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饲似乎对流平的冷漠态度失望,终于从护栏移开脚。

“总之,这种事不重要。我们大清早来到这个偏僻海岸,是要见某个重要人物。是对于担任侦探的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人物,也就是委托人小山田幸助先生,并且向这位小山田先生回报重要的事情。”

鹈饲面不改色进行这种听到会不好意思的说明,接下来将手举到额头继续补充。“那么,小山田先生在哪里?依照情报,他肯定在这附近钓鱼……”

流平没把鹈饲的话听进去,隔着围栏眺望海面。白滨海岸是涨退潮差距很大的浅滩海岸,现在似乎是退潮时段,放眼望去尽是正如其名的白色沙滩,远方海岸线孤单竖立一座海滩阳伞,看得到人影。

“看来那就是小山田先生,好像还带孩子过来……啊,走那边的阶梯应该可以通往海岸,去看看吧。”

朝鹈饲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条长约五公尺,从人行道通往沙滩的水泥阶梯。下半部残破不堪,大概是长年受到海水侵蚀的结果。流平抱着不祥预感下阶梯。

“鹈饲先生,请小心,这条阶梯的水泥很脆弱。”

“不用担心我,你才要小心。这里有湿滑的海草,危险危险。即使不小心踩到这种东西滑下去,肯定也不会有人嘲笑。听好了,绝对别踩啊,踩到就惨了。听好了,绝对别踩啊,踩到就惨了……”

“知道了,知道了啦!你的意思是要我踩踩看吧?”

“嗯,踩看看吧,我想看你摔落阶梯的样子。”

我绝对不会踩!给我钱也不会踩!流平在心中做鬼脸,面不改色跨过海草走下阶梯。鹈饲以嚼着无味鱿鱼干的语气开口。

“你啊,最近越来越不听师父的命令,这样没办法成为出色的侦探。”

“无妨,只要能活久一点,我宁愿不听话。好了,快过去吧。”

流平说着这种毫无梦想的感想,前往海滩阳伞所在的海岸线。

阳伞底下是折迭式的桌子与椅子,老人与少年在那里相对而坐。老人身旁躺着一只柴犬。这名老人肯定是委托人小山田幸助。小山田现年六十五岁,是当地颇为知名的建商。他当然很富有,但现在似乎完全是私人时间,身上是运动衫加短裤的轻便打扮。

另一方面,少年大概是小学高年级,看来是小山田的孙子。身穿黄色T恤、帆布五分裤,头戴棒球帽,完全是孩童的穿着。

小山田幸助没预料到侦探他们来访,一看到两人就露出惊讶表情,在折迭椅上挺直背脊,频频打量两人。

“你、你们怎么了?忽然来这种地方……”

“其实我们是临时想告知您一件事而来,是很重要的报告。原本想以手机联络,但社长您手机似乎关机,我才直接前来。”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我钓鱼时都会关机,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这是很聪明的做法。”鹈饲点头环视四周,注意到四根架好的钓竿。“清晨和孙子一起海钓,看起来真快乐。”

“嗯,很快乐。这是我唯一的嗜好。但我其实不是清晨来钓鱼,是从昨晚钓鱼,正打算打道回府……话说回来,你所说的重要报告,果然是那件事吧?”

鹈饲面无表情,静静点头回应。

“抱歉打扰您的假期,方便借一点时间吗?”

侦探始终维持低姿态,但他的话语强硬得不给对方选择的馀地。

“这样啊,我不清楚是什么事,总之说来听听吧。”小山田从椅子起身,轻摸相对而坐的少年头顶,投以温柔的笑容。“健太,爷爷要和这两位谈公事,不好意思,可以和阿班去旁边玩吗?”

“嗯,知道了。”唤为健太的少年率直点头,从眼前立架的钓竿中拿起最短的一根,这应该是少年爱用的钓竿。虽说最短,却也是约四公尺长的正统钓竿。

“那我去另一边钓。班,走吧,我们钓一只不输给松方弘树的大鱼,让爷爷吓一跳!”(注1)

少年抱起钓竿与整组钓具,拔腿在沙滩奔跑,名为班的柴犬摇尾巴跟在少年身后离开。看来他想钓一只三百公斤的鲔鱼。委托人等待少年背影够远之后,再度转向侦探等人劝坐。“总之,坐下吧。”

鹈饲理所当然坐在少年刚坐的椅子,流平站在同时看得见侦探与委托人的位置。

“好啦,要说什么事?我委托你调查内人是否外遇,难道这部分有进展?”

