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白点头道:“是了,少年风流!单舟兄说的对,相貌不像!你十六七时论相貌兴许比他强些,但再早一两年,都是十二三的时候…”

王淩心中一颤,暗道不好,谢洛白一定预备将那壶不开的陈年老茶提一提了,姬容君的神色抖了抖。

果然,谢洛白长叹一口气,怅然道:“唉,十二三的时候,容君你真的拿不出手啊。我敢说十二三时的应家小弟一个指头就把你比下去了,要不然,当年你家替你向单舟兄的妹妹提亲时,单舟兄怎会魂都吓飞了…”

王淩默默将应卯簿放在桌上,很想偷偷擦擦冷汗。

他虽然没怎么见过十六七岁的姬容君,但十二三岁的姬容君,他确实见过两回。而且,因为如此,他当时进监察督安司时还曾经忐忑过,生怕姬容君仍然记恨着当年的旧账。

 

因为今天加班,更新的比较晚…
明天还要加班,泪奔中~~
第四章

那年,王淩十六岁,外祖母过六十大寿,他带着两个妹妹前去拜寿。前来贺寿的王公重臣及家眷挤得满院满庭,两个妹妹在内院和一群孩子一起玩耍。

王淩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谢洛白在一群孩子中最标致,一堆女娃娃都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包括王淩的两个妹妹。但那群孩子中有个胖子最显眼,虽然胖,却上蹿下跳的很灵巧,而且极爱显摆,一时耍耍棍,一时打打拳卖弄武艺。

小胖子穿着一身扎眼的金闪闪的衣裳,耍棍时舞着棍子转圈,像个旋转的贴金花灯笼。王淩当年虽还是个少年,内心已被磨砺得十分沧桑,心中还忍不住替这孩子忧愁:谁家孩子丑成这样,将来长大了怎好。

而后,王淩听说,那个小胖子叫姬容君,是姬太师的爱子。

到了贺寿的时候,席间,外祖母将王淩与两个妹妹叫到身边,各拉着手看了看,想起这几个孩子的辛酸,老泪盈眶,念叨了一会儿,而后道:“我每每想起你们兄妹三个,每每心酸,平生的盼头就是在我进棺材前,能看到你出人头地,你两个妹妹各有好归宿。刚刚姬太师的夫人和我说,看淇娴很合缘,和她家小儿子容君八字也合衬,淇娴,外祖母问你,可愿做姬家的媳妇?”

淇娴傻了眼,王淩抖了抖,不由自主向客席上看去,姬容君当时年幼,还呆在内眷堆里,正坐在他娘旁边,眼巴巴向这边瞅。姬公子当年胖得厉害,下巴足有三层,脸全然没形,一双如今迷倒全京城女人的勾魂夺魄丹凤眼当年就是一颗白馒头上的两条线,见王淩看他,就咧嘴呵呵傻笑,两腮与下巴上的肥肉轻轻颤动,王淩的心也跟着颤动,脑中嗡嗡做响,身边的淇娴揪紧了他的衣襟。

王淩脸上声色不动,恭恭敬敬向外祖母道:“淇娴现在年纪还小,且我这个长兄疏于教导,礼仪教养尚有欠缺,贸贸然订下恐怕不太妥当,不如再等一两年,外祖母看如何?”

外祖母想了一想,觉得也是,淇娴和淇蕙现在都还尚未定性,姬太师家只是一时兴起,万一等到了该成亲时又后悔,淇娴嫁过去也可能受气。于是便没再说什么。

散席之后,王淩带着两个妹妹到了后花园,淇娴在僻静角落里一头扎进王淩怀中:“呜呜~~~哥哥,我不要嫁给那个烧饼~~我不要嫁给那个烧饼~~~”

王淩摸着她的头道:“放心,哥就算豁出去,也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丑胖子,我妹妹怎么能嫁那么丑的胖子,哥哥将来,一定替你和淇蕙找个好郎君…”话未落音,忽然听见身后树丛响,转头一看,姬太师的胖儿子正站在他们身后,满脸悲愤地看着他,目光哀怨。

淇娴和淇蕙呀了一声闪到一边,王淩僵僵地站着,小胖子哀怨地看了他半天,默默地转头走了,身上的肥肉在绷得紧紧的衣服下一颤一颤,背影落寞而忧伤。

谢洛白叹息道:“唉唉唉,是我不好,忍不住就会提起当年旧事,容君,单舟兄,你们两人都不要太往心里去,陈年旧事么,笑一笑就随风去了。”

