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看着水柔粉嫩的脸庞耍赖:“那做点什么,我就不睡了。”

说这话手就伸进水柔衣襟,水柔打掉他的手娇嗔:“像什么话?”

袁熙赖着不依,水柔只得低了头声音含糊:“呆会儿下了山到我家中不是一样吗?”

袁熙兴冲冲坐起来亮眼放光:“真的吗?到柔儿的闺房里,在柔儿日日睡着的床上?”

水柔捂了脸:“你也算是学孔孟的人吗?”

袁熙摇头晃脑说:“夫子有云,食色性也。”

水柔噗嗤笑出声来:“就你那身子骨,爬个山就累得什么似的。”

袁熙脸上有些挂不住,原来她看出来了,从大石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抱起水柔往山下走,走了没几步软语央求水柔下来,水柔搂着他脖子偏不,笑闹了一阵,两人才携手下山,沿路采来嫩绿的野菜装满食盒,袁熙问做什么用,水柔只笑不答。

下山到了屋中,水柔正弯腰收拾着,袁熙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现在就让你看看为夫的身子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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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柴米油盐...

两人在水柔的小屋里腻到天近黄昏才恋恋不舍出来,锁上房门院门一步一回头慢腾腾往家走,袁熙粘着水柔说:“真不想走,就我们两个,多好,要不在这儿住一晚吧?”

水柔笑着推他:“明日早起该我做饭了,没听说吗?多年媳妇熬成婆,要是不回去,母亲会不高兴的。”

袁熙瞅着她:“真有这个讲究?那你起早贪黑给一家子做饭,还不累着了?母亲以后都不帮忙吗?”

水柔摇头:“一般是不帮忙的,以后我就围着灶台转了。”

袁熙挠挠头,看着那双细嫩修长的手:“那璎珞得帮忙吧?”

水柔瞄他一眼:“你自己相信吗?”

袁熙无奈笑了,心下为这一双手不值,想到她要日日洒扫做饭操持家务,心里就不舒服:“那我帮你可好?”

水柔拍他一下:“你见过男子下厨房吗?”

袁熙就闷着不多说话了,一路上想着难道她嫁过来就是受苦的吗?也要让她的人生和母亲一般?他心下不甘,水柔以为他是累的,只把手塞在他手心里,两人默默走路。眼看到家门前了,天已全黑下来,水柔刚要进院门,袁熙停住拽着她的手往后一拉,水柔就倒在她怀中,袁熙紧抱住她低低说:“柔儿,记着我在山顶说的话,不会让你一直受苦的。”

水柔心中感动,靠在他怀中环住他的腰呢喃道:“子昭,我信你。”

袁熙在她额头轻轻吻一下,这才放开拉着她手迈进门槛,不防备门内闪出一人来咋呼道:“天老爷,这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就到街坊喊人找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水柔忙挣开袁熙的手站着笑道:“贪玩了些,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苗春花说:“回来就好,进屋吃饭吧,吃完了我好把厨房的东西一一指给你看。”

一家人默默吃着饭,璎珞突然说:“母亲是不是也该为女儿寻一门亲事了。”

袁熙和水柔对看一眼继续低头吃饭,苗春花嚷道:“一个大姑娘家,张口就说寻亲的事,害不害臊啊?”

袁守用轻咳一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璎珞说的也是,也该为她寻一门亲事了。”

苗春花不耐烦说道:“都想着呢,吃饭吃饭。”

其实苗春花正雀跃着要把家务事都交给媳妇,吃着饭心里美滋滋的,偏偏璎珞不安生,一个姑娘家寻亲事,她忽然有些慌,总觉得璎珞还是个小姑娘,离出嫁还远着呢,怎么就该说亲了,就她那样不懂事又懒又馋,嫁出去别说公婆,怕是自家夫君也会嫌弃她吧?得好好教教她,可还来得及吗?

她正琢磨着,就听璎珞啪得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站起身扭头就走:“吃吃吃,吃饱了。”

苗春花习惯性得去追,袁熙声音低沉:“母亲随她去,别管她。”

苗春花又坐下了,心里悄悄叹气,袁守用想说什么,看儿子的神色愠怒也就作罢。

水柔头也不抬只顾吃饭,苗春花话到嘴边只得咽下,她看得出那张媒婆与水柔关系匪浅,想托水柔帮帮璎珞,可又不好开口。袁熙对璎珞越来越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如此任性刁蛮爱生事,丝毫不懂尊敬父母。

吃过饭水柔随苗春花去厨房看了看几口米缸,菜油调料盐巴之类的瓶瓶罐罐,还有几口大小不一的锅,本来这掌管米缸的大权苗春花不想交给媳妇,可璎珞这一闹,想起日后难免求着水柔,璎珞出嫁时水柔那女红也没得说,她就笑着说:“水柔啊,米缸都在这儿了,以后一日三餐爱吃什么,你就看着做,按理说......”

