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得不太好。进屋时的照片还算正常,但是离开时的照片又是手震又是失焦,人物也没对到中央——但就某种意义来说充满魄力。」

「当时对方动作太快了。不过进屋时的照片,好几张确实拍到了长相吧?可惜墨镜挡住了。」

「所以她就是棚桥瞳?照理来说是这样没错吧?幽会地点的房客是棚桥瞳,代表杉浦启太的对象也是她吧?」

「既然这样,警方肯定已经锁定她,不过我今早听那个警察的说法不太像,警方好像认为棚桥瞳是清白的。」

「为什么?她明明比我可疑得多吧?」

「所以今天的工作就是确认这件事啊!」

我认同了。査出杉浦启太的幽会对象,是沼田一美的委托内容,虽然杉浦启太死了,但委托本身还在。

住在丰原町的棚桥家是颇为豪华的住家。艾莎下车之后向几个路人搭话,当场打听情报。她先前对委托人使用的平辈语气,我觉得过于粗鲁,不过在散步的老奶奶或孩子们眼中,她似乎是个亲切的姐姐。艾莎眨眼之间就査出棚桥家是在当地开加盟餐厅的企业家,瞳是家里的独生女,将近三十岁,现在是家管,好像还没有结婚的计划。

艾莎依照这些情报,早早就到棚桥家按门铃。

「喂,请问是哪位?」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很可能是当事人棚桥瞳。

「我叫做生野艾莎,你是棚桥瞳吗?关于遇害的杉浦启太,我想打听一些事情。抱歉,可以赏个脸吗?」

如果哪个女性听到这番话愿意露面,那她挺勇敢的。一般应该会躲起来,将玄关大门上锁吧,不过实际上却完全相反。

「我想让你看个东西,是照片。」

艾莎说完,女子的语气变了。

「照片?请问是什么样的照片?」

「年轻女子的照片。身穿印花洋装、头戴白帽,头发又黑又长。」

艾莎如同挑衅的这番话,确实引起对方关注。

隔着对讲机的声音,如同一个巧妙的陷阱引诱我们进屋。

「门开着,请进。进来之后请走到庭院。」

通话中断,艾莎主动推开门。「美伽,走吧。」她以拇指朝屋内示意。

我们沿着红砖小道前进,来到一座矗立着山毛榉的宽敞庭院。一角立着绿色的大阳伞,阳伞底下是八角桌与四张椅子,一名年轻的圆脸女子站在桌旁向我们招手,我们笔直地朝她走去。

首先是自我介绍。我们的职业是侦探与助手,也暂时设定艾莎是归国侨胞。接着,对方在我们面前深深鞠躬致意。

「我是棚桥瞳,请坐。抱歉只能邀两位坐在这种地方。」

我与艾莎坐下看着她。身穿简朴的白色洋装,没有印花。又黑又长的头发束在身后,体型似乎是高瘦型。虽然没戴帽子,但感觉她很适合戴。

「您刚才说要给我看一些照片,方便给我看吗?」

「我想先问一件事,你和杉浦启太是什么关系?」

「我和杉浦先生只是普通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在幼稚园时期认识的,如此而已。」

「那么,你在代官町租的公寓,为什么杉浦经常出入?你这样还是坚称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间屋子,说穿了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满足嗜好与疗愈用的家。里头有很多我基于嗜好收集的娃娃与古董家具,还有可爱的衣服跟饰品。总之算是收集品的仓库吧。」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杉浦为何会去那间仓库。」

「他和我拥有共同的嗜好,他喜欢娃娃,西洋的古董娃娃。不过他是男性,似乎想对所有人保密。拥有相同嗜好的我,对他来说很特别。所以我为了他,让他使用我的第二个家。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问题。」艾莎冷漠说完,缓缓从褐色信封取出几张照片递到她面前。「话说回来,我想让你看的照片在这里。穿着印花洋装的女子,出入你租借的三〇四号房。这是你吧?」

棚桥瞳目不转睛地注视递过来的照片,不知为何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后摇头。

「不,完全不是。照片上的女子不是我。身高体型确实很像,但仔细看肯定看得出来长相不一样。只不过,如果您问我这个人是谁,我也不晓得。」

我一边听她回答,一边比较棚桥瞳与照片上的女子。听她这么说才发现,脸部轮廓看起来确实不一样,棚桥瞳的脸是圆的,照片上的女子是尖的。那么,印花洋装女子不是棚桥瞳?

