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上,她又继续闭眼睡觉。
岳仲桉看她贪睡的样子,思量片刻,将一张名片,放入她敞开的包里,又见包里有张她的相片,他拿出来,端详着,原来她居然一个人跑到肯尼亚去了,看来还是很美。他把照片握在手

里,拉起包的拉链。
这算不算是偷盗行为?他想想,自己也给了她名片,顶多算是交换行为。
飞机开始下降。
她好像丝毫不受影响,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对她都没有的意义,一股无动于衷的冷清。
他有些失落,好像和预想的别后重逢场景并不一样,他完完全全被无视忽略。
眼前的她,和十四岁那时聪慧调皮的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记得在她写字桌上,第三份数学模拟试题卷第十页,写满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满页的:周良池。
他还装作不懂,问她,原来周良池是一个数学题答案啊?
她从他手中夺走试卷,狠狠地瞪他。
记忆犹新。
也许她早就不记得他了吧,她心中有喜欢的人,怎会记得他。她又不是他,十三年后还能因那抹气息,那句声音,想起她。
人大部分的痛苦,都来自于记忆。他极少爱一个人,因为他和常人不一样,爱过的所有细节,点点滴滴都不会被岁月 抹去,就像刻入生命,只要想起来就会完整重现。
当心爱的人走了,余下的时光都是他一个人在回放过往的片段,他独自站在那个被遗弃的世界里,不断重复着记忆。
陡添心凉。
他将毯子给她搭在膝盖上上,悄然离开了座位。
飞机平稳落地。
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好像还做了个美梦,梦里她看见一张清晰的脸,尽管醒来已想不起什么,但梦里的感觉是,那真是一张好看的脸。
还有些像回忆里的少年。
嚷着嫌弃她臭的女孩,又回到她身边,边取行李箱边打着电话,心情大好地说:“我今天这趟航班有点值,刚开始挺倒霉的,身边坐了个臭气熏天的女人,我都差点吐了,可是你知道吗

,有个看起来很帅的男人,穿得很高级,他心疼我,将头等舱让给我坐,他替我和那个女人坐一起。直到飞机快降落,他才和我换过来,我以为他会找我要联系方式,可是他连句话都没

有和我说,也没看我一眼,你说他这是怎么想的呢……”
林嘤其耳朵听着,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她睡了很久,没看到换座的人,只是感慨男性的风度有时真离不开经济基础,这才一趟航班的功夫,轻而易举就把小女生迷倒了。
她从未对男子的外貌动心意起过。
以前纪幻幻就老和她开玩笑说,你这种脸盲症,就该去和有趣的灵魂相爱,把那些好 看的皮囊都留给我。毕竟再好看的男子,你也视而不见,多暴殄天物。
下飞机时,她打开手机,低头看线索人发来的地址,翻导航查从机场过去大概的距离。
岳仲桉静静坐着,直到林嘤其和他擦肩而过,他不经意间扫视到她手机屏幕,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我吗?”
“别误会,我是对你旁边那位女士比较有兴趣。”他坦白地说。
女孩的脸,由红转白再变成青。
林嘤其慢慢地跟随人群队伍往外走。
当他走出人群去寻找她,已没有她的踪影了。
他和她竟就这样错过了。
炎热的天气,他手心泛凉。从电梯直达停车场,他径直走上一辆黑色车,开车门,坐在后排,满腹心事。
“我们现在直接去招标现场,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交通不堵的话应该没问题。”向笃边说边将投标计划书递给他。
他接过来,佯作思虑。
脑海里接连不断地闪现着她,他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想清空她的影像。
向笃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有疑问。但私人的事,不做多言。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广告片和电视台那边产品推广的细节。” 岳仲桉跳开话题,也是为了让自己注意力转移。
公司关键时期,不能有差池,事无巨细他都要亲力亲为。
林嘤其在寻找弟弟的这条路上,无数次满怀希望
而去再满怀失望而归。
她按照地址走到一处居民楼,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将足球踢到她腿上,她笑着将球踢回去。
“谢谢阿姨。”
弟弟丢失那年,也是这副淘气又乖巧的样子。现在,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喊她阿姨了,可记忆中的弟弟还是一点点大。她总在梦里听到弟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喊她。醒来,脸

