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爽朗,“我才刚到你就出来了,好巧哦。”
阮灵芝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梁安答:“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唐昊,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告诉我在市区里只有两个可以钓鱼的地方,我去了前一个没有看到你,就到这来了。”
梁安说着一长串的话,这时候阮灵芝身边停下一辆白色起亚,驾驶座的李碧珠按下车窗,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眉毛一扬,“梁安?”
同时,梁安像脑袋有个灯泡一亮,抬手指着李碧珠,“哦,你是不是那个……”
他开始表情纠结,似乎在拼命回忆李碧珠的名字,而阮灵芝眨了眨眼,她想,这两个人以前有过交集?
正当阮灵芝疑惑着,就听嘀的一声,李碧珠锁上车门。
“我和倩倩想去看电影,你送灵芝回家吧,她有点不舒服。”李碧珠前半句话是对阮灵芝说的,后半句是看着梁安说。
梁安眼睛一怔,猛地看向阮灵芝,“你哪里不舒服?”
在她来不及反应时,李碧珠按起车窗,一边挥手说,“那就先这样,你们路上小心,拜拜。”
车子远去,车尾的烟雾也散在细雨中,阮灵芝怔愣的站在原地,回头对上梁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他开的车是沃尔沃,阮灵芝本想坐在后座,梁安却先她一步打开副驾的车门,她只好低头钻进车里,他自然地用手掌挡在门顶上。
阮灵芝坐进车里就看见内视镜下面,挂着一只斗牛犬的玩偶,拉拢着脸瞧她。
梁安扣紧安全带,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要不要去医院?”
阮灵芝勉强地扯起笑容,“不用,我就是有点累了,回去躺躺就好。”
梁安点头,“哦……”
开出鱼塘区后梁安在导航里输入她家的地址,对她说,“你先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阮灵芝轻声说,“谢谢。”
梁安视线固定在前方,回了一句,“don'it.”
听到他纯正的口音,阮灵芝想,梁安说英文时,和他说中文是不同的感觉,还有他笑起来,和不笑也像是两个人。
梁安不时留意身边的人,看见阮灵芝偏着头睡下,他摸了摸身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忘记穿了。趁着这个红灯,他动作小心地俯身过去,调整了对着她的暖气风向。
阮灵芝租住的房子稍稍偏离市区,房租即便也不便宜,但是同样的价格在市中心只能住地下室,她不是很懒,可以早点起床赶地铁,还是一室一厅来得舒服。
梁安将车停在一条石砖接的台阶前,他往上望去大约有三层楼高,坡度比较平,挨着居民楼的墙面,伸展了半壁的扶芳藤被雨水轻轻刷打着,叶子碧色似湖水,大有爬过那墙去的势头。
这一路,阮灵芝睡眠极浅,保有一点点稀薄的意识,可是眼皮上像架了一座大厦,沉重地睁不开,每当车子停下她都会从眯着的眼缝中看看窗外。
她家就在台阶上的居民楼,车开不上去。阮灵芝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说,“停在这就好。”
阮灵芝解开安全带,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改天是谁?”梁安一脸严肃的问她。
“改天是……”阮灵芝顿了一下,解释道,“将来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没关系,我请你啊。”他回应的很快。
阮灵芝无神的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她下车,她踏上湿漉漉的石缝间长着青苔的台阶,她定住脚步想和梁安再挥手告别,回头却正好看见他的沃尔沃拐个弯消失了。
前一秒还真诚的关怀,后一秒就没影了,阮灵芝没搞明白他这是什么套路,她想了想,大概梁安只是热情地表示友好,而她会错意。
阮灵芝撇撇嘴,她重新踩上台阶的瞬间眉心拧紧,小腹袭来阵阵坠痛,又是凄风苦雨下,简直举步难行。
听见急促的踏着水花的脚步声正在靠近,没等她回头,一个男人迈过她身旁,挡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腕提起往他肩上一放。
阮灵芝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在她发问的时候,梁安已经把她背了起来。
忽然悬空的感觉,让阮灵芝膛目结舌的伏在他背上。
“我刚刚去找停车的地方。”他说的理所当然。
才跨上三层台阶,梁安坚定地摇头,“不行,我觉得还是去医院吧……”
他说着就转身,阮灵芝慌忙喊道,“你站住!”
