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呀,你不要以为我们蠢,想讹钱什么的我告诉你,肯定没门!”
“还好我们宝宝没事咯,真是触霉头。”
这样便知道了大概。
洛河的助理显然带了熊孩子和几个女人过来,那个玩滑板的小朋友也有外伤,胳膊上还贴了一块白色纱布,方才医生用双氧水给他消毒的时候,他疼得嚎啕大哭,孩子妈听了就更烦躁。
她们几个亲朋好友,各自带了小孩在博物馆附近玩耍,眼下不想承认伤了人,企图用嚣张的气焰打击他们。
“Fine,各位女士,不要动怒,有话好好说,对吗?”
洛河从没遇过这种情况,他这些年交往的女士无不温婉动人,并非说海的那一边就没有人不讲理,但就他而言,还真是第一次。
要不要找他的律师来呢。
身为大男人,眼下不知该用软的还是硬的,无奈地蹙着眉。
这时简默云带着隋鸢走出诊室,先将屈医生开出来的处方单子交给他,态度并不友好,“去付钱拿药。”
洛河接过单子,让Kevin去办。
女人盯着戴口罩的隋鸢瞅了几眼,语气不善:“没事了吧?”
“本来就没什么咯,我看还没我们宝宝伤的严重呢。”
“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娇气呀,被碰到一下就大惊小怪。”
隋鸢已经非常不爽了,别的不说,就她磕破了牙肉出了血,也算小事吗?
她才想反驳,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半个残疾,根本无法伸张自己的正义,又偃旗息鼓了。
走廊里叽叽喳喳的,一时全是她们的声音。
医院的保安和几个护士也过来了,深怕有人医闹,一看围观的越来越多,那几个女的更来劲,脏字都从嘴里蹦出来。
简默云注意到男孩脸上也有伤痕,他微微俯身,随手戴上口袋里的口罩,一手握住他的下巴固定,声音温哑:“张嘴,叔叔检查一下。”
小男孩一开始还不肯配合,扭着身子哇哇直叫,简医生许是有对付儿童的经验,不躁不润地开口:“看到小姐姐受伤了吗?你也这样怎么办?”
男孩的叫声渐渐弱化,应该是被那种成年人的气势镇住了,乖乖地张嘴,一时间大家注意力都来到了他的身上。
他目光深邃,直截了当地说:“还好牙齿没受伤,但有一点龋齿了,建议家长带孩子做进一步检查。”
简默云身上同样流淌着绅士的风度,但毕竟是医生,在这地方有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他站直脊背,抱着双臂,温言道:“大家报警,应该能还原这起意外的真相,但到时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其实,这位小姑娘不过就要你们道个歉,另外今天的全部医药费应该由你们承担,我建议…”
他沉思了一下正确的用词,才轻轻吐出:“双方私了。”
男人的理由曲直分明,声线有低低的质感,甚至还有种毫无主观情绪的陈述感,很容易让人接受他的意见。
隋鸢当下还有些头晕,嘴里留着血腥味很不舒服,听见他这样子处处帮着自己,将事情妥帖处置,不由更多了一些暖意。
孩子妈闷声不响,倒是身边的小姐妹觉得不对头,开始打圆场,“算了算了,别把事情搞太复杂。”
那女人看着面前这位医生好像来头不小,与这个小姑娘说不定也是熟人,万一出具什么证明,可就是倒大霉了。
现在只是赔不是,付个医药费,反正看口腔科也花不了多少钱。
女人惶惶不安,望着儿子张嘴就骂:“看看你,都是你闯祸!回去看你爸爸不教训你!”
