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
“你管我几个意思。”

郑总监也是惯与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打交道,当然不会蠢到把底牌随随便便亮出来,“你和我们家相识几十年,我这么一个小辈求您办点事,你还推三堵四的,未免太不给面子。”

沈肃不由得头疼了,俩人看着年龄相仿,可相处起来郑景行总免不了像个晚辈对他耍赖,大概是小时候就已经习惯这么干了。
“郑景行,你不要胡闹。”

“你放心,我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沈‘叔叔’。”
郑景行说着,挂断电话。

另一边,白采采也听闻了好友的近况,她们不了解那沈部长到底什么来头,她也担心蔚筝怎么搞的定。
“筝筝,你有什么把握让那个叫沈肃的答应?”
“我没把握,但总要试过才知道结果吧。”
“那你凭什么去说服他呢?”

蔚筝反问她:“小白菜啊,你觉得你作为一个主持人,最大的绝招是什么呢?”
“我会卖萌啊!”
“…这不就结了。”
她都能凭这么烂的一招活到现在,蔚筝就不信找不到方法攻破难关。

找到沈肃惯去的那家体育会所,她和大厅的服务员说是要来找人,他们竟也没拦着,蔚筝没遇到任何阻力就进到二楼的游泳馆。

不过,她完全没料到这地方既宽敞又豪华,还分室内和室外两个泳池,水质不错,只是这时候除了那男人,一个客人也没有,蔚筝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包场了吧。

她一眼就看见熠熠月光下,恣意在水中舒展身体的沈肃,那一幕场景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简直让人要流鼻血!
那具充满男性张力的身体,时沉时浮,是十足的游泳健将。看着他矫健平稳的身姿,她居然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直到沈肃从水中上岸的那一刻。

激烈蹦跃的水花像是一种力量的宣示,男人身材高大,肩膀宽而平,清澈的水流淌过小腹肌肉的纹理,简直就像坚/挺的雪松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任由自己的目光从他的每一寸肌肉滑落。

沈肃从来没被异性用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眼神盯过,一时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窘迫和…尴尬?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她单独见面,故意避开她几日,没想到这姑娘非但不曾放弃,还追到这地方来了,沈肃也就只好当面把话说清了,省得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跪在他面前的姑娘,耐心倒是不错,而且出乎意料的——滑稽。

他俩隔着几米远,男人如乔木般笔挺却赤/裸的身上还缀着水珠,他示威似地与她对视,顿时,那种不知来由的紧张与胁迫再度向蔚筝袭来,她连准备好的种种说辞都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沈部长这人天生表情严肃,总让人有种高攀仰视的错觉,给她的感觉始终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他帅的太离谱吗,还是因为,她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跪了?!

蔚筝摇了摇头,消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走到沈肃跟前,哪知对方也没问她来做什么,仿佛此刻她的出现是早有预见,只是,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我不会接受沥海的采访,不用再问了。”
沈肃本以为这不过是可以几句话解决的问题,这姑娘却没打算轻易放弃。

“您好,我叫蔚筝。我知道今天来这儿是太冒昧了。但是沈部长,可以知道理由吗?”
“这对辉腾科技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不缺宣传,也不需要包装。”沈肃说归说,拿着毛巾的动作却停下来,认真地向她投来目光,表示尊重:“还有最重要的,我不想让它出现在电视上。”

他说的理所当然:“郑景行没办法接受我的理由,这也属寻常,只不过,你们也不必再多费心说服我。”

“您对辉腾科技有很特殊的感情吧。”
蔚筝虽不清楚其中关系,但她看出男人的眼睛在提及公司时会更多一份感情的波动。
“我不知道您这么做的确切理由,但我想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您的辉腾科技。”

沈肃的神色毫无波澜,只是又仿佛被她说中了心事,这时候蔚筝却有意无意地探他口风:“沈部长,您是哪里人啊,我听着好像还带北方口音嘛。”
“…”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她也能发现?

