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张逸方说得对,我笑了笑。

  我的房间在小楼的右拐角,原来是个偏厅,退给我们以后隔成两间。我上中学时小姑姑去了北京,爷爷死后,父母也搬回了同山县。

  两间房屋一间朝南一间朝北,正好从中一隔两半。地上铺着老式地板,走起路来咚咚作响。外间朝南的窗户很大,阳光照进来,一直可以照到里屋。整幢小楼住着十几户人家,院子很破旧,中间有一棵泡桐树,拐角有一个花坛。爷爷说泡桐树是解放后栽的,花坛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砌的。

  我沉浸在说不清的感受里,周末也没去看张逸方的母亲。

  天真得热,到处是滚滚的热浪。我从银行取出钱,装了新空调。

  我和红叶文化公司的合同只剩下三个月,书稿却停了下来。我呆在家中,享受着冷气,一连十几天没有出门。

  孙婷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玩。她离我这儿很远,坐车大约要一个小时,我到小街的车站去接她。

  几个月不见,她把原来烫过的头发拉直了,穿着米色套裙,看上去很有女人味。她拎着一个包,里面装着换洗的衣服,我问她和男朋友怎么了?她说吵架了,我说吵架了才想到我,她说也没有,只是想来玩玩。

  我们沿着小街往回走,阳光刺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挽着我,我有点儿不适应,但也没有推开她。我从不和人挽着走路,她的胳膊汗津津的,擦着我的身体,又肥又腻。

  她问真的和张逸方分手了?我说分了,她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她说你心也够狠的,我奇怪地看了看她,问:“我的心狠吗?”

  她说:“狠。”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

  “不知道,”她说:“感觉就这样。”

  从初中起,就有人说我们长得像,现在看起来,还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的脸和身体都比较圆润,气质上也比较平和。但只要稍稍多点时间,人们就可以感觉出不同来,她越来越女人了,并且在这方面,感觉越来越好。

  她是常常要来当我老师的。

  “真的,”她说:“舒服很重要,男人嘛,很在意那件事。”

  我笑笑,看着她。

  “你们一般吗?”她问。

  “谁?”

  “你和张逸方?”

  “一般吧。”我说。

  她摇了摇头:“要不,你上网查一查。”

  “查什么?”

  “网上有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好吧,” 我喝了一口茶:“有空我就看一看。”

  空调的冷气很足,但是噪音有点儿大。她每次都是这样,谈着谈着,她就要谈男人和女人,要谈高潮、要谈舒服、要谈那个时候她都要死过去了。

  她坐在沙发里,身体浑圆丰满,一条略小的睡裙包裹着她,她翘着腿,脖子和胳膊露在外面。我不太了解男人,他们对女人的身体会有什么反应?但即便是我,现在也忍不住对她着迷。她一边吃着冰淇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我感觉到了一种魅力。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对于男人的吸引力。

  我坐在她身边,容貌姣好,身体的曲线同样柔润迷人,由于长久的不开化,我只会欣赏其他的女人,这与其说喜欢,不如说羡慕,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我问她。

  “好,就是老吵架。”

  “好还吵架?”

  “那是两回事。”她白了我一眼:“谁像你。”

  “我怎么了?”

  “你多狠心啊。”

  我推了她一下:“不许说我狠心。”

  “史号哲最近怎么样?”她问。

  “挺好的。”

  “他不是喜欢你吗?”

  “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她忽然坐直身体:“我们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

  “为什么?”

  “你不是和张逸方分手了嘛。”

  “行了,”我说:“你别多事。”

  她叹一口气,看着我躺了回去。

  晚上,我们并排睡在一起。孙婷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躺在床的一边,闭着眼睛,鼻子和嘴唇的线条都很娇美,体态也很玲珑。

  孙婷想不通男人为什么对我没有感觉,从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开始,最后他们统统都要离开我。有的时候,孙婷真的不知道是那些男人在伤害我,还是我在伤害那些男人,从高中到现在,我既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好像时光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孙婷想帮我,却不知应该从何下手,她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老话:“英伦,你要心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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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二章(3) 崔曼莉
“嗯。”我本来都睡着了,又被她吵醒。

  “要集中精神!”

  “嗯。”

  “集中到那儿!用那儿感觉!”

  “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她生气地嘲讽了我一句:“你这个性冷淡!”

