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微微一恸,刚要开口,姑姑却摆了摆手说:“女大不中留,她们的小心思我岂会不知?少女怀春之心,最是害人不浅。不让她们历一场,又怎知我一切是为了她们好呢?”
她说着,眼微微眯起。凝霜在眼底闪烁着幽蓝的光,我隐隐不安,道:“姑姑,姐妹们不过是觉得林中生活单调,并不曾有异心起,还请姑姑…”
“你不必说了,下去忙你的事吧。”姑姑压根也不打算再听,站起身来挥了挥袖子便消失不见。
先是云梅,复来牡丹…倏然想起她与我说的话:我终会让你明白,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
姑姑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没办法劝得牡丹低头认错,也无力扭转姑姑的心意。万花林的日子依旧如昔,每日道场点名,接着便是修炼。牡丹的突然失踪,姐妹们当然心有疑惑。
但无一人提及,便是与牡丹关系最亲近的翠竹,也不曾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只是她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疏离,越来越戒备。一张张脸上,皆是表情寡淡,似是商量好了一般,不再让我看出半点端倪。
我可以理解,因为当初朱孝廉是我一脚踹向牡丹的裙底的。帮他的我也有份,但失踪的却只有牡丹。
顶着继承人的尴尬头衔,夹在姑姑与姐妹们之间,我觉得像是飘在汪洋里,两头不靠岸。
我不再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因每当坐在镜前,都忍不住要想到那个少年。既而便想到了牡丹,她仍在烈火之中执着自己的本心。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当初一时心软,帮了她,此时反倒害了她。不免有些迁怒于那个少年郎君,此时他又在做什么呢?他只会侃侃而谈,一脸敦善无害。连我都控制不住的被他蛊诱,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心怀向往。
他怎知自己一念而入,却坑害了一个姑娘。牡丹死咬牙关不肯认错,誓要对姑姑仵逆到底,真不知他当时与牡丹又说了什么,引得牡丹如此痴狂。
心里纷杂,无力可施。惟得以练功来缓解转移,竹林瀑底,我反复习练听风辨气,反复练清心,一遍又一遍,却越练越乱了神魂!
我没想到我还会再遇到朱孝廉,而且是这样快!
不仅他来了,还跟来了另两个男人。一个是清秀少年,是朱孝廉的书童名叫后夏。而另一个则手执兵刃,则神情狂放,身体健壮的英俊男子,名字叫做孟龙潭,听他说起故往,竟是那个与朱孝廉追逐入古刹的强盗!
朱孝廉仍是一袭青衫,宛如修竹,与当初分别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是神情却带出一丝焦灼。
明月如眉弯,那抺浅浅华光,让我想起牡丹媚眼含笑,元神带出的幽香。竹林茶居,雕栏画栋,珠挂屏风。他们居然又闯进来了!
我记得当时明明加了两重封印,为何他们还能轻易得入?难道说,尘世之中,也有妙法高人?
清辉之下,酒宴正酣。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一向如此憎恶男人的姑姑,竟然会在这里与他们把酒言欢。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姑姑的确在盛宴款待他们,不仅如此,姑姑还表现的相当的开怀。
我刚到的时候,见三个人还十分的拘束,眼中饱含了戒备,那孟龙潭手持钢刀一脸森肃。面对满桌的佳肴美酒哧之以鼻。
朱孝廉四顾频频,似在辨这里与别处有何不同。只有那个后夏的小书童,有些难耐美食之诱,抱着肚子直着眼睛,只盯着桌子瞧。
【文】不过因姑姑太过盛情,表现的又十足的好客。姑姑的笑容,似对他们有天生难以抵挡的魔力,令这三个人没一会功夫便放松下来,开始与姑姑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人】很快那个叫孟龙潭的就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姑姑还犹自不甘休的搭着朱孝廉的手在劝酒,姑姑有些醉了,身如绵蛇快要缠搭上去,斜晃着眼笑得花枝乱颤,全无平时威仪。
【书】我的眼不由自主的就落在两人的手上,想到牡丹仍在七重天受苦,眼前的这家伙居然还在这里喝得欢天喜地,一股火就腾腾的窜起来。我也只能在心里冒冒火,又没办法去做什么,这种感觉真的挺让人觉得烦。
【屋】是替牡丹觉得有些不平,还是觉得,姑姑的表现实在反常,或者觉得,我眼中的朱孝廉,那个得了孝廉还准备上京赴考的男子,那个告诉我人贵乎交心的男子,不该是此时这般颠三倒四的模样。
只是又关我什么事呢?但我还是伸手去拉姑姑,嘴里说:“姑姑,您醉了。由弟子扶您下去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把姑姑的胳膊从朱孝廉的身上扒下来,睃一眼边上的金甲羽,那家伙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只得转投向姑姑身边的婢女吩咐 :“你们把姑姑扶下去休息。”
姑姑扭摆着像个孩子,冲着我嘻嘻笑着说:“让你过来陪客的,你反道拉我走?我还要…喝。”
酒气喷薄,连带她的眼睛都是醉意朦胧的。竟真的喝醉了吗?一向威凛有如主宰,姿态永远倨傲不凡的姑姑,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赖?
