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想到我会攻击,他结结实实吃了一脚,头一偏,抬手覆住了脸;另一只手却依旧抓紧我的脚踝。
看到他捂着脸不说话,我有点后怕。可越害怕越想抗拒,正要抬腿再补一脚,一股似曾相识的热流从他掌心传来,瞬间窜遍全身,我又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床头有盏柔和的灯,房间一览无遗。墙壁、地板是同一种暗灰色的金属,看起来硬且韧。除了双人床,还有沙发、桌子和衣柜,甚至还有一个大浴缸。质地都很精致,但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我坐起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条淡粉色的绸缎裙子。白色的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上,上半身绷得很紧,腰收得很高,裙子上绣着复杂花纹,我从没见过这种图案。蕾丝下摆齐膝盖,两条缎带垂在身后,我摸了摸,腰上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少女的裙子,感觉非常不好——我被打扮得像个礼物,又像个宠物。
屋里很安静,我心烦意乱的走到窗前,想要看看自己被关在哪里。透过暗红色的窗帘,外头暗暗的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我拉开窗帘,然后…惊呆了!
墨色的夜空像柔软的厚丝绒包裹着视野,璀璨星光遍布其上。我看到浑圆的红色火球在窗外燃烧,我看到远处两颗无比耀眼的星星、快速的缠绕旋转。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发出五彩光晕的星系不断远去,我看到一切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我不在地球上,我在太空中。


3.一骨定情

令我意外的是,房间唯一的门可以打开。外面是一条暗灰色、覆满金属的狭长走道,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把我囚禁在房间里。
也许他们是觉得没必要,这里是太空,我根本无处可去。
深呼吸几次后,我觉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走出了房间。
走道里静悄悄的,两侧都是紧闭的舱门,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个开着门的房间。到门口一看,我有些吃惊。
里面非常宽敞,天花板和墙壁漆黑透亮。一串串白色的数据和字符,像永不停歇的水瀑,在墙壁之间流动。
很神奇。我想这里一定是控制中心之类的地方。
我朝窗边看去,立刻紧张起来——一个穿着浅灰色军装的修长人影,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也许是听到动静,他转身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是机器人卫队长。
前两次我看到他时,都隔得很远。今天才看清楚,他有一张银白色的金属脸庞,澄澈的红色眼睛深嵌其中,圆鼓鼓的得像两盏小灯笼。没有鼻子和耳朵,嘴巴是条细长的缝。当他眨眼时,会有一层薄薄的金属眼睑覆盖住眼球。
这让我想起奇幻电影里的大眼精灵,有点渗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怕他。甚至直觉他是个温和的…机器人?
“华小姐,欢迎来到‘天使号’。我是指挥官的卫队长——莫普。”他优雅的向我鞠躬,窄瘦修长的身躯像弯折的树枝,“指挥官遇到紧急事项,需要离开一两天。”
那个男人不在飞船上?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莫普往边上走了几步,那里有根半人高的柱子,顶部是平整的斜面,覆着一层蓝色液晶。他说:“请把手放上来。”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在飞船上了。
我把手到柱子顶部,掌心触觉微暖光滑。过了几秒种,忽然有缓缓的热流袭来。我的脑子一阵空白,但这个时间很短,我立刻清醒了。
“数据柱里储存着斯坦星球的基本信息。”他说,“已经扫描进您的大脑。”
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但我听懂了,那是斯坦语。更多的信息开始充斥我的脑海,这感觉很新奇,也令人不安。
我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斯坦星是银河系的高等文明星球之一,最早由人类创建。只是随着数千年多种族通婚,星球已经没有一个纯种人类。
由于人类基因是公认的、遗传性最稳定的高等文明基因(兽族基因太容易病变、机械基因的进化率又很低,诸如此类),政府部门会代替少数权贵,从外星球秘密挑选基因优秀的纯种女孩,从小严格培养,成年后带回斯坦星结婚。这已经成为惯例。
也有个别人,会自行寻找中意的地球女子,带回斯坦。
但我感到困惑:按照斯坦法律,跨星系交/配或联姻,双方必须“自愿”。那个男人却强迫了我。
这不合理。
身为斯坦星十大指挥官之一,他根本没必要跨越数千光年去强迫一个普通女人。
仔细回想,他当时说过对不起,说要弥补。如果他对我只是单纯的发泄,没必要说那些话。当年的事一定另有隐情,让他不得不那么做。
不过那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想回家。
我甚至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男人,可也是他,曾经窥见了我青涩的私密,也看到我颤抖的癫狂。想到这个,我就浑身不自在,因为我们的身体,曾经那样疯狂的亲密过。
“指挥官带我回斯坦,是想弥补吗?”我说,“请转告他,这件事旁人不会知道,他可以去找更好的女人。你们可以放心的送我回家。”
我想,他带我回斯坦,也许是要掩饰当年的过错,怕受到法律的惩罚。
莫普恭敬的说:“您误会了,跟弥补没有关系。您应该已经知道,指挥官拥有部分兽族基因。兽族对于伴侣高度忠贞,你们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他这一生,只会要您一个女人。”
我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如果莫普说的是真的,他岂不是不会放过我?