王淩默默在桌前坐下翻动应卯簿,姬容君道:“哦,此事没什么好记着的,当年我确实和洛白你说的似的,不怎么像样,换作我是王淩,也肯定那么做。”伸手取过一卷纸,“这是明后两天要办的差事,本是户部的,刚刚转过来,你先看看,有一项上我不大拿得准,你看怎样好些。”

傍晚,到了该散的时候,众人纷纷离去,王淩照例每天都留到最后,仔细查看完桌椅地面才会离开,众人四散时,应景兰却只在原位上不动,等到厅中空无一人,外面也没了脚步声,方才快步走到王淩身前,眨眨眼,露出个与白天大不相同的灿烂笑容:“我来的时候,表兄便对我说,王副监察一定会照应我。我本想到京城之后先去你家拜会来着,结果刚安顿了住处,就立刻到司部来了。”

王淩笑道:“既然你知道我答应你表兄照应你,怎的还和我这样客气。”应景兰立刻满脸无辜道:“哎呀,因为你一直没说让我别用尊称,我便不敢乱喊了。单舟哥,日后托你多照应了。”

他这声单舟哥喊得极其自然而且顺口,仿佛理所当然就该那么叫,王淩自从两个妹妹出嫁后,就很少被人那么亲近地喊过,听到这声称呼心中有些许欣慰与开心,问应景兰:“你现在住在何处?”

应景兰道:“长乐街的朱篱巷,家中在京城的一处小宅,有些简陋,不过只我一个人,勉强对付着能住。”

王淩忍不住接着问:“下人什么的都齐全否?”

应景兰道:“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人服侍,先有四五个就行了,以后慢慢再说。”

王淩皱眉道:“才四五个下人,可见你仓促过来,什么都没布置好,这几天恐怕住得不大舒服。不然…”想了一想,转而又笑道,“先别在这里干站着,今晚你可有空闲没有?赏脸同我去酒楼坐坐,席间再慢慢说。”

应景兰立刻点头:“当然,我闲得很,正等着让单舟哥请客。”笑嘻嘻又眨眨眼,王淩忍不住笑了笑,内厅的门此时忽然一响,王淩吃了一惊,只见姬容君从内厅中走出来。

应景兰惊讶道:“咦,姬监察还没走?”

姬容君和谢洛白一向都走得早,谢洛白赶着去会红颜知己,姬容君交游广阔,不是有什么雅约要赴,就是有席面等着,或是喊上几个司部的兄弟同去吃酒。

姬容君含笑对应景兰点点头:“有些卷宗压着,因此走得晚了些。”又向王淩道,“这个洛白,真不够意思,说什么怕他的美人儿等得心焦,火烧火燎地走了,丢了一堆卷宗不管,让我替他善后。”

像是写得手酸,捏着手腕揉了揉,又道:“我方才隐约听到,你二人说要去吃酒,可正好,我替洛白整了半天卷宗,觉得有些饿了。朱雀街东新开了家酒楼,我前几天去过一回,极其不错。不如同去?”

应景兰道:“横竖我是等着白吃的,怎样都好。”侧首看王淩,王淩自然说好。于是便三人同行,去了姬容君荐的那家酒楼。

酒楼的菜果然很别致,酒也是上好的陈年老酒,坐的小阁陈设雅致,酒楼靠在河边,纱窗半挑,窗外夜色漆漆,水面上一片星光。

这一顿酒,变成了姬容君请客。姬容君私下里向来爽快随和,与应景兰叙得十分热络,姬容君喜欢收集金石字画,应景兰也有此癖好,两人一聊即合,惺惺相惜。王淩在一旁自顾自喝酒吃菜,偶尔插一两句,见菜快凉了便提醒一声儿。这顿酒吃得融融洽洽。

等到散席,姬容君与应景兰已互称表字,姬容君字少贤,应景兰字毓彦,两人你称我少贤兄,我称你毓彦贤弟,亲热且客气地出了酒楼。

在酒楼外,王淩向姬容君拱手作别,谢了今天的酒:“今日托景兰贤弟的福,得了一顿酒的便宜,多有叨扰。”

姬容君道:“不过一顿粗酒饭而已,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来日还请我一顿罢了。说起来我和王淩你共事半年有余,还不曾被你请过,”露牙笑道,“看来我不如毓彦贤弟情面大。”

王淩干笑道:“因见姬公子一向忙得很,不晓得贸然相请你有空没有,便一直没开过口,等哪日如你有空闲,一定还了今天的席。”

再拱手别过,王淩向应景兰道:“你初来京城,恐怕路面不大熟悉,我与你一道回去罢。”

应景兰住朱篱巷,和王淩不在一个方向,但应景兰刚来京城,眼下又没有下人随从跟在身边,王淩怕他迷了路。

应景兰的长处就是挺坦率,立刻道:“好,说老实话我确实不认得怎么回去,只是又要麻烦单舟哥了。”跟在王淩身后去牵马。

姬容君一直站在马前听他二人说话,整了整马鞍问应景兰:“毓彦贤弟现居何处?”

