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欢点点头:“行。”
林静没再说什么,悄悄的就起身去了。
叶凝欢径直拿被子一蒙头,接着睡!
既然明白了这里只是个中转站,那也没必要想太多,至于接下来她会落在谁手上,看看再说吧。次日一早,林静找了孙管事,说想要间静室。毕竟跟李云在一个院里,动丝竹什么的太闹腾,怕扰了人家的清静。
冯公公既然告诉她这个,想必也是王爷的授意,因此孙管事并不含糊。给她们领到丽水阁院墙东南角的一处角房里,虽是角房,但并不小。而且外头是丽水阁主楼的后院,平时没什么人来,十分的清静。便是动管弦,也绝吵不到东西两个配院。
林静至雅乐居之前,在善音坊待过。也是家里穷养活不起,自小给卖过去的。善音坊是淮南一带极有名的教坊乐馆,曾出过宫廷乐师,还有一些在民间极富盛名的操琴师,而他们培养出来的人更多最后都投身大户人家做艺人,甚至还有些人会请乐师去家里教他们的小姐。
因此善音坊与当地的豪坤权贵也往来很多,面子极大,场子也很红火。
林静四岁就被卖过去,本来是充小丫头。因她有天份,遂又做了小徒开始学艺,后来被永成王府的人看中,买了来送进了雅乐居。
林静最擅长的就是弹,琴瑟无不精通,一手琵琶更可以用十指掠人魂来形容。昨天突如袭来,让她的状态没能涌至峰尖,加之回来又听了冯公公一番言论,心下悚然。开了静室以后,林静便大有倾力于指,以求再扳回一城的意思,压根不打算练筋骨。
叶凝欢心里明白,程泱和张玉,一个舞柔一个舞烈,皆无法打动他。可见这个人,对于舞蹈一类的东西,要么是见的太多,要么根本意不在此。
弦丝这类东西不同,从视觉上,十指操琴雅意顿生。从听觉上,余音绕梁,闻者有意。要的是一种默契,所谓伯牙子期,就是这种灵犀。有或者没有,只看这几日的排演了。
叶凝欢见她这劲头,索性也不拉筋了。直把静室全让了她,每日只管四处游逛,摘个酸桃酸杏的过嘴瘾,吃得脸皱皱心乐乐。
有时碰见绿云,跟她调侃一番,顺便打听点消息什么的。没大紧要的,比如这水流通往哪个闸口之类的,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什么品种啊,平日里打理可麻烦不啊。
好日子没几天了,不尽情享受一番才亏的慌呢。
日子过的飞快,没那整日的课业堆积,也没那心有戚戚。叶凝欢本也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主儿,那玩艺一般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用来消遣。如今只当活在末日,反倒畅快了许多。
没有总想着过去,也不大想以后,甚至也不觉得悲伤。
她们是端午节那天夜里来的,两天以后便折损了两个。
她与林静,倒是顺顺当当的又过了几天,至了五月十二,冯公公打发人来传话,说东临王明天晚上要在寥花台宴客,让叶凝欢和林静努点劲把新鲜玩艺拿出来,别到时慢怠了人。
传这番话的时候叶凝欢不在,跑到杏子坡那里去吃酸杏了。比小青桃可过瘾,直把满嘴牙都快吃倒了才回去。别说,这几天她把整个静园快逛遍了,以前在雅乐居虽也是个园子,但因为养的人太多,左盖右盖景少房多,没这般好景致。
回去之后,孙管事把话原封不动的传了一遍,打量着她,轻声说:“叶姑娘,林姑娘最近都尽心准备着呢。就说您才艺绝伦,也该稍练练不是?不管怎么说,好歹也处了小十天了,也不曾薄待过姑娘吧?”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这就准备去!”叶凝欢闻音知雅,岂不知那弦外之意?是怕她万一砸了王爷的场,连带着管东院的孙管事都得受累吧?可见,这个客人挺体面的。是谁孙管事没说,不过应该不是皇上。她们就是从皇上那塞过来的,不会再拿她们待客。
估计也是个这王那王。楚氏宗室相当繁盛,加上先帝建朝,大封宗亲,四方、六成以及下头的什么郡王之类的一大堆。
叶凝欢去静室的时候,林静正抱着琵琶发呆,表情有些恹恹的。虽说这里没什么规矩要守,也不禁足,但林静也不敢大着胆子抱着琴满世界逮东临王这个知音去。
可是守株待兔不奏效,最近王爷没露头不说,冯公公又传了话,显然这献艺跑不掉了。只能赌宴上一弹,通常主家用美女献艺,都是打着连人带艺一起娱宾的念头,除非真是动了心思,不然没有往回娄的理。
但这,未免有点渺茫。许是林静对未来有些惶然,见叶凝欢进来,连客套话都懒的说,直接捡要紧的道:“咱们两个可是一起的,不管以后是你好还是我好,打根儿里是一样的。虽说过了明儿,没准各奔东西了。但既然还有一宴,所以…”
叶凝欢看着她,林静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岂能不明白?
