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距离上野毛很远的荻洼,找到了这样一家私人诊所。我学生时代住在荻洼,对这条街,多少还是熟悉的。可是,现在这条街上,已经没有熟人了,而且,的确远离幼儿园的主妇朋友们。那条街的话,应该安全。

第二天,把里美送到幼儿园回来后,我一个人出发去荻洼。本想开车去,可一想到,如果医院周围无法停车,还是决定乘电车。

我朝上野毛车站走去。当穿过一条小巷时,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一辆白色的奔驰车,正停在一旁,很像大道寺靖子的奔驰车。驾驶座上没人。我觉得很可疑,可转念一想,奔驰车多得很,便快步向车站走去。

因为事先在东京都的区域地图上査找过,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叫N的泌尿专科诊所。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样,诊所位于清静的住宅区,距离车站相当远。

怕被别人看见,我迅速地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太令人吃惊了,候诊室里挤满了患者。不仅沙发不够用,连诊室门前的走廊上,都放着一把把的折叠椅,上面坐满了神情阴郁的人。我在挂号处,小声地说“做血液检査”,可人多得我只能靠墙站着,直到哪把椅子空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来看这种医生,所以,紧张得心惊胆战,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环顾四周,既有老人,也有学生,还有高中女生打扮的女孩子。我想,难道这些人都得了梅毒吗?即使不是,也是得了什么辉病吧。这么一想,就连老人脖颈上出现的褐斑,都似乎是性病的表征。

内心的恐惧,使得我腿脚不停颤抖。这样待在同一间房间,不会被传染吗?要尽快,哪怕提前一分一秒,也要尽快逃离这个房间。我觉得自己非常凄惨可怜,真想放声痛哭。

远处隐约传来……好像叫我的名字了。是护士的声音,但也许是幻听吧,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于是那边又喊了一遍我的名字。

“来了! ……”我赶忙大声答道。候诊室神情阴郁的患者们,“刷”地一下都看着我。

我匆匆忙忙地穿过走廊,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门上挂有“诊室”卡的房间前。

进入了诊室,一个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医生,偷偷瞅了我一眼,用手招呼我坐在面前的凳子上。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吧,真是很别扭。这么一想,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哪儿不舒服?……”他冷冰冰地问道。

“我想傲个血液检査……”我像蚊子哼哼似的说道。

“你觉得,危险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我想了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那个……我不太清楚。”

“不清楚?……”医生的眼睛瞬间一亮。

我没有立刻明白,他为何这种反应。犹豫了片刻之后,我终于想到了,惊慌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以为我的意思是,我和众多男人发生关系,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哪个男人传染了性病。不是那样的!我想痛苦大叫,焦虑地思索着该如何说明。

“难道不是白带异常什么的,把内裤弄脏了吗?这样才会来看病的吧?”

我羞得满脸通红:“不,没有。没有那种事。”我着急地叫道。于是医生同意,从胳膊上抽血化验。

“那个,瓦氏反应什么时候能出结果?”我想消除误会,于是,稍稍像知识分子似的问道。

“是这样,瓦氏反应最慢。要采用混合猪血的新方式等,做三个检査……”说完,医生瞅了一眼墙上的日历,“后天是周六,正好周六、周日会来结果。那么就周一吧。请周一打个电话,我们会告知您检査结果。”

医生若无其事地说着,我又因异样的恐怖,而开始心惊胆战。

07

那天夜晚,丈夫难得早早回家。帮他脱去上衣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我记得的确在哪里闻过。丈夫身上会有这种香气,还是第一次。

“嗯,怎么了?”见我吃惊地停住了手,丈夫问道。

“你……”我无可奈何似的低声说道。

“难道……?”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慢慢地,我开始意识到,这就是JOY的味道。擦这种高级香水的女人,就我所知,周围人中,只有大道寺靖子。

“你今天干什么了?”我改口问道。

“干什么?……什么意思?”丈夫说着,匆匆忙忙地想去浴室。

“洗澡水烧好了吗?”

“还要再等一会儿。”我好不容易克制住即将爆发的内心的激动。

“你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去银座了吗?……”我强烈地希望是这样。

可是,丈夫却说:“没去,酒也没喝。”

要是去了银座,那该有多好啊。银座的话,有女人抹了JOY,那也没什么不正常。而且,即使万一他和那个女人发生关系,我也只会稍稍歇斯底里一番,最终还是会原谅丈夫的。

可是,他回答没去银座,连酒都没喝,我倒是绝望了。丈夫的回答,把我推向某个绝望的地步。

“你看着我。”丈夫似乎很烦恼。我抓住他的双肩,硬把他掰向我。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丈夫瞅着别处说道。

“我、今天、去做了个血液检査。”我的声音,竟然颤抖了,这才发觉自己想哭。

“啊,是这样啊。”

“我感到很凄惨。混在那些性病患者中,不,也许不是那样,但被医生问,那么难堪的问题。”

“我知道。可那又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你不明说,我怎么会知道。”

“你要我明说,可以明说吗?”