  我翻过身,把床头的台灯关上,房间里黑了下来,只剩下空调的声响,温度适宜,凉凉的很舒服,过了一会儿,我们都睡着了。

  我以为她会在这里住几天,但是第二天一早,她的男朋友就来了。她躲在里屋,让我赶他走,

  那个男人站在外间的饭桌旁,听她在里屋发脾气,我把电风扇打开,他有点儿受宠若惊地看了看我。

  我走进里屋,对孙婷说你走吧,她看我一眼,说你别乱好心。我说行了,你走吧。她这才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

  我到院子里去收她昨晚晾的衣服,她没有洗裙子,只有一个胸罩和一条短裤,挂在泡桐树和电线杆中间。我把它们拿下来,走进房间。

  那个男人紧紧地抱着孙婷,站在饭桌旁,见我进来,男人就松开了,孙婷搂住他,不许他动。

  我笑了笑,看看他们。

  她仰着头,嘴巴朝上翘起,对着男人的脸。她的乳房与屁股都朝外凸起,几乎比他厚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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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三章(1) 崔曼莉
她是一个有病的孩子,整个乔家都是有病的,他们是亲人却从不表现关心,在这个家里,她习惯了冷酷与无情。

  她从八岁就再也没享受过病人的待遇,她发高烧,浑身痛疼,她都必须自己去学校,或者医院,只要她还能站起来走路。他们为她担心、为她心疼,然而他们把对她的爱全部收起来,他们鼓励她,如果不行就谩骂她,后来,她对这些已习以为常,再后来,爷爷死了、和恋人分手,她也都习以为常。

  他们从来不问为什么活着,他们对于忍耐、坚持有种天性里的尊重。他们喜欢平静,厌恶失态。他们自豪地说,我家的孩子从来不哭。这倒也是实情,爷爷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哭。大人们在作榜样,我们早就习以为常。

  她没有忘记,在小时候她憎恨亲人。她从不在他们面前哭,也不言痛,不仅她,其他的孩子也是如此。软弱只能带来斥责或打骂。她不怎么说话,礼貌多于亲近,她喜欢把药片全部碾碎,倒进一个玻璃杯,再冲入开水,她看着粉沫渐渐溶进水中,化成白色液体,再慢慢喝下去。她不怕苦,也不吃糖,最多走进洗漱间,把苦味漱干净。

  他的天性和她不同,他有一种火,比一切忍耐与坚持都更直接。他们彼此发现了两个生存的极端,既陌生又想靠近。

  八月底,天气正热,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在小街上的面馆吃了面,直接去了顶点酒吧。

  酒吧里人很多,万丽群穿着一件无袖的黑纱连衣裙,乳头在黑纱里隐约可见。她的个子很高,头发盘上去,斜插着一根仿古式的金钗。她就像一个流动的商标,在人群里穿梭。

  乔英伦四下看了看,几乎没有认识的朋友,她有点奇怪,平时这里到处是熟人。她被万丽群拉着,介绍给了几个男人,过了一会,她才知道今天晚上的主题是电子乐,她慢慢地朝着吧台挤,准备把寄存的包拿上,然后就溜。

  吧台边上挤满了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突然人群一乱,她本能地朝旁边一晃,感觉撞到了什么,大腿上就刺疼起来。

  她伸手一摸,裤子全湿了,热乎乎的一大片。旁边的吧凳上坐着一个男人,正端着空杯子呆呆地看着她,她提高声音:“喂,你干什么?”

  张立和方骆坐在吧台边,方骆已经半醉了,他们下午刚到,就被消息灵通的万丽群请到酒吧。这种场面他们早已习惯,他们不停地喝酒,以为总会碰上一两个熟人,结果一个也没有。万丽群不时地介绍一些女人给他们,但那些女人很快又不见了。他们不停地喝酒。

  张立觉得有些醉了,让服务生倒了两杯热咖啡,刚刚端在手里,就被撞了一下,热咖啡倒下去,洒在乔英伦的身上,这使他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他又觉得这不是他的错。

  他看着她,大约二十岁出头,扎着一根马尾巴,她皱着眉,一双眼睛很漂亮,此时有点凶的可爱。她用手在大腿上擦来擦去,姿态与动作都很好看。

  他正想怎么跟她说话,方骆突然从旁边的凳子上跳下来,递给她一叠餐巾纸,她顺手接过去,低下头擦着,边擦边责备道:“你不会说对不起吗?

  方骆不等张立开口就说:“小姐,是你撞了别人哎。”

  乔英伦吃惊地抬起头,才发现那个男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他懒洋洋地对着她,一张满不在乎的脸,眉眼间全是醉意。

  她想了一下,把头转过来,还是对着张立说:“你不会说对不起吗?”

  方骆一愣,妈的,这个女孩还挺傲气,他又想说话,却被张立拦住了。张立几乎是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啊,我不小心的,没事吧?”

  乔英伦觉得大腿上还是热辣辣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疼。

  直到后来方骆问她,真的很疼?她说是。方骆就笑,说比第一次做还痛吗?她笑着往他的怀里钻,嗔怪道:“不要脸。”他一定要她说,紧紧地搂住她,他的身体火热,勃起的阳物抵住了她。

  他问:“真的比第一次痛吗?”

