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低声呻吟,拨起自豪的褐发,看来她不太想否定,我抱持着自信继续述说自己的推理。

「那么,沼田一美为什么会激动到忍不住动刀?将她逼到这种绝境的要素是什么?是女人,企图夺走她未婚夫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实际上并不存在,但她坚信这个女人存在,后来,一个女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是身穿印花洋装的年轻女子,而且是比她漂亮的女子。」

「漂亮的『女子』是吧…」

「对。她看见对方的瞬间就失去自制,然后袭击那个女人。对方遇刺之后发出呻吟,此时她才首度察觉自己错了。她刺杀的不是女性,是男性。不是想抢未婚夫的情敌,而是未婚夫本人。」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沼田一美杀了虚构的女子。」

「也可以这么说。如何?我觉得这样的推理比较正确。」

「确实。不过沼田一美没这么说啊?」

「她是故意配合你说的假推理。因为即使是真相,她也不想承认自己误杀未婚夫吧?」

「嗯,一点都没错。这样太过于悲剧了,很催泪。」

艾莎戏谑地以双手揉眼睛,作势哇哇大哭。接着她抬起头,突然摆出正经表情,低声向我说:

「不过美伽,总归来说都一样吧?凶手是沼田一美,她刺杀了杉浦启太。她已经自首认罪。无论她在警局或法院招供的动机是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吧?」

艾莎不负责任地说完,像是要中止这个话题般,咕噜咕噜地喝着啤酒。

她对我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因而变得含糊不清。我想知道艾莎究竟是真的搞错,还是为了委托人而故意说错。但我最后决定不问。反正我就算问了,艾莎肯定会回答:「这种事无所谓吧?」我默默地喝啤酒。

「不提这个了,美伽。」艾莎突然以盯着猎物的犀利目光看我。「你颇具有天分喔,有前途。刚才的推理棒透了。好,决定了。」

「嗯?」我停止喝酒动作。「小艾,你刚才决定什么?」

「决定聘用。你想要工作吧?明天起到我的事务所上班吧。好不好?拜托啦。我之前也说过,话说回来,光靠一个人不可能当侦探混饭吃。」

「慢着,可以不要擅自决定吗?」我扬起眉角当面抗议。「何况,我为什么非得在你的侦探事务所当所长?」

「说这什么傻话,所长是我吧?刚出道的美伽是我的部下。」

艾莎交互指着她与我的胸口,像要厘清彼此的立场。

「总归来说,我是侦探、你是助手!」

「换句话说,你是狮子、我是驯兽师对吧!」

「那就算是这样吧!」我的粗鲁好友说完之后,豪迈地将啤酒一飮而尽。

 


第二章 母狮爪痕的歌谣
1

平塚进入六月之后气候不佳,今天连续第三天下雨。覆盖天空的厚重云层,使得平常就不亮眼的地方都市笼罩着更沉重的气氛。鲜红的太阳与蓝天、在闪耀大海里嬉戏的美女、和浪涛共舞的冲浪手。这种制式的湘南光景,在这里踏破铁鞋都找不到。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话说回来,平塚被称为「西湘」,刻意和「湘南」做区别,定位相当微妙。因此经常被揶揄是「微湘南」「湘南另一边」「湘南境外区」,完全隔绝在闻名全国的湘南品牌之外。

这样的平塚在下雨。在不景气大环境挣扎的平塚,如同屏息般寂静无声。

我在细雨纷飞的景色之中,转着红伞独自前往上班的地方。白色上衣加蓝色夏季外套,晃着短裙行走的迷人姐姐身影,吸引路上青少年的目光。才这么心想,就有一个非常适合穿窄裙的超性感姐姐,从我身边潇洒超越。青少年的视线全被吸走,我就这么抱着挫败的心情,好不容易抵达办公室。

我——二十七岁的川岛美伽,任职于侦探事务所。

平塚自行车赛车场旁边的综合大楼——「海猫楼」。侦探事务所在三楼,全天候低调营业中。事务所职员只有两人,我是宝贵的其中一人。以上个月的某个案件为契机,这间事务所雇用我担任侦探助手兼驯兽师。我这么说完,即使不是青少年也肯定会抱持疑问:「侦探事务所为什么需要一位年轻迷人的驯兽师?」但我的回答非常单纯:「因为侦探事务所有一只年轻凶暴的猛兽。」没有其他答案。