梁安不为所动地继续往下走,低着头注意脚下湿滑的路。
阮灵芝着急的说,“等等,我不是生病!”
梁安一口回绝,“骗人,你的脸很白。”
她无可奈何的坦诚,“我是亲戚来了。”
梁安站定,问她,“在你家吗?”
阮灵芝愣住。
隔了半响,他又冒出一句,“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阮灵芝哭笑不得,“不是那个亲戚!”
“……是来大姨妈你懂吗?”她有些忸怩的小声说着。
梁安应答,“我知道,就是你妈妈的姐姐或者是妹妹,对吧?”
你知道个屁啊,阮灵芝头疼的想。
梁安皱起眉说,“你是害怕你的姨妈,所以不舒服吗,她对你不好吗……”
阮灵芝打断他的话,说,“我来月经。”
一下子安静的可以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阮灵芝笑,“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月经是什么。”
他忙不迭点头,磕磕巴巴的说,“我懂的,我懂。”
梁安背着她往回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再问,“那姨妈和月经是一样的意思是吗?”
阮灵芝:“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
梁安:“好。”
走完这一条斜坡,在男人宽阔的肩上,阮灵芝过意不去的说,“你放我下来吧。”
梁安摇了摇头,“没事,你很轻的。”
她张口刚准备出声,他又问,“你是不是没吃过饭啊?”
阮灵芝:“你才没吃过饭!”
梁安笑了。
他背着阮灵芝上了四楼,在她家的防盗门前才将人放下,她略带歉意的想请梁安进屋坐会儿休息一下,但是梁安先说有工作在身不便多留。
她点了点头,却还站在门口未动,梁安催促道,“你去快躺着吧。”
说完他后退两步准备下楼,只是他边往楼下走,边探头望向她身后的屋里。
他一双沾点水汽如同落羽杉的眼睫下,那神情里藏着,好像想知道她家里到底有没有姨妈。
阮灵芝好笑的问,“你看什么。”
梁安立刻收回视线,摇头笑了,“没有。”
当天晚上,紧闭的窗外是一场没有完成的大雨,倾盆地下着,势急的要把整个城市覆盖。而房间里的空气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闷,阮灵芝喝下一杯红糖水,躺在床上把热水袋放在肚子上。
关了床头灯视野内一片昏黑。她盯着天花板想,梁安从事什么行业的工作需要周末也上班,酒店商场还是其他,像他的出身又是海归,应该不太可能在服务业,虽然毫无头绪,但是……
这关她什么事呢,阮灵芝深深地呼吸一轮,闭上眼睛。
大雨滂沱到后半夜才渐渐消停,第二天外头仍然是斜风细雨淅淅沥沥。
阮灵芝睡醒已经是十一点过半,她起床身子比起昨天感觉好多了,刷牙洗脸之后走到厨房准备解决午餐,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她倍感疑惑地走近门前。
门上猫眼是坏的,房东跟她说好要修理,却一直拖着没来处理。阮灵芝小心地打开一些门,从缝隙间,她看见门旁靠着一把雨伞水迹正渗进水泥地面,蜿蜒出细细的线型。
梁安弯腰和她对上视线,阮灵芝猝防不及的吓了一跳。她顿住两秒,才将门打开。
穿着牛仔外套的梁安出现在眼前,他两手拎着三箱的东西,大红大黄的包装像拜年时送人的礼品。
阮灵芝正纳闷想开口前,倒是他先诧异的问,“你为什么不在床上躺着?”
她平静的反问,“我躺着谁来开门?”
“也对哦。”他眯起眼睛笑,露出一排白牙。
阮灵芝:“你有事吗?”