注1山口县荻市的见岛海岸举办的“钓黑鲔鱼大赛”上,男演员松方弘树钓到了五百二十五公斤的鲔鱼。

“是的,确实有很大的进展。我们耐心盯梢,总算查出尊夫人的外遇对象。”

“这样啊。虽然我不能高兴,但这样很好。我就是为此雇用你们的。不过,侦探专程在假日清晨六点造访的理由是这个?那我觉得你以正常方式回报就行。”

“这部分发生一些状况。”鹈饲注视委托人,说出重要的事实。“尊夫人的外遇对象遭某人杀害。而且地点是在行驶中的货车,也就是在移动密室之中。”

这是距今约六小时前的事,发生在即将从昨天变成今天的凌晨。

事发地点是乌贼川市西方海角,近年打造完成的时尚度假区。富豪别墅与适合年轻人的住宅林立的此处,也有好几间出租别墅。付钱就可以住两天一夜的出租别墅,大受年轻家族或学生们的欢迎,对于想避人耳目的男女来说,当然也是理想的环境。但前提是没有侦探盯梢。

鹈饲杜夫与户村流平,在这里监视一座乡村风格的出租别墅。这间出租别墅名为“洋兰庄”。两人在黄昏时跟踪一名女性的车子,来到这座洋兰庄。女性名为小山田恭子,三十九岁,是建设公司社长小山田幸助的年轻妻子。她向丈夫说要参加同学会而来到这里。不用说,出租别墅当然不是学生会的会场,小山田恭子驱车来到这里,是为了和男人私会,

然而,小山田恭子进入洋兰庄之后,再也没人进入这间别墅。这么一来,对方男性很可能在她进入别墅之前就已经抵达。

“……也就是说,两人正在翻云覆雨吗……”

流平想像着点灯窗户另一边的光景,诅咒自己的立场。

流平将125CC的机车停在旁边别墅的树丛后面,单手拿着望远镜监视洋兰庄后门。他持续孤独奋战,不自然的姿势、热带夜晚的空气,加上毫不留情袭击的烦人蚊虫,使他说不出话来。

另一方面,他的师父鹈饲则是将爱车雷诺停在附近停车场,坐在冷气够强的驾驶座,直到刚才都在听夜间棒球转播,如今则是听着满是愚蠢笑点的深夜广播,监视洋兰庄的正门玄关。即使同样是侦探事务所的人,师父与徒弟的劳动环境,依然有着微妙又牢不可破的差别。

这时候,流平的手机开始震动。鹈饲打来的。流平立刻将手机抵在耳边,以不高兴的声音回应。

“是,我是户村。鹈饲先生,有什么事?咦,哈萝;鹈饲先生,怎么了!?”

“……’手机另一头,只传来深夜广播的愚蠢笑声。后来鹈饲忽然压低声音下令:‘说暗语。”

“啊?暗语……”

“对,鹈饲侦探事务所的暗语。快说:“你在说什么?是我啊,我是户村流平,你听声音就知道吧?咦,和平常的声音不一样?听起来不高兴?就算不高兴,我还是我啊。何况你打电话到我的手机,怎么还讲这种话……啊啊,是是是,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就行吧?”

流平不情愿的出声允诺。话说回来,鹈饲侦探事务所的暗语是什么?唔:记得应该是“黑猫、三花猫、招财猫”。嗯,肯定没错。流平轻轻吸气。“淮备好了吧,我要说萝……黑猫、三花猫!”

“好,0K。那就立刻进入正题……”

“喂……!在进入正题之前,你快说暗语啦!我已经说‘黑猫、三花猫’,所以你要说‘招财猫’吧?你没回应哪叫做暗语?”

“哈哈哈,流平,你说这什么话?是我啊,我是鹈饲,你听声音就知道吧?”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鹈饲。不是从声音听出来的,而是只有他会打这种激怒他人的电话。“知道了,算了……所以鹈饲先生,怎么了?有动静吗?”

