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现在这个时间点,和明与贵子杀害健作的可能性相当高。听完丽子的回答,影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容我再问下去。关于毒物的种类,确实是氰酸钾没错吗?氰酸性毒物还有其他种类呢。」
「嗯,是氰酸钾喔。就结果来说,这点倒是和风祭警部的臆测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接着是下一个问题。现场的桌上放了宝特瓶跟茶杯,里头装的确实是水没错吗?就算外观是透明的,那也未必会是纯水吧。」
「当然,这点鉴识组已经调查过了。宝特瓶的内容物和茶杯里剩下的透明液体,全都是纯水,错不了的。」
「那我继续问了。宝特瓶的种类是什么呢?」
「啊?什么宝特瓶的种类,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宝特瓶的标签似乎被撕掉了的样子。这样的话,就算里头装的是水,宝特瓶也有可能本来是装其他饮料的容器。比方说,把喝完的乌龙茶宝特瓶拿来装自来水,重复利用,有很多人都会这么做吧。桐山健作先生也有可能是这种人。」
「啊啊,你是说这个啊。的确,那个宝特瓶原本好像不是拿来装水的。瓶装水的宝特瓶多半是用柔软的材质做的,可是现场的瓶子不一样,是强度更高的硬质宝特瓶。那原本大概是装茶的宝特瓶吧——我说啊,你这是什么问题?宝特瓶的种类跟桐山健作的死无关吧。」
「不,这可大有关系了。哎呀,您还不明白吗?既然如此,请容我再问大小姐一个问题。」
这么说完,影山面对着躺在床上的丽子,以恭敬的口吻提出重大的问题: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起重大事件之后,大小姐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呢?难不成,您是故意的吗?」

「…」
丽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不久,她闭着嘴巴从被窝中起身,「影山,把睡袍给我。」这样干咳着对管家下令。丽子套上递过来的粉红色睡袍,摇晃着身体在床边坐下,缓缓地抓着枕头高高举起。
「影山——!」
然后呼唤着叛徒管家的名字,同时将枕头随着怒火一同扔出。
「呜!」以脸接下枕头的影山,伸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镜,说道:「请、请您冷静一点,大小姐。若是感冒继续恶化下去的话,恐怕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才不会影响呢!区区三十七度出头的热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激动到连感冒病毒都会逃走的状态下,丽子一步步逼近影山。
「你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开什么玩笑。别看我这样子,跟以前相比,好歹我也进步了五公厘或是十公厘吧!」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大小姐。」
「你?少?罗?唆。」丽子面对着影山噘起嘴唇说:「啊啊,是喔。看来你已经知道这起事件是自杀或他杀了吧。这下正好,说来听听啊。」
然后丽子扑通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脚来,向管家挑衅说道。
「好了,快说。要是你的推理说服不了我,我可饶不了你。」
影山无奈似地叹了口气,「遵命。」就这样站着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他缓缓地开口说了。
「虽然当着大小姐的面这么说,犹如关公面前要大刀,不过,毒杀事件其实非常棘手。有别于刺杀或绞杀,毒杀这种情况,犯人无须于事件发生的那一刻出现在现场。犯人可以事先在食物或食器上下毒,或是将毒物交给想杀害的人,谎称是药物。像这样自己吞下毒物而死,警方很难在事后判断被害者是自行服毒、还是被他人下毒。」
「没错。所以我才会伤脑筋啊。」