“嗯。”

“大道寺靖子。你今天见了大道寺靖子了,是吧?……”

听我这么一说,丈夫内心似乎大吃一惊,不知我为何会知道。

“嗯,那又怎么了?……只是和她谈谈她丈夫的病情。”丈夫忽然正颜厉色道,声音中似乎包含着不满。

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大道寺靖子的脸,怒火中烧,气得浑身发抖。

“只是谈谈吗?只是那样吗?真的只是那样吗?……”

“嗯,当然是那样。你说还能做什么?”

“那为什么这件衬衣上,有那个女人的香水味?”

听到我这样的问,丈夫心里似乎“咯噔”一下,糟糕,他这才注意到,的确如此。

“我今天去泌尿科,经历如此令人羞耻的遭遇,是谁导致的?……难道不是那个女人吗?她想把梅毒传染给我们!你不知道吗?……”

“她没有梅毒,只是她丈夫感染了梅毒。”

听到丈夫的这句话,我快要窒息了。他也被那个女人洗脑了。

“你怎么知道的?做了血液检査吗?”我激动得声音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她这么说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双肩激烈地上下起伏。

仔细想想,把梅毒传染给别人,其实很简单的。不用采取食物等迂回的方法,和对方的丈夫睡觉就可以了。既简单,又可靠。

“难道,难道你和她睡过龙了?”

“你说什么……我可是医生呀。”丈夫的话很奇怪。

“医生又怎么啦!”

“我会做被传染病毒,那么愚蠢透顶的事情吗?”

“那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我厉声问他,“请你自重,你有保护我和里美的义务。万一发生什么……”

“知道了,真烦人啊。戴避孕套的话,就不会被传染了。”他仿佛无意中说漏了嘴。

“啊……那么,你还是和她睡过了!”我痛苦地叫道,

愤怒让我浑身颤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觉自己再也站不住了,只能用右手撑住墙壁。

“不是,不是。我是假设。我是说即使那样。”

“不仅仅是性交,接吻也可以传染,方法有很多。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开始歇斯底里了,懊悔得不得了。看着丈夫那张不是很消瘦、气色却很差的脸,心想,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吗?稍加引诱,男人明知会被传染那种可怕的病,还要和她发生关系。不明白,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丈夫还是医生呢。

“我没和她发生关系呀。是误解,是你误解了。”

“那我们亲热一下吧,现在,立刻。不过要戴上那个啊。”

“你说什么。里美还没睡吧。”

“那么,今晚睡觉前?……行吗?”

“太无聊了。我要去洗澡。”

丈夫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走出了卧室。如果他和她发生了关系,就彻底完了,我懊悔得痛哭流涕。

那晚,丈夫洗完澡后,我怎么也不愿意,在他用过的澡盆中泡澡。脱掉衣服进入浴室后,我干脆把澡盆的栓子拔掉,直接淋浴。我也是那么给里美洗的。

“为什么不能泡澡?”女儿天真地问道。

“无论如何不能泡呀! ……”我回答她说。我感觉最近和女儿之间,尽是这类谈话。

安顿里美睡下后,我实在不想在卧室,和丈夫一起睡,就在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中,铺好床铺,一个人睡了。丈夫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第二天是周五,我徒步去幼儿园接里美。刚看见幼儿园大门,里美正好从里面出来。

“里美! ……”我刚想喊,突然全身僵硬。抬起的手,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中。

就在里美的身后,大道寺丰出现了。他把一直在嘴里吧嗒吧嗒舔着的一个大棒棒糖,顺手递给了里美。里美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正要放进嘴里。

“里美,不能吃!……”我大声地叫道,使出全身力气,奔了过去。然后“啪”地一下,把她右手的棒榉糖打掉了。

里美一时没反应过来,慢慢地就要撇嘴大哭。我慌了,焦虑地想,必须找出什么好的说辞。

“我再给你买,对不起,再给你买。”我拼命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越说越激动,这时,身旁传来了哭泣声,仿佛导火索般,是大道寺丰。

“对不起,丰,对不起。”我向靖子的儿子赔礼道歉。

此刻,我寘想牵着他的手,说“这就去给你买棒棒糖,我们去糖果店吧”,可我怎么也做不到。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还是很害怕握他的手,身体一动不动。