“不,这边依然没动静。你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窗帘依然关着。恭子夫人真的在私会吗?我逐渐担忧了。”

“嗯,她肯定在和男人私会,但还没确定对方是谁。话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在这里监视至今约五小时,里面的两人从来没出现在窗边吧?他们在私会,理所当然会提防,但有点谨慎过度,我不免觉得对方或许早已察觉我们在监视。”

“或许吧,毕竟鹈饲先生的雷诺很显眼……啊!请稍待!”流平忽然压低音量,专注看着眼前的光景。“来了一辆车,是货车。”

缓缓接近的这辆货车,抓淮位置停在洋兰庄后门前。

“啊,停车了,是小型货车,白色车身,货斗没装帆布篷。啊,有两人下车,身穿工作服,从后门进入洋兰庄了。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手机另一头的鹈饲,以略带紧张感的声音回应。

“那辆货车应该是恭子夫人或幽会对象叫来的,我猜是要协助幽会对象隐瞒身分顺利逃离。”

“对方果然察觉我们在监视,才会使用这个策略。”

“就是这么回事。外遇对象恐怕会伪装成某种货物离开。八卦杂志追踪的艺人,经常以这种做法当成最后手段。流平,听好了,穿工作服的那两人,等等应该会从后门搬出很重的货物,并且放在货斗载走,你骑车跟踪货车,确认货物送到何处。”

“明白了,那鹈饲先生要做什么?”

“我留在这里。货车也可能是幌子,让侦探注意力转移到货车,恭子夫人与情夫再趁无人监视的时候,手牵手悠然离开—或许是这样的作战。而且虽然机率很低,假装货物的也可能是恭子夫人,在这种状况,留在洋兰庄的就是幽会的男性,所以还是得监视这里。因此我留在这里,货车交给你跟踪。”

“……”鹈饲说得很有道理,但流平不知为何,觉得苦差事总是落在自己身上。他即使觉得无法释怀,还是只能赞同这种做法。

“明白了,我负责跟踪货车。不过,男性假扮成货物离开,简直像是漫画手法,一般人真的会这么做吗?我有点无法相信。”

“哼哼,你经验不足,难免这样怀疑。但走投无路的人,往往会选择出乎意料、异想天开的手段。总之,你看着吧。”

电话另一头的鹈饲露出自信的笑。就在这个时候,流平面前的后门开启,工作服二人组再度现身。流平在这一瞬间佩服鹈饲的慧眼。

“好厉害……真的有人这么做……正如鹈饲先生所说……”

二人组确实从两侧抱着大到夸张的货物。这个货物看起来像是木製的细长箱子,是时尚家具行卖的木製箱形椅。细长箱子上面是聊胜于无的矮椅背,长度足以让两个大人并肩坐下。椅面同时也是盖子,打开会发现箱子里是空的,可以当成收纳空间,但如果是骨架小的成人,缩起身体就勉强挤得进去。椅子看起来就是这样的构造。

流平将手机抵在耳际,说明眼前的状况。

“穿工作服的两人,正要将箱形长椅搬到货车上,看起来很重。对,箱子里肯定有人。啊,现在终于放上去了,货斗只有那个箱形椅,没别的东西。两人上车了。”

流平一边这么说,一边匆忙戴上全罩式安全帽,跨上自己的机车。

“货车起步了。那我出发去追,先联络到这里。”

“嗯,发生什么事再联络。”

“希望不会发生任何事……”流平低语之后结束通话,慎重骑车起步。

从洋兰庄后门出发的货车,在别墅与住宅林立的区域忽左怱右更换路线行驶。流平注意着货斗上的箱形长椅跟随在后。再也看不到堪称建筑物的建筑物时,货车来到双向单线道路。

这里是通往东方的沿海县道。右边是海岸、左边是山崖,没什么像样的岔路,名为白滨海岸道路。笔直沿着这条路走,就会进入乌贼川市区。

由于时间很晚,海岸道路几乎没其他车子,应该也几乎没红绿灯。既然这样,大胆多踩一点油门应该也不要紧,但货车以法定速限,甚至低于法定远限的速度,慢吞吞行驶于海岸道路。依照流平机车的时速表,时远大约四十公里。这是很理想的跟踪速度,但也太慢了,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超车。