水柔忙说:“这是母亲抬爱,水柔一定不负厚望。”

苗春花有些听不懂,但大概意思也明白,嘿嘿笑了笑说:“早些睡去吧,明日还得早起。”

水柔心下暗笑,就那几口米缸,除了高粱米那口装得满满的,白面那口只剩了一小截,估计是成亲那日剩下的,谷子玉米也就剩得不多,别的空空如也,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难道天天吃又硬又糙的高粱米吗?想起自家米缸还有些底儿,本想分给街坊们,省得再扛过来,看来省不了,少不得让袁熙得空去一趟。嫁过来这几日餐餐白面,本以为袁熙家里存粮还是不少的,以为婆婆持家有方,原来......

水柔想起张媒婆说婆婆的那两句话,不由摇头,这家贫更得持家有方,才能让家人不受饥寒。

第二日早起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小菜是昨日山上采来的野菜,这会儿是春季,蔬菜都刚发芽,桌上很难看见绿色,璎珞看着两盘子清香的嫩绿,几下子扫去一大半,还有一锅精致的馒头,馒头颜色有些青,咬下去劲道可口,还有些淡淡的甜味,袁熙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喝一碗粥多吃一个馒头,袁春花本想问怎么不吃白面,这个是怎么做的,看儿子吃得高兴,就乐得眉开眼笑,袁守用也摸着山羊胡子,笑着说挺不错。

水柔笑了笑,璎珞却不买账,早忘了吞下肚的小菜,指着屉子上的馒头:“不是还有很多白面吗?为什么吃这个?白面馒头多好吃。”

水柔刚要说话,袁熙说道:“日后厨房由你嫂子来管,吃什么自然她说了算,我和父亲母亲都很满意,你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随你去。”

璎珞又委屈得撅起嘴,恨恨看着水柔,她总觉得嫂子进门后,哥哥对她越来越凶,其实袁熙一是觉得水柔这样无可挑剔的女子嫁为人妇尚且不易,璎珞如此不懂事,少不得多说说她,她日后嫁人了才可少受欺负,二来又怕水柔如昨日那般冷眼瞅着璎珞,那个样子的水柔他不愿意看见,他也明白自家兄妹怎么样都不记仇,如果璎珞恨上水柔,岂不是全家鸡犬不宁,可惜他一片回护之心,璎珞却不以为然。

水柔心中明白自顾低头吃饭,璎珞瞪视半晌,人家根本不予理会,她恨恨一跺脚,抄起一个馒头走了,昨夜晚饭就没吃好,今日再不吃,还是挺饿的。

早饭后水柔出去了,袁熙自到西厢看书,小户人家却有一间大大的书房,可见父母对他期许之高,袁熙自不敢懈怠,读着读着忍不住想起昨日采来的野菜,自己还问柔儿做什么用,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上午柔儿出门做些什么呢?中午又会做些什么饭菜?胡思乱想中猛一激灵,仿佛柔儿在嗔怪着他,忙敛了心神沉浸在书中。

正午时分,水柔笑嘻嘻来喊他吃饭,到饭桌前一看,热气腾腾几大盘饺子,袁熙拈起一只就放进嘴里,大口嚼着连声说香,水柔拍他手一下,让他洗手去,他忙洗干净手,接过汗巾擦着笑问到:“这什么馅儿的?有股子清香味儿。”

水柔笑说:“是鸡蛋和着门前树上的一种叶子,这叶子抽嫩芽摘下来做菜吃最为清香,过几日长老了就发苦。”

苗春花笑说:“哎呀,这树在门口几十年了,从不知道叶子竟是能吃的,每年春上熙儿和璎珞两个想吃绿菜想的发慌,也只能吃点挖来的野菜。”

袁守用夹一只饺子放嘴里满意得不住点头:“常言说得好,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在理在理。”

水柔憋不住想笑,公公那语气仿佛在吟诗作对,说出来只不过寻常百姓家随口的俗语。公公一副探究的神情:“水柔啊,这树叫做什么名啊?”