  她想了一想说:“真的。”

  他说:“天啊,只是一杯热咖啡。”

  “我知道。”她笑着说。

  他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你痛的样子有多迷人。”

  他大概想到了她的第一次,什么什么地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他就轻轻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他又要和她做。

  此时,乔英伦用餐巾纸擦了擦牛仔裤,疼痛好了一些,她说:“算了,没关系。”

  张立不想放过她,他说:“我叫张立,这是我的朋友方骆,请问你贵姓?”

  她奇怪地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发愣。她脸上的不成熟常给她惹麻烦,因为人们总是依据外表来判断与她的距离。她皱着眉,身体的重量微微靠后,落在后面的脚上,这使她的视线自上而下,审视着他。

  张立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是看她,还是回避,但僵持很短暂,她感觉气氛冷得恰到好处了,就把餐巾纸朝吧台上一放,转身走了。

  方骆正在喝酒,他没有注意乔英伦的表情,他回过头,发现那个可爱的小妞儿要走,就冲着她的背影喊:“喂——”他见她没有回头,又喊了一句:“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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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三章(2) 崔曼莉
那天晚上,张立和方骆都喝多了,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关于乔英伦,只有两句话的讨论,方骆说:“那个小妞可真他妈的。”

  张立想了一会儿,也说:“那个小妞可真他妈的。”

  书稿又开始写了,一切顺利,史号哲给我打电话,说红叶的两个老板来了,约了去同城山,这套书的作者们都去。

  “不是说编辑要月底才来吗?”

  “是的,不过,听说是老板亲自来了,想见见大家。”

  “哦。”

  “去放松放松吧,见见面。”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太想去,也说不清什么具体的理由,我说:“算了,等写完吧。”

  “怎么了?写得不顺?”

  “还好。”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吧。”过了一会儿,他又打电话来,说大家的意思,还是要我去。我也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不想去呢?电话里,史号哲还在强调理由,我说这样吧,我想一下,待会儿给你打。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如果是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我把硬币放在手心里朝天上一抛,硬币在空中闪了一下,砸在桌子上,它摇摇晃晃地打着转,然后当的一声落在地板上。我俯下身,把它拣起来,硬币的正面朝着我。我给史号哲打电话,问明天几点?他说九点半,在同城山东门。

  作为女人,乔英伦身体里属于夜晚的部份还没有开发出来,放荡与神秘都和她无关。她洋溢着白天的气息,显得明朗随意。

  下了车,她就看见山坡上站着七八个男女,她朝他们挥手,他们中也有人朝她挥手。史号哲站在坡顶,学她走路的样子,两只脚原地跳着,晃着胳膊。她笑了起来,阳光、草地、同城山,这都让她心情愉快,她从坡下往上跑,姿势矫健。

  张立看着方骆,方骆也看着张立,他们在想前天是不是喝多了,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跑上来的女人,正是前天在酒吧遇见的那个。他们都看过她的小说,在他们的想像中,乔英伦应该是文静而内向的。他们站在山坡上,正等待着这样一个女人从山坡下缓缓走来。

  乔英伦穿着T恤和牛仔裤,她放慢了脚步,这不是前天在酒吧遇见的两个男人吗,难道他们就是红叶的老板?她看着他们,洒咖啡的那个没有前天晚上那么讨厌,另一个也不再醉醺醺的,只是眉目间还是有些懒散。她走到山坡上,三个人互相打量着。

  史号哲在一旁介绍说:“这是乔英伦,这是红叶公司的方骆和张立。”

  方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所有的人为之一愣,紧接着,乔英伦和张立也笑了起来,三个人像比赛一样哈哈大笑,笑得其他人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张立不笑了,方骆和乔英伦还在哈哈地笑着。

  方骆的笑声又清又亮,他看着乔英伦,她已经笑得弯下了腰,几乎要躺在草地上。方骆看着她,像有什么溶进了他的心里。

  乔英伦不知道,方骆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在顶点酒吧就有了感觉,还是在这片草地上?方骆的笑打消了所有的尴尬和不舒服。他笑得自然、热情,这样的笑是乔英伦多年不见的,或者,也是她多年寻找的。她也爱笑,笑起来很好看,但她永远不能像他那样笑,与好看不好看没有关系,那是从心底发出来的,直接通向自然的某个部份。

  张立说了前天晚上的事,大家都跟着打趣:“有缘,有缘。”

  大家有意无意的让乔英伦和方骆走在一起,山上有些热,乔英伦的脸红通通的,方骆问:“你擦了胭脂吗?”