沈肃忽然觉得好笑,他的静默让她不觉得尴尬,反而让人感觉他对自己的友善并不过分排斥或者冷漠,蔚筝心里有了些底气,继续话唠:“在沈部长拒绝之前,我也列出过一些想劝说你答应的理由。”

“这之中有一条,我不吐不快。就说前些天王院长学术造假的那条新闻,一播出就引起各界的轩然大/波。这些年,整个学术界风气萎靡不振,辉腾科技作为引领科学技术发展的大企业,应该让更多年轻人看到国家未来的希望,看到还有这么专业的精英人士在做着他们的分内事。团队也好,个人也好,他们对待工作勤勉刻苦,不值得宣扬吗…”

沈肃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只不过,他见得太多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无私与真爱,人们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处心积虑地出卖自己的灵魂。
这女孩也是因为从郑景行那儿领了好处,才心甘情愿来他面前洽谈。

蔚筝的梨花短发在馆内的灯管照射下显得黑亮柔软,那白皙精致的小脸,朝他微笑的时候,带着明朗纯粹的光芒。她的普通话本来就标准,再加上声音绵软,素来有几分讨人喜欢的味道。

沈肃想着如何才能打断她,他去拿桌上的矿泉水,她还在侃侃而谈。
蔚筝说话的时候因为太过专心,根本没有留心已走到泳池边缘,沾着水的池边本来就很湿滑,她一不小心脚下,重心不稳居然向水面倒去!

沈肃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回头就见那姑娘已狼狈地摔入泳池。

蔚筝在水中感到仿佛血液都要冻结一般的冷意,别说是不熟悉水性,此刻就算要她保持冷静都不可能了!
她怕水。
因为,曾经差点被人掐死在水斗里。

那时候仅剩的一点意识充满痛苦与绝望,还有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所以使出浑身力气去挣脱死神的束缚,可是,四肢失去力气再也无法挣扎,才十几岁的少女如何抵抗的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蔚筝很快被人扶着腰从水池里浮起来,那股力量又稳妥又庞大,等到她再次能够顺利地喘息,已经毫发无损地坐在泳池旁的地面之上。
她弯腰,剧烈地咳嗽着,一阵阵地觉得头晕恶心,胸口因为呛了几口水,又闷又疼。

男人的臂膀像一道厚重的流线,包围了她。他的体温并不比她高多少,但却足以温暖她潮湿的心扉与冰冷的四肢。

沈肃把她抱上岸,她的衣服头发全湿了,身体蜷缩起来,面色苍白的不可思议,整个人瞬间失去方才的活力与笑容,简直像在顷刻间得了一场大病。
“感觉怎么样?”
蔚筝垂着头,虚弱地应道:“我没事…谢谢。”

可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恐惧像一张铺开的网,那些负面混乱的触丝全面压制她的精神世界,她勉强站起来捂着脸,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既懊恼又难堪,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现下也根本顾不得什么其他了,蔚筝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姑娘气都还没喘匀,就急着要走。

沈肃看她跌跌撞撞、神不守舍的模样,走路也不利索,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她一个女孩子这样回家,他只好拦住她:“等一等。”

沈部长很有风度地拿了块还热着的大毛巾递给她:“你衣服都湿了,不好走。我让前台送一套干净衣服,你换上再说。”
有了他这几句话,她的心居然如同奇迹般地镇定下来,蔚筝只好点了点头,跟随他去更衣室。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俩面面相觑,静谧得就连呼吸与衣服的摩擦都细微可辨,窗外夜色中的月光明亮,照映着一双人影,还有空气中模糊不清的一种东西,正在萌发,等待发酵。

蔚筝的脑子总算能够有点用了,心里想着今晚这场闹剧实在有点好笑,眼下与沈肃的共处一室也让她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答谢人家才算得当。