水柔忍住笑忙说:“这树叶能吃是父亲告诉我的,父亲祖籍江南,他也是小时候听来的,这树因树叶浅黄,就叫叶黄树。”

袁守用边吃边感叹:“口福啊口福,看来亲家是学识渊博之人,只可惜无缘得见,将来只能地下见喽,到时候再向他请教学问。”

苗春花笑说:“水柔这儿媳妇没得说,一手好女红不说,这饭菜做得也好。”

袁熙瞄着水柔挤眉弄眼的笑,水柔不理他忙说:“都是母亲养那几只芦花鸡争气,日日都能收好几颗鸡蛋,回头养了小鸡长两三个月,如果公鸡多的话,就可以炖鸡肉来吃,半大公鸡的肉最好吃了,炖汤的话就是老母鸡来炖最好。”

苗春花求教般看向水柔:“说来奇怪,每年母鸡趴窝的时候,我都在下面搁几个鸡蛋,可总孵不出小鸡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不会是风水不好吧?”

水柔笑出来:“大概是因为家里只有母鸡没有公鸡......”

话没说完,苗春花拍着脑门:“啊?因为这个?我说婆婆在世时怎么每年都有小鸡,她去后这些年都是去别人家讨来的。”

袁守用在一旁问了:“为何母亲一去家里的大公鸡就一只都没了?”

苗春花脱口说:“熙儿读书辛苦,我炖点鸡肉给他吃,另外,公鸡一打鸣,熙儿就得起来......”

她话没说完,袁守用一拍桌子:“没了公鸡,子昭就可以多睡会儿是不是?你这个糊涂的老太婆。”

袁守用这次真有些动怒,袁熙忙说:“父亲,儿子心中有数,有没有公鸡打鸣都一样的。”

一家人才不说话,高高兴兴去夹饺子开饭,这才注意到众人说话时,璎珞已悄无声息吃了一大盘饺子下去,众人刚拿起筷子,她就啪得放下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夸得跟朵花似得。”

说完甩帘子出去了,苗春花朝水柔嘿嘿笑了一下,袁守用自母亲去世后,好不容易有次口福,苗春花做的饭菜只能勉强下咽,璎珞却给全家不自在,这次他有些生女儿的气,看着苗春花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这都闹了好几天了,找合适人家嫁了吧。”

苗春花诺诺答应着,水柔悄悄吐吐舌头,袁熙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她几下,她假装不知......

晚饭是高粱米粥和玉米饼,一家人吃的满意,水柔劳累中觉得满足。袁守用看她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刷洗,对苗春花说:“这儿媳妇不错的,这三餐早上高粱和白面,中午白面,晚上小米和玉米面,这么搭配着到秋下这白面也够吃的。”

苗春花怏怏不乐,心说以前也没人告诉我可以掺杂着吃呀。

入夜后,袁熙与水柔腻了会儿,就问她累不累,看她点头就让她趴在床上为她揉捏肩背腰腿,水柔轻声说:“家里粮食恐怕不够,那天看书乏了去我家里一趟,把剩的一些粮食拿来。”

袁熙拍拍她脸:“安生睡会儿觉,明日又是如此,你不用太过操心,一切有我呢。”

听了他的话,水柔心安不少,沉沉睡去前喃喃说:“你的身子骨需要多练练,下午我逮空出去给你订一对东西,过个三五日就拿来了。”

袁熙心下好奇,什么东西呀,还是一对,又有些期盼,柔儿怎么总说我身子骨不行,就因为那次爬山腿抽筋了?那不是爬的少吗?我的身子骨还行吧?要不是看她累了,我真想把她抱在怀中狠狠要她,唉,只能忍住睡去了,母亲也是的,看着柔儿这么累,一点不帮忙,她忙碌那么多年,这样岂不闲的发慌吗?

他看到媳妇如此劳累就心疼了,也不想想自己母亲那么多年怎么过来的,要不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没娶媳妇的时候也没有太想着心疼娘啊,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话是没错的,再孝顺父母的人,也不能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十之一二......这是袁熙抱着媳妇睡着了,替苗春花打几句抱不平,其实袁熙是个挺孝顺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小虐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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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借与不借...

