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旬的一天,知梦正记曲谱,又有丫环来请说王爷召见,命她换上新衣服带上竹笛前去,顿时一抹悲凉浅浅地在心中漾开,想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奴婢成群,谁知今日竟沦为此等境地。

虽丫环前去,原来只是赵王来了,两人今日没有推杯换盏、歌舞伎乐,只是分坐左右拿着压手杯喝茶。

“知梦,吹奏一曲给赵王听听,看看比之他府中那个如何?”朱高煦说道。
“不知王爷想听哪首曲子?”这话是问朱高燧的,比起不通音律的朱高煦,皇三子还好些。

“《桂枝香》,老头子爱听的。”朱高燧说道。
一曲罢,朱高煦问道:“如何?”

“还别说啊,穿上这身衣服往这儿这么一站看着就比那高丽丫环有气质多了,论容貌也不输她,不错,不错,老头子定会喜欢的。”朱高燧说道,口中对逝者没有丝毫敬意。

知梦略低垂着头,对朱高燧的话有些不屑。权贤妃是出身不好,你们朱家的洪武爷不也是乞丐和尚出身?借了祖宗的光今日得以钟鸣鼎食珠服玉馔又有何资本嘲笑他人?

“哎呀,这么个美人送给老头子,二哥你不觉得十分可惜?”朱高燧笑问,视萧知梦为无物。
朱高煦笑两声不答,遣了知梦出去,两人再说什么知梦便听不到了,嘴角一丝苦笑,照她猜想,朱高煦所言大概是:区区一个女子有何可惜?天下间也不是只她这一个。

出了院门没走多远就见疾步走来的朱瞻圻,见到她这副装扮他也愣了下,但也只是稍稍点头示意便仍旧急匆匆走了。

又是深夜,知梦刚念完两遍佛经门板被叩响了。
“是谁?”
“瞻圻。”门外的声音压得很低。

知梦放下念珠欲去开门,想想又作罢,深更半夜的容易传出些瓜田李下的嫌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知梦答道。

“等不到明日,事关于你,必须今天说,知梦,快开门。”朱瞻圻的声音有些急。
犹疑片刻知梦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青年朱瞻圻一脸的焦急,看来真是了不得的事,他大步迈进门眼睛却盯着知梦。

“父王要把你进献给皇爷爷,你可知道?”朱瞻圻问道。
原来是这事。
“知道。”

“你同意了?”朱瞻圻往前迈两步,知梦外后退两步,身子贴着门板,她一直害怕男人离她太近,那会让她紧张。
“知梦能不同意么?”
“父王逼你的?”

萧知梦摇摇头:“没有,知梦是自愿的,王爷是知梦的救命恩人,如果这样做能报恩知梦乐意。”

朱瞻圻有些急:“皇爷爷垂垂老矣还能活几年?等他老人家龙驭归天你是要跟着殉葬的,你可知道?”

“知道,祖宗规矩,知梦托王爷之福苟且多活几年已经知足了。”萧知梦说道。
“那我呢?我怎么办?”朱瞻圻忽然大步迈到她面前抓住她肩膀:“我当年恳求父王救你不是让你今日去送死的。”

萧知梦一愣,不解他话中何意:“知梦不懂您的意思。”

“现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不让你进宫去,知梦,我只问你一句,若可以不用进宫你可愿意嫁我?”朱瞻圻问道,双目炯炯直视她的眼睛。
“不进宫如何能报答王爷?您的好意知梦心领了,但……”

“只一句,你肯不肯嫁我?”朱瞻圻打断她的话,未待知梦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道:“你记得,明日我就向父王去说,若父王问你你定要说愿意嫁我,知道么?”

似乎怕她给了否定的答案,朱瞻圻立刻推门出去了,留下萧知梦站在原地奇妙莫名,朱瞻圻一向与她话都不多说两句,如今这状况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进宫还是嫁他,知梦苦笑,抬手掸掸刚才被朱瞻圻碰过的衣服:“这两者最后下场又有何区别呢?不过又是苟活几年罢了。”

第二天,知梦等着朱高煦对她发火,没有。只是下午时分听说朱瞻圻被汉王廷杖50正养伤,听得此事知梦很是震惊,没想到朱瞻圻竟真得去做了,心里不是没有感动,不过马上又是担心,一来担心朱高煦疑她有二心,二来担心朱瞻圻的伤,五十棍子下去怕是不死也奄奄一息了。