梁安眼睛亮着说,“有,我是来送你红枣的。”
他说着抬起一边胳膊,放下又抬另一边胳膊拎着的两箱子,“还有核桃。”
阮灵芝微张着嘴,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梁安不问自答道,“为什么买两盒呢,因为老板说买两盒送钳子,我试过那个钳子,很好用。”
阮灵芝抿嘴湿润干涩的口腔,侧身让出一条路,对他说着,“先进来吧。”
阮灵芝在玄关鞋柜里翻出一双干净的棉拖鞋,转身放在他脚边。她穿的睡衣宽松,弯腰时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引人遐想,梁安怔了怔,立刻视线移到她脸上,“你冷吗?”
阮灵芝被问得一愣,“还好,我刚起床。”
他皱眉,“多穿一件吧。”
阮灵芝点头,“你随便坐,我去穿件衣服。”
梁安的表情没有缓和,依然皱着眉,“快去吧。”
回到卧室,阮灵芝在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长及大腿的毛衣,她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走光了,因为她有穿内衣,所以没太在意,她还以为梁安那样的留洋派,思想比较开放更不会介意……
这个人啊,他怎么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第4章 讨债(4)
梁安环顾四周,这间房子里摆放的家具不多,木质的地板陈旧到褪色,苍白的墙面有裂缝仿佛透着凉意,他走到电视机前,歪头看着放在架子上的相框。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恰巧也是寒冬,只是地点不在这,而在一个会下雪的城市。阮灵芝的眼睑下都被风冻红,那一抹鲜亮的海棠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明显。
梁安没察觉时,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说,“那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老家门口照的。”
他怔了一下,转头看身旁的阮灵芝,正好她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阮灵芝边说着边走进厨房,她从碗柜里拿出新的玻璃杯时,梁安已经坐在沙发里。她用开水烫过一遍才倒进大半杯的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从杯口冒出的热气,在日光照射下像浓浓的暮霭。
梁安抬头问她,“你吃饭了吗?”
阮灵芝眨了眨眼,停顿一下,如实说,“在你来之前,我刚想把昨晚的菜热一热。”
听完她的话梁安便皱眉,认真的说,“你不能吃前一天剩下的菜,这样不健康。”
“有什么材料,就是可以重新煮……”他站起身的同时说着。
看这架势,阮灵芝惊奇的问,“你会做饭?”
梁安愣了愣,又缓缓坐下,“我不会。”
阮灵芝忍俊不禁,又问他,“那你吃过饭了吗?”
梁安抿唇,摇了摇头,“还没有。”
厨房挨着窗户,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响,外头的风跑得很快,楼下种的木棉树被卷走了最后几片叶子。灶上的锅里烧着水,开始有气泡从不锈钢的锅底升起,梁安站在她斜后方,看她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阮灵芝低着头一边把胡萝卜切成丝,一边说,“原来你就是蹭饭来的。”
“不是!”梁安吓得连摆两下手,急切的解释,“我是真的上网查,他们说女人月经要多吃那个,补血的东西。”
刀锋顿住,她回头:“你别说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梁安下巴一抬,“哦……”
阮灵芝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酱放在手边,再往锅里倒油,顺便问他,“能吃辣吗?”
梁安立刻回应,“可以吃一点点,我和朋友去吃过超级辣的火锅,第二天嗓子就哑了,很不舒服。”
阮灵芝去搅动沸水里的面条,一边说着,“你朋友和你出去肯定不会怕冷场吧。”
梁安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话很多吗?”
她张着嘴卡壳一下,然后说,“是夸奖。”
梁安恍然的舒展眉间,笑着说,“啊,谢谢。”
一碗姿色平常的炸酱面摆在他眼皮底下,阮灵芝递给他一双筷子,便端着碗在他对面坐下。她没动筷而是看着梁安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几下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又大口吃起来。
阮灵芝见他没有发表任何异议,专注在对付这碗面条上,她就低头喂养自己闹饥荒的肚子。
她不时抬眼,梁安的脸颊比大学时期看着,是消瘦不少,五官轮廓更深了,有一种以前他是古惑仔,今天熬成大佬的错觉。
埋头吃面的梁安太过专注,阮灵芝忍不住问他,“很好吃吗?”
