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瀛知道自己怎么了,不回家固然让她不好受,但四年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个除夕发生的却让她的心失去了方向。
除夕晚上或者是初一的凌晨,连瀛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归结为那一杯咖啡惹的祸,直到天亮才睡了过去。醒来已是中午,将就吃了饭,昨天的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掠过。不觉呆了。几天假期,出进小区门总是不由自主看一眼街道那边掩映在树后的小区。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连瀛恐惧,她害怕那样的结果发生,坐在沙发上却又想起除夕晚上怀抱的温暖和放手后的寒意。想起小时候因没有爸爸受欺负安慰自己的话,“我不去相信他的存在,我就不会受到伤害。”想起大二的夏天,对父母的寒心,她也对自己说,“我不去相信他们,我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她记得的却是风衣的温暖,冬夜的温暖,咖啡的温暖,怀抱的温暖。咖啡厅的灯光下,孟昭欧坐在对面靠在椅背上,像讨论方案那一次,看着她,将她从头到脚笼住,可这一次她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安定妥帖。
想到了他的婚姻,想到了他的孩子,可能他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但她却不能让自己成为可鄙的插足者。
一个春节的假期连瀛都在构筑心理的防线,强迫自己不去看向水香榭的方向,不停地购物逛街,收拾已是一尘不染的房间。连瀛奋力干活的时候,房东太太来看房子,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在不涨价的情况下续租一年。连瀛抬手擦了擦汗,想付出总会有回报。
上班了,秋姐见到连瀛,说胖了,连瀛笑笑说,吃的好,睡得香啊。过去的终于过去了。
周末是情人节,对于连瀛无所谓,别人已是蠢蠢欲动,她却依然一板一眼做事,眉毛都不动一下。主任看着急惶惶的小青年,说,多像连瀛学习,秋姐接了话说,您的真实意思是说这样就不用准备红包了,大家哄堂大笑。
快下班的时候却接到唐秉沉的电话,连瀛眉头动了一下,听着唐秉沉开门见山的邀请,只是说我要加班。唐秉沉没再说其他,平静地道了再见。对面的曹力行吐了舌头说,好定力。连瀛刚来的时候,曹力行也生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无奈连瀛不给一点机会,曹力行本是广撒网试探,自觉配不了连瀛,很快转战其他,现在倒也成双成对了。他看出连瀛有心事,也终究明白他不是她的解铃人。
加班只是随口一说,工作做得慢了也拖到了近八点,连瀛出了门,一辆车突然停到身边,车窗落下来却是唐秉沉,连瀛只觉得头痛,上了车。唐秉沉只是温和地说,没吃晚饭吧,连瀛胃不好,的确有点不舒服了,点了头,指了旁边的永和大王,二个人都没说话,寒冷的胃已经等不及了热腾腾的馄饨。到了小区,连瀛礼貌道了谢往回走。
夜影里一辆墨色的车缓缓出来。孟昭欧点了烟,静静地看连瀛下车,唐秉沉的车开走,心慌了一下。连瀛不会没有追求者,而唐秉沉也绝对不是傻子,珠玉在前而不识。谁都比他有资格追求连瀛。
孟昭欧的春节也在彷徨和真实的认知中度过。那晚连瀛在他的胸前的气息一直萦绕在鼻息间。柔软的身体,馨香的发丝,微微上挑的眼睛,冰冷的手指,疏离的神情,微妙娇媚的笑,他居然可以想到每一个细节。咖啡店里沐浴在灯光下的连瀛虚幻得不真实,他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美好而安静。她也偶尔看向他,蕴着水气的眼睛流动了某种情愫。他甚至想用手轻抚如蝶翅般颤动的睫毛。他整夜在想,她仅是他的救生圈还是他的药。当想她时,心变得疼惜满足,当拒绝想时,又疼得麻木,孟昭欧想,连瀛是他的药。

追求

唐秉沉在东正集团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光因为他是总裁一手提拔的,更因为确实年纪轻轻就能够独挡一面,当然未婚女性还看重他不俗的外貌和未婚的身份。
全国名校毕业,研究生毕业唐秉沉有留校和去东正集团两个机会,想大丈夫当于四方天地中纵横捭阖,遂选择了东正集团,从法律事务做起,因在几件大事里表现突出,引起了孟昭欧的注意,工作2年多后居然直接被提拔为公共联系部的经理。年轻、跨行业,唐秉沉顶住了诸多质疑,也成为东正集团的一面旗帜。