孩子本来就受过惊吓了,被母亲这么威吓,立刻咧嘴大哭。
隋鸢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看来Denis先生初来乍到,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人情世故的经验,还是简医生能干啊。
说实在的,她确实不缺这点医药费,但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的,要不是她伤口还在作痛,断然不会被她们这么嚣张。
隋鸢到了一楼付费处,从洛河助手那边拿到消炎药,双方把账结了,母亲带着熊孩子给她道歉,小朋友仍然捧住心爱的滑板,脸颊全是泪痕,看上去很狼狈。
还想发脾气,被当妈的反手一个巴掌,总算消停了。
闹剧落幕,隋鸢又变得恹恹地打不起精神。
想想这都什么事啊,本来是去博物馆办正事,结果被小孩子撞到差点内伤,还被几个阿姨妈妈围攻。
洛河刚结束一个通话,匆匆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我和博物馆的负责人联络过了,酒器的事过几天不着急,英国那边的东西也要先由国家的团队负责帮忙运过来。”
隋鸢点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刚才的阿姨们都是人才…呼。其实我们几个小朋友,小时候都是先学英文,再学中文,虽然在家也被要求说中文,但我说的没有几个兄弟好。”
洛河的中文发音偶尔会带一点偏颇。
乔斯达家族已经富过四代,据隋鸢了解,洛河这一辈还是有足够担当,毕竟富人家,孩子受到的也是最优秀的教育资源。
他喊她的英文名:“Lisa,等一下我送你回家休息。”
简默云从楼上过来的时候,洛河还在和隋鸢说话,他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马上打断。
人来人往的医院挂号处,高大英挺的男人还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与来看病的大部分人群格格不入,却叫人一眼难忘。
站在对面的女孩脸色欠佳,还戴着口罩,被衬得温柔娇嫩,她抬着小脸,目光粹亮地看向对方,即便身体不适,还在有所回应。
简默云想了想,俊朗的眉宇薄唇微抿。
还真像一对。
他笑了笑,人走过去,主动加入他们的对话,“Denis,今晚的聚餐我会晚点到,你们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洛河看到是他,也很自然地回应:“整天就想着医院的工作,还要两头跑,注意身体。”
隋鸢怔了怔,才想问“你们两个认识吗”,手势抬起来又僵在了半空,她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两个男的,同样是从英国回来,高大英俊,眼神暧昧不清,简医生还前前后后地盯着他们两个…
难道…
真相是…
他们是一对伴侣?!


第6章 回访
隋鸢眨了眨眼。
她的脑洞替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女孩扯了扯口罩,明媚的的五官终于舒展开来,眼尾小幅度地往上扬,甚至暂时忘了伤口的疼痛。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赤/裸/裸,另外两人也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含义。
简默云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地看了洛河一眼,很直白地对隋鸢说了一句:“We are not a couple.”
这还是隋鸢初次听他说英语,那种外国腔低低缓缓,情绪听起来倒不是很差,浅浅淡淡的温柔,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性感,润物无声。
洛河手插在兜里,走到简默云身侧,亲热地抬起胳膊,勾住对方的一侧肩膀,说出了最最最重要的一句话:“我的英文名叫Denis,姓简,我叫简洛河…We are brothers.”
隋鸢诧异地瞪大眼睛。
洛河,竟然是,简医生的兄弟?!
一时间,隋鸢觉得自己跟随命运的曲奏往前走了一段,等途中欣赏光景的间隙,阳光灿烂,细细绵绵的花絮迎风而来,身边站着的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旅人。
“他是我二哥。”
简默云加重了“二”的发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洛河略有所意地看了看他,才对隋鸢说:“我知道你们认识,所以来久院的路上给他发了消息。”
隋鸢隔着口罩,忍住牙肉的疼痛,很勉强地发出几个音,大致是说:“简医生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怎么不早点打招呼…”
简默云似乎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何况你也不知道我是谁,说和不说有区别吗?”
隋鸢觉得听起来好像可以接受…
可是很奇怪。
她本来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啊,也只和乔斯达家族的这位Denis先生联络过,简医生都不主动提起,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嘛。
好像还有点没明白什么情况。
洛河咳了几声,摊了摊手,“总之我就是毫无用处,什么忙也没帮上,太…”
他还在找适当的词语,简默云替他说了:“废物。”
洛河:???