应景兰道:“朱篱巷家中的一座小宅。”

姬容君敛眉道:“哦,似乎与王淩不走一个方向。”看向王淩,“你若先送他回城北再转回城南去,似乎要绕大半个城,夜眼看深了。不如我送他回府,我离得不大远,只隔了两条街。”

王淩想了想,觉得很是,便和应景兰也拱手别过,看姬容君与他一起上马离开,他今天初见应景兰,觉得这个少年十分不错,今后来日方长,想来需要照应他的地方不少,觉得自妹妹出嫁后心中莫名的空落处略实在了一些。翻身上马,径直回府。


更新…
我是周末连加两天班的苦命青年…顶着涣散的熊猫眼爬走…
第五章

第二天上午,王淩来到司部衙门,他最早到司部衙门已经是个惯例,看守和打扫衙门的杂役们还在清扫屋内,都停手躬身向王淩问安,笑道:“王副监察今儿也好早。”

王淩道:“还好还好。”顺口问了问各位杂役都吃了饭没有,再踱步在衙门院子中溜个圈儿,看看花花草草长势都可好。走到后山墙边,听到几个杂役嘀嘀咕咕议论。

“…成天这样,不知累不累。”
“咳,要不王大人的外号怎么叫王操心呢,像我们这群人天天早上吃饭没有他都惦记着。没见其他大人们都有些怵他么,不管你愿不愿意,凡从他眼皮子下过的人,他都惦记着,其实挺愁人。”
“唉,我那天还听一位大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老天开眼,王操心变成王省心,大家都该去烧高香念阿弥陀佛了。”
“我看难,王大人爱操心,已经是种病了,就跟人每天要喝水似的,不操心他急得慌。”
“但他有这个毛病,搞得人人每天都被他折腾,总也不是回事儿。”

王淩站在山墙边听了半晌,转身默不做声地踱回院子里去。几个杂役见他从屋脊的另一端走出来,都满脸堆笑:“王大人好精神,每天都要在院中走走。院子里的花草要是大人觉得哪里该修哪里该松土,就和小的们说。各处都打扫完了,小的们先退下了。”

王淩点点头,看众杂役们退出去,负手走进屋内,身后忽然有人道:“单舟哥来得好早。'

王淩一回头,看见应景兰快步走进衙门中,晨光正好,照着风华的少年,应景兰对着王淩灿烂一笑,如朗朗碧空,神采飞扬。

应景兰跨进屋内:“单舟哥每天都来这么早?”

王淩道:“我一向早起,就早来惯了,你也不晚。”

应景兰立刻道:“我初进督安司,自然要表现勤快些,娶媳妇还三天新来着,何况是刚在朝廷当差。”

王淩笑道:“有道理。”应景兰又道:“啊,对了单舟哥,你别因为表兄让你照应我就少给我安排差事,要能多派给我些才好。”

王淩心中对应景兰又多了几分欣赏,他这番话固然是少年人急于表现,但身为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肯吃苦想多办差已很难得,是个肯上进的少年。王淩道:“你求错了人,派差的事情不归我管,我这里就是些琐琐碎碎的内务之类。要么等姬监察或谢副监察来了你再去和他二人说。”

应景兰笑嘻嘻地道:“好。”看王淩已走到桌前,翻开应卯簿,要研墨,却没了墨锭,应景兰忙走到自己桌边,拿了一锭墨过来,王淩对应景兰的好感更多了些,正伸手接过墨锭,又有一个人迈进屋来,应景兰拱手道:“姬监察。”

王淩拱了拱手:“姬监察今日好早。”

姬容君看了看他两人,道:“还好,没你二人早。”

