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揉了揉眉间道:“账目做得很平整,但修缮工程,工料与工酬上都好做手脚,我和景兰先挑出几处想来有猫腻的地方记下,再出去实际查查就大概能有头绪。”

姬容君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王淩桌上的账册,“我看了账册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望着王淩一笑,“不知怎么的,我一看账册之类的就晕头转向,看来是没什么天分,不如什么时候你教教我,我看毓彦贤弟对账已颇好了,比我们都强些。”

王淩道;“姬监察过奖,但我其实不擅为人师,乃是景兰自己很有悟性,看了看就摸出了门窍。”

姬容君再哦了一声,看应景兰立刻抬头露齿道:“这是单舟哥夸我,我现在还只能打打下手罢了。”

姬容君笑了笑,转身绕回自己桌前。

下午,姬容君与督安郎们拿着王淩上午查出的可疑条目出去详查。留下谢洛白和王淩继续核账,应景兰也跟着姬容君等人一道,出了皇城,策马行在大街上,卢覃与应景兰并骑而行,像随口似的向应景兰道:“应贤弟,晚上在下在花意浓请客,有几个新来的歌妓歌舞琴艺都绝佳,其余人都去,你也同来如何?”

应景兰道:“多谢,但晚上小弟有些事情,今日恐要辜负卢兄盛意,待来日小弟做东,请一席好的,当作赔礼,务必请卢兄赏光。”

卢覃道:“是了,这几天我看应贤弟都和王副监察一道儿回去,莫不是今天晚上王副监察也要请你?王副监察真是,要请客也不连我们一起请!其实我们新近一直在疑惑,以往王副监察都是细致又爱管事的一个人,这几天却忽然什么都懒得管了,应贤弟你最近经常和他在一处,我看王副监察新近挺照应你,你可知道为何有些不寻常么?”

应景兰满脸惊讶,目光也透着一丝茫然:“王副监察新近几日与以往不同么?我新来乍到,不知道王副监察以往怎样,还当他一贯如此。但王副监察从来时起就对我极照应,而且他挺好说话,有事情拜托或请教他都极爽快,我一直感激得很。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小弟真的不明白。”

卢覃再问不出什么,又随便扯了几句便将话题带了过去。

傍晚,应景兰果然又和王淩一同走。王淩确实是昨天就已和应景兰说定,今天带应景兰到自己府中坐坐。

王淩极少带同僚到府中,府上的下人们与姑老夫人都挺惊讶,众人原先就听说,有那么一位二小姐的姑爷的表弟来京城进朝廷当官,王淩受托照应他,今天瞧见了这位应氏少年的庐山真面目,人人都喜欢。尤其是府中的年轻小丫鬟们,都躲在暗处偷偷看应景兰,而后交头接耳地议论,又是一位标致的公子。

应景兰先去给姑老夫人见礼,姑老夫人见到他很欢喜,拉着他东扯西扯说了一大套话,而后王淩引着应景兰在府中四处看看,去后园赏玩风景。

 

更新,今天更两章,嘿嘿~~
第七章

王淩府中的后园极大,花木繁盛,此时已是初夏,池塘中荷花还没开,但荷叶的气味和水气一起渗入风中,若有若无的淡香也十分怡人。

王淩让应景兰让进荷花池边的凉亭小坐,小丫鬟捧上茶水,应景兰端起茶喝了一口,讶然道:“呀,竟是新制的荷叶茶,单舟哥真懂得应时节而风雅。”

王淩道:“并不是应时节风雅,其实是早些年养出的习惯,新荷叶制来泡茶,一来清香解暑,二来正好省了茶叶,一池塘的荷叶,让它们长着也是长着。”

应景兰若有所思地点头,端着茶又喝了两口,真心诚意地道:“很是道理,回头我也这么弄。不过可惜我现在住的园子太小,我也懒得弄什么花啊草啊,水池里浮萍倒是不少,荷花就没有了,今年种来不及,只好等明年了。”

王淩笑道:“你要是喜欢喝这种茶,临走时拿些制好的茶包。”

应景兰道:“当真?那我可不客气了。等下要再看上了什么好的和你要,单舟哥你可别嫌我啰嗦。”

王淩道:“你不嫌东西寒碜就行,说到啰嗦,我姑母才是真啰嗦,方才扯着你啰嗦了一大堆,你莫见怪。”

应景兰放下茶盅:“此话太见外了。其实我真没觉得什么。我在家里时,天天在我祖母老太君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习惯了。”嘿嘿一笑,“单舟哥你要是看到我那位祖母老太君,就能明白什么叫真啰嗦了。”

暮色渐重,晚风习习,应景兰起身走到荷花池边,忽然问王淩:“单舟哥,向你请教件事情,若是在监察督安司中做得好些,将来进朝中各部时,是不是能进好些的司部?”