统治侦探事务所的这只美丽猛兽,别名「平塚母狮」的她,正是挂着侦探事务所所长头衔的女侦探,她叫做生野艾莎,因此事务所的正式名称是「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

我打开上锁的入口大门,踏入熟悉的狮子笼。眼前是没什么变化的事务所风景。文件与杂志在桌上或柜子堆积如山,挡住访客的视线。深处屏风的另一头,是厨房与卫浴设备。整体杂乱的室内,或许是最适合拿玩具枪藏身玩生存游戏的环境。换句话说,就是最差的工作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女人横躺在窗边会客区的沙发呼呼大睡。是熟睡的生野艾莎。任何猛兽都一样,睡眠时是最佳的观察机会。我没叫醒她,反倒是悄悄欣赏。

牛仔短裤加白T恤,之所以加穿一件红色运动服,不是用来御寒以免睡觉时感冒,而是她平常的服装品味。双脚是透气兼保暖的褐色短靴,大胆地放在沙发扶手上。之所以没脱鞋睡觉,应该是考量到睡觉时被其他肉食动物袭击的可能性。但如果是非洲大草原就算了,这里是神奈川县平塚市。好歹脱个鞋吧?我冒出这个理所当然的感想,将视线移向她的腿。

艾莎的腿修长又紧实,却不会太细,具有恰到好处的肉感。肌肤看起来光滑细致,连膝盖看起来都在发亮。「嘻嘻,要不要摸一把?」我看着在同性眼里也很迷人的这双腿,开玩笑地低语,最后还真的想性骚扰她的腿,或许我最近有点欲求不满。

不过,我恶作剧的指尖即将碰到艾莎美肌的瞬间,她的右膝突然往上抬,如同在责备乱来的我。这一脚漂亮命中我毫无防备的下颚,我整个人往后被震得老远。这恐怕是下意识的攻击,原来这就是野性的直觉!

被踢飞的我,在沙发远处按着下巴,无力地跪下。

艾莎惺忪起身,以不太高兴的表情与声音俯视我。

「咦,美伽,你跪在那里做什么?在模仿找隐形眼镜的达川光男?(注:曾经在职棒比赛时,因遗失隐形眼镜而造成比赛中断的捕手。)」

「不,错了,不是那样。」我下巴痛到好难讲话。「只是稍微跌倒。」

「只是稍微跌倒?是喔,只要你跌倒,我的膝盖就会痛?为什么?」

艾莎的嘴角浮现坏心眼的笑容,并拢膝盖离开沙发,边以右手搔抓褐色短发边走向我。近看会发现她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是褐色,她以这对褐色双眼,像是要射穿般瞪向总算起身的我,突然毫不留情对我咆哮:

「喂,美伽,你这家伙!刚才想对我毛手毛脚吧?」

「我对小艾?不,我只是想叫你起来。」

「休想装傻!只是叫我起来,为什么要摸腿?我可不记得把你养育成这种女生!你该不会是想乱来吧?」

她想到什么就讲什么,我无法整理心情。我确实想乱来,也想摸腿,但我没真的摸,何况我不记得有被艾莎养育长大。她和我可是高中时代的好友。

「什么嘛,讲得这么嚣张。」我戳着好友的胸口。「说起来,你以为现在几点?错的人是直到开店都躺在沙发呼呼大睡的你,给我摸个腿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居然下意识地招供。

「啊?」艾莎目光锐利,以额头抵住我的额头。「睡觉有什么关系?何况侦探事务所又不是小钢珠店,几乎不会一开店就有客人上门。」

艾莎如此放话的时候,正是事务所开店的上午十点。接着大门突然打开,一名年轻男性规矩地道声「早安」现身。这个人身穿西装,像是正要上班的白领族。他面对额头互抵的两名美女,以紧张的语气告知来意:

「请问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没错吧?我想拜托一件事。」

不用说,我与艾莎当然不由得转头。难得有客人在上午十点上门。

我邀委托人坐在侦探刚才睡的沙发上。不对,还不确定他是否会成为委托人。依照过去的经验,造访「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的客人,大多会在十分钟内踹门走人。我只能祈祷看似诚实正经的他,具备常人的度量与超乎常人的耐心。