我无视于艾莎,自行询问棚桥瞳:

「棚桥小姐没有接受警方侦讯吗?没被带到平塚警局的侦讯室,被好几个刑警一直问相同的问题吗?」

我可是被问得好惨。这句多余的抱怨差点脱口而出。

棚桥瞳嘴角挂着从容的微笑,温柔点头。

「我昨天接受过警方的侦讯。他们确实问我相同的问题好几次,大概是在怀疑我吧?这也在所难免。不过状况到今天似乎变了,我具备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是喔,怎样的不在场证明?」侦探探出身子。

「我听刑警先生说,昨晚案发之后,某人跟踪疑似是凶手的女子。这个人确实跟踪这名女子直到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后来在平塚车站不小心跟丢。」

「哇,发生过这种事啊。」侦探以右手拨头发,像是在掩饰某些事。

「所以,凶手在昨天的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肯定位于平塚车站附近。同一时间,我正在附近的牙医看诊。我和医生约五点半,所以我不是凶手。您明白了吗?」

棚桥瞳主张自己的清白之后迅速起身,感觉像是要请我们离开,因此我们也不情不愿地离席。她送我们走到门口。

我们离开棚桥家之后,回到车上。

艾莎默默坐进驾驶座,面有难色地靠着椅背。

「没收获?」我问。

「怎么可能?」她摇摇头,咧嘴露出强势的笑容。「收获可大了。」

她的态度只是逞强?还是由衷展露自信?我无从判断。

8

当晚,我与艾莎开着爱车雪铁龙造访委托人住处。首度造访的沼田一美家,是和棚桥家不相上下的豪宅。这么说来,一美的父亲也是公司高层,或许两人出乎意料地在类似的环境长大。

艾莎朝对讲机说明来意,沼田一美立刻开启玄关大门现身。未婚夫刚过世的她,身穿黑色上衣与裙子悼念死者。

「侦探小姐,请进。这位小姐也请进。」

「我是川岛,川岛美伽。」我一边强调自己的名字,一边跟着好友入内。

一美带我们进入会客室。屋内寂静无声,看来宽广的空间里只有她与我们三人。她准备了三人份的咖啡,小心翼翼将咖啡杯摆在我们面前。接着坐在我们正对面的沙发,抢先低头致意。

「很抱歉,似乎为两位添麻烦了。」

「不,并没有。」艾莎表情为难。「沼田小姐才辛苦吧。唔~那个,这种时候我该说什么?」

艾莎像是求救般地看着我,她不晓得该怎么吊唁。我说句「请节哀顺变」并低头致意,艾莎也轻声复诵,沼田一美回答「谢谢」后再度低头。

会客室充斥尴尬的气氛,艾莎取出褐色信封放在桌上。

「话说回来,关于那件委托,有些照片想给你看看。」

「其实关于这件事…」一美打断艾莎的话语说:「我应该昨天就说的。既然启太过世,麻烦取消那件委托,因为如今査出他的秘密也没有任何益处。」

她向侦探递出一个白色信封,感觉挺厚的。

「这是您工作到今天的酬劳,请收下。」

非常妥善的顾虑。我想像艾莎迅如疾风伸手拿白色信封的样子。

但我错了。艾莎对白色信封看都不看一眼,反倒伸手拿褐色信封。

「哎,别这么说,看看就好。我拍得挺不错喔。」

艾莎将十几张照片并排在桌上。侦探厚脸皮的行径,使委托人沼田一美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但侦探不以为意,将褐色信封里的照片摆满桌子。是昨天出入三〇四号房的女子照片,我已经看过好多次,一美不悦地说出和我完全相同的感想:

「老实说,并不是拍得很好。进入屋内时的照片就算了,出来时的照片全部失焦,脸也没拍清楚吧?」

「是吗?这样很够了。」艾莎拿起一张失焦照片审视。「话说回来,沼田小姐,你对照片上的女子有印象吗?」

「这个嘛,既然你这么说…」一美拿起拍得比较好的一张照片,歪着脑袋看着。「似乎挺漂亮的,但我身边应该没人长这样。」

「说得也是。」侦探听完一美的回应轻声这么说,嘴角露出挖苦的笑容。「那当然,你身边应该没人长这样子吧。」

然后艾莎以食指轻弹手上的照片,犀利地说:

「因为,照片上的人是你自己。」

会客室的空气迅速冻结。一美的肩膀微微一颤,照片差点从指尖滑落,艾莎的失控发言使我心跳加速。

「你、你突然说这什么话?」一美摆出坚毅的态度,像要避免别人看透她乱了分寸。「这张照片上的女子是我?说这什么蠢话。请看清楚,这个女人哪里像我?一点都不像吧?」

一美将手上照片伸到侦探面前。照片上的女子确实不像一美。影中人让人感觉脸蛋细长,口鼻工整。虽然墨镜遮住最重要的双眼,但应该比一美漂亮。

何况,一美不可能是照片上的女子,我指出这一点。

「小艾,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在楼顶第一次看见这个印花洋装女子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对,你正在和沼田小姐讲手机,那个女子在这时候出现。你结束通话后拍她的照片,当时她没带手机。看这张照片也知道吧?她只提着红色托特包,所以你打手机的对象不是这个女子。对吧,小艾?」

「嗯,美伽说得没错。我讲手机的对象不是这个女人。」艾莎说着递出自己手上的照片。「是她,失焦照片上的这个女人。这是沼田小姐,不过脸没拍清楚就是了。」

「咦,这是沼田小姐?」我指着失焦照片。「那么,这边呢?」我指向拍得较好的照片。「咦,怎么可能?所以两人不一样?」

好友以认真的表情,朝瞪大眼睛的我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说穿了,这是很简单的诡计。穿相同印花洋装的两人对调了。重点在于失焦照片也拍到的这条青色围巾。美伽,你第一次看见这条围巾的时候怎么想?」

「没怎么想。只觉得太阳当时快要下山,她才会披上围巾。」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后来回想就觉得不对劲。离开三〇四号房的女人,在那个时间点已经杀了人。你觉得这种人企图逃走的时候会在意气温吗?不可能吧?」

「唔!」好友的犀利指责,使我倒抽一口气。「听你这么说就觉得没错。那么,那条围巾代表什么意义?」

「重点来了。如果这条围巾是围在脖子上,就是用来遮住半张脸,这样可以解释为凶手想蒙面。但是这个女人不是这样围,而是披在背上。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反应像是放弃了思考。

「只有一种可能。」艾莎在我面前竖起食指。「这个女人比起遮脸更想遮背,这条围巾就是为此准备的。」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想遮背?」

「当然是背上有某种不能见光的东西。你觉得是什么?」

艾莎将视线移向一美,述说自己的推理。「就是洞。那件印花洋装背上,开了一个显眼的大洞。对吧,沼田小姐?」

沼田一美没有回应,她默默地动也不动,注视半空中。

我在脑中想像背上开洞的印花洋装。那么,背上的洞代表什么意义?另一幅光景立刻闪过我的脑海。

浴缸的全裸尸体。背上插着一把刀。

「不会吧?背上的洞是死者遇刺的时候造成的?所以,换句话说,难道——一开始穿那件印花洋装的人是…杉浦启太?」

「没错。」艾莎打响手指。「换句话说,进入三〇四号房的女人,这张清晰照片拍到的人是杉浦启太。」

「我不敢相信。意思是杉浦启太喜欢男扮女装?」

「对,这就是他甚至不能告诉未婚妻的秘密。杉浦启太不是在三〇四号房和别的女人幽会,他自己在那间屋子里变身为别的女人。他以这种方式暗自享受男扮女装的乐趣,偶尔打扮成那样外出,取得不可告人的喜悦。而且昨天周六正是他外出的日子,杉浦启太在下午一点,以男性外型进入三〇四号房,穿上可爱洋装、戴上黑色假发再化妆,完全打扮成女性,然后独自离开屋子。」

「这是在小艾睡觉时发生的事情…是吗?」

「看来,只能认定是在这段时间发生的。」

艾莎光明正大地双手抱胸,沉重点头。就我看来是坦承认错的姿势。

「你耍什么帅啊?不过,等一下。男扮女装的杉浦启太离开之后,三〇四号房肯定没人。可是小艾用望远镜观察屋子的时候,你好像说窗帘后面有人?」

「对。杉浦离开之后,三〇四号房也并非空无一人。某人以复制钥匙溜了进去。」

侦探说着指向眼前的委托人。沼田一美坚持不说话。我惊声询问:

「沼田小姐在三〇四号房?可是,沼田小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刚好在小艾睡觉的时候溜进去?」