因为这些担心知梦晚上也没心情吃饭,只是坐卧不安,不知道该不该去探望朱瞻圻,几次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府中只传着朱瞻圻被打了50廷杖,并未说所为何事,她若此时去看他不过是贻人口实白白带累了朱瞻圻的名声。

正欲插上门闩门却大力被踹开了,没等看清来者是谁只觉得伴着清脆的“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狐媚魇道的东西,我儿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在王爷面前讲他坏话?”原来是朱瞻圻的母亲,侧室丁夫人。
“我没有……”

又一巴掌打到脸上:“我今日便替我儿打死你!”
“住手!你疯了?”门口传来朱高煦的声音,
丁氏虽住了手眼神却是恨不得将她抽筋断骨。

“把这疯婆娘弄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院门一步,还不快滚!”朱高煦声音沉沉的。
人走干净了,剩下知梦与朱高煦。

 

 

第四章

朱高煦脸色沉静如水,却让知梦有些害怕。
“瞻圻昨天来找你了?”朱高煦坐下,斜眼看她。

“是,来过。王爷,少爷不过是一时兴起,您又何必如此重责于他?待过些日子知梦离了这里他也就淡了,如今这样,倒让人以为知梦是在离间王爷父子。”知梦说道,也不斟茶倒水,这里东西的档次朱高煦是不用的。

“本王责罚他倒也并不全因为你,他平日也有些太不像话,再不惩戒改天就忘了老子爹是谁了。”朱高煦定定地看她:“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知梦淡淡一笑:“说了,问我若不进宫愿不愿嫁他。不过,知梦并不当真,还请王爷也当句戏言过去便罢,该如何做知梦心里有数,自不会误了王爷的事。”

“难得你识大体。”说着话朱高煦忽又皱了眉:“打得疼了吧?回头本王给你出气,唉,与你相比,这些女人们就只会争风吃醋外加护短,难为你了。”

“只要夫人心里舒坦了知梦并不觉得委屈。”脸还是火辣辣的,看来丁氏是拼尽力气甩了她这两耳光,不过,以后她也没有好日子过就是了,比起自己挨这耳光倒是赔大了。

“让他们拿些冰来敷一敷,女子的脸面可不能轻易伤了。”朱高煦道,声音温和下来。
“是。”知梦应着声。

“那些衣服是专门为你采购的,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还是打扮起来好看。”朱高煦大概是见她又穿得寒酸了。

“是,到了该穿的时候知梦自然会穿,王爷不必担心。”知梦说道,对眼前这个男人忽然便有了一丝厌恶:“时候不早了,王爷定还有事要忙有人要见,知梦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朱高煦起身,到了门口站住头也未回说道:“到了老头子面前这副性子可一定要收收,他喜欢温顺乖巧的女人。”
知梦交握在袖中的手又开始摩挲铁环,缓慢的、用力的。
“谢王爷提醒,知梦明白了。”

重掩了门知梦舀了水拧了帕子敷在脸上,好在快十月了,水是冷的。换了两次帕子再去照镜,几个若隐若现的指印看着有些张牙舞爪,忽然知梦觉得有些可惜,丁氏若有戴指甲套的习惯是不是便可一举两得,丁氏可以毁了自己这个狐媚魇道的东西,顺便毁了她自己在府中、在朱高煦心中的地位。

可惜,希望永远都是差了那么一点,如果今日朱高煦晚来那么一会儿便好了。
朱瞻圻遭廷杖这件事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有入水时几不可闻的一点声响便悄无动静了,即使有几圈涟漪也在靠到岸边的时候化解无踪。

知梦还是有些为他可惜的,不过也没有很久,她一向不欣赏冲动的人,无论男人和女人。

日子一天天临近了,上谕说初十到京,这已经初八了,王府中也忙碌起来,赵王来往也愈加频繁,知梦脸上已消了肿,一点挨打的痕迹都没留下,看看房中,等她走了大概也没有她的一点痕迹了。
圣驾到京了。

到此时知梦才开始有了些忐忑,即将要面对的是比朱高煦还要喜怒无常的人。
等着,冷眼看朱高煦每日忙忙碌碌,只是府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结果,有一天,朱高煦进宫便再没回来,第二天满京城的传言:汉王被废为庶人。王府中一时无主便乱了章程,满院中只见无神色慌张的人走来走去。