对着这样的她,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自觉的声音缓了缓说:“姑姑醉了,歇一会吧?”
她嘻笑着指着我的脸:“管家婆管家婆…”
我无语,她扭动着歪靠到边上来扶的婢女,胡乱指着朱孝廉说:“你…你带他,他们去雅…雅居吧!我去睡了。”
我见她眼波乱荡,竟无半刻定的住。看来是真的醉了,我叹了口气,让婢女撑着她。又看向金甲羽,指指已经歪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孟龙潭说:“金甲羽,你…”
我话还没说完,金甲羽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拎小鸡一样的将同样牛高马大的孟龙潭给扛上肩,转头就走。也不知要把他安置在哪?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复转眼看着一脸酡红七歪八晃的朱孝廉说:“走得了吗?”
边上的后夏过来搀扶住他,有着一双乌圆大眼的小书童赔着笑的看我:“我扶着公子吧,烦劳姑娘带路?”
婢女持着琉璃盏在前面照路,我带着朱孝廉和后夏往雅居里去,那里是位于林中的一处僻静的小屋,处于林径口,一侧是林,一侧是远远的雪山景。
一向这里都是禁忌,因这里也有不少的书籍。但姑姑却让我带着他们来这里休息居住,姑姑反常至此,让我不得不心生联想。隐隐的不安,席间已经渐渐放大。而至此时,皆攀据了整个心头。
雅居有一间书房,摆满了书卷。朱孝廉慢慢把手臂自后夏手里脱开,踱向桌边,推开了折窗,几步之间,晃荡虚浮已经渐成沉稳,那之前的醉意从他脸上散去,又是一翻眉目清朗玉立如竹的模样。
我看着他问:“你没醉?”
他回头冲我微笑,眼深如潭却带出一丝狡狡黠:“没有,不过你姑姑她太过好客,我不好推拒,只好喝一半漏一半。”酒气熏天,原来多沾了衣!
牡丹在七重天受苦,而他在这里喝酒。就算喝酒,还要装醉,一点也不痛快!
我转身就走,他迈步过来拦住我:“你怎么了?”
我说:“不是说,与人交往贵乎真心吗?”
他愣了一下,抚了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姑姑的表现?”
我退了一步,姑姑的表现自然奇怪。但他去而复返,也同样奇怪!我明明在界口加了封印,但他不仅能来去自如,甚至还能带了别人来,这些更奇怪。
他的眼珠璀灿如星,深深的看着我说:“牡丹她…还好吗?”
他问起了牡丹,防备了姑姑,不想引她不快也不能醉倒,是因为,他是来打听牡丹的?是准备来带牡丹一起走的?
明明该替牡丹开心,她没有看错人。而我之前还迁怒于他,懊悔曾帮过他,实在该觉得惭愧。
但这些情绪,都来不及滋生,只因想起了姑姑之前说的话,想到了这一连串的怪异之象。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也来不及惭愧!
我无法告诉他牡丹在哪里,说了也是无用。他凡人一个,能有什么本事救人于水火?况且他这般奇异的进入,姑姑如此好客,都像是一场局!我不知道姑姑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一点,姑姑一向对男人无好感!
我摇摇头,我不是牡丹,谎话自然出的流畅:“我不知道她在哪。”
他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深沉。复又看着我说:“你也要小心些。” 我心下一动,该小心的是他,却来提醒我?不过这样算不算有灵犀?
我忍不住说:“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是快点出去吧!”