王淩看着他,了然微笑,应景兰最近在司部中勤于公务,他天资聪颖,悟性很高,学的快,做得多,监察督安司中的各位贵胄子弟都非泛泛,应景兰新来乍到却已颖然出众,他是名门应氏的嫡孙,想来在心中一定早有宏大抱负,如此勤奋,大约是想早日凌于众人之上。

王淩也站起身,如实答道:“这个自然,监察督安司,亦可以算做朝廷选拔各子弟的一项试炼,前几任督安郎中,如今官阶三品以上的已有几个。尚书省及其下刑吏户兵几个重要司部,或都察院等处,倘若卓有政绩,或者再略通关节,得一好位置应是较容易。”

应景兰欣然笑道:“那便好,我最近如此勤恳,其实就是暗自打算将来拣个好地方进。”

他说得明白坦荡,王淩又微微笑了笑。

应景兰在荷花池边深呼了一口气,继续欣欣然眉飞色舞道:“不怕告诉你,单舟哥,我早就相好了地方,礼部、中书的录达司,或是翰林院,能进这三个地方的任何一个,我就阿弥陀佛了。”

王淩愕然,愣了一愣。

这三个地方在本朝都官阶虽然不错但实权不大,比之刑部户部吏部等等炙手可热的司部显得半冷不冷,有心向上攀爬,绝不想进这几个司部。

王淩讶然看应景兰,少年脸上笑嘻嘻的,双眼清而明亮:“我啊,最近忍着苦些,就是为了混进一个来日能享福的地方,官阶说得过去,俸禄高,又不用费心劳力,滋滋润润地过。”

王淩忍不住道:“这话我从一个应氏子弟的口中听到,有些奇怪。”

应景兰扬眉笑道:“正是因为我是应氏子弟,才能看得透彻,算盘打得那么好。”

安州应氏,累出贤臣,世人皆知。

从前朝到本朝开国至今,应氏共出过九个丞相、十一个御史大夫、八个尚书、五个太傅,以及其他三品上一品下的官员若干个。可谓名门中的名门。

因此,每一代的应氏子弟,尤其嫡系子弟,从出生起,就倍受世人关注。凡应氏的子弟,会走路时就要能背诵经书诗词,应氏子弟,每个人都要博览群书,精于学问,上朝堂即能出治国之经略,闲暇时偶尔吟诗作赋,也要诗可被世人争相流传,赋可惊动四座,连写诗写赋的字迹都要足以仿刻为碑文,流传千古。

有幸生做应氏嫡传子孙的应景兰打从娘胎中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在接受种种锤炼,而且他这一辈男丁单薄,所受的锤炼更是严上加严,应景兰从记事起就过得苦不堪言,祖母与各位长辈一边将他千锤百炼,一边对他极是溺爱,应景兰在温泉与油锅的两煎熬下拜读各位先辈的事迹,蓦然悟到做应氏子弟是活该受罪,入朝做权臣更加受罪,惟一可以解脱的方法,就是在朝廷中混个官位还好俸禄高又没大实权的职位,吃饱等饿,衣食无忧。应景兰在十一岁时顿悟了这个道理,从此以此为目标,自觉自己是所有应氏子弟中看得透彻的一个。

听说要进监察督安司时,应景兰及其开心,毕生之奋斗目标眼看垂手可得,应景兰欢欢喜喜进了京城。

打从看到王淩第一眼起,应景兰就莫名地在王淩身上感应到了亲切的气息。他一直没什么脾气,因此爱和同样没什么脾气的人亲近,而且应景兰从小在祖母与众长辈的关爱中长大,从小被人操惯了心,王淩的爱操心与絮叨,应景兰觉得并没有什么,一眼就得出王淩好意待他,还挺开心。应景兰做人一向是看不惯的也能和睦且表面亲切地呆着,看得惯得又忍不住想亲近些,王淩一副胸无大志相,更让应景兰喜欢,又多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情。

阐述完了自己的宏图之志,应景兰问王淩:“单舟哥将来打算进哪个司部?”