不过,艾莎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美伽,端茶给客人。」她单方面对我下令,自己就这么穿着红色运动服,坐在客人正对面的沙发。

「我是生野艾莎。请多指教。」

女侦探突然隔着桌子伸出右手要握手,她这样打招呼还算正常。

大部分的客人,都会对这种平辈语气与装熟态度感到不悦,不过手拿名片的这个男性,大概是不晓得如何应付她无视于商业准则的行径,男性以右手握她的手,同时以左手递名片,举止相当奇特,两人的手臂在桌上交叉成为「X」的字样。「谢啦。」艾莎说完以左手指尖接下名片。

「唔~山脇敏雄先生啊。湘南食品工业股份有限公司,总公司业务部。喔~湘南食品啊。是制作高级和菓子的公司吧?我听过,不过没吃过。」

如果是沉不住气的客人,大概已经准备离开了。在厨房烧开水的我,一边祈祷水壶即将沸腾的水不会浪费,一边观察客人。他看起来还不会踹门走人。山脇这个人或许行事谨慎,或许度量很大,也可能两者皆是,艾莎将名片放在桌上。

「所以,食品公司的业务,要委托侦探事务所什么事?」

山脇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从西装口袋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物体。是录音笔。山脇将录音笔放在桌上。

「请问,我方便用这个录下对话吗?这个录音笔,我最近都随身携带当成记事本。没关系,不行的话请告诉我,我不会勉强。」

「我不在意。」艾莎大方许可。山脇道谢之后,立刻按下录音键。艾莎将脸凑过去,张大嘴再度询问刚才的问题:「啊~啊~所以,你要委托侦探事务所什么事?」

「不,那个,侦探小姐,这是最新型,不用凑这么近大声说话也收得到声音。可以用正常的方式说话吗?」

「什么嘛,这种事要早点说啦,搞得我好像笨蛋。」艾莎气冲冲离开录音笔。「所以要委托什么事?」

「是这样的,其实我想委托找一个人。是女性,她突然从我面前消失,至今大约一个月都连络不上。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卷入什么事件,但警察不肯认真受理,所以我打算自己找她。可是我每天要工作,又没有找人的经验与技术,才想请职业侦探帮忙找。如何,您愿意接吗?」

「这个嘛,找人是侦探业的基本服务,我当然会接。但你只讲这样,我不太清楚状况。话说这个失踪的女人是你的谁?难道是这个?」

我以放茶杯的托盘,挡住艾莎没礼貌竖起的小指。「请用茶。」

「啊,谢谢您这么贴心。」

千钧一发。我在内心擦汗,将三个茶杯摆在桌上,就这样坐在艾莎身旁。「我是侦探助手川岛。」我进行自我介绍之后,加入他们的话题。

「所以呢?」艾莎再度在山脇面前竖起小指。「那个女人是你的这个?」

恋人、女友、交往对象。明明有很多称呼方式,搞不懂她为何要伸出小指这样问。我好不容易克制自己别拗断她的小指。山脇虽然露出困惑神色,却没有气急败坏地离席。

「她叫做北村优菜。是的,如您所说,是我的女友。」

「还真的?」艾莎这句低语,只隐约传入我耳中。

「所以,北村优菜这个女生在做什么工作?」

「优菜在明石町的小酒店『红』工作。我在『红』办公司聚餐时认识优菜,和她意气相投,后来就亲密交往半年多…」

「但她一个月前突然失踪是吧?」

「是的。她突然不再到店里,也不接我的电话。当然也没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向酒店老板娘打听,她说优菜完全没告知就突然不再来店里。这一行经常发生这种事,所以老板娘也没有质疑什么。」

「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应该只是跳槽到别间店吧?」

「这就错了。我拜访优菜家,向她的母亲打听消息。」

「是喔,她妈妈怎么说?」

「这个嘛…」山脇突然看向下方。「她的母亲典子女士说,优菜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艾莎无法释怀般地询问。「优菜这女孩几岁?十四岁?」