我只是一遍遍地重复道:“对不起,丰,再见。”最后,我还是牵着里美的手离开了,把丰一人扔在了那里。

我像逃似的,快步朝家走去。我知道在幼儿园庭院的一角,有一个在母亲会上,时常碰面的母亲,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糟糕,刚才的一切,都被她看见了。大道寺靖子的儿子,依然在我的身后哭泣。我做了件有口难辩的事,胸口扑通扑通地直跳。我想:不要惹出什么麻烦就好了。

08

第二天周六,我去参加母亲会时,她们的表情,果然很奇怪。大家似乎正谈得兴高采烈,我一进来,突然都沉默不语了。

没有看见大道寺靖子,大概又发烧了吧。

连我坐的椅子,都没有准备,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一把,仿佛在暗示我回去吧。我只好到隔壁教室,搬了把空椅子来。

讨论开始了,今天的议题是值班制,每周决定一个负责人。但从头至尾,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一次也没有征询我的意见。

我想,我受到了众人的联合抵制。肯定是因为昨天的棒棒糖事件。昨天在庭院一角,看着我的那位母亲,那天也在场。她肯定把那件事告诉了大家。

希望女儿里美,不要像我这么倒霉。

我想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之后,我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很僵,甚至都没有睡在一起,两人之间,几乎不说话。游泳学校也不能去了。心情总是无法平静,常常出现歇斯底里的症状。如果有什么事刺激了我,我肯定会哇的一声大叫,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的。

完全是对梅毒的神经过敏,害怕吃东西。如果大道寺靖子的丈夫,说的是事实,他实际上,并没有和那种危险的妓女睡过,那只能认为,病毒是通过食物进入体内的。

每次当我准备做饭时,我都会洗菜洗得手生疼。我知道,这样维生素C就会流失,可我只能如此。

也许是神经过敏的原因吧,我一直有轻微的头痛,全身又懒又乏。每天都懒得动,也没办法集中精神,思考问题。即使看喜剧,也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快乐起来。每次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神情僬悴。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自从她来到我家,告诉我丈夫那些事后,我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以往一切都在平和中,有条不亲地进行着。女儿进入了名校,也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丈夫的工作也很顺利。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把我的一切都打乱了,还突然……

我带着无法忍受的心情,回到家中。里美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画画。女儿也是受害者,她失去了自己的朋友。

就在那时,门口的电话响了起来。身心俱疲的我,强打起精神。缓慢地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你好,井口家。”

“啊,是井口吗?”―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有些惊慌。

“是的,是我。”我对对方稍带异样的表现,感到有些可疑。

“我是荻洼的N医院。”男人喘着气说,似乎刚剧烈咳嗽过。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片朦胧。

“啊,您好! ……”我抑制住剧烈的心跳,终于开口说道。

“太太,你感染了梅毒,是阳性,所以……”

“什么?……”我顿觉天旋地转,双膝打战,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好像什么东西倒下似的,发出“咚”的一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句话毫无意义地,不停地在我的脑中打转,我只是觉得,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一场噩梦。

“所以,太太,请你注意,不要传染给别人。唾液或者分泌物等,都会把病毒,传染给别人的。请特别注意你的丈夫、孩子以及朋友。后天,我再和你联系,关于下一步的治疗。”

等我清醒过来时,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不断传来“嘟嘟”声。可是我始终紧握听简,呆呆地坐在走廊上。

最近,身体状况不佳。一直头疼,全身懒乏无力。这个……那么,这个……都是因为梅毒吗?……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游泳学校的游泳池。那时还是被大道寺靖子传染了。

多么可恶的女人啊!……终于,还是传染给了我!……

“丈夫呢?里美呢?……他们平安无事吗?……”

但我现在只能考虑这些。瞬间什么都无法思考。体内充满了愤怒、懊悔和绝望。一切都结束了。我要死了。没法再活下去了。不久,我会发狂,头痛得像割裂了一样,大叫着发狂而亡。

接着——我至今都无法理解,怎么会这样,我站了起来,从门旁的小窗户,向外窥视。只见大道寺靖子牵着儿子的手,站在混凝土墙前,仿佛在确认自己获得了胜利。

我勃然大怒,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我走向厨房,使劲打开水槽下的门,一把抓起插在门栏里,切生鱼片用的刀。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当我清酲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穿过房前的道路,跑到呆呆伫立在那儿的大道寺靖子的面前。