梁安握着的筷子停下,抬头看她,然后只是眯起眼睛笑了,没有回答。
阮灵芝愣了一下,抽了两张纸巾,一手递给他时,另一只手点了点她自己的嘴角。
梁安即刻意会,接过纸巾擦着嘴巴。
刚刚她愣一下,是因为很少有人,笑如朗月入怀。
阮灵芝问,“那天你到我公司来做什么?”
“讨债。”梁安语气淡淡的回答。
阮灵芝没有搭话,等他咽下这口面,便开始向她解释原委。
“忠良哥是我朋友的朋友的长辈,以前没有怎么认识过,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刚从美国回来……”梁安想了想,接着说,“是几天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很晚了我碰见他一个人在湖边。”
梁安在大学念到第三年不声不响的离开,虽然与他素无交集,但是那年发生的事阮灵芝至今都无法彻底释怀,因此听到梁安说去年冬天从美国回来时,她不禁走神。
梁安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他只是回忆起与陈忠良相遇的场景,表情就变得严肃,他微怒着说,“他喝醉了想跳湖,这么冷的天气他还要去死。”
阮灵芝噗嗤一声笑出来。
梁安一脸诧异,也笑了,“他死了你很开心吗?”
阮灵芝抿住嘴,猛地摇头。
梁安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笑?”
她努力收敛起笑容,“我不笑了。”
梁安一本正经的低喃,“不能笑,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阮灵芝忙着点头,“对。”
梁安抬眼看着她,说道,“我问他为什么想死,他说公司快破产,所以借了很多钱又还不了,但是他有买保险死掉能赔钱。”
“我跟他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顿了顿,他说,“然后我把我的车卖了,我住的房子也卖了,把钱都借给他。”
然后他悲痛的醒悟,“结果我就破产了。”
她又笑了。
阮灵芝突然想起,“昨天那辆车不是你的?”
梁安摇头说,“不是我的车。”
阮灵芝:“你就放心把那么多钱,借给你不熟悉的人?”
梁安:“借完我们就熟悉了。”
阮灵芝哑然,竟无法反驳。
梁安问她,“忠良哥的女儿叫央央,你见过吗?”
他没等阮灵芝回答,自己就说,“我见过她很可爱,而且我又不是都借给他,我就真的没钱吃饭了,但是央央才四岁,她不能没有爸爸。”
梁安说的话,包括那一句‘人活着就有希望’,这廉价而简单的道理,居然莫名有些打动阮灵芝,就像不该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听到了却也不感觉奇怪。
阮灵芝:“那你的钱要回来了吗?”
梁安扁扁嘴,“没有,还要再等一等。”
阮灵芝又问他,“房子卖了你住哪?”
梁安:“住在我工作的地方。”
阮灵芝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她低头用筷子戳破荷包蛋流黄的心,拌进面条里,静默间只剩雨水打在外头遮雨棚悉悉索索的声音,密集地响着。
梁安犹豫着开口,“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
阮灵芝愣了一下,“你说。”
她有点紧张,比如这句话在电视剧中通常意味着,接下来就要表白的节奏。阮灵芝很快转换着想法,考虑怎样拒绝才不会伤害到他。
正当她思绪纷纭时,就看梁安夹起一筷子浓稠的酱料,认真的问她,“这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阮灵芝脸上没表情的回答,“我妈炸的酱。”
梁安握着筷子重新伸进碗里搅拌一圈,非常不解的说,“它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吃过午饭,她在家门口送走梁安,然后把他带来的三箱子红枣核桃各拆了一包摆在茶几上,还找到了那一把用来开核桃的,沉甸甸的钳子,其余的都被她拎到冰箱旁边放着。
下午她准备洗个热水澡,打开莲蓬头不多时水蒸汽便充盈整间浴室,她站在哗哗流水的瓷砖上,回想起了虽然不算久远,但是细节她也记不真切的数年前。
阮灵芝也是在开学报名的那天才得知,她就读的大学自95年赶上第一批国际学生交流计划,送出去十个中国大学生,之后每年都有参加交换生计划的名额,但是要在入学前提交申请。