上都是泪。
不管怎样,哪怕不能见面,只要弟弟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就好。算算,弟弟也该有十八岁了。
她走上五楼,门虚掩着,敲了敲门。
“进来。”阴冷的男声传来。
她没有过多考虑地走进去,勇气便是寻找弟弟的信念,她不害怕。
客厅里坐着两个男性,从身形衣着判断,一个中年是男人,四十岁左右,另一个则像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地上布满生活垃圾,烟雾缭绕,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单看这生活环境,也是游手好闲之辈,她已预感这次又同样被骗了。还好,反正身上携带的那点现金并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不妨开门见山,如果你们确实有我弟弟的线索,那请带我去,找到弟弟,我会尽力感激你们。要是根本没有线索,单纯骗钱,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身上这点钱你们想要就拿

去,我人走便行。”她冷静极了。
中年男人走过来,开口道:“既然你识相,我们也好说,把包和手机放下,你人走 ,事先说好,你这是自愿行为。”
她点头,注意到对方腿脚有些跛。另一个青年左颈间有纹身,低头坐着,并不说话。
她放下包和手机,跛腿男人夺过包,开始翻动。正当她往门外走的时候,跛腿男人说:“等等——”
跛腿男人握着一张名片,眼睛冒光:“名片上的人很有钱吧,和你是什么关系?”
“哥们儿,见好就收,别搞出事。”纹身青年说。
“你闭嘴,少他妈掺和!”跛腿男人不耐烦地冲。
林嘤其并不清楚何时会有一张名片在自己的包里,只好否认:“我不知道什么名片,我也不认什么有钱人。”
这句反驳,在跛腿男人看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吗,那我打电话问问。”
跛腿男人走向窗户,握着林嘤其的手机,依照名片上的号码拨打过去,眼神斜瞟着她。
“你好,岳总,是这样的,我捡到了一个女包,里面有你的名片,我想寻找失主,请问你和手机的主人,是什么关系?”跛腿男人盯着名片,假装好心地问。
……
“是你朋友?”跛腿男人意味悠长地望了一眼她,开始朝门口走。
门啪得被重重反锁上了,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林嘤其绝望地想,名片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次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
“什么,让她接电话?”跛腿男人的脸上浮起阴险的笑意,将电话放在她耳边,恐吓道:“别废话,给我哭!求他 来带你走!“事态的发展,已然失控,从一场骗局变成绑架勒索。
她无端地因为名片上的这个人,陷入危险,明明差一点就安全无事了。
“你还好吗?别怕,我马上来。”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抚慰声。
“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疯了你想害死我,你告诉他我们不认识!”她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吼。
跛腿男人狠狠用手肘击打了她的腹部,走到窗户边继续说。
她痛得弯下了身,强忍着痛,仔细捕捉着对话。因为看不清人的面孔,无法察言观色,所以对方的语气声调,肢体行为都是她判断自身处境的参照。
……
“岳总放心,既然是你这么重要的朋友,我保证让她毫发无损。”跛腿男人语气切换自如。
……
“好,岳总准备现金,算作为交个朋友的见面礼吧,提醒你,别报警。等我半小时后联系你。”跛腿男人挂了电话,对纹身青年骂起:“你他妈还不滚?”
纹身青年欲离开是非之地,却又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林嘤其反应过来,纹身青年并不是跛腿男人的同伙,她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看什么看,想死?”跛腿男人恶狠狠地说。
纹身青年站起来,没有说话,推门离开。
“既然你朋友爽快地答应来,那你就老老实实坐着别动,等着他。”跛腿男人反锁上门,拔掉钥匙,从口 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放在茶几上,眼神就盯着刀。
林嘤其顺从地坐下,她明白眼下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稳住跛腿男人的情绪,她刚大致估算过他行走的速度,只要她能找到机会冲过去打开门,以她逃跑的速度,他是肯定追不上的。
正在参加招标会的岳仲桉,因为这通电话,变得高度紧张,来不及和向笃多加解释,重点交代了几个投标事项后,他离席而去。
向笃难以理解地看着岳仲桉背影,从未见他在工作时会中途离人,有些反常。
岳仲桉担忧她惊吓过度而产生过激行为,她随时可能都有危险。
驾驶那辆黑色轿车,他去银行备好现金,半个小时后,电话并没有再打来,他脑中回忆起在飞机上时,林嘤其手机屏幕闪过一个地址。他不做等待,直奔那个地址开去。
林嘤其没有把名片上那个人说的话当真,她才不信这个并不相识的人会来救他,她不能坐以待毙,脑子里只想着怎样才能逃出去。
这时,跛腿男人收到一条短信,脸色变得铁青,情绪也焦躁不安,他翻找出一卷绳子和胶带,走到林嘤其身边,说:“我要出去一趟,防止你想跑,给你绑住手脚,封严嘴,你不想受罪