自然,也没人记得还有人要吃饭,知梦这一天便只喝了三碗水。这府中是留不得的,朱高煦不在,她可能就这样被活活饿死了。

夜晚,仍旧念经,心思却又不在。废为庶人,若是真的才好,绝了他这份遥不可及的野心保得全府上百十口的性命功德无量。
“萧姑娘,睡了么?”门外的声音像是朱瞻坦,府中的世子此刻终于想起了责任。

开了门,清俊的世子满脸疲倦,他身后跟着个小丫环提着食盒:“萧姑娘,今日府中有些乱,我又一直在外头,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王爷征战沙场多年都平安无事,可见自有老天庇佑,况且今上一向最是赞许王爷,气也不过是一时,过了气头王爷再认个错也就好了。”知梦说道,说这么多话不是她的本意,但作为被朱高煦供养着的人,吃着王府喝着王府住着王府的,不说些吉利话似乎说不过去,会显得她太凉薄。
“借萧姑娘吉言,时候不早,萧姑娘用完了膳也早些歇着吧,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朱瞻坦说道。

眼前这个青年和朱瞻圻比起来似乎孱弱了些,知梦有时候很不解,为何那样跋扈的汉王会有这样的世子。
吃了饭似乎慌慌的心就定下来了,刚才那番话是劝他,看来也劝了自己。

日子似乎胶着住了,朱高煦被囚禁在西华门内,不准任何人探视,是废是复也没有个兆头,老皇帝似乎很难下决断。
知梦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记曲谱。

京城里上至阁老尚书下至黔首妇孺都知道仁厚的太子为弟弟“涕泣而请”,想必老皇帝会顺水推舟放了朱高煦,但所谓元气大伤,朱高煦还能东山再起么?若不能她记这曲谱又有何用?单凭她的一支竹笛想扳倒太子已是万难之难,东山再起可是跟要难上千倍万倍。她本就不爱吹笛奏乐的,更不愿暗箭伤人助纣为虐。

朱高煦一直被囚禁着,从初雪到除夕又到了第二年的立春,朱高煦被恢复了汉王爵位,只不过被迁至乐安封地。

朱高煦回来那天府里静悄悄的,本来准备了炮竹,朱高煦虎目一瞪便都成了哑炮,府里人也都赶紧收了欢天喜地的表情,一时便又静悄悄了。

静悄悄的府邸马上又热闹起来了,收拾着行李准备前往乐安封地。知梦不急,她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珍贵的不过是这串蜜蜡念珠。

结果却出乎知梦意料之外。坐在榻上,攥着念珠,小珠子硌得手生疼,想着朱高煦的话。
“知梦,此次前往乐安,你就不必随行了,留在京里吧。”朱高煦说道,半年不见他脸色不太好,尤其是眼神,阴鸷了许多。

“嗯。”知梦答道。
“去东宫,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你权宜行事,记住,东宫只是个上马石,那不是你最终的去处,明白了?”朱高煦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盯着野兔的秃鹰。

“明白。”知梦又开始摩挲铁环,一个她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去东宫那天,知梦早早起来了,刚净面更衣完毕就有两个丫环来了,给她梳了个时下最兴的发式,还簪了些头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不寒酸了,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自己看着却有些陌生,从此以后她就彻底做不回萧悦容了。

在东宫,她并没亲见朱高煦怎生在兄长面前感激涕零,一下轿她被带到了一处小小的院子,床褥幔帐都透着些许刺眼的亮,那是新绸缎的光泽。

朱高煦什么时候走的她亦不知道,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安静的等待,等待吉凶未卜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ING,大家不喜欢看……555555555555
好吧,没人看,偶也要默默地爬完……

 


第五章

这里就是东宫,比之朱高煦的藩王府这里更严肃,汉王府中那些经常入耳的软语娇笑在这里很难听到。来了月余,别说太子,就连稍微高级点的管事都没见过。其实,知梦是暗自松了口气的,甚至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这样吧,这样一辈子藏在东宫里度过余生也好。