莫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继续用播音员般柔和低沉的声音说:“接下来,请允许我带领你参观‘天使号’。这艘飞船是指挥官准备的结婚礼物。”
“…结婚?”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心不在焉的跟着莫普参观飞船。
我当然不愿意结婚。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莫普先带我去了能源仓——一个神秘的雾气笼罩的反应堆,因为有辐射,我们只能隔着舱门看一眼。
后来又去了机库——一个面积很大的仓库,有两条极长的跑道。不过现在里面空荡荡的,莫普说,指挥官今后会让我根据喜好购置飞机。听到这个,我有点心痒,因为那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
但也只是心痒而已。
也许是看到我对飞机感兴趣,莫普带我去了医务室。原来跟医务室一门之隔,还有个小机库,里面停着两架货真价实的飞机。
它们的体积看起来跟直升机差不多,银白色表面、小巧的椭圆形机身、流线型轮廓,像两颗漂亮光滑的巨蛋。
“那是紧急逃生战机,目前性能最好的单人机,也是指挥官送给您的礼物之一。”他说,“最简单的全自动驾驶系统,命令语言可以选择汉语,您也能开。等到了斯坦星,也许指挥官会跟您一起驾驶战机,去看美丽的星云。”
我当即愣住了。
全自动驾驶系统?汉语?我也能开?
“我能试试吗?”我微笑着问莫普。
莫普摇头:“不行。没有指挥官的命令,您不能离开飞船。”
离开飞船?
本来我脑海里的念头还模模糊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变得清晰——也许…这个战机能帮助我逃走。
他又说:“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休息舱。睡一觉,也许指挥官就回来了。”
我们走出医务室,他关上舱门,输入密码。门右侧有块小的键盘,上面居然是罗马数字,我听到他摁了八下,因为视线被他的身体挡住,我只看到最后两位是2和5。然后门“噔”的一声轻响,锁住了。

我回到房间,独自躺在床上。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老实等指挥官回来,先虚与委蛇,今后再找机会逃走;二是…现在就逃走。
至于安心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
我绝不会跟一个强~暴过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我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因为一想到他回来后可能会对我做的事,我就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至于对他“虚与委蛇”,我想我更做不到。
现在逃走的机会是很渺茫,但也许到了斯坦星,机会会更飘渺。尝试一下,我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已经这样了。
至于逃走了要去哪里?如果我真的能驾驶外星战机出现在地球,恐怕他也不能顺利将我带走了。
我必须先搞定莫普,溜到医务室,然后开飞机逃走。不过莫普看起来十分高大有力。刚刚进门时,我随口问他是什么型号,他说他是“人工智能核动力全武装机器人”。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过血肉之躯的女人,有可能制服一个武装机器人吗?
我慢慢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视线被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之前我并没注意到它。
那是一段…骨头?看起来大概30厘米长,约莫虎口粗细,宽厚而均匀,在灯下显得雪白森然。我把它从挂钩上取下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是真的骨头,大概是某种动物。我拿它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看起来非常坚硬,完全可以当棒槌用了。
如果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这段骨头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按下床头的通讯键——莫普说要找他时,随时摁下这个键。
“华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他的声音传来。
我摸着那根骨头:“我在房间里发现一根骨头,那是什么?”
“小姐,那是指挥官的断骨。希望您喜欢。”
我突然觉得手中的骨头有点硌手。
莫普继续解释:“三年前,指挥官率领舰队消灭天狼星雇佣兵军团,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伤,换了金属腿骨。这段骨头被留下作为战斗纪念。”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放在房间里?”
“我想,那表示送给您。”
我关掉通讯键,重新端详这份“礼物”。送自己的腿骨给我?多么古怪的行为。
我把它扔到床头不管了,继续想脱身的法子。几个小时后,我决定采用最简单的方法——装病。
“莫普…”我按下通讯键,“我突然头晕恶心,很难受…”
“我马上过来!”