这所大学的金融系向来不温不火,她入学那年却有不少交换生报了这个专业。
国际校友们和他们同样在烈日炙烤下,进行着挥汗如雨的军训,而梁安却是在十月中旬来到学校,巧妙地躲过了军训,所以那会儿他的皮肤比欧洲人还白。
阮灵芝原以为他来的这么晚,开始肯定很难融入其中,毕竟大家一起唱过军歌,一起被惩罚做过蹲起,是在艰苦中产生的友谊。
结果第二天梁安便和同寝室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出现,转眼间他已经和系里的男生打成一片,即使很少听见他口中蹦出过中文词汇,无可否认,他的社交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之所以梁安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盖因阮灵芝的理想对象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才子,最好连头发丝都透着温柔的气息,的确与梁安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对他没什么兴趣,自然不愿意花费时间去了解。
而且梁安似乎对她有点意见,见到阮灵芝他总是皱起眉,好像他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唯独看她一眼就移开目光,仿佛她不值一顾的样子。兴许是阮灵芝误会了,但是她也不想去深究。
当然,那时的梁安在她眼中也有惊艳之处,他能让阮灵芝想起一首诗中写道,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只可惜他是个美国佬,说了也不会懂。
阮灵芝用毛巾擦完头发拿起吹风机时,一道响雷从屋外闪过,她一下缩起脖子。等连绵的闷雷远去,她用手抹开镜面的雾气,对着镜子吹着头发。
吹风机的噪声让她没接到李碧珠的来电,阮灵芝坐在床上裹起被子回拨号码。
李碧珠也是正好闲下来,想起阮灵芝昨天惨白的脸色,于是打个电话去问候她。
电话一接通,阮灵芝先抱怨道,“托您的福,那个小纨绔知道我家在哪,今天拎了一箱红枣两箱核桃,到我这儿蹭了顿饭。”
听完后,李碧珠哈哈大笑,“也太可爱了吧。”
阮灵芝也笑,“夸我呢?”
李碧珠呸了一声,“不要脸,我说的是梁安。”
阮灵芝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以前对他的印象太主观了,其实他对人挺真诚的,想法也很特别,说话也有意思。”
她这番悔悟,让李碧珠来劲儿了,“那既然这样,你就试试接受一下他的心意,又不会少块肉!”
“打住,别说他现在没提对我有什么想法,就算他提了……”在阮灵芝看来,能不能当朋友,和能不能谈对象完全是两码事。
顿了顿,阮灵芝接着说,“要让我喜欢上他,除非我脑袋撞坏了。”
说完她向后倒去,整个人躺在被子上和李碧珠东拉西扯着,她无聊地伸手撩开一点头顶的窗帘,是一个没有晚霞阴沉沉的天,下着一场寒冷的雨。
李碧珠抿了抿唇,“灵芝,你还是……”没有忘记他吗?
阮灵芝扬眉,“嗯?”
李碧珠迟疑两秒,“算了,没事。”
阮灵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颇为不满的说着,“诶,你话只说一半,我很难受啊。”
☆、第5章 旧爱(1)
李碧珠不自觉地就把手中的名片捏成一团。她没敢告诉阮灵芝,今天中午的时候她去机场接客户,一点也没想到,在候机大厅向她走来的人竟是何思淼。
她在这通电话的最后,叮嘱阮灵芝多注意保暖,便匆匆挂了。
当天晚上李碧珠没有半分睡意,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含在嘴边,透过青色的雾目视着城市的雨夜,而她脑袋里盘旋着当年那个红衰翠减的秋天,寝室楼外的梧桐叶落满了低矮的食堂屋顶。
图书馆紧闭着大门,李碧珠坐在回廊下听见一群大雁在头顶飞过,它们忙着迁徙,不知疲倦地奔来奔去。
她身边坐着何思淼,他垂眸说,“任凭我怎样努力,始终不如他有一个好爸爸。”
李碧珠抿嘴,没有回应。
何思淼抬眼看着她,说,“你也是吧?”
李碧珠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是为了掩饰慌神,她笑了,“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