林静扯了嘴唇,继续说:“虽说咱们脱不得这结局。但好歹这里还能过下去的,若真送到什么人的内宅上…那里的女人,如何容得咱们这样的?”
叶凝欢当然明白,深宅大院的女人,个顶个的都是斗士。到时差着级别呢,还不可劲儿的欺负?纵不明着整治你,臊着你就够你喝一壶的,手底下奴才都是看上头脸色行事,也绝不可能像这里的一样。巴结男主人,怕是要被人收拾。不巴结,许是死在边边角角都无人理。若碰上心狠手辣的,拉出去卖了,半句说不出什么来。
叶凝欢看着林静心神不宁的表情,明白她觉得叶凝欢心思不定,不能与她共谋,所以不能安生。
当初叶凝欢在雅乐居那点事,想必林静也听过不少。可能觉得叶凝欢最终还是被永成王扔出来当礼物,是心中不忿又念念不忘,觉得叶凝欢到了这里,是一副混吃等死拖后腿的样子。
叶凝欢道:“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叶凝欢说的直白,林静眼圈有点泛红了,低声道:“别的我不指望,你别挑合奏成吗?”
“我不弹琴…”叶凝欢瞧她那样子,心下有点恸。
“那你也没拉筋?”林静怔恍着眼儿睇着叶凝欢。
“晚上临睡前拉拉就结了?还天天抻不成?”叶凝欢笑笑,抚着她的肩说,“你弹什么,我便搭你跳个舞助助兴。孙管事都跟我说了,明儿在寥花正厅摆宴,前临水台,你心里有谱了没?”
林静想了想说:“我打算弹战舞旋歌。”
战舞弦歌,要用到扣、抺、弹、遮、划、排、双弦等指法,没十年八载的功底,根本不可能完成。
虽是杀伐曲子,但林静并非只是一个技熟的巧匠。琴棋书画,各大教坊也懂得教。优劣的差别不仅在于勤奋,还有才华。更重要的是,永成王自己就是一个王孙贵族,他深知贵族心态。
林静于琴,是有才华的。不但精于指技,还富有巧思创新。
听说东临王擅武,不知真的假的。不过先帝爷征伐天下,自然不愿意让宗室荒废了功夫。她们在雅乐居里所学,不过也就是取悦人。投其所好,不算上乗,但好歹能引得一时注意。
宴上一搏,为自己再争取个缓刑也成。毕竟没相处便让倒了手,连带自己的手段都来不及使出,着实有些憋屈的慌。
她们在这里,所知太少,消息来源几近于无。而以往就算在雅乐居知道一些亲贵们的传闻,也大多是些靠不住的小道。所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但她们是知己不知彼,纯属在撞大运。
在这种情况下,林静做出的决定,也算是稳妥了。
叶凝欢直觉东临王压根儿不打算留她们,叫她们过去见一面儿感觉就跟验货似的。但这会子说这个,不是打击林静的士气么?不管怎么着,她分析的也没错,就算这里呆不长,多呆一日也有多一丝的希望。舍得舍得,不舍焉得?眼瞅混是没什么戏,便争取求个更好的结果。
林静选这支曲,固有迎合之意。另一方面,就是不打算给叶凝欢打混跟她合奏的机会。
叶凝欢说:“你弹战舞弦歌,我自然更不能与你合奏了,没你那才华,平时不过是练着玩儿的。为了让手指灵活,拈花指更漂亮罢了。我便配你,起一段碎流光好了。”
林静不说话了,碎流光,又名影缭乱。看的就是灯影与舞影的曼妙,若是舞影,便是为琴作辅。
林静虽不相信她能这般好心,但只消她不掺乎着跟她合奏怎么都成。

五月十三日晚上,果然是贵客临门,楚灏宴请的是瑜成王楚湘。
瑜成王楚湘是先帝的第七子,今年已经五十有六了。跟皇太后年龄相仿,他封地在西北三郡,这一次,是为了送女儿进京而来。他的三女被朝廷封为鲁平公主,将远嫁东国乌丽。