「那么,厘清事件的关键是什么呢?」影山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然后突然提出了奇怪的问题。「话说回来,大小姐——您知道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是什么吗?」
「啊?你问我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两者都是『PET』吗?」
听了丽子简洁的回答,「原来如此。」影山好像被杀得措手不及似地,发出赞叹的呼声。
「很棒的回答。大小姐丰富的想像力,令敝人影山钦佩之至。」
「咦,所以我说中了吗?」
「不,您的答案跟我预想的不同。啊,还有装水的宝特瓶可以用来驱赶电线杆旁的猫等等——这些也不是我想听到的正确答案。慎重起见,请容我先声明。」
「啊啊,我正想说这个呢!」
丽子当真懊恼不已。她是个讨厌认输,玩猜谜时无论如何都想答对的女孩子。
「等一下喔,影山。先不要讲出正确答案…我一定要答对给你看!呃,猫跟宝特瓶,猫跟宝特瓶…」
「大小姐,很遗憾,时间到了。」
影山无情地这么说完,便暂时打断这个话题,转而提出其他疑点。
「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关系人的证词有两派,包括健作先生最喜欢家猫小白,还有不怎么喜欢小白。您知道这部分证词的分歧,代表什么意义吗?大小姐。」
「那只不过是每个人的体会不同吧?」
「不,不光是这样而已。重点在于健作先生『每晚都抱着小白睡觉』这一部分。因为每晚都抱着睡觉,家人才会觉得健作先生十分溺爱家猫。相对地,在每天通勤上班而不知此事的帮佣眼里,健作先生却不像是有多么爱猫的样子。是这样没错吧?」
「的确,或许真是你所说的这样——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影山。」
「每晚抱着猫睡觉的理由,这才是重点。以健作先生的情况来说,理由不是对猫抱有深厚的爱情。他对猫并不怎么眷恋。然而这样的健作先生却刻意每晚抱着猫睡觉。此举最合理且最现实的理由,我几乎只想得到一个。也就是说——」
影山竖起一根手指,堂堂正正地道出结论。
「抱着猫睡觉很暖和很舒服。既不用花电费,而且把身体弄暖入睡又不会感冒。健作先生抱着猫睡觉的理由恐怕就是这个。」
「咦,理由是这个吗?」丽子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她越想越觉得影山说的没错。「的确,猫咪的身体很温暖。尤其在冬天,或许更是方便。」
「不过遗憾的是,桐山家的小白大约一周前失踪了。」
「也就是说,这一个礼拜以来,桐山健作并没有抱着猫睡觉罗。」
「正是如此。此外,今早突然变冷,气温降到了这一阵子的最低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今天健作先生好像有点感冒的样子。所以用过早餐后,健作先生便吃了感冒药独自窝进寝室里。不过,总是与他共寝的小白依旧下落不明。这时,他突然想到可以利用某个东西,于是付诸实行了。」
「你说的某个东西是什么啊?」
影山仿佛摊开最后王牌般道出了那句话。「是宝特瓶。」
「在现场的那支吧。可是,装了水的宝特瓶要怎么用呢?」
听了丽子的问题,影山露出深感失望的表情。「啊啊,大小姐直到现在都还是误会了呢。健作先生在宝特瓶内装的并不是普通的水。」
「啊?影山,你在说什么啊?宝特瓶里面装的是水喔。鉴识组调查过了,所以错不了的。刚才我不是这么说过了吗?」
「不,无论鉴识组的调查结果为何,健作先生带进寝室的宝特瓶,里面装的并不是普通的水。」
「不要胡说八道了。如果不是水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面对丽子的提问,影山十分明快地回答:「是热水。」
「热水?」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丽子一瞬间目瞪口呆。
不是水,而是热水。虽然两者在科学上是同一种物质,但热水确实跟水不同。「不过,为什么桐山健作要在宝特瓶里装热水带进寝室呢?是要喝吗?」
「如果要饮用的话,应该会选冷水或温茶吧?」
「说得也是。那么为什么会是热水呢?」
「装了热水的宝特瓶,有个相当知名的使用方法。」
影山顿了一下,才开口说出答案。
「就是热水袋的代用品。」