沈肃已经要服务员拿来些热毛巾,还让她喝下热水,胃里暖了一些,人也舒服。她的脸颊渐渐浮起血色,双眸光芒荧荧,还挂上了些生动的表情。
看见眼前的沈部长依然光着膀子,他还拥有传说中的人鱼线,紧实的线条延伸至泳裤里,若隐若现,诱人得很。

她吸了口气,想要把刚才丧失的气力都一点点地攒回来。
“对不起,沈部长,不仅打搅了您的私人时间,还犯蠢了…”

男人的语气依旧平缓,说的话却又冰冷又犀利:“以后,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做到这种地步。”

蔚筝愣了愣,片刻才像是听出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她也习惯了口直心快:“我确实是因为郑总监派遣才来找您的,只不过…那条唯一告诉你的理由,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
沈肃皱了皱眉:“你还想说服我?”

她却自嘲般地笑了。
“是啊,我很傻吧。”
明明是一些不相干的事,蔚筝却总在心里拐几个弯,就联想起其他的东西,“我总是相信别人根本不会相信的东西。”

沈肃当然不会对这话追根朔源,他只是看着这小姑娘打了败仗似得,以及,说起那些话时耿直诚恳的态度,或许她身上有一种很难得的天性。
蔚筝听见他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万幸的是,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责怪她鲁莽冒犯的意思。
“换好衣服,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往门外走了几步,语气总算是放柔一些,叮嘱她:“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蔚筝看着沈肃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泛起一股酸涩与怅然若失。
就好像多年前与真相擦肩而过,她再一次错过了什么,只叫人又是可惜,又是痛惜。
Part04 男主很生气
隔天,蔚筝在电视台走廊上偶遇郑景行,对方瞥了她一眼,问沈部长那边进展如何了。
蔚筝不好意思说她闹出的乌龙,只能支支吾吾地要求再给点时间。

“蔚筝,你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我要是放弃的话,还能继续留在这工作吗?”
郑景行狡猾得过分,耐人寻味地冲她点了点手指:“自己看着办。”
蔚筝:“…”

沈部长那边暂时是没戏了,蔚筝只好回到公司,先跟着师父的节操无下限…啊不,是《媒体无极限》栏目组跑新闻。

这些天恰巧又是沥川市最一流的全国知名学府——沥海大学校庆日,连日来礼堂人流攒动,哪怕室内开足冷气,不少听课学生还是蹭出了一身热汗。
彭博眼看四周都被年轻人给占满了,嘴里嘀咕:“好像今天来听课的人特别多啊。”

校庆期间,沥海大学到场的荣誉校友个个都是大有来头,他们特地来采访一些学术名人。眼下这位正给学生们讲授心理学的年轻医生,毕业后前往耶鲁进修,如今在沥川市开设私人诊所。

不少人都在为了他窃窃私语:
“我简直想早生几年啊!要是蒋医生还在学校,我根本不会迟到!”
“他的诊所到底开在哪条路?明天就去排队!”
“蒋医生,自从见了你,我的心理问题更严重了嘤嘤嘤…”

此刻,在讲台上穿着白色休闲款西装的蒋瑛闻,有一张儒雅清俊的脸,那眉峰与唇角之间,蕴藏着几许低调含蓄的高傲,他颀长劲瘦的手指握着鼠标,袖口挽上去半截。

因为室内温度着实闷热,他也只得松开领口,扭开衬衫的两粒领扣,动作一气呵成、优雅浅淡,简直像是一幕电影镜头。

这是一场非专业性的学术交流演讲,沥海的大学生们都是慕名而来。四十分钟的第一场刚结束,蒋瑛闻意外地拒绝了个别学生的提问,径自走向礼堂后排。

那人走得近了,彭博闻到对方身上还沾着几丝茶叶的味道,既有薄荷的清凉,又有桂花的淡香…
他这是要做什么?

蔚筝却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真是巧,本来还打算去诊所找你的。”
蒋瑛闻垂眼,抬起他的腕表看了看,浅笑道:“现在可以给你十分钟。”
“我可不可以和朋友聊几句,你们先去做采访?”