水柔嫁过来一个多月,袁家变了样,屋内窗明几净,小院里干净整洁,水柔去街坊刘大娘处许她六只小鸡,抱来一只大公鸡,攒了几日鸡蛋,正好有一只芦花鸡抱窝,往肚子底下塞了十八只鸡蛋,二十一日后,鸡笼里多了圆滚滚的十八只小鸡仔,苗春花和璎珞抢着给喂米吃,袁熙读书累了过来陪水柔笑看一会儿,猜猜哪只是公鸡哪只是母鸡,就连袁守用背着手路过也要扭头笑上一笑。

七日后小鸡养实了,水柔捡出最强壮的六只放在一个小竹篮里,准备给刘大娘送过去,璎珞小母鸡一般疯跑过来张开双手拦住她去路,水柔笑问:“璎珞怎么了?”

璎珞噘着嘴说:“把它们往哪儿送?”

水柔捏捏她鼓鼓的腮帮,第一回觉得璎珞蛮可爱的:“那只大公鸡是从刘大娘家抱来的,抱的时候许她六只小鸡仔。”

璎珞噢了一声没再说话,苗春花一旁说道:“我看那六只是最好的,给最差的倒也不合适,要不挑几个中不溜的。”

水柔淡淡说:“送人东西要么送最好的,要么就不送,母亲看可是这个理?”

苗春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水柔头也不回走了,苗春花心想给人最好的?这是什么理?这分明是败家,这水柔也不听她吩咐就自顾走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璎珞天真烂漫,不懂这些,又笑着去看别的小鸡去了,苗春花这舒畅了一个多月的心情就有些发闷,吃饭时怎么都觉得水柔对自己有些轻慢,想当年婆婆在世时,自己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水柔怎么就当面说说笑笑的?

苗春花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袁熙去书房前笑说一句母亲最近气色很好,她心里就乐开了花,得宝贝儿子一句夸赞她如饮甘泉,其实袁熙早看出来苗春花吃着饭瞄着水柔,他知道母亲心里藏不住事,必是在琢磨什么,所以哄母亲开心,也为水柔免去点是非。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袁熙一个表舅母来了,提着两盒子点心满脸堆笑,苗春花招呼她到了堂屋,喝了点茶聊几句家常,对方说儿子的亲事定下了,所以过来跑一趟,苗春花就说,让孩子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来呢?

表舅母笑道:“其实是有求于他表姑,袁熙成亲那日,孩子看上他表嫂那凤冠了,想借来给用用,成亲时也气派一些。”

苗春花双手一拍:“我以为什么天大的事?都成亲了,那凤冠自然没用了,放心吧,到了日子让熙儿给你送去。”

表舅母没料想这么顺利,那凤冠一看就是贵重之物,以为袁家不会轻易出借,看苗春花如此爽快,千恩万谢的走了,苗春花心情大好,这一辈子因为穷了些,总被亲戚忽视着,从来没人对她如此恭敬着感激涕零。

午饭时,苗春花随口说:“水柔啊,一早来家里的表舅母看见了吧?她儿子过些日子要成亲了,想借你的凤冠用用,到日子前让熙儿送过去就行,顺便看看用不用帮忙。”

水柔没开口,袁守用已说话了:“这个糊涂老婆子,那一看就是贵重东西,怎么能随便借来借去,这一旦开了头,日后一堆亲戚邻居来借,要是坏了他们也赔不起。”

璎珞嗤了一声,倒是没说话,袁熙嘴里嚼着饭,有一下没一下慢下来,看着没事人似的,其实在等水柔说话,母亲已经答应了人家,那就不能出尔反尔在亲戚面前折了面子,虽然她答应的有些莽撞,可让她迂回着拒绝,她确实不会。

水柔只顾低头吃饭,好象没听见似的,苗春花心里有些不安,可那是自己给儿子钱买的,儿子的东西自己难道做不得主吗?她提高些声音问道:“水柔可记住了?”

水柔抬头看着她,袁熙心里有些往下沉,又是那种清冷迫人的目光,水柔已经低低开口道:“刚刚父亲不是说了......”

袁守用忙说:“按理说不该乱借,可这亲戚间开了口,你母亲又一口答应了人家。”

水柔不紧不慢说:“那是我看重的物件,我不愿意借。”

饭桌上的气氛冷下来,谁都想说些什么,又谁都无话可说,苗春花心中忐忑,怎么办?与她吵?可水柔冷淡淡的,拿出婆婆的威严来,又不会,那就不借了吧,可他表舅母那儿如何交待,做不了媳妇的主,这说出去老脸往哪儿搁?张皇得挨个看着家中众人。

璎珞只顾吃饭,她想着那凤冠自然给自己留着,哪能随意借给别人?袁守用心想你自己胡乱答应,自己想办法,最后苗春花企盼得看着儿子,袁熙避开母亲的目光,心中有刺一般,站起身温和说道:“我吃饱了,想歇息会儿,柔儿一起回屋吗?”