过了片刻,各位同僚纷纷来到。上午朝廷里没什么差事派下来,众人都各自翻翻卷宗之类打发时间。王淩起身沏了一壶茶,姬容君在内厅中看见了,就端着自己的茶盅走了出来。

原来王淩每每沏茶时,都必要问一声可还有谁要喝茶不要,顺手一起给泡上。衙门中的督安郎们连同姬容君和谢洛白都被他养成了一个毛病,口渴时也不去沏茶,坐等王淩沏茶时喝现成的。

但今天,王淩沏茶时却一言不发,径直泡了茶,端回自己桌上,而后坐下翻开卷宗。姬容君端着茶盅站在内厅门前半晌,王淩从头到尾看也没看过他一眼,姬容君干干地站了站,皱眉看了看王淩,大步走去自己泡茶。

王淩端着茶喝了两口,站起身走到应景兰桌前,将一锭墨放在他桌上。应景兰立刻抬头道:“单舟哥真是有借有还。”王淩道:“图个下次借的时候方便。”应景兰嘿然一笑。王淩回到自己桌前,正要坐下,应景兰却端了个茶盅快步走过来,笑嘻嘻道:“有些口渴,懒得泡茶了,可否借杯茶喝?下回我泡一大壶还你。”

姬容君端着刚刚泡上茶水,看王淩和声缓语地对应景兰道:“一杯茶罢了,说这么客气做什么,只是我这壶沏的是龙井,我爱喝淡茶,不知你喝得惯否。”

应景兰道:“刚好,我也爱喝淡茶。”将茶盅放在桌上,王淩抬手替他斟满。应景兰道了声多谢,端着茶盅轻飘飘地走了。

姬容君端着自己泡的茶水回到内厅,谢洛白看看外厅又看看他:“容君你昨天或今天早上与单舟兄生了些摩擦间隙?”

姬容君思考了片刻,而后道:“没有。”

谢洛白满脸疑惑道:“那就奇怪了。”

因为上午无事可做,过了巳时三刻左右,众人便各自散回家去,待下午近未时再来司部衙门看看有无差事。

今天,监察督安司似乎流年不利,先是督安郎许瑮中午纵马经过闹市时撞翻了一个卖橘子的小摊,挂了两处彩,而后姬容君在来司部衙门时路遇惊马,姬公子一向爱在危急时刻显显风流,飞身而起制住惊马,自己却没留神跌了一跤,伤了手臂。

旁观的谢洛白后来如是转述:“容君他本来随便捡几个石子之类的抬手弹弹就可以打断马腿,但因为当时闹市中人太多,还有几个美貌的小姑娘躲在街边看热闹,于是姬少他便从自己的马上飞身而起,凌空踏步跳上惊马背,再将那匹马抬手劈昏,唉,本来再从马上跳下就可大功告成,但咱们的姬监察偏偏要再飞身到半空,在空中转两个圈儿,再飘然落地,恰好落的地方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扔了半个烂桔子。于是…唉…”扇子在手心中敲了敲,抬眼望天长叹。

王淩正端着茶杯喝茶,茶水险些喷了一桌面,姬容君僵着脸从外面走进内厅,假装没有听见,拉开椅子坐下。王淩抬袖子掩住嘴角的闷笑,整理了下神情,姬容君咬了咬下唇,神色肃然地假装看公文,脸却微微泛红。

谢洛白拿汗巾捂住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汪汪声音沙哑地道:“看来是伤风了。”

王淩立刻要脱口而出伤风要小心静养不行就先回家休养赶紧请大夫看脉吃药南大街有个何大夫治伤风最拿手这几天吃东西忌辛辣油腻汤菜中多放生姜食醋既驱寒气又不上火…

但,回想起上午在山墙边的那一番话,王淩硬生生将千言万语吞回腹中,咬紧牙关。谢洛白擦着鼻涕双眼通红将他看了又看,王淩按捺住心中翻腾的话浪,勉强从牙缝里崩出七个干巴巴的字眼:“早些请大夫看看。”

谢洛白擦着鼻涕再看他,王淩却没了下文,神情淡然地取过公差轮派册。

姬容君伤了左臂,活动不便,王淩将最近一段时间的公差记录递给他看,姬容君伸手来接,触动伤臂,脸上微微露出隐忍痛楚的神色,王淩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左臂。

姬容君立刻笑道:“你莫担心,这是小伤,不碍事,过一两天就好。”

王淩在心中苦笑,可见那些杂役们议论的不错,平白乱操闲心只会惹人不自在,便道:“姬监察不用惊慌,在下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这些纪录监察若发现有什么错漏,再传唤我罢,我先告退出去了。”

姬容君满脸惊诧地看他出了内厅,谢洛白又打了个喷嚏,姬容君道:“王淩这是怎了?”