情人节被连瀛拒绝了晚餐的邀约,唐秉沉也没太多想法,毕竟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指望对方答应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只是告诉自己,这一天他要开始寻找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一年后的今天,他也许真的可以挽着连瀛的手,堂而皇之地过节。当然,当晚还是一起吃了馄饨,唐秉沉的味蕾敏感地以为那是鲍鱼了
最初的酒会总裁让他和银行的人合作,几番通话过后不觉对电话那边的女士充满欣赏。对方很明白这次要做什么,处于什么样的角色,提议往往切题却也不喧宾夺主。双方见了面才发现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清爽的发型,纯净的面容,像个艺术系的女大学生。他恍然,怪道有想法,原来学艺术的,也不足为奇,直到吃饭的路上总裁聊天,才知居然是学金融的,不由另眼相看。
举行酒会,有心注意她,不争奇、不斗艳,只安心做份内的事,心中不觉一动。电话频繁了很多。连瀛却一如既往地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双方工作忙,他也冷了下来。而那出话剧,却让他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那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情人节后,连瀛总接到唐秉沉的电话,也没什么事情,闲说几句就挂了,她只以为情人节那顿馄饨吃出了问题。本身自己就是一团糟了,可巧不巧,唐秉沉又来凑这热闹。办公室的同事逐渐知道了唐秉沉这号人的存在,有见过的也替连瀛高兴,人才前途都放到那里,怎么也算是顶尖的。当然也有说风凉话的,像黎志爽这样常跑东正集团的,自然知道唐秉沉的身价,偶尔说个怪话,小洛看不过,说了与连瀛听,连瀛只当不知。这风传来传去,最后,甚至连行长都知道了,一天,在走廊过道碰到连瀛,笑着说,小唐不错。连瀛有口难辩,只得默默笑了笑。
唐秉沉依然定期不定期联络,他始终不说敏感的话,叫连瀛也无法彻底摊牌,再说,终有客户关系这层面在,尽管不是连瀛的正经工作,也不好做事做绝。
唐秉沉当然知道连瀛的想法,并不紧逼,每次的电话和出现都尽量做到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最近,东正集团和银行走得热络,东正集团有几块房地产同连瀛所在的银行贷了款,双方在新领域的合作自然要庆祝庆祝,这次是东正集团出面邀请银行一干人等游玩,行长和信贷部门的人当然要去,办公室的随行人员则安排了主任和连瀛。似乎大家对于连瀛和唐秉沉是乐见其成的。不说与对方重要部门的人能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单说郎才女貌也是好的。
四月初的南方小城已是繁花如锦,古诗说乱花渐欲迷人眼该描述的就是这个季节吧。按惯例第一顿晚餐总要一起吃的,因是游玩,大家也不拘谨,尤其信贷部的人又和东正集团的人比较熟,嘻嘻哈哈玩作一团,推杯换盏时,领导们来进酒,到连瀛时,行长居然对孟昭欧说,我们俩没准儿可当红娘呢。连瀛红了脸不能辩驳一句,只是手一抖,红酒洒出了一些,碰杯后一饮而尽,博了叫好声。连瀛本不善喝酒,没一会儿功夫,脸就红了,主任在旁边说,你先出去呆会儿吧。连瀛撑了头出门来,选择了那边花树下的凉亭坐下。
春节后见过孟昭欧一次,大概是谈贷款吧,信贷部的陪着去行长办公室,走廊里碰见了,孟昭欧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连瀛忍不住发抖,没来由的想到了之前许多。稳着声音打过招呼后直冲向洗手间。连瀛发现自己的马奇诺防线仍不够坚固。
如今再在饭桌上相见,他一定是误会了。行长那话说完后,孟昭欧只是略笑了笑,深看了一眼连瀛,只说我怎么不知,正巧有人举杯说话,玩笑就此岔了开来。连瀛无比尴尬,她不想让孟昭欧误会,只是不想。
