说过一句话——尽管,在大吵后他们忽然又抱在了一起…
说实在的,他不太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就因为他不喜欢她睡觉的时候碰到自己,她就像个疯子似得摔门走了,然后又在采访的时候说了那么不…不得体的话。女人都是奇怪的动物!
其实今天一整天,有几次,他想找机会跟她说话来着,可她似乎总是很有先见之明地跑开了。
想到这里,孔令书继续没有在她门口停留,继续往上走,回到自己顶楼的公寓。
然而,在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却发现徐康桥正拿着一瓶酒,站在他家门口。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眼里有一种…怎么说呢,让他觉得很熟悉的火花。
“想喝一杯吗?”她举了举手中的酒瓶,像是在发出信号。
书店老板怒了怒嘴,像是在说:为什么不呢?
康桥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或者说,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无法控制那些出现在她脑子里的画面和想法,就像医生说的饮酒过度或者滥用药物,她的神经似乎已经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唯一控制着她的,是身体里出现的快感,尽管她明白,其实酒精也在起着一定的作用,但她可以保证,那只是很少一点作用。更多的刺激来自于她眼前这个男人。
孔令书出了很多汗,她放在他背脊上的手心已经湿了,他脸上的汗水则粘在她的皮肤上。一年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会出现现在这样一幕,那个时候,别说是他的汗水了,即使是他的一粒头皮屑掉在她肩膀上,她都会惊叫着跳起来去洗个澡。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的。
有时候她觉得妙就妙在,他们一旦爬上床,谁也不会说话,几乎一句也不会说。仿佛这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地明白,一旦开始说话…这爱就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