谢洛白摇头:“不晓得,实在奇怪。”

傍晚,谢洛白早早赶回府去吃药休养,姬容君在内厅等到众人散去,偏偏王淩身边的应景兰跟粘上了似的,王淩不走他也不走。

姬容君只得出了内厅,先和王淩与应景兰都寒暄了几句,而后道:“对了,我一直想向王淩你请教,我手臂伤了,未好期间饮食起卧可有什么要留意或避忌的没有?”

王淩沉默了片刻,诚恳地向他道:“姬监察回府后,再找个大夫详细问问便可。”

姬容君的目光在王淩脸上停驻片刻,哦了一声,转开视线说了声多谢,又道了告辞迈出厅门。

身后应景兰正和王淩道:“单舟哥,等下你如若有空,能不能带我去几处热闹的地方见识见识,我来了京城,还没有各处逛过。”

王淩的声音充满了和气与关爱:“好,我不大爱各处逛,不过热闹的地方也略略知道几处。正好许久没去,今天可以去散散心。”

姬容君独自出了皇城,他伤了手臂不能骑马,家中早派了马车等在城门外,姬容君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落日西沉,暮色满京。

 

更新~~
第六章

王淩一连数日举止反常,司部衙门中谁有了什么事情,都没见他再操过心,话少了很多,琐碎的事情也不再过问了,每天埋头自扫门前雪,渐渐的也不再来得最早,有时候走得挺早。监察督安司中一片惊诧。

督安郎们诧异了几天,终于在一个傍晚约好了似的都不走,王淩抬头四顾,像是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说,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册,先走了。应景兰似乎已和王淩约了去什么地方,跟着王淩一道出了衙门。

督安郎们向姬容君与谢洛白道:“那个应景兰,是不是给王副监察念了什么邪门歪道经,自从他来了后,王副监察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王淩这阵子虽然没再操过谁的心,但应景兰总是笑嘻嘻地时不时向王淩讨杯现成茶水,问一两件公务上不懂的事情,王淩都有求必应,且对应景兰极其照应。

督安郎杨硕之道:“是了,我本以为王副监察爱操心的毛病进了棺材都改不了,但最近他什么都不管不问,只照应那应景兰一个,实在是奇怪得很。”

督安郎周亭道:“就算应景兰和王副监察有些亲戚,但妹夫的表弟,这个亲戚也太远了点…莫非这两人另有什么不寻常…咳…”

谢洛白似笑非笑道:“不寻常什么啊?”

周亭连忙隔空轻扇了自己一嘴巴:“乱说乱说,是我方才乱说!”

谢洛白道:“不过,单舟兄近来反常得厉害确实是真的,只有对着应景兰的时候才是一贯的模样,莫非受了什么刺激?”

姬容君神色淡然道:“他人私事本与我等无干,背后议论非君子行径。以往王淩各处记挂照应时,你们还嫌他啰嗦,如今他不啰嗦了,你们又发急,事情倒挺多。”

督安郎们私下都与姬谢两人私交甚好,言语上从没什么顾忌,卢覃便立刻道:“姬兄你一口一个你们,说的跟你不急似的,少在兄弟们面前扯官派,以往王淩沏茶时,数你喝现成的喝的多,如今除了应家小弟,不动手的茶谁也喝不着了。”

姬容君露出森森白牙道:“要么哪天和应家小弟讨教讨教,王淩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姬容君只是这么一说,可有人当真去问了。

问的人是一向直来直去的卢覃。恰好第二天上午司部衙门有件大差事,京城城门修缮,相关的几个京府小官吏涉嫌收受贿赂,着监察督安司协同刑部查办。司部衙门中堆了一堆相关的卷宗账册,先核对账目,而后再去查访。

监察督安司中以前除了王淩外,其余人都最怕这种要对账的差事,一群督安郎们捧着账册目光涣散,谢洛白一边翻一边偷偷打呵欠,姬容君眉头紧皱双眼紧盯账册,偶尔手扶额头,活像账册和他有深仇大恨。

姬容君在翻动账册时扫了王淩一眼,见他双目炯炯兴味十足地盯着账册,神色时而凝重时而疑惑时而若有所思,应景兰捧着另一本账册在与王淩手中的那本比对核查,手边还摆着纸笔,王淩用手指了指某处,应景兰就立刻提笔记下来。

姬容君合上自己手中的账本起身绕到王淩桌前:“查出了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