“没事吧?”唐秉沉出现在凉亭中,“这里有点凉,小心吹了风。”连瀛忙说不碍事。唐秉沉也坐了下来,行长的玩笑他也听到了,隐约间觉得不是好事。连瀛红了脸,不是羞红,而是尴尬的红,尤其是一杯饮尽的样子,仿佛藏了无人能道的心酸。看连瀛出来,唐秉沉不放心便跟了出来。果然,连瀛往旁边挪了挪。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夜风送来的花香萦绕在四周。唐秉沉终于说了句,你别多想。连瀛抬起了眼,静静地望向他,默了片刻,说“谢谢,对不起”。唐秉沉只觉得这五个字如重锤砸在心上,他只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却简单直接地宣判了死刑。唐秉沉恍然想起以前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1度的水即使是累积100次,仍是1度,永远不会是100度。他和连瀛恐怕就是1度的温差吧。
看着美好的女孩,唐秉沉忽然轻松了,就让山茶花在那里开放吧,他愿意远远的欣赏。“我们是合作得很好的搭档呢,有什么对不起。”连瀛愣了愣,旋即笑了。唐秉沉的心疼了一下,虽然我也愿意每天看到你的笑,终究是不能的。起身拍拍连瀛的肩膀,“不要总坐这里,小心感冒。”然后转身出了凉亭。脚步沉重,不复刚才的轻松。

挣扎(一)

连瀛感谢唐秉沉的退出,他维护了自己的尊严,也维护了他们间的友情,这样的男子,必定是心底朗若晴空的。
独坐了半晌,那边的人群好像散了,从餐厅向远远的阔地走去,据说是有篝火晚会的。“你…没事吧。”身后醇和的声音一下子让连瀛钉在了原地,她不能回头,不敢回头,心底的热气一下涌到眼底。片刻在黑暗里回身,“谢谢孟总裁,我没事。”连瀛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孟总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不待答应,连瀛急急转身,心里乱,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到台阶上,还是那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下一秒,她已经在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连瀛有片刻的惊慌然后便是无比的安心,只觉得靠着他就是温暖的、安心的。孟昭欧看着怀里的女孩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也不觉将双臂搂得更紧。
他看到唐秉沉出去,不过一刻钟又神思不属地回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他的心突然雀跃起来,饭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说去篝火晚会,他借着打电话走在后面,四下看到凉亭,心中一动,果然连瀛坐在那里。不由迈了脚步过去。
连瀛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在孟昭欧的衬衫上洇开去,好多年了,没有这样的怀抱让她信任,她可不可以不放开,可不可以任性地一直依赖着。孟昭欧感觉到胸前一丝冰凉,心中一恸,只觉得怀中的女孩用他的一生去疼惜都不够,不由抬起一只手抚摸连瀛的头发。怀里的人突然一惊,猛地抬起了头,月光下美丽的睫毛沾满了泪,簌簌地抖动着,像清晨沾了露水的娇艳花瓣。孟昭欧看到连瀛的眼里闪过沉醉、迷茫、痛苦、不舍,突然连瀛推开了孟昭欧,力量过大,自己也倒退了几步,孟昭欧下意识要扶,连瀛却靠了廊柱,垂了眼睛,再次抬眼后,已是清明一片,“孟总裁,刚才失态了,对不起。”话未毕,人已经向亭外走去。孟昭欧看着连瀛纤细的背影由于走得急似乎被风吹得晃了晃,刚才的一切仿佛是梦,他们的几次亲密接触都快得像梦,可他却宁愿沉醉不醒。风吹过来,胸前凉凉的,是连瀛的泪,也提醒了孟昭欧刚才的不是梦,那个女孩的确在他的怀里栖息过,为他流了泪,哪怕只是短短一分钟。孟昭欧的心涨得满满的,有些酸有些甜。
待孟昭欧参与到篝火晚会中时,余光里看到连瀛和身边的同事已然说笑了。
第二天上午的安排是集体活动,所有的人分两个组,有人提议说正好一个叫银行队,一个叫东正队,来个友谊比赛嘛。也有人反对,说应该把人员打散了,分什么银行东正,出来就是一家亲。这个提议一致通过,所有人站成一队,偶数出列,自然分成两队。主持人宣布玩的游戏,内容是传杯子,每一队一个纸杯,里面盛满了水,队员之间只能用嘴来传递,不能用手,否则犯规,纸杯不能洒水,也不能掉到地上,否则也算犯规,自动出局,哪个队先传完杯子就算获胜。一听规则,大家哄堂大笑,觉得刺激好玩,纷纷商讨战略,跃跃欲试。两个队各自站成一字形,主持人又说不对不对,要男女搭配,又是一阵哄笑,男队员互相挤眉弄眼,女队友则不好意思,正推推搡搡间,行长出来说了话,有什么嘛,都是好同事、好朋友,今天是考验大家团队协作,我也参加,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孟总裁,咱俩各一队?孟昭欧笑了笑说,大家不要多想,这可是新的人力资源体验项目,科学得很。他这样一说,大家又是哄堂大笑。连瀛被从女同事中揪了出来塞到两个男士中间,左右一看,连瀛头嗡的一声,右边是唐秉沉,左边是孟昭欧。