他正要说话,听得婢女的脚步声近前,他生生的把话噎住。慢慢的坐在桌前,垂头看着上面的书卷,不再开口。
次日,姑姑让我领着姐妹们到茶居见客,依旧是一番热情款待。不仅如此,还让姐妹起舞助兴。云梅舞姿夺魂,有如秋霜冷月,腰如蛇,纱如水。
朱孝廉有些心不在焉,而另两个人,则盯着场中舞蹈忘乎所以。
席间孟龙潭问姑姑:“这里是女儿国吗?为何不见一个男人?”
姑姑笑道:“不错,这里的确是女儿国。因此见了男人,我们都十分的高兴,你们可愿留在这里,生儿育女尽享荣华?”
我闻之大惊,但姑姑根本不看我,只顾眉飞色舞的向着他们说一番什么女儿国的谎言。什么皆是女子之地,什么饮泉可孕胎但生出皆是女孩子,于是终日守于此地,举境无男之类。
说的神乎其神,听得那三位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孟龙潭指着姑姑另一侧的金甲羽说:“这位仁兄不也是你们这里的,他总归不是个女子吧?”
姑姑面不改色,答道:“他与你们确也不同。”
“哦?难不成是公公?哈哈哈!”孟龙潭斜睨着金甲羽,狎笑无状的样子十分的惹人不快。
公公是个什么东西?当初也没听朱孝廉跟我提过。但瞧着孟龙潭那个德性,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金甲羽自然也听不懂这些,面无表情的站在姑姑的身侧,不动如山。
姑姑笑着摇摇头,却也不解释,看着他们说:“怎么样,这里山明水秀,不沾半点尘世喧嚣,但荣华奢美应有尽有。比起终日碌碌难得温饱,或者刀头舔血死生难料来说,我这里可要好的多吧?三位可愿意留在这万花林里?”
孟龙潭点头大笑:“有美酒佳肴,还有华屋美设,更有绝色美人陪伴其中。是个男人都想留下来呀!”说着,他的眼不断的瞄向我,飞扬的眼角,带出朦胧的迷离。
我不喜欢他这种眼神,不由的偏了头,却正看到金甲羽在摸向腰间。方才孟龙潭不管如何话语粗鄙,态度张狂,也不见他动作半分。
想是姑姑邀这样的人留下,连他也觉得堵心了吧?
听得姑姑又说:“万花林里许久没有如此热闹了,若你们愿意留下,可以从中挑选你们喜欢的当作妻子。”
我登时呆住,原来姑姑是作此想!难怪昨天好客非常,难怪今天要让姐妹们出来献舞展姿,难怪…
姑姑的话,引得两侧立的姐妹们开始有些骚动,我见百合不断的拿眼睛瞄着在场的三个男子,面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雪莲掩着口与边上的海棠小声说话,不时的还飞起眼角笑的很迷人。而翠竹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只是眼睛却不住的往朱孝廉那边扫。
出了云梅的事,出了牡丹的事。姑姑知道姐妹们移了心乱了神,于是便布了这样的局吗?不是没见过世间的男子吗?不是不知道那男女情事吗?好吧,今天便让大家都亲历一场!
简直荒唐!当姐妹们是什么?可以任其随便挑选的物什?
不由的看向朱孝廉的方向,他边上的后夏一脸紧张,正看着他说:“我家公子不会留下的,他还要考取功名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着朱孝廉确认:“对吧,公子。”
朱孝廉没有回答,目光有些闪烁不定的涣散,似是神思已经飘的没了边。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孟龙潭笑嘻嘻的说:“朱公子大可去求功名,去济世利民。我可是要在这里与美人相守的。”一边说着,眼睛已经自我转向了姑姑,翘起嘴角带出些浮浪的神情来:“挑谁都可以吗?”
姑姑迎着他的目光,戏谑一笑:“没错,谁都行。”
“你呢?”孟龙潭看着姑姑道,我边的姐妹开始窃笑起来。百合崩不住,笑的声音最大,让丁香狠拧了一把老实了。
姑姑不为所动,十分容忍姐妹们的放纵。她唇角微扬,而眼神清冷:“娶了我,便掌了这里的一切,你倒是挺会计算的。”
孟龙潭哈哈笑了两声,并没半点让人拆穿的尴尬,转而向着我说:“既然不能挑你,便选她好了!”
我的指节微曲,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投过来,我想一巴掌把他的脸拍成烂泥。
“不行。”
声音并不是姑姑,我诧异,却看到朱孝廉那双有些急迫的眼眸,刚才不是飞了神走了思?这会子却替我说起话来?