“对喔,货斗有人,所以不能开太快。这样的话可以轻鬆完成任务。”

货斗上的箱形长椅,小小的椅背朝向流平这边,换句话说是面朝行驶方向,加上原本就是长椅,看起来如同货斗出现一排临时后座。长椅上当然没坐人,但长椅里躲着一个人。流平抱持确信继续跟踪。

县道没岔路,所以进入市区之前,无须担心跟丢眼前的货车,拉开车距应该也没关系。如此心想的流平刻意减速。机车和货车距离约五十公尺,流平注意维持这样的距离跟踪货车。转弯时,双方距离也曾经一度拉开,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以目前来看,这趟跟踪比想像还轻鬆,反而使流平不安。

“慢着……该不会……”

流平不经意想像奇妙的事。箱形长椅里应该有人。还不晓得真实身分的这个人,可能从行驶中的货车货斗跳车。比方说在大幅转弯时,货车会暂时离开流平的视线范围。虽然只育短短数秒,但这段期间无人监视货斗。躲在箱子里的人,可能趁机冲出箱子,不顾一切断然扑到路边……

“哎,不可能吧。毕竟现在时速有四十公里……”

即使四十公里的时远对车子来说很慢,对肉身人类来说还是很快。在这种速度跳车,幸运的话只会重伤,不幸的话就是直接上西天,反而会造成骚动,对于想隐瞒外遇事蹟的当事人来说将是反效果。箱子里的人也不会笨到不懂这种事。

“总归来说,别跟丢车子就行……”

流平如此心想,专心跟踪前方的货车。

货车约十分钟走完这条七公里左右的海岸道路,分速七百公尺,时速是分速的六十倍,七百的六十倍是七六……七六?不对,是六七四十二,嗯,所以时速是四十二公里。还是概略当成时速四十公里就好。

走完海岸道路的货车,进入乌贼川市区。交通量立刻增加。虽说如此,现在是深夜所以不会难以跟踪。但在市区不能和海岸道路一样维持太长车距,要是过于悠哉,不晓得对方何时会走哪条小巷逃走。流平缓缓加速,缩短机车与货车的距离。

此时,前方货车的远处出现红绿灯,是进入市区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灯号是绿灯,却忽然当着流平的面变成黄灯。走在前面的货车,如同将灯号当成暗号,一鼓作气加速。流平惊觉不对劲。利用红灯或平交道栅栏甩掉跟踪,是逃亡者的常用手段,货车大概想直接穿过十字路口,甩掉这边的跟踪。可恶,休想得逞!流平将油门开到最大,顺便将妄想开到最大。

“邪恶的秘密结社,休想逃!”

流平化身为追赶修卡的藤冈弘,在机车上极度前倾,这是以前的小学生骑脚踏车时经常模仿的姿势。将风阻降低到极限的这种姿势,往往会导致没注意前方而酿祸,但全神贯注追捕坏蛋的改造人户村流平,对这种危险视若无睹。他让125CC的旋风号全速奔驰,从逃走的货车后方猛然袭击。

然而,企图拼命逃亡的货车无视于红灯,迅速穿过路口……才这么心想,货车却在停止线前方响起“叽咿!”的煞车声停下。“咦?”流平发出惊愕与绝望的叫声。“不会吧啊啊啊啊!”

流平即使紧急煞车也于事无补,机车在下一瞬间狠狠撞上货车车尾。他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整个人飞上高空,趴着落地,戴安全帽的头遭受重击。疼痛、恐惧、激动与紧张,使流平暂时动弹不得。

“……”

总之,他只勉强知道自己没死,却不晓得自己究竟落在何处。不是泥土地、不是柏油路面,这种触感是铁——铁板构成的平坦空间。也就是说,难道是货车车斗?应该是这样没错。机车撞上货车车尾,飞上天的自己不晓得是幸或不幸,落在货车车斗上。这种事不无可能。但跟踪的人居然摔到对方货车的车斗,听起来实在丢脸。鹈饲听到这件事,应该会对他烙上“不及格侦探”的印记。

至今还动弹不得的流平,听到驾驶座车门的开关声,接着上方传来陌生的声音。

“妈,不得了,你看这家伙……居然死掉了……”