唐秉沉是这一队的队长,把队友召集到一起数量对策,最终是每个人咬杯子沿儿的一侧,接杯子后转半圈传给下一个人,从右至左一条线传递,起初大家觉得尴尬,但这本身就是考验团队协作力啊,到后来都憋着劲儿要较量较量。
从唐秉沉传过来的杯子很稳,连瀛虽觉尴尬,但事情已经谈开,也无所谓了。接过杯子,左转身,孟昭欧已经弯腰预备在那里,他个子高,为了配合连瀛腰弯的很是辛苦。脸无可避免的碰在了一起,孟昭欧的眼睛盯着连瀛,连瀛忙垂了眼递过了杯子,唇角似乎也擦了一下,虽只是一瞬,呼吸已经紊乱,连瀛的脸哄地着了火。
杯子平稳地传到了队尾,末首是个女孩子,眼看着水没洒,手没碰,比对方快,跳起来欢呼,却忘了水杯还在嘴里,那时的情景就跟寓言里乌鸦受不了狐狸的赞美要张嘴唱歌却掉了肉。没预料的结果乐翻了大家伙儿,另一队侥幸取胜闹着要惩罚输了的队。最终,唐秉沉、连瀛、掉了水杯的队友外加一个男队友,两男两女被揪到空地中央蛙跳。
连瀛觉得累,可她愿意累,麻木地蹲下起来,空场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她都不在意,认真卖力地做着动作。这样她就不用想昨晚的拥抱,今天的接触,每一个细节都会让她疯掉。孟昭欧穿了休闲运动服,身材颀长,气质出众,她不能看,每一眼都是凌迟的感觉,痛而不能喊。
孟昭欧看着连瀛,汗从额前落了下来,憋红了脸,气喘吁吁,走过去和主持人耳语几句,主持人到场中央叫停了,又说了几句玩笑话,结束了惩罚,然后大家看着连瀛虚弱地笑了笑倒在了地上。连瀛只记得乱哄哄地有人背了她回了房间。
临时出了事,还有两天的活动安排,最终是孟昭欧有事要提前回去,一便带了连瀛先做飞机走,其余人继续日程。连瀛撑起了身连说自己没问题,还是行长发了话,就这样定了,辛苦孟总裁了。
连瀛东西不多,可孟昭欧还是帮她拎了,连瀛默默地跟在身后,一抬头就看到颀长挺阔的背影,觉得事情似乎在往更糟糕发展。
孟昭欧拎着行李箱配合着连瀛的步伐。登机手续办完后,两人只是坐在椅子上候机。连瀛去买了本杂志,低头随便翻着。登机时间到了,连瀛立刻跳了起来向通道冲去。票是头等舱,几乎没有什么人,连瀛靠窗户坐了,继续翻看杂志。孟昭欧也不说话,他知道她想什么,怕什么,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他怕的是如何让她不怕。
连瀛正在发呆,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拿走了她的书,“累了就别看了,可以睡一会儿。”连瀛这才发现她已经对着乔治•克鲁尼的腕表广告十分钟了,微红了脸,点了头,闭上眼睛。昨夜酒精与痛苦一起纠缠着她,加上可能夜风吹多了,鼻子发塞,基本没睡,否则也不会晕倒了。而现在在他身边,却觉得安心,没怎么酝酿睡意就彻底沉在了黑甜乡里。
看着沉沉睡着的人头斜斜地歪向自己,孟昭欧轻轻地把连瀛拉向自己的肩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得舒服点。鼻息间又充斥了熟悉的馨香,孟昭欧满足地叹了口气,如果这一刻能永恒他愿去试。
连瀛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孟昭欧的怀抱里,而孟昭欧也抵着自己的头睡着了,空中小姐体贴地给他俩盖了毯子,两个人的温暖就此被包住。连瀛不敢动,贪恋这一刻的温暖,悲伤与甜蜜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飞机准备降落了,空中小姐尽职地把乘客们叫醒,连瀛和孟昭欧几乎是同时坐正了身体,一时无话。
大刘已经等在了出口,见了连瀛并不多看,接了行李直接向前走去。“先送连小姐回家。”孟昭欧对大刘说,墨色的车驶上了机场高速。天已微微擦黑,看着车窗外的树影刷过玻璃,连瀛突然一阵恶心,偏头痛又来了。双手揉着太阳穴,连瀛渐渐冒汗,有点堵车,车停一下走一下,连瀛简直痛不欲生。
孟昭欧下飞机后就没再和连瀛说话,余光里看她一会儿揉太阳穴,一会儿捂着嘴,感觉不对时,连瀛已经吐了出来。其实几乎一天没吃饭,呕的只是酸水,连瀛惨白着脸看着脏了的白色羊毛地毡,尴尬万分,可头痛和恶心并不放过她,一方手帕轻轻放在她的嘴边。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夜风呼啦啦大肆地吹进来,连瀛终于舒一口气。听见孟昭欧吩咐大刘去医院,忙挥了挥手,虚弱地说,偏头痛,老毛病,回家休息就可以了。听孟昭欧没发话,眼睛看向他。孟昭欧看了看连瀛苍白的脸,半晌点了头,“回家。”