「国中生怎么可能在酒店工作?优菜她二十一岁。」

「已经是大人了嘛,这年纪还能叫做离家出走?我是十七岁离家,那样也算离家出走?听说美伽的老爸六十岁之后就离家上山,那也算离家出走?」

「不是啦!那不是『离家出走』,是『出家』——呃,别害我乱讲话啦!」

我拍打艾莎的头,暗自担心山脇这次真的会大喊「开什么玩笑」起身离开事务所。但他以认真的眼神,注视我们堪称胡闹的互动。我不经意看向时钟,他造访事务所至今已二十分钟,足以证明他的耐心超乎常人。

「咳咳。」我如同要驱赶沉滞的空气,清清喉咙之后看向山脇。「关于优菜小姐离家出走时的状况,典子女士怎么说?」

「其实优菜的父母在几年前离婚了,现在只有典子女士和优菜住在一起。典子女士在五月十号左右外出旅行三天,回家就发现优菜不见了。」

「与其说是离家出走,这更像是失踪吧?」艾莎探出身子,似乎稍微感兴趣。「优菜的妈妈没去找失踪的女儿?」

「唔,这部分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因为优菜是独生女,现在和母亲住在一起,但是将来可能和典子女士再婚的年轻男性——也就是她的男友——至今在北村家和典子女士过着半同居生活。听说这名男性已经将优菜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他叫做高冈佑次。名片上的头衔姑且是『不动产顾问』,却不知道他实际上在做什么工作,或许只是小白脸。」

「这是离家出走。」艾莎突然断言。「肯定是离家出走,换作我才不想待在这种家。」

没人在聊狮子窝的话题。

「那个家确实不是优菜的归宿吧?所以她才悄悄地离家出走,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她母亲大概也是清楚这一点,才觉得她想离开就不要强留。顺带一提,我刚才提到优菜是在母亲旅行时失踪,我想您应该猜到了,高冈佑次也陪同一起旅行。」

「母亲和年轻男性出游打得火热的时候,女儿万念俱灰离家出走是吧,听起来很有可能嘛。」

艾莎说完拿起茶杯喝茶,山脇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和我连络?一个多月音讯全无耶?真的只是离家出走吗?假设是离家出走,那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山脇诉说内心的不安,艾莎却当面说出意想不到的推论。

「在哪里做什么?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跟你不认识的男人打得火热吧?老实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笨蛋,小艾,太直接了啦!」

我连忙想捣住她的嘴,但一切当然为时已晚。艾莎神经过于大条的言行,这次肯定让客人勃然大怒,害得生意泡汤。

事实上,山脇像是坏了心情般地沉静下来,我抱着愧疚心情低下头。

「不过啊,山脇先生。」此时,艾莎正经看着他,第一次以姓氏称呼他。

「如果你不在意是这种荒唐的结果,还是决心想找出失踪的她,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山脇先生,你的决定是?」

艾莎的褐色双眼注视着山脇,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打某种主意。山脇以严肃表情看着她妖艳的双眼,回答「拜托您了」后低头致意。

艾莎轻快打响细长的手指,清脆的声音响遍事务所。

「好,说定了。我们一定会找出北村优菜,交给我跟美伽吧!绝对不会让山脇先生失望的。」

就这样,山脇敏雄顺利成为侦探事务所的委托人。他数度承受屈辱与不讲理的言语暴力,最终下定决心委托,我对他的这份精神力甘拜下风。

我们要求山脇提供照片,做为寻找北村优菜的必备物品。山脇预先就准备照片给侦探。

「这是我拍的,拍得不是很好就是了。」

艾莎与我从两侧检视山脇难为情地递出的照片,我发出赞叹声,艾莎则吹起口哨。

照片里的她留短发,拥有小麦色的肌肤,给人活泼的印象,比想像中还可爱。洋溢腼腆笑容的双眼笔直注视这里。既然是山脇拍的照片,北村优菜与山脇肯定是情侣,这张出色的照片令我有这种感觉。

「喔,这妹很正嘛!」艾莎消遣般地说。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山脇由衷开心的眯细眼睛,搔了搔脑袋。

2

多亏委托人是在刚开始营业的时间登场,我们当天下午就立刻着手寻找离家出走的北村优菜。在六月的雨中,艾莎努力驾驶即将报废、开价五千日圆大概也卖不掉的雪铁龙,首先前往北村优菜的家。