「热水袋?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丽子总算明白了。「桐山健作为了取暖而抱着猫睡觉。那只猫失踪后,这回他打算拿装了热水的宝特瓶代替猫抱着睡觉。这下我终于懂了。『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是什么?』,刚才那道谜题的答案是『两者都可以当成热水袋的替代品』吧。」
「正确答案,大小姐。」
影山郑重地行了一礼,向丽子表示敬意。
「不过,虽然我是有听过基本原理,但宝特瓶真的能拿来代替热水袋吗?」
「是的。我听说,实际上还满多人拿装有热水的宝特瓶代替热水袋,抱着睡觉。以柔软的材质做成的宝特瓶装入热水时会受热变形,导致热水溢出。不过装茶饮的宝特瓶耐热性佳,就算装进热水也不易变形——只是!」
影山在丽子眼前竖起一根手指,恐吓似地提出重大将告。
「慎重起见,请容我提醒您,宝特瓶终究不是暖气设备。宝特瓶热水袋并非原本的使用方式,所以绝不推荐您这么做。如果大小姐执意要试的话,后果请自行负责。」
「我才不会这么做呢!为什么我非得抱着宝特瓶睡觉不可啊!」
丽子抱着自己的热水袋大叫。顺带一提,丽子怀里的是宝生家祖先代代相传的白铁制热水龟。外头被套上了布套,还加上了头、脚及尾巴,整体造型看来就像只小绿龟。看着这个热水袋,丽子总算发现了。
「这么说来,现场的床上有条黄色毛巾。那会不会是拿来包裹宝特瓶热水袋的套子呢?」
「我认为事情就像您所猜测的一样。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大小姐应该已经想像出神秘橡皮筋的用途了吧?」
「这、当然,那还用说。」
这么说完,丽子连忙思考起来。橡皮筋嘛,嗯——…「对了!橡皮筋是拿来绑住包裹着宝特瓶的毛巾。只是把毛巾包起来的话,毛巾会在睡觉的时候松脱,所以必须用橡皮筋固定住。」
「不愧是大小姐,果然慧眼独具。」
影山说着肉麻的奉承话,脸上露出微笑。
「那么,根据刚才的解释,健作先生把宝特瓶带进寝室代替热水袋使用就相当合理了。」
「是啊。如此一来,毛巾跟橡皮筋的用意也就很明白了。不过等一下,宝特瓶热水袋要怎么跟桐山健作的死亡之谜串起来呢?」
「是,这正是接下来才要进行的推理。」
银框眼镜底下,影山的眼眸变得更闪亮了。
「请您仔细想想,大小姐。假设健作先生窝回寝室之后,才突然决定自杀好了。自杀用的氰酸钾也已经拿到手了。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子,那么,为什么健作先生要用热水袋的里的热水来吞下毒药呢?」
「这…这个…」
「自我了断的行为,对本人来说应该是神圣无比的仪式才对。相较之下,热水袋里的热水,最普遍的用途,充其量是在隔天早上顺便拿来洗脸。虽说这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但是健作先生却把热水袋的热水倒入茶杯里,用来吞服毒药!以自杀者的心理来说,这是极不合理的事情。」
影山缓慢地摇摇头,然后以平静的语气道出结论。
「因此健作先生并不是自杀,而是被某个人下毒杀害了。」

6

面对屏住呼吸的丽子,影山接着解释:
「如同风祭警部所猜想的,犯人恐怕在胶囊上动过手脚,掺进了氰酸钾吧。健作先生在厨房里将那个胶囊当成感冒药吞服下去。然后他带着装有热水的宝特瓶与橡皮筋回到寝室。寝室里大概原本就有毛巾吧。他拿毛巾包裹宝特瓶,并以橡皮筋固定住,就这样完成了一个宝特瓶热水袋。接着,他抱着宝特瓶热水袋钻进被窝里。可是在那之后不久,胶囊在胃中溶解,毒素蔓延全身,杀死了他。在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中,他很可能抓着宝特瓶、用力拉扯着包覆在外的毛巾吧。所以橡皮筋才会断掉飞到墙边,毛巾与宝特瓶也才会散落分开——」
「那是上午十点过后发生的事情吧。然后犯人怎么了?」
「健作先生死亡后,犯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并试图将之伪装成自杀。不过说的好像很难,其实也只是动点小手脚而已。犯人把装氰酸钾用的容器扔在现场,然后拾起掉在床边的宝特瓶,将水倒进茶杯里。只要这么做,就能让现场变成像是健作先生在寝室内自行服毒的样子——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发现了吧。犯人的行动之中有个大失误。」
听完影山的问题,丽子马上回答:
「犯人误以为掉在现场的宝特瓶是拿来装饮用水的,所以才会将水倒进茶杯里。这就是犯人的失误。」