「也有这种可能性,但应该不是。我想她是在我到楼顶盯梢之前,就自己溜进那间屋子守株待兔,想确实目击未婚夫和情妇的幽会现场。」

「所以,是从早上?」

「没错,是从早上!」

「到傍晚五点?」

「到傍晚五点!」

好恐怖的执著,一美对未婚夫的执著原来这么强。

「沼田小姐躲在衣柜之类的地方竖起耳朵,打算在听到女人声音的时候冲出来。不过,即使杉浦启太出现在那间屋子,幽会的女性也没出现。这是当然的,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个人。后来杉浦外出,三〇四号房鸦雀无声。沼田小姐大概就暂时走出藏身处,在屋内捜索小三的线索吧。」

「所以你才觉得屋内有人吧?」

「没错。就这样到了下午五点,尽情满足嗜好、度过短暂美好时光的杉浦启太回到三〇四号房,沼田小姐这时候在和我讲手机,接着就发生悲剧了。沼田小姐应该是在屋内撞见杉浦,你大致可以想像后续进展吧?男方的男扮女装嗜好被发现、女方非法入侵被发现,展开一场相互批判的大战。当时两人应该相当情绪化,或许抓着彼此动粗,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然后,事态终于发展为最坏的结果。」

艾莎再度面向委托人,以平静的语气询问:

「你激动到失去理性刺杀了他。对吧,沼田小姐?」

沼田一美听到艾莎的询问,在瞬间张开嘴,却没能说出明确的话语。最后,她的双唇像是贝壳般再度阖上。

艾莎不以为意,继续述说自己的推理。

「凶器应该是屋内展示的古董物品之一。这原本不是预谋犯罪,只是利用凑巧位于手边的东西。当时的出血量肯定很少,要是刀子深深刺到底,刀子本身会发挥栓塞效果而抑制出血,杉浦启太的尸体正是最好的例子。」

「换句话说,他身上的印花洋装没沾上太多血。所以沼田小姐从他的尸体脱下衣服,自己穿上。」

「没错。不过,只有刀子刺中的背部,必须以剪刀之类的工具剪开。她为了遮住这个洞,将围巾披在背上冲出屋子,假发与墨镜当然也是从尸体上拿的。」

「然后她的身影就被小艾拍下来了,但拍得不好就是了。」

「少罗唆。」艾莎面有愠色地做总结。「总之,美伽这样也知道印花洋装女子的真实身分了吧?进入屋子的是杉浦启太、出来的是沼田一美;进去的是死者、出来的是凶手。我们则是完全中了圈套,被耍得团团转。」

原来如此,艾莎的推理很漂亮。感觉我隐约知晓平塚警局刑警们为何对她另眼相看了。但她的推理从一开始就预设了结论吧?我试着问她一个稍微坏心眼的问题:

「可是小艾,躲在三〇四号房的人,不一定是沼田小姐,也可能是别人吧?毕竟离开房间时的女子照片严重失焦,看不出来是谁。何况沼田小姐以外的人拥有备份钥匙也不奇怪。」

「呃,除了她,还有谁会做这种事?」艾莎像是不耐烦般地拨起短发。「美伽,听好了,你仔细想想。凶手为什么想穿死者的衣服?只是乔装吗?不对,不是这样。如果要乔装,从屋内挑一件喜欢的洋装假扮成别人就行,但是这个凶手没这么做。这个凶手刻意打扮成印花洋装的女子。印花洋装女子是杉浦启太男扮女装的样子,现实中没这个人,也就是虚构人物。换句话说,凶手自己穿上印花洋装,企图让这个虚构女子背黑锅,这才是这个诡计的本质。」

这个狮子女是从哪里学到「本质」这个词啊?我对此感到诧异。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所以呢?」

「这个诡计需要具备某个前提才能成立,就是目击者。简单来说,要是没人发现这个印花洋装女子,再怎么乔装也没意义吧?」

啊,原来如此,我立刻理解了。艾莎如同夸耀高挺的鼻梁般抬起头。

「怎样,懂了吧?目击者是我与美伽。那么,谁知道我们正在楼顶监视三〇四号房?当然只有委托人吧?」

艾莎简单说完推理之后面向正前方,询问坐在面前的委托人。

「沼田小姐,对吧?」

沼田一美终于像是认命般点点头。

沼田一美含泪对我们说:

「一切正如侦探小姐所说,我杀了杉浦启太。我穿上他的衣服,试图瞒过你们两位,这也是事实,但我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想到这种诡计。我只是看着他男扮女装的尸体,觉得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他好歹是我的未婚夫,却得被许多人看见那种打扮,我难以忍受。所以我脱掉他的衣服,并且在当时灵机一动,心想只要我穿这套衣服离开,就可以把罪状推给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子,所以我将这个点子付诸实行。我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印花洋装,将脱掉的衣服塞进红色托特包带走。披上围巾的理由,也正如侦探小姐的推测。」

「为什么将他的尸体搬到浴缸?」艾莎问。

「要是赤裸的尸体倒在屋内,难免让人觉得他的衣服是被脱掉的。但如果是在浴缸里,裸体就是理所当然。我觉得让大家认定他在泡澡的时候遇害,是最理想的结果。」

委托人的简短招供结束了,侦探也没多问。她一副没其他事情要问的样子,喝起凉掉的咖啡,但我还想问最后一件事。

「沼田小姐,您这么讨厌未婚夫男扮女装的嗜好?」

一美像是被说到痛处般表情扭曲,嘴唇颤抖。

「对,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嗜好。如果是素昧平生的他人就算了,即将成为我先生的人居然会这样。我慌到无法自制,当面臭骂他。后来就如同侦探小姐所说的大吵一架,不过这当然不构成我杀他的理由。」

一美无力地低语,后来她以手帕擦泪,像是看开般抬起头。「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侦探小姐。」她再度将桌上的白色信封递给艾莎,以严肃的神情说。

「嗯?」艾莎诧异地抬头注视委托人。「要拜托我什么事?」

沼田一美深深低下头,对侦探说出最后的委托:

「请带我到警局。」

9

我们将沼田一美送到平塚警局,见证她出面自首之后,平安回到「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这里不是我的办公室,说「回到」好像也不太对,但是事实上,我还是觉得好像回到自己房间般松了口气,看来我已经稍微习惯这里了。

「到上面吧。」艾莎从事务所冰箱拿出两罐大罐啤酒邀请我。她说的「上面」似乎是楼顶。这女人真爱楼顶,我无言以对。不过实际上楼就发现春天的晚风很舒服,抬头一看,高挂夜空的上弦月好美。

我们轻触罐缘干杯,干杯的理由不重要。

我享受第一口啤酒之后,说出挂在内心的问题。

「总归来说,棚桥瞳是杉浦启太的什么人?」

「棚桥是杉浦的儿时玩伴,应该也是他男扮女装嗜好的优秀知己与帮手吧。棚桥瞳租的三〇四号房,杉浦用来当成自己收藏衣服的地方以及更衣室,尽情享受男扮女装的秘密嗜好。」

「即使杉浦遇害,棚桥瞳也完全没提到他的嗜好耶。」

「这应该是她对已故好友的友情证明吧。两人立下坚定的誓言,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何况棚桥瞳拥有不在场铁证,所以能够专心帮杉浦保密。」

「原来如此。」我拿起手上的啤酒喝一口。「话说回来,小艾,我再问一件事。」

「还有?我不是大致都说明过了吗?」

「不,还没。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正面注视好友询问:「你为什么在委托人面前述说错误的推理?」

艾莎的肩膀瞬间颤抖,接着若无其事喝啤酒。

「美伽,别乱讲话。我的推理哪里错了?凶手肯定是沼田一美,她自己不是也承认了?」

「对,这部分正如你的推理,但我觉得动机错了。」

艾莎如同试探般斜眼瞪我。「喔,怎么个错法?」

「你说,沼田一美发现杉浦启太男扮女装的嗜好,以此为理由大吵一架,演变成命案。但我不认为沼田一美发现未婚夫男扮女装的嗜好会气成那样。」

「这得目睹当时的场面才知道吧?」

「不,我知道,沼田一美认定未婚夫和其他女人幽会。不太受到老天垂怜的三十二岁女性,可能被某人抢走这个年轻帅哥,深陷这种关头的她肯定是在意得不得了,才会找上侦探事务所,还亲自溜进三〇四号房。结果呢?未婚夫有男扮女装的嗜好,如此而已。这确实令人失望,再火热的恋情也会冷却。虽然比起未婚夫有其他心上人的凄惨下场好得多。但我觉得这种结果别说生气,甚至和平到会让人松口气而落泪,不可能演变成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