孟龙潭满脸不快的说:“姑姑还没发话,你倒来掺乎,我偏要挑她,如何不行?”
朱孝廉的目光很快从我身上移走,有些仓促。他虽然有点冒失,但并非不懂理,不管他是教我真诚,还是表现出来防备,都总有一套一套的理。
但此时,阻止孟龙潭挑我为妻,可是没什么理由了。(文-人-书-屋-w-r-s-h-u)
他说:“就是不行,她就不行!”
完全不讲理,但我的心情却突然由阴转睛。好生的奇怪啊!
姑姑瞥了我一眼:“她的确不行,她是这里管事的。你挑了她,谁来替我办事?这里美人多的是,再挑一个吧?”
我看着朱孝廉,但他却不肯再看我了,仿佛替我浑不讲理的说了一句话后,又开始神游太虚去了,我的心情又马上由晴转阴,看来我清心是白练了。
觉得这样挺没有意思,一向不会表达的我,如今连心情都琢磨不透了。昨天我明明想问他很多事,我想知道他如何又能带了人进来,当时也对姑姑怪异的态度有些不安,虽然当时并没有想到姑姑会如此作为。
本该趁那个机会与他细细讨论一番,几个婢女,我想让她们听不着看不着太过容易。但却偏偏在他止了话头后,也再说不出什么,默默的又跑回到了竹林练了一晚上的功。
我已经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了,这两天也怪的不是一般二般。明明不高兴他那样与姑姑推杯换盏,但知道他是装醉,也不高兴。开始觉得他一点也不在乎牡丹,我很不高兴。得知他其实很在意牡丹,我又不高兴。
今天他明明帮我说话,却又躲闪我的目光,让我一会高兴一会又不高兴。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心情总要跟着他起起落落。我想,以后清心得加倍练才成。
“我就选她吧!”我又听到孟龙潭那特有的大嗓门,睨眼过去,看到了他正托着云梅的下巴。云梅跳完舞,就一直冷冷的站在队列里,她不像百合几个有那份好奇,但此时她竟偏让孟龙潭给揪了出来。
云梅侧对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我想到了那个石妖。
姑姑很满意,马上让人准备盛大的婚礼…姑姑还真是心急!
姑姑一声令下,姐妹们连同婢女们皆行动起来,便有不尽之处,还有女兵可以差遣。偌大的茶居,极快的变得一片通红明耀。琉璃灯,明珠角,白玉廊桥金绣毯,便连茶居之外的林间,也都星火连天,直将这一带,耀得绚如白昼。恨不得揽尽一切奢艳。
此等的富贵,怕是连人间也少见。孟龙潭四下顾看,皆是惊艳迷恋。他装点一新,披红挂彩身直如白杨,满脸笑容,意气风发。姑姑还送了一把宝刀给孟龙潭,上面的蓝宝硕大闪亮,晶莹耀目,映出一片妖饶。孟龙潭笑的见牙不见眼,高高兴兴的拉着同样打扮鲜艳通红的云梅拜堂。鼓乐喧天,爆竹声响,震得一众姐妹捂耳欢叫,一张张脸都被这满室的红映如桃花开!
姑姑环视四周,笑意轻浅。只是那眼神,又重归昔日霜色。我站在姑姑的身边,听她像是对新人,又像是在对我说:“虽然是办的仓促了些,但放到人间去,豪宴奢婚,也不过如此。”
一众姐妹侧立堂室两旁,似是看的如痴如醉。一时听百合说,今天新郎官好生的威武。一时又听海棠说,云梅姐姐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一时又听雪莲嘲笑海棠,你也想嫁了吧…大家闹成一团,你推我搡好不快活。
我看着满室通红颜色,看着意气风发的新郎,看着红纱罩面不识表情的云梅,看着一众欣喜好奇的姐妹们,只觉得像是一场闹剧。
算了,我还是去练我的清心吧。
我弯腰向姑姑请辞,她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怎么,你对这些没兴趣吗?”
我低声说:“前些时日辨气有差,以至在道场出了差错。弟子资质平平,惟得以勤补拙。”
姑姑静了一会,看着我道:“勤奋些,总是没错的。我没看错你,去吧!”