就别动。”
她不甘心这样束手就擒。
“就因为一张名片,听信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冒这种险吗?他根本不会来,他就是个无聊恶作剧的神经 病啊,你绑着我在这等有什么用,也等不来他的,你放我走吧,而且你也不

用担心我认识你的脸我会怎样,我是脸盲症,你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前两年歌神在上海的演唱会现场,有个女孩……“她心里很慌,急切想说服对方。
不至于对一个脸盲症杀人灭口吧。
“闭嘴,我说他会来他就会来。” 跛腿男人打断她的话,绑住她的双臂和脚。
“你为什么信他会来,我说了很多遍我不认识什么岳总,就算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明白白吧,我太冤枉了,纯粹就是被那个人害的!”她觉得自己要是死在这里也真是含恨九泉。
“男人的直觉,他在乎你。” 他撕扯着胶带,用嘴咬下一截,还没等林嘤其辩驳,胶带已贴住了她的嘴。眼前如此凶恶的人嘴中,居然能说出他在乎你这四个字。
这是什么鬼直觉?
她瞪着一双眼睛,吱吱呜呜也说不出来话,心中的怨气都在名片上那个岳姓男人身上,她在心里发誓,如果她平安无事,她不管怎样都要找到这个人,然后跳起来用力左右开弓抽打他,

不打他难解心头之恨。
“我马上就回来,不想死就别动。”跛腿男人威胁着,拿起桌上的匕首和名片走了。
她原想用脚勾到匕首来割绳子的,现在已无法实现,她有些绝望,环顾这个脏乱不堪的房子,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想到接下来跛腿男 人发现等不来所谓的“岳总”,盛怒

之下会不会灭口。她又想到了妈妈,万一她有不测,妈妈怎么办,想到弟弟,想到她暗恋了这么多年从未敢开口说我喜欢你的周良池。
等等,她忽然想起上次见周良池,听他讲他丛林求生的经历,好像说过,有种方法,在没有刀的情况下,可以切断绳子。
是什么方法,快想快想,她暗示自己,可心里越急乱越想不起来,她努力让平复,深呼吸几次,仔细回想那天周良池说话时的动作,手中拿了一根绳子。没错,是绳子。
绳子切断绳子。
她激动起来,欣喜地望着旁边那卷绑完她之后剩下的绳子……
她几乎花尽力气,嘴唇全破,牙根松软,终于弄断了绑在脚上的绳子,但双手仍被绑死的。在这个过程里,她就想好了,如果幸运,门没有从外被锁死,她就开门跑出去,如果锁死了,