王淩遥望远方,慢吞吞道:“我一直没怎么想过,当年我本是在中书衙门做一闲职,很是闲散自在,得圣上恩典,破格进了这监察督安司,如今就先做一日是一日,等到要挪动时,便能挪到哪就挪到哪,我身边已没什么可牵挂事,能过就成。”

应景兰点头道:“不错,碌碌营营,最后总成空,能随缘度日,逍遥自在,才是福气。”

晚风熙熙,吹得池塘中荷叶绿波起伏,池边站的两人相视一笑,相知相惜。

正在此时,下人来报,太师府姬容君姬公子来访。

 

这几天都没更新,今天更新两章^_^
顺道吼一句,小景兰真的只是个天然自来熟的好少年口牙!
爬去睡了…
第八章

王淩十分惊讶,他与姬容君共事近一年,姬容君从未到他府中来过,怎么在这个即将黑灯瞎火的傍晚前来拜访?

王淩亲自前去相迎,按理应当将姬容君请进正厅,但正厅中现在姑老夫人正在驻守,倘若带姬容君进去,恐怕又会被抓住一通絮叨。王淩便请姬容君去后园,姬容君欣然应允。

一路向后园行,姬容君看四处的景致,向王淩道:“原来你府中这样雅致,别有一番不落雕琢痕迹的自然之趣。”

王淩道:“因为鄙府的花花草草一向都由着长,已有很多年没有懂得园艺的仆役修整,我成天看着,没觉得哪里不顺眼过,也就这么由它们去了。”

姬容君诚恳地道:“还以本色,方得谐趣之美。天然谐雅,最是难得。”

王淩笑了两声道:“多谢多谢。”

引到后园荷花池边凉亭,应景兰迎上来与姬容君见礼。姬容君见到他,先怔了一怔,应景兰笑嘻嘻道:“单舟哥今天请我到府中,我想着蹭顿晚饭,现在还在赖着不走。”

姬容君道:“那我此时前来,难道王淩又要多请一个人吃饭?”转目看王淩,王淩却没什么表示,只问道:“姬公子此时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

姬容君立刻道:“啊,是,今天查探后,方才我在府中又得到一些消息,便想来找你商量。”

王淩疑惑道:“姬公子为何不去找唐知贤弟?”

姬容君道:“洛白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账目上有点糊涂,我去找他只能越来越不清楚,只有来找你。”

王淩了然地点头,但左看右看只见姬容君两手空空,他现在穿着一件玉色长衫,料子很薄,风一吹,衣袖随风飘动,实在不像哪里揣了本账册或卷宗的样子。正要再问具体是什么账目哪里有可疑处,姬容君已走进了亭子,来回转了转,又看了看石桌上的茶壶。

应景兰道:“刚刚单舟哥请我喝他府中新制的荷叶茶,清香别致,不如请单舟哥再沏一壶,少贤兄也尝尝。”

王淩却已吩咐跟上来侍候的小厮道:“撤下桌上茶壶,重新沏一壶毛峰来。”

应景兰道:“难道少贤兄不喝荷叶茶?”

姬容君看了看王淩,浮起笑意道:“我的脾胃和荷叶茶不合,去年喝过一回,闹了好几天肚子,王淩竟然还记得。”

王淩心道,我当然记得,那壶茶就是我给你喝的。

当时姬容君喝了后不久,脸色就绿得像荷叶一样,上吐下泻好几天,王淩满心愧疚,兼带忧心万一姬容君有个三长两短,姬太师提着钢刀过来砍了他,在皇城中看见姬太师雄赳赳的身影就绕着走。

新茶沏上,姬容君喝了两口,而后道:“我贸贸然过来,打断王淩你与毓彦贤弟的谈兴实在不好意思。”

王淩忙道:“没什么,我与景兰也正在随便聊些闲事,没什么。”应景兰道:“是了,说起方才聊的话,少贤兄他日从监察督安司出来,最想去哪个地方?”

姬容君道:“你们方才竟是在谈这个?难道毓彦贤弟和王淩已有意属之处?”