如获大赦,我悄悄的自侧门往外走去。刚一出去,竟看到朱孝廉拽着后夏也悄悄的退出来。见到我,朱孝廉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还有事。”
他听了点点头说,向我解释:“里头太闹了,我打算回…”
我向前一步,盯着他道:“既然不喜欢,何不就此离开?”
姑姑是真心想让姐妹们历历这红尘滋味,还是别有打算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她对男人的憎恶,外界的厌烦,以有男女之间的所谓的情感的排斥从来没有变改过。
不管她笑的多么灿烂,不管她的态度有多么的温和,不管她将这排场铺展的有多么轰轰烈烈。那眼底的霜凝从不曾散过半分,就算她醉到一踏胡涂,眼神都开始焕散的时候,那霜色依旧固执的盘恒在眼底的最深处。姐妹们看不出,是因她们已经被这等新鲜迷了心。
虽然她演的逼真无比,但我心知肚明!不是我看的多清楚,而是事实只有我知道。她只字未提放过牡丹的事!
仍呆在这里,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也根本没有本事去救牡丹。聪明些,就该趁着姑姑现在尚有心情玩闹的时候,尽快离开。
他看着我,突然问:“你是不是知道牡…”
“不知道!”我打断他的话,再不敢看他的眼睛。逃也似的往林子深处而去。这是什么地方?不管屋里再闹再乱,姑姑的心神从未被甘扰过。
明明想着去练功,但却不知不觉的,跑到雅居里来了。姑姑从来不善男信女,她的慈悲只对着服从她的人展现。朱孝廉,他没有被声色所迷,不像那孟龙潭霎时就晕头转向。他仍牵挂着牡丹,单凭这些,当初放他走就是值得的。他那双眼睛清澈无比,这样的人,不该沦陷在这个地方。趁着婚礼喧嚣,我至少该去再劝劝他!
雅居空无一人,书桌上摊满了纸张,上面写满了字,墨迹犹新,显然他刚回来【文】过又出去了。他的字有【人】如他的人,宛如修竹【书】林中傲,仿佛霁月皎【屋】皎洒落银光霜华。
那上面反反复复皆是一句:一念起而情生。
心头微微泛热,一念起而情生!情这个字,发乎于心,时间亦难与其相争。只在瞬间侵袭,要来要去,皆不由人!
伸手微微拂过,仿佛他那轻浅的笑容。时而鲁莽时而狡黠,时而又拘憨时而又张狂,那张脸,由是自脑中清晰。复再见他的时候,确是无好言过。只因我心先乱,起起落落,一直找不到根由。
原是因此吗?一念起,而情生!
心下闪动间,我跃出林外。凭风而翔,见月如眉弯,空气里是清新的草叶香,一如他淡淡如梅,笑迎春风来。
这里的梅,永远不会零落,这里的月总不见圆。但他那里的不同,他说过,他那里二月梅开,拒却严寒绽红点缀。冰雪消融,梅迎春归,便是百花盛放之时。
他说当我是朋友,告诉我人间嚣嚣。我一直都不会表达,总是莫明奇妙的且悲且喜。本以为我们只是一面之缘的朋友,萍水相逢,我因牡丹而助他,他因牡丹而误入了我的房间。短短一唔,从此再无瓜葛。
但冥冥有定,他居然去而复返。我本该欣喜,该与他把酒言欢。怎奈姑姑心思有异,让我的焦灼,点滴增聚哪还顾得半分喜悦心肠?明明急着想让他走,却又不舍得他走。明明该高兴他来,却又极恨他这般来!
如今见他写的,一念起而情生。突然很想问问他,我这般疯疯癫癫,算也不算?
朱孝廉和后夏的气息并不难寻,黑夜里也无碍我的视线。两人的影子在前面跌跌撞撞,月亮藏在云朵里,互相搀扶姿态在我看来很是温暖。
我挥袖弹指纵开琉花火,空中像是点起万盏灯,霎时前路变的通明。两个人的目标,果然是殿前道场。
那里有姑姑的法阵。他们当然不可能进的去,两人刚一近前,便自烟雾之中显现出四个女兵来。冷冷的伸臂拦阻,轻声道:“此为道场禁地,二位请离开!”
朱孝廉整整衣衫,施礼道:“在下来找一位朋友,当初就是与她在这里见的。”
“此为道场禁地,二位请离开!”
我看着颇觉好笑,这是姑姑的法阵摧出的女兵具象,翻来覆去也只是那么一句话。朱孝廉就算跟她们扯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