连瀛一直用手帕捂着嘴,淡淡的男士香水给大脑带来了一丝清明。
车到单元门口,已经是七点多了,连瀛下了车见孟昭欧也跟了过来,急忙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孟昭欧却不理她,只问几层,连瀛愣了片刻摁了楼层。她也没有力气和他争执了。
进了门,连瀛没有一点精力应付孟昭欧,冲到洗手间挣扎洗了脸,刷了牙,然后生吞了一颗芬必得,歪倒在了床上。“别开灯。”孟昭欧正要开卧室的灯,连瀛微弱地说了一句,又解释道,“看光线不舒服。”
连瀛听见孟昭欧出了卧室,似乎又进了厨房,接着又打了通电话。然后她自己在疲累和药效的共同作用下睡了过去。
连瀛大概在晚上11点左右醒的,看自己还穿着飞机上的衣服,赶忙换了家居服,头痛好多了,轻轻抚着额头,开了卧室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孟昭欧托着头斜倚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茶几上放了一保温桶和几样小菜。连瀛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终于反映了过来,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孟昭欧睁了眼,似乎没注意到连瀛红肿的眼睛,只是淡淡地说,“头疼好点儿没,先喝口粥吧。吃完早点休息,我该走了。”站起身,又转脸问连瀛,“你的手机号多少?”,看连瀛没有反应,走过去直接拿连瀛的手机拨了号码,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又挂断。
屋子小,连瀛看着孟昭欧高大的身形走到面前又走到门口,嗫嚅了半天,问,“你吃了吗?”孟昭欧开了房门,听到话,回了头只说句“好好休息”,便出了门。
良久,听到楼下的引擎一声呼啸。

暗恋

苏蕊给连瀛打电话时,连瀛正在做一个领导讲话用的幻灯片,行长喜欢用点儿新鲜的小技术,连瀛正在调试那种可以在电脑屏幕上批红的功能。苏蕊说了半天,大意是大学有个不错的同学回国了,要聚一下,为热闹连瀛一块儿去。连瀛说,我又不认识,去了大眼瞪小眼吗?苏蕊央求道,也不能说不认识,当初也都有来往的,你来吧,我如果喝醉了,你就直接把我带回家,省得我妈唠叨。连瀛说,原来你打的这主意呢。空下来也是乱想,索性就去了。
聚会的地方选了江浙菜馆,连瀛纳闷苏蕊这样无辣不欢的人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清淡的所在。进了包间,已有若干人等,苏蕊上前拉了连瀛一一介绍,有几个人连瀛倒是记得。大学时苏蕊活泼外向,混在学生会,认识了不少人,连瀛跟着也记得几个。聚会的主角是当年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吴繁,连瀛认得,也是江南人士,算是连瀛的老乡,高她们二级,多年不见,沉稳了不少。还有一个人,让连瀛有点哭笑不得,就是当年把她饭盒碰到地上的,被苏蕊痛斥的男生,后来知道叫肖传。肖传和吴繁都是电子系的,关系不错,所以也过来了。
大概五、六个人,一起忆当年,说到起劲处,击箸歌唱,连连举杯。大家讲学生会的笑话,甚至翻出来肖传当年追连瀛的趣事,连瀛不好意思,肖传却没什么,只说,还好,还好,幸好苏蕊把我骂醒了,否则我就成了多少男生诅咒的对象。苏蕊嘻嘻笑道,那也得你追成了啊。大家又哄笑,肖传不以为意,对苏蕊说,反正感谢你让我幡然悔悟。
话题绕来绕去,却也离不开当年他喜欢谁,谁又喜欢他,最后千夫所指,吴繁成了众矢之的,只因那时的吴繁也算是校园风云人物,多少女孩子芳心暗慕,正待开玩笑说吴繁是少女杀手,旁边的一个叫小许的却拿筷子敲了杯子大叫,非也,非也,那是历史了,现在的吴公子花海醒悟,迷途知返,当真是居家好男人一个,人家现在是陪老婆回来待产的。小许的话简直是平地惊雷,当年的才子宣传部长居然不到三十岁就收心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让大家着实意外,纷纷举杯祝贺。苏蕊第一个站起来,举着酒杯说,恭喜人间少一害,吴繁到时候要请满月酒啊,说罢一饮而尽。到后来,有点喝多,苏蕊脸红红的,一个劲儿喊,你们喝,我赞助。连瀛怕她喝多,拦了几次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