楚湘前两天已经到京,入宫觐见之后,宫中也为他热闹了一番。今天他是特地跑来静园,跟幼弟楚灏小叙。
宴席就摆在寥花台正厅,全是通扇屏门,一打开,就如同个宽宽大大的观景台,上头直通琉璃顶,顶上缀满莲盏,直将这里映如繁花绽。四周灯火辉煌,连带外围水台也缀满琉璃盏,就是为了歌舞作的准备。
因没外人,楚灏按着长幼排序列席,楚湘推让一番,倒也受了。面前是宽桌列席。随侍静立身侧,乐师于厅角展艺。
楚湘身材高健,没着成王级的服款。而是穿了一件深蓝色银绣的常服,束着冠,蓄了须。他与楚灏是异母兄弟,但岁数上却差了三十多岁,不过两人的鼻子有点像,都是又挺又直。
楚湘端了酒樽,面上微微有些酡红,瞧了瞧厅里歌舞。带了笑转脸看着楚灏道:“雁行果是会享受的,怪道舍了那宅子不住来这里。”
雁行是楚灏的小名,楚湘的爵位低于楚灏,但两人关系很好。因此私底下常唤他小名。
楚灏笑着说:“七哥哥难得有闲,不如在这里多住两日。不然回去了,又不知何时才得见。前些时日正遥送了几个舞姬来,偏得正迦那小子非又管我讨,搅得我闹心,给了两个。不然还能跳个什么四波旋飞新鲜玩艺让哥哥瞧瞧。”
楚湘微捋了捋胡子,笑道:“正遥那孩子素喜这些,旁人管他讨都得不着的。”
楚灏浅饮了一口说:“他一向是如此的。哥哥要是瞧的好,领走了就是。薇薇不是喜欢弹琴么?我特给她留了个擅琴的,往东边去的路上,直当多个解闷的。”
鲁平公主小名儿叫薇薇,比楚灏小三岁,从小也喜欢音律,还特地练过几年。
“难为你还想着她,太后这回也增赏了人…说起来,这事能落在瑜成这里着实不易。惟愿能为朝廷分忧一二便不负此恩了…”
“自家兄弟,说这个没意思。咱们今天只谈风月,哥哥既来了,便在我这里乐乐。”
楚湘闻音知雅,自然明白。两人推杯过盏,只管论酒论歌舞。
之前先有美女献了展扇、彩灯等歌舞。楚湘早过了那血气方刚的年纪,瞧什么也都是那么回事了,不过当林静的琵琶声一起,倒真有那么点出神的意思。
这曲战舞弦歌,被林静演绎的出神入化。五指划弦而过,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指尖过处丝丝入扣,流泄如倾珠,抑错似鹿蹄。啾啾如黄莺出谷,涛转如猛虎啸林。
犹抱琵琶半遮面,只可见她婉丽身影孤坐厅角,但那声音流泄溢满花阁,上下翻飞,身不动而气昂扬,登时将方才靡靡横扫。琵琶独奏,却不孤单,她一袭淡绿衣衫,宛如绿萼独傲枝。
当声音也呈具象,如刃如丝弹墙而回,那便是灌耳汲魂,撩动人心时。
有的人,是一上战场就紧张,平时练习出十分,真枪明刃的时候便只有七分。而有的人却恰相反,平时练习出七分,待见真章之时可谓超水平发挥。
永成王培训出来的的美人或者杀手,无一例外全是后者。人来疯型的!
并不是说他多会识人,而是发挥失常者,不是被弃冷舍,就是被屠街头。
工欲擅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工具的生存基本法则。
厅外水台之上,不知何时琉璃灯已经灭了四五盏,只得一些嵌石小灯明明暗暗。与厅中辉煌呈鲜明对比,叶凝欢白影翩飞,系长绦绕于两架桥梁,流光踏碎灯影,与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映出一抺孤绝杀伐色。
美人无刃,却如独戮荒野。沉沉黑夜之中,惟见舞影!