“哎呀哎呀,真是惨不忍睹……死掉了……”

从对话推测,两人是母子,肯定是搬运箱形长椅的工作服二人组。这两人正在审视货斗,并且发现流平的“尸体”。

喂喂喂,等一下……流平在心中大喊。他确实摔得很惨,却完全没死。何况他们没确认脉搏与呼吸,不应该断定流平已经死掉,不淮擅自下定论。

流平像是抗议般缓缓起身。抬头一看,眼前是在货斗边缘观察的工作服二人组。如今逃不掉也躲不掉了。流平抱持认命的想法,在两人面前光明正大脱掉全罩式安全帽,吐出一大口气。

母子两人立刻说出不晓得是害怕还是惊愕的话语。

“妈,这这这、这家伙活着!”

年轻男性是染褐发、戴耳环的吊儿郎当外型。他颤抖指着流平,如同山药的细长脸庞吓得扭曲表情。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我没办法相信这种荒唐事!”

母亲头发烫过,发色比起褐色更像金色。听男性对她的称呼,可以知道她是男性的母亲,但是不知情的话,可能会误以为她是年长十岁的女友。这名女性以挂在脖子的毛巾擦掉额头汗水,频频打量流平的脸。

“你真的没事?”

“唉……总之,姑且没事。”

纳闷的流平含糊回应。不过,总觉得不对劲。两人没怪罪流平撞到货车,没照顾受伤的流平,就只是对他还活着的事实难掩惊讶之意。怎么回事?流平不明就里时,褐发戴耳环的青年以颤抖的声音询问。

“你、你流那么多血,为什么面不改色……一般来说,早就死了吧……”

“……血?”

流平心想不对劲,重新看向右手。一种奇怪的液体弄湿手掌。他将手举到路口街灯底下眺望,手掌染成鲜红色,如同鲜血的红色……应该说,这是货真价实的血。

“……唉!”流平慌张起身,确认货斗的状况。“这、这是!”

货斗上完全是血海。大量红色液体布满货斗。光景过于骇人,流平也乱了分寸,一瞬间以为是自己流的血,但当然不可能如此。大概是落下的姿势很好,流平身上没有堪称受伤的伤。

“不对!这不是我的血!”

“既然不是你的血,那是谁的血?”

褐发青年的询问令流平回神。这么说来,货斗上不是有另一个人吗?流平看向货斗后方的箱形长椅。长椅底部的血量特别多。流平走向长椅,首度近距离观察。

长椅本身是高宽各五十公分、长约一公尺的细长箱子,上面加装三十公分的矮椅背,外观确实像是长椅。流平朝椅面伸出手,果然和门一样可以打开。

“这个箱形长椅里面有什么东西?难道是人……”

褐发青年与金发妈妈这对货车母子,发出有些尴尬的呻吟,接着同时跳上货斗。金发妈妈推开流平抓住椅面,宽五十公分、长约一公尺的椅面如同门屝开敢,打开到可以靠在椅背的九十度角。众人眼前出现一个洞。

“呜……”场中三人同时轻声呻吟。

正如预料,箱子装着一个人。头发是黑色的,脸朝侧边,是身穿西装,个头不高的男性。男性努力缩起身体,漂亮收纳在箱形长椅的狭窄空间。

流平为求谨慎,伸手想碰男性的脖子确认脉搏,但他立刻打消念头。男性脖子有道看似刀伤的伤口,是被割断颈动脉而死。流出的大量鲜血漏出箱底,使货车货斗化为血海。

流平视线从箱中尸体抬起,看向愣在货斗上的母子俩。两人表情紧绷的样子,就流平看来是打从心底受到震撼,如果是演技实在出神入化。总之流平询问眼前的两人。

“这个人是谁?”母亲以冷静语气回应。

“他叫田岛吾郎。记得恭子说他是律师……”

“田岛吾郎……原来是他啊……”

小山田幸助听到意外的名字,叹气如此低语。

丈夫听到妻子外遇对象姓名时,究竟处于何种心情?流平对此摸不着头绪,但是至少眼前这位公司社长,并未展现大受打击的态度,反倒像是努力试着极为冷静地接受事实。他自言自语说明妻子的外遇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