隋鸢抿唇,又不敢笑得太过。
洛河弯了弯嘴角,他发现眼前这个小姑娘,在面对弟弟的时候会莫名紧张,气势也弱了几份。
“我也是前几天回国听我弟提起,才知道你和朋友去了他的诊所,本来也打算今天说的…等等,电话来了,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男人一边说一边握着手机走出了门诊部。
突然就剩下隋鸢和简医生两个人,幸好医院大堂的各种人声、机器声,恰好抵挡了这份短暂的沉默。
隋鸢眨了眨眼,凝神想了一下,算作接受了他们的关系。
简默云看她很想要说话,偏偏一句话也说不了的情况,轻笑起来。
此时,他没有戴口罩,露出浓墨般的眼睛,眼底却是很清亮的目光,“等你伤口好了,欠我一句谢谢。”
隋鸢:“??”
“替你解决这些麻烦,不用谢的吗?”
她眯了一下眼睛,表示可以。
“这几天忌口是必须的,口腔清洁一定做好,要是不舒服立刻来看。”简默云说这话的时候面无波澜,语气却依旧柔和,“家里止痛药有吗?今晚肯定会难熬,实在受不了再吃一颗。”
隋鸢听了医嘱,双手捧着口罩,乖乖地应下来。

好不容易挨过最痛苦的几天,整个嘴巴神经抽痛,隋鸢的伤口逐渐愈合了,说话也利索一点。
公司的办公室开始扩大装修,整层的墙外种着葡萄和石榴树,小雨淅沥地下着,给人一种安宁又喧闹的俗世感。
隋鸢坐在办公室开放区域的沙发上,身边堆满了各种毛毛的枕头。
好热。
她扔掉了两个抱枕,对着膝盖上的平板电脑,一边看合同,一边又开始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隋鸢正认真地回想着,只听见“咚”一声轻微的动静——
一包东西掉在她眼前的桌子上发出清响。
是豆浆。
“真是气死人了,你本来就够瘦了,现在看着又瘦了几斤!”庞初初知道她这几天没胃口,所以特意带了她最爱的一家店的豆浆来探病。
隋鸢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就把简默云是洛河弟弟的事给她说了,彼时,庞初初也正式开始舌侧矫正,嘴里戴着牙套,说话也不习惯,两人沟通不顺畅,鸡同鸭讲的,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清楚。
这几天初初也很忙,她家狗子学校在开运动会,趁着小假期坐高铁来了S市,异地恋就是想见不能见最心酸,不过相见的那一刹那也最甜蜜。
两人正唠嗑,公司的一位运营主管过来了,年轻女人很性格地扎着两条北美脏辫,是隋鸢在哥大的女同学,“鸢儿,你绝对猜不到,那人上热搜了!”
庞初初直来直去,当即就问:“谁啊。”
隋鸢只要细想一下,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你说楠楠?”
小伙伴头点如捣蒜,庞初初嫌弃地皱起眉头,“她又怎么了?”
庄霁楠,是隋鸢大二的时候曾经一起创业、之后分道扬镳的好友,两人一起创立了一个服装品牌,在INS上相当走红。
很快,她们就暴露了经营理念的不合,彼此性格都倔,经常为了一个决定吵得不可开交。
庄霁楠对成名和赚钱的渴望迫在眉睫,她要两年之内做到店铺的年收入过亿,自身要当网红出名,还要靠一线流量帮衬炒作。
她要做普罗大众的品牌,赚钱又快又轻松,但隋鸢要做二三线的轻奢精品,就像现在的“Lisa Roseland”,除了经过设计师打版,选择布料,还要经过几轮筛选,才最终确定是否上市。
每一季的制作周期被拉长,前期投入巨大,还会亏损,但隋鸢的眼界放得极高极远,她要开线下实体店,要有秀场…
两人做朋友没问题,可成不了创业伙伴。
她们曾经在异国他乡一起过元宵,煮汤圆,一起看月亮想家,甚至一起去纽约的时代广场挤在人山人海里过新年…
最后隋鸢决定,将自己百分之二十股份转卖给另一位一起合作的学姐,拿了几百万回国,重新开起炉灶。
隋鸢打开手机,看了一下那个上了热搜的视频。
庄霁楠在自己的工作室发火,责骂几个工作人员懒惰不尽责,说她们对粉丝不礼貌,没有商人的诚信态度,她言词犀利,雷厉风行,下面一串留言都说她霸总,不仅人美能力还强。
庞初初对她向来没什么好感,阴阳怪气地说:“噢哟,当别人傻子吗?就这么巧有人把她这段拍下来?艹人设买热搜了吧!”