听蔚筝这么问,彭博倒是一脸知会,拉着摄影师就走了。

沥海大学的校园环境是出了名的优美动人,特别是春季樱花绽放的时节,曾有万人赏樱的轰动。夏季倒也别有一番常绿阔叶的美感,嫩绿色沿着纹路浸染,生机勃勃。

蒋瑛闻褪下了白色西装,随意地搭在手上,那涵养极佳的气质与英挺样貌,在人群中理所当然地受到瞩目。
“你又遇上什么问题了?”

“有些人体质特殊,说是会吸引灵异事物,我总觉得自己体质也挺怪的,只不过,从小到大吸引的都是些‘变态’。”

蒋瑛闻便笑了,有种无辜躺枪的感觉,他揉了揉额头:“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好呢。”
俩人在礼堂附近的林荫大道走动,蔚筝引来满是艳羡的侧目。

蒋瑛闻是蔚筝遇过最好的一位心理医生,他这人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那分毫不乱的章法和谈吐,总有令人心生愉悦的本事,可惟独那双眼睛明镜似得,能洞察病人最隐匿的内心,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蒋医生不急不徐地开口:“蔚筝,你已经没什么心理问题了,不用每回都来找我咨询。”
蔚筝打趣:“那你当初为什么拒绝给我做心理辅导?难道不是因为我病入膏肓,你治不了?”
蒋瑛闻笑而不答,还真打算把这关子卖到底了。

蔚筝见他不知为何沉默,只好自己展开话题:“还真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要看病的?”
“难不成你是来找我看星星的?”
“…”

她不理会这位蒋医生的调侃。
“以前老是来给你‘送钱’,那是因为我爸放心不下,现在,你就算求我做心理咨询,我也要考虑考虑。”

蔚筝说着,把两张戏票拿出来:“我爸说,你送的路易波士茶很好喝,上回给的雨前龙井也是…他过意不去。这不,前些天有人送了他两张话剧《惊春》的票子,他也看不懂,就托我转赠。”
“那你怎么不去看?”
“我也不是太懂话剧,再说了,让你和女朋友两人世界不是挺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蔚筝自以为机智地截住话头:“哎呀,反正你就收着。”
蒋瑛闻只好把后半截话硬生生扼住,他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笑着问:“你说前几天又掉水里,是怎么回事?”

蔚筝索性把遇见沈肃的事告诉对方,完了还企图从他那儿得到些分析:“蒋医生,他和我坚持的,‘真实’存在过的那个夜晚,一定有什么联系。”

那些她以为自己生活在幻觉中的日子,蒋瑛闻是唯一让她真正走出迷惘的心理医生,也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安慰。

至今记得,第一次是如何忐忑地坐在那张皮椅,而他穿着医师长袍,面前摊开的是病人记录。
蒋瑛闻谦和温柔地笑着说:“如果不习惯的话,那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她木讷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从此,与这位医生开始建立一段新的医患关系。

蒋医生很有耐心,治疗方法也尤为适合蔚筝,没过多久,她就重新建立起信心,病情逐步稳定。

直到有一天,蒋医生说,以后你不用来了。
蔚筝不知道她到底“康复”几成,但蒋瑛闻无论如何都不再做她的心理医生倒是事实。

她的父亲本来与蒋瑛闻的亲戚相熟,一家人与蒋医生也不知不觉成了朋友,蔚筝更是相当感激他的帮助。
“或许,他和你那天见过的什么人很相似,你不是一直忘不了吗?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你希望找到证据来证明它是真的,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能勾起那些画面,你会这么激动,也不奇怪。”
“那我应该不会再产生其他幻觉了吧?”