只有通过窗户往外向路人呼救。
但如果歹徒就在附近,或者这条路上,那么呼救她可能更危险。
当她将手颤颤兢兢伸向门时,扭动了一下,门竟打开了,她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眼泪快出来了,空间里静得仿佛只回响着她沉重的喘气声。
她轻手关上门,清楚自己必须一鼓作气冲下楼,跑出去。
跛腿男人身上有匕首,如果在楼梯正面撞上,她双手又被绑,绝对不是他的反抗对手,但只要跑出这栋楼的楼梯,她就安 全了,哪怕他手里有刀,追不上她也无用。
正当她要迈出脚的时候,她听到底下楼梯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噌……蹭……”声音越来越攀升,越来越近。她惊恐地反应过来,背脊阵阵发麻,这种高低不一致的脚步声,是跛腿男人回来了。
“蹭……噌……”
该怎么办,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都已经弄断绳子关了门,别无选择,但硬冲显然也很危险。她抬起眼,看向了六楼。
她蹲躲在五楼到六楼的第一转楼梯处,捂住了自己的嘴,屏住呼吸。脚步声就在耳边,她低下头能看见跛腿男人的头发,灰色的圆领短袖,后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扭曲刀疤。她一动不动

,睁大眼睛死死盯着。
“蹭……蹭……”
跛腿男人走到的门口,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他将钥匙插进锁眼,在推开门正要进去的一刹那,林嘤其几乎是用了人生中最快的飞奔速度,两大步子就下到了五

楼,拼命地往四楼跑。
跛腿男人开门探进头的那一刻,就发现她不在了,再一回头,看到她正在逃跑,他握着一根木棍,紧跟着穷追不舍,眼神里露着凶狠的光,在她身后喊:“他妈的敢跑,老子抓住你一定

弄死你!”
当她跑到二楼,眼看就要冲到一楼时,跛腿男人用力扔出手中的木棍。
她只感到背上被闷闷地重击一下,像是打中了脊柱,她整个 身体发酸,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支撑着,晃晃悠悠地再度站起来,脚底软绵绵的,无知觉般,加上双手被绑,身体就

没有平衡度,她踉踉跄跄一步步踏下楼梯,想着那道近在眼前的门,迈过去就好了,可又是那样艰难,遥不可及。
跛腿男人右手举着的匕首,已追到了她身后。她感觉到左颈侧被击打一下,便瘫软地倒下。
在她将要被拖回楼上时,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地在她面前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晰的男子朝她大步跑来。
她竟……能看清他的脸。
十三年以来,她第一次与他人目光交汇。
她向他求救,伸出一双被绑住手,渴望他能够救她。没等他走近,她只觉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当她醒过来,她已安全地在病床上躺着,后背的痛感让她想起最后要被跛腿男人拖进楼道里的场景。她坚信一定那个五官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男子救了自己,一定是他。他在哪?她要找到

他,她走出病房,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她的目光四处寻找他。她望着一张张雾蒙蒙的脸,都不是他。
她穿着病号服,走向医院大门,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牢牢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她这才回过头。
是他。
他们距离这样近,面前的男子好像曾在梦里也见到过,莫非她在做梦,她分明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力度。
她看得真切,几乎瞬间眼泪
滚落下来。她看得清了,她居然看得清了。
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面庞轮廓洁净明晰,他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穿过雾蒙蒙的人山人海,款款而立。
她看清他的脸,他的五官和眼神。
周遭所有脸都是模糊的,只有他的脸,清醒分明。如同漫长雾霾过后,照进眼底的第一束光。
她睁大眼睛无声无息地凝望着他。当她目光切换身旁排队挂号的人群,仍是模糊不清的,脸盲症也并没有好,她只是偏偏能看清他。
人世中,他是唯一清晰的面孔。她已热泪盈眶。
岳仲桉没有想到再重逢会激动成这样,松开了手,想安慰她。
“你是,救我的人?” 她喃喃地开腔。
“别担心,坏人已经被抓了,回病房休息吧。”原来她没认出自己,他便也不去表明身份了。
“为什么,我能看见你……”她自言自语,难以想通。
“嗯?你当然能看见我,医生说你身体无大碍。”他朝她笑。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笑容,原来人的笑容,是这样迷人。
回到病房,他将手中的药拆开,对她说:“刚才我去取药的,你的嘴唇怎么全破了,严重红肿,得外用药敷上。”他将药和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果然肿得很厚,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凭想象,一个嘴唇高肿成这样的人,会是有多丑。她赶忙低下头,用手遮住嘴。
“没事,过几天就会好
了,前提是你得涂药。“他略弯下身,偏着头,目光与她齐平,审视着她的伤。
她只好将药膏挤在手指上,举着镜子,凭着感觉想一点点涂对位置,但还是涂得有些不均匀。
他看不下去了,拂开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指腹一点点在将她嘴唇上的药膏涂抹均匀。
她静静看着他的脸。十三年了,她第一次能够看清人脸,想仔仔细细地看着,为什么她偏偏能看见他,而且还似曾相识?
“你怎么会被绑架?太危险了,如果我晚来一步,后果不敢想象。”
“我是来找我弟弟的,结果遇到了骗子。本来都没有事了,也放我走,结果不知道我包里怎么会有一张什么人的名片,让这个骗子见财起意。他用绳子绑住我手脚,胶布封住嘴,我想尽