应景兰笑道:“是啊,我是想在礼部翰林院这样的地方随便做个还过得去官俸又不错的官职,能少做些事成天闲着最好、”

王淩道:“我是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当年在中书衙门时就挺好的。”眼看着姬容君满脸惊诧,写满了对他两人胸无大志的震惊。

王淩于是想起,当日初进监察督安司时,众人也曾畅谈过他日志向,年少的督安郎们都有年少的热血,各个都说得慷慨而澎湃,姬容君说得尤为铿锵有力:“大丈夫既生在人世,为文臣当辅佐圣上心忧黎民,鞠躬尽瘁,为武将当力守疆土,报效朝廷,马革裹尸万死不辞。总要能青史留名才不枉这一遭!”

王淩当时听得目定口呆,他万想不到天下果真有能喊出这种句子的傻冒,继而盯着姬容君忧心忡忡,心道这孩子想必从小就被教导如此这般,这种傻念头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他一定活得很辛苦,当时时正黄昏,暮色透窗而入,正洒在姬容君身上,红色的监察服映衬得他面如美玉,金红的夕阳光芒之中一双丹凤眼波光粼粼,俊美光华让王淩都看得直了眼,越发地替姬容君惋惜忧愁,分明长得如斯俊雅,却傻颠颠地一心要被朝政累死或马革裹尸,多么可惜,不知道有没有方法将他的念头掰过来,要怎样掰才好,一开始还要循序渐进不可太急进…

姬容君只震惊了一下,神色就再变得平静淡然,望着王淩道:“我记得你当日曾说,只做一贤臣足矣,其他无需计较。”当时王淩说此话时,他曾十分有感触,觉得王淩这一句话的境界,比自己的许多句更高出许多,评论功过皆不计较,只要做贤臣而已,比之他们争先恐后的慷慨,这种淡泊更加高远。

王淩道:“这话到现在也未变过,在如此太平盛世,做一闲臣足矣。”

应景兰点头道:“闲适最难得啊…”

姬容君怔了怔:“难道你一直说的是清闲的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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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更得较少,抱歉~~各位大人晚安o(∩_∩)o.
第九章

王淩说:“自然是清闲的闲。”应景兰扑哧笑道:“难道少贤兄你还以为是贤德的贤?”

姬容君默声不语,王淩起身道:“时辰不早,我去让厨房预备饭菜。”应景兰道:“单舟哥,别太繁杂了,稍微几个小菜就行,有酒更好。”

姬容君淡淡道:“毓彦贤弟倒不客气。”

应景兰点头道:“我一向都不客气。”王淩回身问姬容君:“家中饭食简陋,姬公子如不嫌弃,可愿留下一同用饭?”

姬容君道:“既然毓彦贤弟都如此家常,我也不假客套了。”欣然应允。王淩又问有什么忌口没有,姬容君道:“我什么都吃,无忌口。”王淩惊讶道:“我记得姬公子你好像不吃韭菜,蒜也不大吃。”

姬容君双目明亮地望着他道:“你竟连这个也知道,如果真的有,我稍微吃些也没什么,不过确实不大爱吃。”

王淩道:“因为上次同去吃酒时,我见席间你夹菜,总避开有这两样的菜,便猜测你可能不吃。衙门中其余人的我倒都全部确定知道。唐知贤弟忌口最多,卢覃许秩他们少些…”

他絮叨叨地回顾,如数家珍,姬容君又沉声不语,还是应景兰及时插进了一句道:“单舟哥,你再念下去这顿饭我和少贤兄要半夜才有得吃了。”

王淩蓦然住了口,惊觉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这便去吩咐厨房。”身影没入庭院的夜色中,应景兰莫名地道:“这里不是有丫鬟在,为何还要亲自去吩咐?”

小丫鬟掩口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大少爷一向如此,连粥里放一勺糖还是半勺都是亲自到厨房说的。”

应景兰了然地点点头,姬容君注视着茶杯若有所思道:“这些年都费心劳力至此,王淩他定然很辛苦。”

少顷,王淩回来,道:“天色已晚,两位先到内厅去坐,晚饭不多时就可以好。”

应景兰立刻道了声好站起身来,姬容君端起茶壶,斟了杯茶,温声对王淩道:“你先喝杯水歇一下,不用忙,喘口气我们再去内厅不迟。”

姬容君交游广阔,但一向都是和别人称兄道弟,酒杯论交,这种体贴话没怎么说过,不大会说,且因为是第一次,声音有些僵,王淩这几天,听了“不用忙”这三个字总要有点别的联想,干笑了两声道:“我这个人一向瞎忙惯了,姬公子看了别见笑。”