脏辫姐姐啧啧两声,稍是严肃地说:“而且我还听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才说了一个开头,庞初初的手机提示有来电,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当机立断按下通话,笑脸盈盈接了起来。
“喂?你好。”她说。
隋鸢还以为是她男朋友,结果手机莫名其妙来到自己面前。
庞初初:“是简医生打来的,他让你接一下电话,他顺便回访你。”
隋鸢怔了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回答了对方。
“隋鸢吗?你好,这几天恢复的如何?感觉还好吗?”
听筒里传来的男声,熟悉又委婉,每一个音节都让人觉得十分美好。
“已经没什么事了,谢谢简医生。”
她一板一眼地说着,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噗嗤一下笑起来,“简医生,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有些眼熟。”
简默云微微一顿,正想开口,听见隋鸢已经很自以为是地说了下去:“你是Denis的弟弟,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简默云:“…”
片刻,隋鸢听见简医生也笑了一声,可他的笑意一点也不温柔,甚至让人有点…瘆得慌。
简医生:“明天过来复诊一下。”
隋鸢:??
“什么?我只是伤到牙肉…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也要复诊吗?”
听见她紧张兮兮地问,简默云轻轻地笑开,那声音如墨般洇开,窸窣的动静还有一些沙哑的清冷感。
隋鸢讨厌去医院,内心紧张了好几秒,这才慢慢发现自己被骗了,耳尖涨得微红。
“简医生…”
“开个玩笑,你没事就好。我是想告诉你,洛河说酒器的盖子已经安全抵达机场了,博物馆方面派了安保运往目的地,过几天会举办正式的捐赠仪式。”
简默云恢复了沉稳持重的状态。
隋鸢还想说什么,听见电话那头有人找他,简医生一边说着治疗内容,一边回应:“抱歉我下一台手术的时间到了。”
“等等,你打电话给初仔是…”
“我想问她戴牙套的感觉怎么样,刚戴不习惯别弄伤自己…没事,稍后再联络她。”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隋鸢转达了简医生的意思,庞初初一脸懵逼。
哈??
我的矫正医生给我打电话回访,结果他不仅和其他妹子聊得很开心,还和我一句话都不说就挂了,请问几个意思??


第7章 晨练
辫子姐待他们闲聊完了,才把歪掉的楼给拉了回来:“鸢儿,我刚才是想说,麦教授要和庄霁楠合作了。”
隋鸢脸上惊讶的表情是真的,她维持着笔直坐住的姿势,一动不动,“听谁说的?可不可信?”
“我做媒体的朋友说的,明天双方都会官宣。”
隋鸢紧紧皱眉头,一点也不想掩饰情绪。
去年,隋老板离开哥大,回到S市念研一,就是为了大名鼎鼎的麦教授,麦教授是她最喜欢的女性视觉艺术家,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导师,在整个艺术界都有名气,作品擅长运用女性的身体,展现温柔美好的人性。
隋鸢和庄霁楠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时候是同窗,都在麦教授的班上课,她欣赏这位前辈豁达独立、维持单身的生活方式,也一直自恃是老师最爱的学生,如今风向急转,麦教授突然要和楠楠合作,她不能说没有压力。
但麦教授不是为金钱折腰的艺术家,不然也不会离开美国,回到国内潜心教书。
那她们是谈了什么之后,突然决定合作了?
庞初初咬着唇,舌头不自觉地刮过舌侧的牙套,“麦教授…真的没和你提过?”