我感觉自己既没有哭泣,也没有尖叫,而是大喊了一声。我完全疯了,拿起刀,拼了命地向大道寺靖子刺去。

大道寺靖子本能地闪身躲避,镇定自若的神情,让人讨厌。她丝毫不觉得恐怖,那副模样,又让我怒火中烧。

我第二次拿刀,想刺出去时,握刀的右手腕,不知被谁抓住了,上身被人从背后反剪。

“混蛋,放开我! ……”我大叫道,奋力想去咬那个抓住我右手腕的手。

可是,我的下巴被悲惨地向上顶着,手腕被拧得痛苦不堪。我终于把刀扔了出去,地上传来“咣当”一声请脆的金属声。

刹那间,我“扑通”一下,双膝跪地,不知为何,痛苦完全消失了。

过了片刻,才知道被人打了一巴掌。慢慢地、慢慢地,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大概是那个痛,让我逐渐冷静了下

“太太,你怎么了?请冷静一下! ……”头顶传来一个男人严厉的声音。抬头一看,是邻居家的主人。

我做了件无可挽回的事。我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被人看见我行凶杀人,会不会把警察给叫来了呀?

我开始抽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思维彻底亲乱。眼见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干柏油路上,一块块黑斑,逐渐扩散开来,仿佛象征着我的耻辱。

脚上感觉嘶嘶啦啦的疼,这才发觉,自己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环顾四周,大道寺靖子不见了,只有切生鱼片用的刀,掉在地上。那上面还没有沾上血。可我不认为这是好事。我死死地盯着刀,邻居家的主人,赶忙把它拾了起来。

“怎么了?……方便的话,到我家来坐坐吧。我夫人也在家。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

“不!不! 不!……”我立刻摇摇头。现在已经连女人都讨厌看见了。

“对不起,我失礼了。已经没关系了,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是吗?……那要不要联系你丈夫?”

“不……不……不用了。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扶着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脚步沉重地,光着脚,向家走去,这才发现里美站在我眼前。

“妈妈! ……”里美叫着抱住了我。

我紧紧地抱着她,也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吧,女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内心对她充满了歉疚。

“对不起,里美。”

回头一看,只见邻居家的主人,正犹豫不决是否应该把刀还给我。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个躬,径直走进自己家中。

09

我走进厨房,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餐桌旁。事已至此,已经太晚了。我为什么会那么做?在这样一个大白天,还偏偏被邻居家的主人,目睹了我的丑态。明天这附近,就会流传开来吧。一想到这,我的背上直起鸡皮疙瘩。那样的话,就没法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了。我太对不起自己的丈夫,对不起孩子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好呢?……

突然,电话铃响了。我不由得身体一颤,一阵剧烈的恐怖感向我袭来。电话声太恐怖了。

我不想去接,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可是,铃声十遍、十五遍地响个不停,不像要停,似乎要一直响到我去接为止。

没办法,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慢地拿起了听筒。

“哎,你还好吗?……”

“啊,是你啊。”

“刚才隔壁家的吉田,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做了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那一句话使我下定了决心。如果非要给我打电话的话,我希望对方用词,能稍稍温和一些。

“我现在立刻回去。”

“不用了! ……”我立即大叫道。

“血液检査的结果出来了。我,阳性。我已经感染了梅毒。”

“你说什么?”

“我已经不行了。里美就拜托你了。”丈夫悲观绝望地说道。

“哎……哎,你等等! ……”隐约听到丈夫在电话那头喊叫,我挂断了电话。

“里美。”我把女儿叫来了。

“什么事?……”女儿走过来。

我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女儿也感染了吗?可是丈夫是医生,就算感染了,也一定会有什么办法吧。

“里美,等妈妈回来。”

“你要去哪儿?……妈妈。”女儿吃惊地问。

“我出去一下。”

“我也要去。”

“不行,在家等妈妈回来,好吗?……乖啊! ……”

我站起身来。走进卧室,在包里装了几件随身物品后,疾步向车库走去。

自从不用接送大道寺丰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开车了。我发动引擎,让车子空转片刻后,系好安全带,开动了车子。

我并没有想清楚,要去哪儿,但不管怎样,首先还是想,回甲府的娘家。想看看母亲,在那里悠闲地过一阵子。然后向母亲告别,之后——我还是不想活着接受耻辱。我无法若无其事地,回到这个被流言包围的家。

反正,感染了病毒的话,还是在哪里一死了之吧。

我慢慢地踩着油门。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这辆国产大型轿车,可它是丈夫喜欢才买的。

车子慢慢地跑了起来。

来到小巷,把方向盘向左打,缓慢地经过我刚才一直呆坐的地方。我把自己的视线转向别处,不想去看那个地方。恐怖和令人不快的记忆,使我浑身冒冷汗。我再次确信,自己已经讨厌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