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怕是没有那样的好命的。偌大个汉王府朱高煦偏偏留下了她一个,若汉王平日里是个谨小慎微又对太子卑躬屈膝的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偏生他是个跋扈到不将太子兄长放在眼里的人,试想,即使太子再心存孝悌再兄友弟恭也不会不妨吧?更何况,他还有个心思计谋远在他之上甚至地位也比他更加稳固的儿子——皇太孙朱瞻基。

就像经常会感慨朱高煦怎会有朱瞻坦那样的世子一样,萧知梦偶尔也会感慨为何那样臃肿肥胖、不通武功的太子会有朱瞻基那样丰神俊朗、文韬武略的儿子。或许真如一直以来坊间所传那样,朱瞻基乃是大圭所化。

朱瞻基不常回东宫,当然,即使回来也不是知梦这等身份的人能见得着的。
日复一日,东宫的新绿已经变成了浓绿,东宫的花儿都已开了,争奇斗妍很是灿烂,与那耀眼的阳光一样。

知梦坐在廊下,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分得了东宫一些美丽的景致,此刻也引得蜂飞蝶舞,虽桃李不言蜂蝶不语但亦是觉得热闹、生动,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也去凑这个热闹。

走近花丛,想起小时候椿芽儿教她用团扇扑蝶,举手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拿团扇的习惯,眼前一只紫蝶儿扑闪着翅膀落在花瓣上,知梦瞧了它半天它竟也不动,知梦一时兴起悄悄敛了袖口,然后快速地伸手过去,竟然也抓到了紫蝶儿。

“小姐,你看这蝶儿好可怜,不如放了吧?”耳边的声音清清脆脆。
“好吧,听椿芽儿姐姐的,放了。”知梦不觉喃喃,手一松放了蝴蝶却蓦地愣住,哪里还会有那个梳着总角言笑晏晏的椿芽儿?

是了,椿芽儿早已不在人世了。
时间过得真快,又要到椿芽儿的忌日了,这样美好的春光她的椿芽儿姐姐却再也看不到了,春天果然是容易惹人怀旧的季节。

“萧姑娘在思念故人?”身后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话。
知梦脊背一僵,这种强调的人她只识得一个朱瞻基。

“知梦见过皇太孙殿下。”知梦回身行礼,虽立时低了头还是看见了倚着廊柱侧站着的朱瞻基。
“这里也没外人,萧姑娘就别多礼了,我不喜欢那一套繁文缛节,天儿热,不知道萧姑娘可否借碗茶水喝喝?”朱瞻基问道。

“皇太孙殿下您说笑了,知梦在这里叨扰许久,吃的用的无不是东宫的,怎敢承您一个借字。”仍旧是不疾不徐的步子迈上台阶,顺便站在门边给朱瞻基撩了帘子。

房内静悄悄的,小宫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好在热水还在炉上烧着,此时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拿了阁子里平日不用的茶杯用热水冲洗了好几次方用干净帕子抹得干干净净,拈了些新茶添了热水盖了茶盖子恭恭敬敬双手放到他面前的桌上,然后自己垂首侍立一边。

“萧姑娘手上戴的是什么手镯?刚才瞧了瞧,好像是从未见过的质地,看着倒是古朴,不知是什么做的?”朱瞻基问道。

知梦虽有些惊讶,不过面上仍是镇定,右手轻轻将左手袖子拉了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母亲的遗物,戴得年头多了又没有打理有些发乌而已。”知梦说道。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请萧姑娘不要记怪。”朱瞻基道,放下纸扇拿了茶碗在手:“萧姑娘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

“蒙太子殿下不弃收留,知梦已感激不尽。”萧知梦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住得习惯?若比较起来,也许汉王府还是更稳妥些,毕竟住得年头久了些,这里却是全然的陌生。

“哦。”朱瞻基拉了长音,喝了口茶又抬头看她:“那就是不习惯了?”
“不,知梦住得习惯。”知梦道,她这样的人哪里还管习惯不习惯,有个容身之所已是庆幸万分。

“呵呵,萧姑娘说话不太讨喜啊。”朱瞻基的一句话引得知梦抬头。
“知梦天性如此,言语中若有不敬之处请您海涵。”知梦说道,想着方才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顶撞的地方,甚至她的口气里都没有一丝一毫像对朱高煦那样的厌恶情绪。