「您说得是。」影山用力点了点头,「而从这点便能找出杀害健作先生的真凶身分。」他随即大胆地宣告:「此时应当注意的是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丽子带着讶异的表情反问。
「等一下,毒杀事件跟不在场证明无关吧。因为犯人可以事先在胶囊里下毒…」
「不,我说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是关于毒杀的不在场证明。而是犯人将宝特瓶里的水倒进茶杯时的不在场证明。请您仔细想想,大小姐。犯人在现场拾起宝特瓶之际,如果里头是很烫的热水,犯人会误以为那是饮用水吗?」
「原来如此。撇开很烫的茶不谈,很烫的热水绝不会被人当成饮用水。不过,会不会因此察觉那是热水袋就很难说了。」
「您说得是。可是犯人却错以为那是饮用水。换言之,犯人触碰宝特瓶时,里面的水已经不是热水了。想必已经彻底冷却,变成常温的冷水了吧。」
丽子默默点了点头。影山的推理总算渐入佳境。
「那么,做出这种误判的犯人是谁呢?这时就要看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了。首先,桐山和明在上午九点前往国分寺的餐厅上工,然后外出采买。如果他在那之后也一直待在店里的话,要对现场动手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犯人。」
「没错。那么妻子贵子呢?」
「桐山贵子于上午十点跟邻居太太一起出门练习茶道。如果她要对现场动手脚的话,那就是在健作先生死亡后不久,也就是在十点过后邻居太太过来接人之前动手。可是,那时候宝特瓶里应该还是热水才对。贵子并不是犯人。」
「那么女儿美穗也一样罗。她在上午十点半跟朋友一起去学校。因为之前都待在屋里,这段期间内她是有办法对现场动手脚。不过在十点半的时间点上,宝特瓶内的水不可能冷却至常温。」
「我也有同感。这么一想,有可能产生这样的误会的人物,只有健作先生死亡后数小时,仍旧留在桐山邸内的两名女性。也就是桐山信子夫人或帮佣相川早苗两者之一。」
「嫌犯缩小至两人了呢。那么真凶是谁呢?」
「辨别真凶的关键在于消失的白猫。这次事件是他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这样的话,大约一周前下落不明的白猫,应该就是犯人预先准备好的『自杀的借口』。失去重要的家猫而意志消沉的老人突然寻死——为了让众人相信这种平凡无奇的故事,犯人把猫藏了起来。然后在事件爆发后,犯人立刻放走藏起来的猫。也就是说,大家以为行踪不明的猫,其实还躲在桐山邸的某个地方。照这样说的话,把猫藏在宅邸里的会是谁呢?」
「通勤的帮佣办不到吧。」
「如果是通勤的帮佣,她应该会把猫带回自己家里,再把它丢得远远的才对。可是犯人却没有这么做。说不定,她自己对小白也相当依依不舍,所以才会只把它藏匿起来大约一个礼拜——」
「是啊。的确,事情似乎跟影山说的一样呢。」
有了信心的丽子自行道出最后的结论:「犯人是信子夫人。」
「恐怕就是如此。信子夫人杀害了不肯脱手农地的丈夫,试图用这笔遗产重振儿子的餐厅。」
像这样结束了事件的解谜后,影山静静行了一礼。
丽子暗自赞叹影山如常的敏锐。她心想,明天早上得要以关系人的身分重新审讯桐山信子了。
面对这样的丽子,影山用讨好的语调询问:
「您觉得如何呢?大小姐。希望这番推理有助于您的安眠。」
「你说安眠?哪里的话。」
披着睡袍的丽子,气势汹汹地从床边起身,对管家下令:「影山,去准备宵夜。我今晚没吃晚餐,肚子都饿扁了。对了,就吃宝生家特制的芡汁炒饭好了。」
「时间都这么晚了…那个,您身体还好吧?我记得您不是感冒了吗?」
「感冒?」丽子突然想起来似地将自己的掌心贴在额头上。「这么说起来,好像好了呢!」
原来如此,影山说得对,事件获得解决似乎真的是最好的特效药。
面对这样的丽子,影山露出挖苦的笑容,行了一个礼。
「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大小姐——

第二话 请勿在这条河川内溺水

1

那是大学大道上的樱花已过盛开期的时序。随风飘舞的花瓣,宛如雪片一般洒落地上,连黑漆漆的柏油路面都被染成了可爱的粉红色。在这般雅致的景象中——
有辆车蹂躏着可爱的花瓣,在国立市的街道上疾驰。一辆全长七公尺的豪华礼车。这八成是这个城市里格调最高,最华丽优雅,同时也是最细长的自用车了。那是住在国立市内的世界级大富豪?宝生家所拥有的凯迪拉克。如果在国立市遇见了凯迪拉克豪华礼车,最先联想到的总是宝生家。