莫普很快赶了过来,站在床头,拿起我一只手腕,两根银白色的手指搭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机器人怎么还会把脉啊?
他沉思了一会儿,松开我的手。
“华小姐,你在装病。”他眨了眨眼,“你想去医务室,然后坐上战机逃走对吗?你不该欺骗我。”
我自问之前表现得一直很平静,没想到他能看穿,不由得脸上一热。
虽然他是个机器人,但对我一直恭敬温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登上飞船之后的焦虑。现在面对他的指责,我居然有些难堪。不过转念一想,是他们强迫我在先,也就释然了。
于是我平静的直视着他:“你误会了,我的确很不舒服。”
他却不为所动,纯红眼眸定定看着我:“华小姐,我体内装备医疗诊断程序。刚才我已经对您全身扫描,的确没有事。”
他转身走向门口:“很抱歉,为了让指挥官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您。从现在开始,我不能让您离开房间。也请你不要再做徒劳的事。”
他一步步走远,我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跳。我很清楚,只要他走出这个房间,再打开门时,就是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是那样的强势,他很可能又会对我做那些事,翻来覆去无休无止,就像那晚一样。
我要阻止他,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医务室,坐上战机,然后逃走!这些念头像火一样在脑海里灼烧着,根本无法抑制。
我伸手一摸,抓到了那根坚硬的骨头。可这个骨头能打倒莫普吗?能敲碎他的金属脑袋吗?
我拿起骨头跳下床,朝他跑过去。
在我脚刚下地时,他已经听到声音,停步转身。这时我已经跑到他面前,举起了骨头。
“你想干什么?”他倒退一步,举起金属手臂挡在面前。
我猛的敲下去!
朝我自己的头。
“咚!”我听到脑袋深处发出一声闷响,耳膜仿佛都震了一下。我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可整个额头依然剧痛无比,眼前一片金星。
我努力睁大眼,眼前阵阵发黑,湿漉漉的热流淌到了眼睛里。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莫普伸手指着我的头:“你在流血!”
我忍着痛对他说:“把枪给我,否则我自杀。”
“请不要死!”他听话的从腰间拔出配枪,递给我。
我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我的想法没错,我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他既然奉命护送,肯定不敢让我出事。
我接过枪一看,有手柄,但是没有扳机。怎么用?
莫普举着双手挡在面前说:“华小姐,请冷静,你不可能逃走…”
“如果不可能,你刚才就不会想关起我,对不对?”我明明占了上风,声音却还在发抖,“现在你双手背在后头,跟我去医疗室。”
莫普站着不动,我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
“兹——”正在这时,房间的通讯器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杂音。
莫普一下子站得笔直,我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妙。
一道低沉平静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莫普,她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觉得头更痛了。强忍着不适,我凑近莫普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告诉他一切很好,然后挂断。否则我会开枪的。”
莫普看都没看我,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指挥官,她不好。她在流血。”
我一口
气差点没喘上来,可要我就这么开枪杀了他,又下不了手。而且…这个外星枪到底要怎么用?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冷了几分。
“不许说!”我朝莫普比口型,枪口又朝他脑袋用力抵了抵。
可莫普的声音更洪亮了:“她用您的腿骨,敲破了自己的头,拿走了我的枪,想要挟持我坐战机逃走。此刻,她正用枪对着我的头部。我想她随时可能消灭我。”
我的头阵阵发晕,血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妇人之仁,几乎令我断送唯一逃跑的机会。我再也不犹豫了,拿着那根骨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莫普的脑袋敲去。
“嚓嚓——”我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看到莫普眼睛一闭,“砰”一声扑倒在地。原本浑圆的后脑,被砸扁了一块。而我手里的骨头,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那个男人的骨头真的很硬。
对不起。我无声的对地上的莫普说。
然后我捂着额头,屏住呼吸看向通讯器。我紧张的想,如果他再次跟莫普对话,要怎么瞒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然传来低沉含笑的声音:
“干得不错。”
我呆呆的看着那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金属通讯器。
他是在跟我说话?他猜到我刚才干了什么?
我努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我决定不说话,因为他刚才很可能只是在试探。
然而我很快知道自己猜错了,他根本没必要试探。
因为他说:“呆在原地,我五分钟后登舰。”

 


4.他的掌心

我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把莫普扔在房间不管,带着枪狂奔而来。时间已经过去了1分钟,或者2分钟——在他登舰之前,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紧闭的舱门右侧,巴掌大块液晶键盘闪着盈盈的蓝光。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之前莫普锁门时,密码最后两位是2和5。再联想到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想我猜出了密码。
快速键入八位数字——我的生日年月日。
门“噔”的一声轻响,我心头一喜——猜对了!