“看,这句话说得又硬了,似乎萧姑娘你总是学不会圆融些,嘴上虽应承眉却皱着,上次在二叔府中如此,这回又是如此,我能不能说萧姑娘你其实没多大长进?”朱瞻基笑,眼睛微微弯着,嘴角微微翘着,一副戏谑表情。

知梦下意识地便想去摩挲那铁环,见到他的笑脸便改了主意,低着头带着谦卑的口气说道:“谢皇太孙殿下指教,知梦谨记。”

“我相信,以萧姑娘的聪明若真想学还是学得会的,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今日是有别的事。”朱瞻基收了戏谑表情。
“您请讲。”知梦道,不知怎么,心里隐隐便有了不安。

“听说萧姑娘笛子吹得好,堪与江左第一的江南笛圣桓将军比肩,不知有否?”朱瞻基问道。
这是朱高煦安排她接近老皇帝的法子,未等付诸于行动自己便被远斥形同流放了,如今朱瞻基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她御前吹笛?那不就是顺了朱高煦的意思?可是,再想想,朱瞻基绝对不是那样平白为别人做嫁衣的人,何况是朱高煦的“嫁衣”。那他这样做还有何目的?

“您过誉了,知梦资质平平,虽努力研习,但水平不过而而,桓将军乃天纵英才,知梦实在难望其项背,怎敢与之比肩。”知梦说道。

“自谦了,好与不好似乎也不是说说就行的,眼下就有个机会,萧姑娘的水平如何自有高人定说。”朱瞻基说道。
知梦心里忽然一紧。

“殿下请讲。”知梦问道,隐隐地知道这绝对不是她所希望发生的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眼下快到了贤妃的忌日,正巧皇爷爷龙体又有些不适,这些日子便经常不开心,满朝文武、后宫嫔妃想尽了办法也没法令龙颜大悦,父亲身边有人建言说,汉时武帝思念李夫人齐少翁剪纸人以慰武帝,不如……”朱瞻基不看她,反而看桌面。

原来命中注定的是逃不过的,只不过要多绕一个弯路罢了。
“若知梦能尽些力,不胜荣幸,只是知梦鄙陋怕担不得这样的重任。”知梦说道。

“事在人为,何况,事在人为。”朱瞻基这回抬头了,正巧与知梦眼神相碰:“既然如此,有劳萧姑娘了。”
“太子和皇太孙殿下孝心可嘉,知梦能做的也不过如此,算是尽些绵薄之力。”知梦道。

“好,如此甚好,瞻基一定不忘萧姑娘……的帮忙,日后必定回报。”朱瞻基说道。
这个时侯不知道怎么表态,大家都知道她是朱高煦的人,此时对东宫主人表决心有点太早。因此知梦便不做声。

朱瞻基走了,知梦坐下来微微拉开下袖子,铁环仍旧那样黑,看着却有了些不祥,仔细看看似乎有一处还透着暗红,心里不由得一惊。

小宫女回来了,见到桌上那只从未用过的茶碗也不惊讶,知梦瞧着心下大概也知道这人也是朱瞻基的人。因为有了这样的“差事”知梦下午便再也无心看花看草,拿出曲谱仔细记着,虽不愿,但圣驾之前也不容犯错,否则没准儿会有性命之忧。

她不想死,起码现在还不想死。
天暗下来的时候小宫女端来了饭菜,简单吃了忽然想起今日是椿芽儿的忌日,这里不如汉王府自由,况且皇宫大内肯定也是不允许随便烧纸钱的,思来想去燃了一炷香,到院中置于树下,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一番作罢。

夜凉如止水,月华似白练,花树影重重,微风吹动便恍惚有了生命一般,树后似乎有道绿影一闪而过,小时候捉迷藏椿芽儿最喜欢躲在树后,她总是怕自己找不着她会害怕。
“如果你在天有灵便来入我的梦吧。”知梦默默祷告。

可惜,椿芽儿没来入梦,一个她恨之入骨并拼命想忘记的人。
那张猥琐、沟壑纵横的脸慢慢靠近,耳边似乎还听闻铁锁哗啦啦的声响。

“美 人儿,过来,让老爷我好好疼你。”那枯枝一样的手伸过来。
她看见穿着红嫁衣的自己拼命地往后退却终究无处可逃,拴着她手腕的链子被拉得笔直,终究她的力气敌不过链子被抓住了手腕,酒臭味也随之扑面而来引得她空空的胃也一阵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