姬容君握着茶壶的手僵了僵,轻声道:“我,我只是…”话语化成一抹苦笑凝在嘴边,端起那杯刚斟的茶,一饮而尽。

夜风清凉,虫鸣阵阵,应景兰咳了一声道:“那个…单舟哥,你家内厅怎么过去,我不记得了,想来少贤兄也不大记得,还请单舟哥你在前面引下路。”

王淩府中的内厅很大,晚饭预备得很丰盛精致,席间的气氛也很不错。

王淩觉得方才在庭院中误会了姬容君的好意有些愧疚,便恳切地亲自替姬容君布菜斟酒,姬容君却像没怎么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极其松适随意,吃了不少菜,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

应景兰与姬容君都对王淩府上的厨子十分欣赏,应景兰钟爱一道松仁鲈鱼烩,口口声声说要将王淩府中的厨子绑回他府上去。王淩于是笑道:“你当真喜欢,便常常来吃。”应景兰欣然道:“我可当真了,以后时常来吃白食,单舟哥你别心疼。”

说话间,又上了一道小排腐皮卷,姬容君夹了一筷,尝了尝道:“你府上厨子的手艺这些年一直都这般好。”

王淩谦让地笑了笑,道:“姬公子并不曾来鄙府吃过饭,敢情是我家厨子手艺太好,姬公子一时之间说错了。”

姬容君的神色顿了顿,而后笑道:“是了,一时之间忘了,随口将常在洛白府上说的话说出来了。”

吃完饭后,又闲聊了几句,应景兰起身告辞,姬容君也跟着起身,眼看也要张口告辞,王淩终于忍不住道:“姬公子刚刚过来时说有要紧公务,不知是何事?”

姬容君却不说什么,应景兰立刻道:“单舟哥,我离得远,要先回府了,你和少贤兄慢慢谈。”告辞离去。王淩送他到门前,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夜路时不可纵马太快,回府后赶紧洗澡睡觉之列的话。

再回到内厅,姬容君站在灯前道:“王淩,我看你园中景致甚好,可否烦你再引我在园中看看?”

王淩与姬容君并肩在园中慢慢前行,又到了后园荷花池边,月光清幽,四处寂寂,王淩道:“此处无人,姬公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了。”

姬容君沉默片刻,低声慢慢道:“王淩,我也是傍晚时才得知,这次的城墙一案,大概要牵扯出一件大案,那件大案…又与大概国舅有些关联。”

国舅是皇后的亲哥哥,也是王淩的亲舅舅。

王淩沉声半晌,而后语气轻松半玩笑般地道:“此案如果真的查出定罪,大到要诛九族么?”

姬容君皱起眉头:“王淩你胡说什么,这件案子只是寻常的贪污,但,朝廷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被有的人抓住了此事,结果便可大可小。我爹今天也提了此事,可见让我们去查城墙案其实是朝廷早有预备要把大的那件掀出来。如今我便在犹豫…”

王淩道:“朝廷啊,就是这么麻烦,不过我看没什么好犹豫的,你只管查到了什么据实上报,今晚你只当没告诉过我,我也只当不知道城墙一案还有其他牵扯。反正我们衙门管不到大案,其他的事情该哪里忙就哪里忙罢。”

姬容君怔了一怔道:“你…但国舅总是你舅舅…”

王淩侧身看他,道:“姬公子你今晚前来,其实是送我个方便,让我去给舅父通风报信做个人情罢。他既然与大案相关,定然耳目灵便,该知道的早知道了,不须我多此一举,有的事情,少知道,或者当成不知道,麻烦也少点。反正本就不该我操心的事情,何必过问。在监察督安司衙门中担这个虚职,但求对得起这份俸禄与个良心罢了,其他的事随他去罢。”

又笑了笑道:“但你今晚前来,这份人情,我很感激。”

姬容君看着他半晌,忽然道:“能不管时就不管,倒像是你的闲臣作风。”举头望月,似有感慨道,“我是不是也该学你一二。”

王淩道:“别,我是预备要做闲臣,姬公子你的志向可是忠臣良将,你学了我,朝中将来就少了个栋梁,这个罪过可大了。”

姬容君向他走进几步,笑道:“我说要做忠臣良将时,你该不会在心里笑我傻罢。”

王淩立刻道:“没有没有。”而后猛觉得此话像急于掩饰,便又笑了几声道:“如果朝廷中没有忠臣良将,像姬公子你这种立志鞠躬尽瘁的栋梁,又哪有我们这群想做闲臣的钻空子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