我抓住门把手,正要用力转动,忽听见“哗——”一声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我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因为周围霎时暗了下来。
我回头,看到整条走道阴黑难辨,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唯有狭窄的窗外,黯淡的星光洒进来,带来几丝少得可怜的光亮。
停电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用力拧门把手,果不其然,拧不动了。
我呆呆站着,心情简直可以用悲愤形容。只是一门之遥,断绝了我逃脱的指望。
毫无疑问,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方法,切断了飞船的电力供应。他早算准了我会干什么,并且迅速封杀,不给我留任何机会。
我只站了几秒钟,就转身走了。头上的伤越来越疼,我能感觉到鲜血一滴滴沿着面颊痒痒的滑落。有的滑进脖子里,黏糊糊的难受;有的直接落下,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我浑浑噩噩往前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知道一定会被他找到,可我就是不甘,就是不想像个傻子、像头丧家之犬一样,站在原地等待他的驾临。
后来头实在太晕了,我随便找了间开着的舱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走了几步,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伸手摸了摸,依稀辨认出是个大铁架。我扶着它缓缓向前走了一阵,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心情茫然而难过。
周围是那样黑暗而安静,我的头很疼很晕,之前在房间又一直没睡,现在眼皮都睁不开了。我把脸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心想就睡几分钟。谁知眼睛一闭,就没了知觉。
“哗——”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我身子一震,猛的惊醒。
我睁开眼,视野一片明亮。
电力供应恢复了。
这意味着…他登舰了。
周围还是很安静,我握紧枪,满手的汗。
触目所及,竟然是连续十多个同样高大的金属架,每个上面都放满银色的金属箱子,足足堆到天花板上。这里应该是飞船的储物间。
我就坐在进门右侧金属架和墙壁中间,狭长走道的尽头。脚边地面有几滴湿红的血迹没干,这说明我只昏过去一小会儿。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屈服令人耻辱、再抵抗又很愚蠢,我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清晰、沉稳,一步步靠近。
我屏住呼吸,极缓慢的把自己挪到金属架后,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门口。
从我的角度,首先看到的黑色光亮的长靴踏进来,然后是两条笔直的长腿和窄瘦的腰身。一个挺拔的男人,手插在裤兜里,在门口站定。
我紧张极了,用力擦了擦眼眶上的血,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是他吗?
男人戴着顶扁平的深灰色军帽、穿浅灰色军装。他的肤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眸深邃、鼻梁挺拔,嘴唇薄红,看起来非常俊美、干净、细致。
五官中最出众的,是那双线条柔和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显得非常清冷。
是他吗?
应该不是他。我松了口气。
虽然我一直没见过那个男人的真容,但我记得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眼前的男人却是黑发黑眸。而且这人长相清秀,实在不像我接触过的那个男人——他是那样强势、沉稳,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有麦色的皮肤、凌厉的五官,冷漠迫人的气质。而不是像眼前的男人,英秀俊美,甚至苍白得有些阴冷。
我想他一定是跟随指挥官的军官。
他原本双目直视前方,像是察觉到我的偷窥,忽然转头。我立刻缩回架子后,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朝我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忍耐着等待着,直到看到架子旁露出了他银色的肩章——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枪口对准了他。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用杀人武器对着另一个人,可我没有其他办法。
他站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手还插在裤兜里,静静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出现。比起他,我显得紧张很多,呼吸非常急促,握枪的手也有些发抖。
“别动,别出声。”我小声说。
他果然没动,也没出声,只沉默的注视着我。
我稍微松了口气。隔近了,我将他看得更清楚。帽檐压得很低,短短的黑色发梢紧贴着鬓角和耳朵。他的脸不长也不方,轮廓均匀柔润,下巴的线条却很硬朗。五官的确俊美,但并不显得女气,只让人觉得清俊、利落。
“指挥官登舰了吗?”我问他。
这回他点了点头。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我还是心头一沉。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按我说的做,就会没事。”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静而稳定,“你把手放在脑后,转身,我们去医务室。”
可他身子没动,目光停在我额头上,竟然从口袋里掏出块雪白的手帕,递给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头还破着,现在的模样可能相当狼狈凄惨。难怪他递手帕给我——没想到这个陌生男人还挺温柔的。
“谢谢…不用。”我条件反射的说,立刻又想,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人道谢。
谁知道他忽然上前一步,就把手帕摁在了我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