双手挽带,飘摇于水桥之间,且凝且掠,蹁跹如烟。穿了蝶袖悬流苏的翻袂纱裙,飞穗连袂,身体随曲且纵且旋,舞的却是那异化柔化的三十六路影月斩。
翻手邀月,踏步飞星,破雾分尘…叶凝欢舞得痴狂,仿佛在策马扬鞭暗夜独行。
如林静一样,叶凝欢亦不仅仅是个舞者。她擅将各种姿态幻化成舞步,包括刀式。所见一次,无不于心留痕。
一如林静的琴技,听闻一次便可流泄于指尖。
叶凝欢的才华,是永成王发掘出来的。她的精亦求精,最初亦是为了永成王。只是天长日久,她也渐渐投入其中,只觉在这舞姿曼妙里,能找寻到一点点安慰。
只是这些东西,不过使贵人拿来取乐,向来为世人所轻。
一曲终了,叶凝欢随之收步。敛气凝神,几个旋子掠于厅外,双手抖散长绦伏于地上。半晌,都是寂静无音,似是没回过神儿来。
楚灏歪靠在座上,手里端着杯子没说话。客座上的楚湘也是满脸的深凝。

叶凝欢微微的睨眼,远望楚灏端坐堂上,如芝兰玉树,俊秀且孤清。贵人呐,不管多么荒唐多么阴暗,至少表面上全是那般金雕玉琢,高高在上。面前摆着横桌,佳肴美酒。地上的暗花黑岩,冷冷折光。
胸口突袭一阵窒闷,生生的压住血气翻腾。之前她大病了一场,看来这身子骨果不如当初了。腿在裙下直抖,仍需强撑老实伏在地上等观赏者给个评价。
一阵让人难耐至极的沉默,接着便听得楚灏那低悦的声音:“琵琶弹的当真是好的很,十三技指流畅如水,双弦势走的格外好。哥哥觉得如何?”
楚湘也点头道:“果是好的很,舞的也好。那影走映灯,生是将这曲子更显的活了。”
“谢王爷赞赏。”林静的声音透着些颤抖,想是一曲终了,她的精神也崩到了头。
叶凝欢伏在外头,跟着动了动嘴皮子。
楚灏的兄弟太多,叶凝欢也实在闹不清是哪个哥哥。先帝之子,如今尚在世的还近十个。加上什么叔伯兄弟,就更多了去了。不过能让楚灏老老实实的喊哥哥的,估计没几个。
“去吧。”楚灏淡淡的说了一句,林静便抱着琵琶退着慢慢出来,跟叶凝欢一道闪到黑影里。叶凝欢睃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脸都有点煞白。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李云已经歇了。院里静静的,叶凝欢和林静谁都没力气说话,洗洗涮涮之后根本也不敢睡,林静跑来叶凝欢这里坐着,一直熬油似的等到了近丑时,孙管事才眉花眼笑的过来宣布她们的结局。
孙管事拉着林静的手说:“姑娘有福了,方才瑜成王说了,要领着姑娘入宫觐见,给姑娘求个公主赞乐的恩典,到时随公主往乌丽去。明儿一早,您跟着奴婢去谢恩吧?”
瑜成王,原来那个中年人是封地在西北三郡的瑜成王。
林静笑着福了一福说:“劳烦了。”
“诶,没事没事。两位都累了,早点歇吧?明儿一早,便打发人来伺候姑娘。”
孙管事走了以后,林静眼眶一红,拉着叶凝欢的手说:“还是谢谢你…你别怨我…”
瑜成王的女儿要嫁到乌丽的事,打两年前就传遍了。以女官的身份随着公主远嫁千里,前程未卜小命儿仍是没着没落的。以旁人而言,绝算不上什么好事。但以她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公主嫁的是乌丽新登基的皇帝,过去了就是皇后。乌丽于先帝朝的时候跟朝廷闹的很僵,因为他们收留了前朝的宗室。后来锦泰国势日稳,乌丽又有意缓解两国关系,打开东商之路,遂又将刘氏宗室皆交还了锦泰。这世上本就如此,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两国关系因此缓和,前年乌丽遣使,为新皇向锦泰求娶公主。章合帝楚澜的女儿太小,姐妹皆嫁,遂从宗室中选了瑜成王的女儿,有锦泰这个娘家撑着腰,就算公主去了不得宠,地位在那摆着呢。
林静当了女官,随着远嫁过去。会做人些,公主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少不得要指靠着这些跟去的人。比起来回来去的倒手,当真是好了太多了。
叶凝欢其实还是挺替她开心的,听了她的话,笑着摇摇头。其实今天她不管表现的什么样儿,结局已经定了。这几天也不是白逛的,永成王的人,楚灏压根也没打算自己收用。所以验货那天,叶凝欢再丑再扭捏也无所谓。
他验到了一个会弹琴的,已经达到了目的。多留她两天,不过是为了瞧瞧她的本事。
这就是命,她跳舞再好也没用。论琴艺,她自问不是林静的对手。林静防着她,选了一支极难的曲子也无可厚非。叶凝欢也没歹毒到我不好大家都跟着不好的份儿上。同是天涯沦落人,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她不干。
“以后我们就各安天命吧。”叶凝欢轻轻说。
五月芳菲,夏意融融。叶凝欢却一直觉得挺冷,冷到骨头缝里。不过今天,也许是大肆活动了一番,倒让她起了点点暖意。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十七岁,搁在寻常人家也嫁了,有的都当了娘了。有儿有女,掌家理业的过着小日子,锅碗瓢盆的家长里短。
贤妻良母什么的,她还真没那个命!