在这辆豪华礼车的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是侍奉宝生家的司机兼管家?影山。他斜眼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樱花树,同时以一本正经的语气朝着身后说道。
「大小姐,您看看,好漂亮的樱吹雪啊。」
可是后头却无人回应。影山透过后照镜窥探车厢的情况。坐在后座上的宝生家独生女?宝生丽子,手指按着发疼的太阳穴,就这样低着头,简短地回答:「——不用了。我再也不想看什么樱花了。」
丽子使性子似地左右甩甩头。她身穿黑色裤装、配上装饰眼镜,一头长发绑在后脑杓,打扮得非常朴素。这是丽子工作时的固定装扮。丽子的职业是警官。尽管身为富豪千金,她却是在国立市警署上班的现任刑警。也就是公仆。
「啊啊,可是…我也真是的。」
丽子在后座抱头回想昨晚的失态。
地点是在吉祥寺的井之头公园。在这个季节里,相较于东边的上野公园,位于西边的井之头公园更受人青睐,那是许多学生、上班族、工人、公务员、乱七八糟的鬼魅魍魉都集中在此,龙蛇杂处举杯畅饮的赏花圣地。
不可免俗地,丽子也跟大学时代的社团朋友一起来到了这充斥着赏花客的公园。
在盛开的樱花下,丽子与老友们围坐成一圈以啤酒「干杯!」,接着又就着烧酒「干杯~~!」。等到拿起日本酒「干杯~~!」时,丽子已经口齿不清了。在心情回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时代的同时,她也忘了自己现今所从事的职业。
不过另一方面,满是赏花客的公园内,也是醉汉与失控的年轻人们大发酒疯的混沌空间。对年轻女性做出喻矩行为的男性多如过江之鲫。
出现在丽子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像学生,浑身散发酒气的轻浮男。
一起来喝嘛,大姐——那男人厚着脸皮地逼近过来。丽子三番两次地挥开他的脏手,到了第四次时,丽子紧抓住他伸来的右手,宛如拧抹布般猛力一扭,「嘿!」地大声吆喝,同时将男人朝后方抛掷。轻浮男一瞬间飞上半空中,画出漂亮的抛物线,一头栽进了井之头池塘里。
瞬间周围一片死寂,不久涌现出欢呼声与掌声。丽子则是回以胜利手势,不知是否误会了现场的情况。而那些惊慌失措的朋友们,连忙抱着她离开公园。
之后的事情,丽子全都不记得了。醒来时丽子已经躺在宝生家的床上。掉进池子里的轻浮男在那之后怎么了,这点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因为这个缘故,今早丽子很怕打开电视看新闻…
所幸,并没有任何电视台在报导「井之头公园发现浮尸!」的新闻。昨夜的遭遇,似乎在丽子与伙伴们的通力合作下,成了一场「完全犯罪」。不过——
「那可不是现任警官应有的行为呢…」
讨厌的记忆与宿醉让丽子揪起脸来。仿佛要安慰她似的,「请您放心,大小姐。」驾驶座上的管家郑重地开口。
「就算那名被害者出面指控,要求追究大小姐的责任,令尊清太郎老爷也会竭尽全力,把大小姐寡廉鲜耻的行为像是搓丸子一样搓掉。大小姐根本无须担心大难临头。」
「啊,对喔。」丽子放心地抬起头来。「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没必要烦恼嘛。因为我爸爸是有钱人——你是白痴吗!」
丽子痛骂管家,「问题不在这里!」然后不耐烦地在座位上翘起了脚。「影山,你好像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安慰失落的我嘛。明明可怜的大小姐正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之中…」
「这也没什么,任谁都难免会在酒会上做出一、两件寡廉鲜耻的行为啊?」
「我说啊,你不要老是把『寡廉鲜耻的行为』挂在嘴巴上啦!这样反而更让人受伤!」
遵命,影山带着表面殷勤但实则无礼的态度回答。本应是忠仆管家的这个男人,竟然毒舌痛批身为大小姐的丽子,如今已成了宝生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话说回来,大小姐,已经能看到多摩川了。现场差不多快到了。」
「不用你说,我看也知道是多摩川。找个适当的地方停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