听委托人说,北村家只有母女两人住,我擅自想像是一间小而美的住家,但实际上的北村家是震慑两侧住家的气派宅邸。女侦探将车停在路肩,隔着车窗注视大大的门。

「喔,看来北村典子的前夫很有钱。」

艾莎推测这间屋子是优菜的母亲典子从前夫那里分得的家产,实际上也应该没错吧?我觉得正因如此才会吸引小白脸上门。

我撑伞下车。艾莎像是不把这种雨看在眼里,只在T恤外面加穿一件黑背心就下车。你这个野丫头…我在心里低语,将半边伞移到她头上。

两个女人共撑一把伞,走到门柱的门铃前面按下按键,一个女性声音隔着对讲机回应,应该是北村典子,现在北村家的女性应该只有典子。接着侦探突然推开我,像是紧咬住猎物般朝对讲机说话:

「我是生野艾莎,私家侦探。方便讲几句话吗?」

你这笨蛋!我将身旁的猛兽撞到伞外,抢回对讲机前方的空间。

「那个,抱歉打扰了。我从『生野艾莎侦探事务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叫川岛美伽。您是北村典子女士吧?某人委托我寻找优菜小姐,方便请您提供协助吗?」

「您说的某人是谁?」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

「呃,就是…」

我犹豫是否该透露委托人的姓名时,典子先发制人般说:

「我知道,是看起来很正经的那个男职员吧。」

既然知道,一开始就别问好吗?我也差点口出恶言。

艾莎在旁边插话:「所以,能见个面吗?还是不行?」

「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女儿既然都成年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意思是不用找了?优菜小姐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典子瞬间语塞,对话中断。此时,对讲机隐约传来另外一个声音,是男性。大概是年纪比典子小的那个男性——高冈佑次。但我们还没追问,典子就再度故作冷漠地说:

「总之,不需要素昧平生的人帮忙找。我这边会自己找女儿。」

「这可不行。我和那个看似正经的男职员…呃~我一时忘记叫什么名字,总之和那个人约定过,一定要找出优菜小姐。」

侦探充分表达出干劲,不过我希望她好歹能记住委托人的姓名。

「这样啊。那么,请自便。」

典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侦探似乎被激怒了,讲话突然变得很不客气。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自己找吧!告辞,抱歉打扰啦,去和年轻男人相好吧,哼!」

艾莎过于粗鲁的用词让我脸色苍白,将她拖离对讲机。

「等一下,小艾,你这是什么意思?再怎么样也说得太过分了吧?」

「放心,没事的,因为她已经结束通话。」

什么嘛,原来如此。「真是的,你这女人…」我松了一口气,瞪了粗鲁的好友一眼。「所以,接下来怎么办?看来我们进不了北村家。」

「那就从其他管道找吧。在这之前,我先砸了这个对讲机。」

艾莎朝着灰色机器握拳。我用伞柄往她脑袋打下去。

「住手!不要乱拽愤啦!」

我与艾莎早早就放弃在北村家收集情报,再度上车之后,前往平塚闹区的小酒馆,也就是优菜失踪之前打工的店。这间店距离倒闭的大型超市不远,在一栋冷清综合大楼的地下,店名是「红」。这么说来,我想起这附近以前有间电影院叫「红谷座」。

我们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到雨中的闹区消磨时间,直到肚子饿。成功摆脱「老乡总店」守护至今的传统美味醋汤面的酸香诱惑,终于捱到下午六点。我跟艾莎成为酒店「红」的开店第一组客人,坐在吧台座位。

隔着吧台看到的老板娘,是每个月化妆品开销应该相当可观的五十多岁女性。染成褐色的卷发,让我暗自想到广东炒面。看着手上的菜单,不小心轻声说出「这里没有广东炒面啊」的好友,肯定和我联想到同一件事。

「唉,算了。老板娘,炒面跟炒乌龙面,哪一种比较推荐?」

「炒乌龙面,常客都点那道。」

「这样啊,那马铃薯沙拉跟笔管面沙拉呢?」

「马铃薯沙拉,这是店里的招牌菜。」

「知道了,那就炒乌龙面跟马铃薯沙拉。美伽也点一样的就好吧?」

艾莎擅自点完两人份的餐点,就缓缓拿起麦克风,到一角的点唱机高歌了三首滨崎步的歌,再回到吧台座位。

「话说回来,老板娘,你记得在这间店工作过的北村优菜吗?」她突然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