蒋瑛闻看她弯着眉毛求解惑的模样,假意正经:“我早说过,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少女病’。”
蔚筝一愣,两人同时笑起来。

那确实是蒋瑛闻经过这些年来,给这姑娘总结出最深刻的印象。

他们说,十几岁还相信“信念与梦想”,那是天真无邪,二十几岁还相信,那就是无知了。
如今社会讲究物尽其用,盛行的价值观念已不再美好如初,你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一个没有信仰的年代。
而倘若跟不上时代步伐,罔顾陷阱与阴谋,难免陷入窠臼。

蒋瑛闻比谁都看得通透,蔚筝不是不能改变,她只是不愿意,即便看不到想要的,她还是愿意去“相信”。
她就像,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拥有的这么一个女孩儿。

依然对大自然心生敬畏,也对浩瀚宇宙充满好奇。会对一些东西三分钟热度、却又喜欢坚持或者固执某一些东西。
相信万事皆有因果,相信爱与正义,相信充斥我们内心黑暗的东西,终将会被拳拳爱意与光明击得粉碎。
是的,如果这是一种病,它无法医治,也不会自然痊愈。

**

从沥海大学回来以后,蔚筝没能想到她与沈部长的再一次偶遇,会那样戏剧化。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这天,他们接到投诉,说XX花鸟市场附近,有好几个多年占道经营的摊位,几乎把整个人行道占为己有。

这种新闻现在媒体也常有报道,屡见不鲜,只不过对方还暗搓搓加了一句,这地方有一个“保护伞”,每月那些小摊贩得向他交钱才能平安无事做生意。

这个疯狂的时代从来不缺新闻,怎样挖掘有价值的信息更为重要。彭博带着蔚筝出发,他们对附近的摊位与居民做了暗访,摄影师特意携带了隐藏式摄像机,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快收工的时候,前边走来一位壮汉,身材壮实、皮肤黝黑,他们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猜测他十有八/九就是举报人嘴里的“保护伞”。
“你们什么人?跑来这里问什么?”

想必是猜到有记者会来采访,他才会插手,面对这种态度蛮横的男人,蔚筝也毫不买账:“你管我们来做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实话告诉你们,这地方不止你们一家来过了。有的人开跑车,有的人骑自行车,这里边什么道理懂吗?自己掂量掂量,几斤几两。”

彭博和摄影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种地痞流氓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蔚筝却是很爱逞能地呛声:“光天化日我们来围观违章建筑,这还不给了?还是不是法治社会了?”
地头蛇扬起粗壮的手臂:“小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地方我说(suo)了算!”
“你唆了蒜,你怎么不说你唆了辣椒?”

那男的察觉有人在笑他,越发激动与羞怒,脸上泛起潮红,彭博赶紧拦住她:“我们是来采访取证,不是来吵架的,你少说几句。”
蔚筝发现周围几个人应该和壮汉是一伙的,也只好熄了火。

事态却没有因此缓和,那些人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无赖状,“把摄影机留下,我就让你们走!”
彭博也是有职业操守的记者,当下把同事的小型摄像机揣在自己怀里,示意他们分散逃跑。

那保护伞立马要去抓人给他们点颜色,结果一步跨出去,却是一脚踩进路边卖金鱼的小摊子!
那是上个世纪人们洗澡常用的褐红色浴盆,当场被踩得翻了个底朝天,别说里边金鱼到处扑腾一地,就连边上的顾客也无辜遭殃。

蔚筝跑得不远,壮汉很快就又追了上去,她进退维谷,双方终于正面交了锋,本来以为会结结实实挨人家一拳,她闭上眼睛做足所有心理准备——结果等半天,意料之中的拳脚却没落下来。

那壮汉不知被谁单手扯住衣领,那人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骤然抬起的手却把他一百八十多斤的魁梧身躯拖出去好几米远!
蔚筝抱着头狼狈地半睁开眼,她从眼缝里瞄出去,顿时傻了。

原来,那两只裤脚被水泼湿的顾客竟然是沈肃!

高端大气的沈部长,一语不发地挡在她身前。作为科研人员,这男人前两回都是修养得体、智商极高的模样,现下却完全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沈肃侧脸无比冰冷沉静,背部线条绷得僵直,论谁都看得出,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