林静走了以后,叶凝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就像躺在棉花堆惬意的不得了,没一会就睡过去了。之前悬着吊着,总挂着点很卑微的希望,就算明知很渺茫也少不得要做做梦。
如今一碎倒踏实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光!直到绿云过来推她,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瞧见绿云一张又诧异又好笑的脸,叶凝欢有点不好意思,问:“姐姐什么事?”
“跟你同来的,奔了好前程。你睡的倒香啊!”绿云笑,把她扶起来说,“快收拾收拾,王爷传你呢!”
叶凝欢一愣,不要吧?她那副尊容王爷不是瞧不上么?昨儿基本上那舞是瞧不见脸的…还是说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残次品在这里吃闲饭,要扔出去了,既然要扔,就没必要再见一次膈应自己了吧?
叶凝欢虽然心里胡想,动作却不含糊。伸头缩头也就是一刀,反正她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虽说她挺惜的这条命,但当下也不由得她不是?
她又不是神仙,上头压得跟山似的,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乖乖梳洗更衣,直接跟着人就往寥花台去。
楚灏仍在东楼的厢里,歪在临窗的榻上。一身蓝色银绣的常服,长发绞四股结辫。别说,他的发质相当的好,又黑又亮跟缎子似的,一瞅就是营养充足。
叶凝欢无限娇羞的扭过去,低眉顺眼的给他请安。她刚福身下去,却已经被楚灏一把给揪起来,动作又快又猛又突然。叶凝欢的脑子一空,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出来了,一扭一滑,极为轻灵的就想躲。
她一动马上感觉不对,这楚灏当真是个练家子。一双手臂跟铁锁一样把她箍得快折了,她双腿猛挣顿时撞到榻角,疼得泪花直冒。他仍是坐着的,脸霎时跟他完全对上,只瞧着他一双眸子深若黑潭,竟是瞧不出半点情绪在内,甚至也没一丁丁的欲望。
楚灏微扬了嘴唇,笑意可没到眼底。皮笑肉不笑还透了点阴森森。手可一点不客气,在她身上一通乱摸。确切的说,不是乱摸,因为叶凝欢觉得他手上跟挟了小针儿一样。扎得她身体里一股股的漾着酸疼,一抽气肋骨都疼的慌。
叶凝欢顿时毛了,原本想好的闭眼装死千依百顺是半点也不可能做到了,被他勒得浑身骨头咯巴咯巴直响,求生的本能让她的身体自有主张。浑身一软直把全身的力都卸了去。接着瞬间向下一滑一闪,竟生生的从他怀里脱了身,疯了似的掉头就跑。
楚灏微愣了一下,似是有点不敢相信。他反应也不慢,短暂的愕然之后,身子就窜出去了。叶凝欢没跑两步,就一头撞他身上。戳得鼻子发酸,根本不待她缓缓,铁锁般的又缠了上来,挟得她双脚离了地,又对上他那双黑潭似的眸子,不过此时,显然染了点光。
这下叶凝欢倒是清醒过来了。疯了吧?越跑不是越让他兴奋么?跟他较劲真是太笨了,识实务者为俊杰,他变态的,越挣巴搞不好越凶残。叶凝欢晃了两晃不动了,不过脸也僵了脖子也硬了,再做娇羞也不能够了。
楚灏才不管那一套,哪个跟礼品矫情废话外加谈论人生理想的?来到这里的,便也只有一个用处了。对味的就上手,腻味的就丢。
方才已经查觉,她没有内力,只空有招式。本来对她没大兴致,但刚才那两下卸力退身,成功的让他兴奋起来了。
楚灏话也不说,直接就把她给甩榻上去了。伸手把碍事的炕桌掀到地上,叶凝欢吓的脑子发麻,也顾不得扮什么娇羞可怜之类的,开始拼命蹬腿儿。
之前的听到的那些呼啦啦的全渗进脑子里,这活脱脱就是一禽兽啊。
她越踹的来劲楚灏就越兴奋,比起扒衣服那对他而言早不新鲜的玩艺,他显然更喜欢试试她究竟多软,一把拎着她的腿可劲儿的掰。压得她整个人快对折过去,裙子反掀兜了凝欢一脸,什么都看不见了。
叶凝欢彻底疯颠,什么装死忍过去,不成!她干不了这事,这日子不混也罢了。情急之下,她双手撑腰拧身,双腿用力想把他直接顶出去,整个人在榻上打了一个转,但他劲儿太大,凝欢发力又过猛,突然听到一声“咯巴”的骨头响,紧着腰部就传来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