办法才逃了出来。”她说着,心中又想起名片上那个人。
“你都已经手脚被绑,嘴被封住,那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他倒对她另眼相看,这个能连续两次被臭鼬袭击的冒失鬼,居然还是有头脑的。
“当时周围也没有刀具,要是按照我们看电视剧的情节,那肯定是打碎个杯子花瓶,用碎片来割绳子,但现实中,我眼前就是一堆生活垃圾。特别绝望,感觉自己会死在那里了,我想起

我从小就很崇拜的那个人,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他是个丛林生存能力特别强的人。他告诉过我,绳子可以切开绳子。”
她说起这些,神情特别骄傲。
他知道,那个她口中很崇拜的人,是周良池。
提到绳子,他已经懂了,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用绳子能切开绳子?”
“你也不知道吧,是利用绳子之间的相互摩擦。我先最大可能地弓起身体,还好小时候学过几年舞蹈基本功,柔韧度可以,用手把嘴上的胶带撕掉。我手边就有歹徒用来绑我剩下的绳子

,我用这个绳子穿过脚上捆绑处,绳子一头用手拉扯住,另一头用牙齿咬着,然后手拽着绳子往上提,头往下低,就这么一高一低重复着,不断加大摩擦力度和速度,最终,把绑住脚上

的绳子给磨断了。当时真是什么都不顾了,拼了命用力磨绳子,嘴唇全磨破了。”她现在想想,真是噩梦惊魂,尤其是楼梯里听到“蹭……蹭……”声的时候,太可怕了。
“很聪明,也很勇敢。”他欣赏地赞许,本来对她陷入危境会担心她情绪过激,就像遇到臭鼬那样莽撞,可她做的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别光顾着听我说了,不是你路过救了我,我不还是会被抓回去。我记得歹徒有刀,在我晕倒之前,你冲了过来,之后我便不记得了。你是怎么救我的呢,你没受伤吧?”
“学过基本的以色列格斗术,对付一个年长且残疾的歹徒,我还是比较有优势的。”他简略带过,没有多说具体的细节。
“人被抓住了吗?”
她问。
“嗯,抓了。”他笑答。
敲门声响起,两名警察走进来,询问她伤势如何,方不方便做笔录。
“方便。”她靠在病床上,从肯尼亚接到母亲的电话,开始说起,尽量丝毫不差。
“我们初步立案为一起诈骗绑架案,后期还需要你的配合指认现场,到时候我们再通知,你先养伤。还是要提醒你,寻亲心切我们能够理解,但不能给犯罪分子可趁之机,自我保护意识

一定要有,也可以随时向我们警方求助。”
她点头,恳切地说:“我会吸取教训,谢谢你们警方及时抓到歹徒。”
“你要感谢这位先生,是他制服嫌犯,麻烦也要做一份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