隋鸢沉下面色摇了摇头,这几天她在教授那边请了病假,趁此把新一期的产品搞定尽快上市,所以没怎么关注学校的事情。
一时没什么头绪,各种想法源源不断冒出来,除了对事业方面的警惕感,更多的就像一个家庭的两个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被偏爱的那个,甚至被排除在外,内心难免有点小失落、小幼稚的情绪。
隋鸢尽量疏解憋着的一口气,告诉自己,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成熟个屁。
就是因为大人,才想什么都要。
她半眯着眼,放在抱枕上的手缓缓收紧,若有所思地说:“我明天会去学校,找麦老师聊聊。”

隋鸢一大早回学校,与麦教授约好在食堂一起吃早餐,主要就是了解她和庄霁楠的合作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她的玛莎拉蒂被司机开去车检了,亲爸隋机长想开车送她去学校,隋鸢急忙制止,索性提出坐地铁去学校。
反正天气也好,繁华的城市到处林立着琳琅的高层建筑,柔色的基调带着慵懒的徐徐微风。
她从别墅区出门,才走几分钟就到了地铁口附近,一眼看过去,前方绿化带靠近路口处的一段围着几个行人。
隋鸢不爱看热闹,但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站在中间染着一头棕发的小伙子满脸戾气,对着一位衣着朴素的大伯拳打脚踢,尽管周围人都在劝架,可没人敢上去制止。
“你他妈的没看见我要过马路啊?!啊?这车上他妈什么脏东西…”
“老子衣服都脏了!”
“你赔啊?我看你赔的起吗!”
那大伯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面堆着很多杂物,并不干净,许是车身太重,与推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发生擦碰。
这人光天化日为了这么一点摩擦就出手打人,实在太过分了。
隋鸢看着来气,但也不敢贸然上去和一个高瘦的男人互殴,她刚想报警,一位年长的阿姨警告了小伙,已经拨了110,把现在的位置和情况说了一遍。
阿姨挂掉电话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人,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把棕毛小伙扯开,照着他的鼻梁一拳正中。
那人身材修长,穿着深色卫衣,底下踩着一双跑鞋,两边还戴着运动耳机,应该正在晨跑锻炼,不曾想出拳果断,几乎上来就压着年轻人在打。
特、别、解、气!
见义勇为的青年也没太过分,打了几拳见对方根本没有反击能力,也不再攻击他,就住手了。
隋鸢过去帮忙扶起阿伯,抬头的时候,恰好与这位身手不凡的年轻人对视。
他也垂着头,黑色发丝柔顺地向下耷拉,目光里还有未褪去的一丝杀伤力,把她都给震了一下。
口罩后面暴露着的半张脸,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但她更在意的是那双眼睛。
眼窝深邃,还有熟悉又清澈的眼眸,清透入心,却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近在咫尺,两人视线相撞,隋鸢更不敢置信地凝视对方。
卧槽。
隋鸢在心里骂了一句,“你是…”
简默云?!
那人修长食指在口罩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掌骨微微凸起,眼底隐约有一簇亮光。
隋鸢想叫住他,偏偏前方红灯转了绿灯,一时人来人往,他逆着人群,立刻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中。
这里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知道不太方便当场揭穿简医生的身份。
隋鸢很确定就是他。
哪怕很久之后,她仍然记得这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瞬间。
四月芬芳的晴天里,在吵杂拥挤的街口,围观的路人们慌乱地斥责,被殴打的老伯身上满是尘泥,而那人突然从人群中疾行而出,额前的几缕头发垂落,散发温和坚定的气场。
她慢慢从方才的节奏里缓过神,总觉得又是一件让她诧异的意外。
…所以简医生看着温文尔雅,其实身手这么好?
难怪撇去医生的身份,他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特质。
隋鸢抿了抿唇,既然她是在简默云晨跑的时候撞到他,那么他也住这里附近吗?
怎么这么巧。
她的好奇心爆棚了,趁着坐地铁的时候打开微信,给庞初初发了一条消息,问她要了简医生的手机号。
然后,她搜到了对方的微信。
这个手机号码是工作号,所以找到的微信号理所当然也是工作用的,上面的ID一板一眼地写着“久院口腔颌面外科简医生”。
一般来说头像都是医生本人的艺术证件照,但简默云的头像是一款乐高模型。
模型是一艘鬼船,船头站着卡通造型的杰克船长,船体骨架分明,具有独特的西班牙风格。
隋鸢顿了顿,这东西看着有点眼熟,不知怎么她脑海里跑出一个念头,它应该是电影加勒比海盗里的船——沉默的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