水柔摇头:“不了,我还要收拾碗筷。”

袁熙心中的刺又扎得深了些,水柔在厨房收拾妥当喂鸡吃饱又细细打扫院子,忙的满头是汗回到屋中,袁熙斜靠在床头,看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水柔淡淡问道:“你还等着呢?”

袁熙有些气,她知道自己在等她,也知道是为何事,就是迟迟不回屋,水柔看他微皱着眉头,他竟不明白自己所想吗?本以为此事不用多说,看来还是要费些唇舌的:“那凤冠既是你我成亲时子昭送的,可是我之物?”

袁熙点头,水柔接着说:“既是我之物,借与不借是否全在我?”

袁熙急道:“道理是没错,可母亲做事多欠思量,她已满口答应人家,总不能让她在亲戚前折了面子。柔儿你委屈一下。”

水柔倔强道:“那母亲日后次次欠思量,我就得次次委屈吗?”

袁熙一时语塞,看水柔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下烦躁:“那凤冠虽贵重些,可总抵不过母亲要受的委屈吧?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水柔心下一凉,他竟如此认为,我看重的是其中的情意,他以为我看重其上的银子吗?当下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子昭,我累了一日,厨房中烧好了水,我想关门洗浴。”

袁熙抬脚就走,水柔心中冷笑,以前他总是为她提来水关上门,浴桶中水温试好了才让她进去,捧一本书看着过一会儿为加点热水,有时也与她嬉闹一阵,今日就为自己不愿意借凤冠,就甩脸子,难道婆母的所有要求,自己都该答应吗?

袁熙在书房中心烦意乱半日,天擦黑时到母亲房中请罪,跪下说:“母亲,那凤冠柔儿不愿意借,表弟成亲时母亲别去了,儿子多去帮忙几日,跟表舅母说凤冠坏了就是。”

苗春花抹了几把眼泪,袁熙心中更不是滋味,只怪自己无能,为一顶十几两银子的凤冠,让母亲受委屈,夜里第一次在床上与水柔背对着背,第二日一早起来去表舅母家告了罪,表舅母少不得拉着脸,袁熙一向不太在意别人的冷言冷语,只说清楚就转身回去。

回到家门前就听见院子里李大娘的大嗓门在说:“水柔啊,我来呢是有事相求,我闺女的好日子订了,你的嫁衣能不能借来穿穿?”

水柔轻声细语:“想来这成亲一辈子就此一遭,借嫁衣穿总是不妥的。”

李大娘斜瞄她一眼:“哎呦,这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吧,我们这些寒门小户可不都是借嫁衣穿的吗?就穿一日的衣服,哪来那么多银子伺候?”

水柔依然笑着:“李大娘家总有些棉纺布吧?这样好了,我帮你染色裁衣绣花,包你家闺女嫁衣和我出嫁那日一样,成不?”

李大娘声气弱下来:“这好是好,就是也得不少功夫吧?”

水柔笑说:“不碍的,我既答应李大娘,就会做到。这女儿家一生中这一日最为重要,也最为美丽风光,出嫁这日的嫁衣啊花冠啊心里都是极为看重的,恨不得几辈子留着,传给女儿外孙女儿代代相传,明明知道过了这日就用不着了,也要好好收着,得空就拿出来看看。”

袁熙此时方明白柔儿为何不愿出借凤冠,她的女儿心事,自己竟一点不懂。惭愧之余在家门附近转了几圈才回去,夜里想与水柔说说话哄哄她,可水柔眼中根本没他这个人,全当他不存在,他就有些气,毕竟她对母亲不够体谅,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过去说。

苗春花心中气愤难消,少不得找几个街坊邻里唠叨几句,其中自有好事者出主意:“春花你就是对儿媳妇太好了,刚进门没给她来个下马威立好规矩,这不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隔几日水柔正忙着时,来了五六位街坊大娘,说笑着往院子里一坐,苗春花忙喊水柔搬几案过来端茶倒水,水柔伺候好了刚转身,苗春花又吩咐她把面前那一箩筐瓜子去壳招待客人,水柔垂着头一颗颗剥着,脊背上几道目光冷冷盯着,嘴里不住说太慢了,不够吃的。她嫁过来后第一次有些无奈,无奈之下想到这几日袁熙的冷淡,心中添了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