  “没有。”

  下午的时候,她有些疲倦,脸色变得苍白,方骆跟在她的左右,注意着她。

  晚上,他们去了顶点酒吧。万丽群穿着深红色的长袍,像一个古希腊人。方骆和张立坐在一起,乔英伦坐在方骆的对面,她不怎么喝水,也不怎么说话,懒洋洋的。

  万丽群过来打招呼,在方骆和张立中间加了一张椅子。

  万丽群轻轻笑着,不时与方骆耳语,柔软的布料顺着脖子往下滑,很明显,她没有带胸罩。她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着没点燃的烟斗,在桌子下轻轻地敲着,不知道是在敲桌腿,还是在敲方骆的腿。她的五官漂亮,有点异国情调,和这身装束很相配。

  之前的乔英伦,她自己没有感受,也就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她谈恋爱,也照样和其他男人交往,并且允许她的男朋友和女人交往,有的时候,她对待恋人和其他的男人几乎如出一辙,旁人无法判断她是大度还是迟钝,或者冷漠?

  当万丽群朝方骆又说又笑的时候,乔英伦的醋意让她自己都吃惊了。那个情绪泛上来,震得心里隐隐作痛。

  今天不快乐吗?她想,和新朋友一见如故……她为自己辩护,敏感到需要某种逃脱。方骆朝她大笑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在白天,在没有干挠的状态下,她只是愉快地和他在一起。到了晚上、到了此时、到了别的女人参加进来,她才知道需要防备或者逃脱。

  乔英伦坐着,沉默少言,端着一个茶杯,后来,她实在有些烦恼,就给茶杯里倒了啤酒,没有人发现,大家都有点儿喝多了。

  史号哲也在不停地喝酒,他一面注意着乔英伦,一面注意着和万丽群说笑的方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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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三章(3) 崔曼莉
方骆满不在乎地笑着、说着,他把头贴在万丽群的耳朵上,说了些什么。

  万丽群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乔英伦,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她看了看四周,站起来,朝另一桌人走去。

  张立坐在一旁,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万丽群又回来了,她还是坐在两个人中间,但是,她明显地不和方骆说话,而是转到了张立这边。

  方骆也不理会,只是喝酒,自得其乐地举着杯子,偶尔也敬一敬同城的朋友们,但是他不敬乔英伦,也不看她。

  桌上满是酒瓶,服务生还在不停地朝上面放酒。

  话题越谈越乱,也越谈越少,方骆突然举起了酒杯,他笑着喊:“乔,英伦,”似乎在考虑怎么喊更好听,或者,这两个喊法他都不满意,他摇了摇头,像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他说:“乔英伦,我爱你。”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乔英伦愣了,看着他。他笑着,似乎只是在开一个玩笑,旁边的朋友哄笑起来,喊着倒酒,要为方骆爱上乔英伦干一杯。他们的喊声都有些模糊,酒杯与酒瓶在桌上乱碰一气。

  张立对方骆说了一句话,两个人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张立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爱你。”

  “你喝醉了?”

  “没有。”方骆笑着:“我是认真的。”

  “就算你是认真的吧。”张立说。前天晚上,张立见到她就有点低声下气。

  方骆想,他妈的,凭什么都喜欢小乔?对,小乔,这个名字好。他收起笑容,又说了一遍:“我是认真的。”

  从顶点酒吧出来,上了大街,方骆抢先走到乔英伦面前,对她说:“我送你。”

  乔英伦没有说话,史号哲和其他的人继续朝前走。

  很多出租车等在街上,他们纷纷上了车,张立也走了,只剩下方骆和乔英伦。

  乔英伦朝前走着,方骆跟在后面,他们都沉默着不说话,大街上的空气比酒吧里清爽,没有酒精与音乐的刺激,也没有其他的女人和男人。

  乔英伦不想方骆跟在后面,但也不想出言拒绝。这样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冷了起来,非常冷。她是不能喝酒的,医生早就警告过她,这与遗传有关。她回头看了一眼方骆,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足三天,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在路边,似乎在等待他们。乔英伦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方骆站在车外,扶着车门,问:“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我送你。”

  她又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送你,你好像不舒服。”

  她费力地朝里挪了挪,方骆也上了车。

  很快,她就感觉不到方骆的存在了,她极度的虚弱,靠在后座上,脸和手都是滚烫的。方骆用手去摸她的额头,她一动不动,几乎是瘫在座位上。

  出租司机没有问去哪儿,只是沿着大街朝前开。乔英伦惦记着要告诉司机地址,说去小街。司机把车拐向右边。

  他们靠在后座上,距离不远不近,像一对夫妻,他守护着她,她闭着眼睛,觉得胃里开始难受,她知道是酒精在作怪,她想吐,咬牙坚持着。

  方骆催促司机开快一些,他想让她赶紧回家、赶紧休息、赶紧恢复健康。

  出租车从大路拐上了一条小街,街边没有树,只有一些低矮的楼房。司机问:“小街多少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