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笙面色淡淡交代道:“明日你们去街上——”
其中一名小丫鬟身子一晃,砰砰磕头:“表姑娘,抢人这种事婢子做不来啊!”
骆笙顿了顿。
红豆已是跳脚骂起来:“呸,小蹄子做什么春秋大梦,抢人还轮得到你?”
有她红豆在,姑娘怎么会把这等差事交给别人?
这是对她第一大丫鬟兼打手的侮辱!
两个丫鬟听得眼神发直。
是她们见识少么,什么时候上街强抢美貌郎君成了好差事?
骆笙语气平静,丝毫不为三个丫鬟的反应所扰,继续交代道:“明日你们去街上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一位姓钱的姑娘投缳自尽了,越详细越好。倘若觉得自己去打听不方便,请父兄朋友代劳都可。这二两银子是跑腿费,明日谁打探的消息多会另有二两银子赏赐。”
两名丫鬟一听只是打探消息大大松了口气,一叠声道:“表姑娘放心,明日一早婢子就去打听。”
二人说完对视一眼,看对方的眼神带了一丝警惕。
表姑娘可说了,明日谁打探的消息多还有二两赏钱呢,可不能被对方得去了。
两名小丫鬟跃跃欲试走出房门,红豆赶紧问道:“姑娘,您让她们打听那个干嘛?”
“好奇。”骆笙侧身躺下,拉过锦被盖好。
被褥散发着熟悉又陌生的熏香,转眼又是新的一日。
骆笙早早睁开了眼。
碧纱窗外芭蕉摇晃,翠鸟清脆的叫声飘进来。
红豆就睡在拔步床的地平上,此时仍睡得香。
骆笙轻咳一声,喊道:“红豆。”
明明声音不大,红豆却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迷瞪瞪问道:“姑娘,您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骆笙微勾唇角:“不早了,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红豆一下子没了睡意,不可思议道:“您以前从不去请安的。”
就是在京城的时候姑娘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饱喝足就领着她与几个丫鬟小厮上街闲逛去了。
请安是什么?
骆笙看红豆一眼,语气淡然:“以前我没去鬼门关逛过,现在不一样了。”
这一眼看得红豆心头凛然,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忙伺候骆笙洗漱穿戴。
主仆二人走出院子,缓缓向福宁堂走去。
盛府是典型的江南景色,婉约雅致,处处可见花团锦簇。
红豆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笑吟吟道:“没想到盛府虽小,早上的花园子瞧着还不错。”
骆笙缓步前行,并不评论。
红豆突然停下来:“姑娘,您先等一下。”
骆笙驻足,就见小丫鬟提着裙摆跑到一株杏树前,踮脚折下一束杏花跑回来。
“姑娘,这杏花开得好,婢子摘几朵给您插在发间好不好?”
骆笙的视线由小丫鬟红扑扑的脸蛋落到那一支繁花上,微微点头:“好。”
红豆绕着骆笙发髻别了一圈杏花,突然低声道:“姑娘,两位表姑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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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引蛇出洞
大姑娘盛佳玉与二姑娘盛佳兰正沿着一条青石小径往骆笙所在方向走来。
两名少女年纪仿佛,春衫纷丽,款款走来无疑给花园添了一道靓丽风景。
二人见到骆笙,脚步齐齐一顿。
盛佳玉秀眉拧起,满心戒备盯着骆笙。
盛佳兰则冲骆笙盈盈屈膝:“表姐早上好。”
骆笙回礼,抬脚往前走。
盛佳玉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去哪儿?”
骆笙回眸看她一眼,淡淡道:“这个时候自然是去给外祖母请安。”
“给我祖母请安?”盛佳玉眼中戒备更明显了,压低声音质问,“骆笙,你究竟又打什么鬼主意?”
盛佳兰轻轻拽了拽盛佳玉衣袖:“大姐,你和表姐好好说。”
骆笙看看盛佳玉,再看看盛佳兰,突然一笑:“还是大表妹了解我。”
她说罢越过姐妹二人,快步往前走去。
红豆赶忙跟上,想想盛佳玉的话有些气不过,回头冲盛佳玉做了个鬼脸。
盛佳玉气得拧手绢儿,忿忿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盛佳兰劝着盛佳玉,想到骆笙刚刚对盛佳玉说的那句话,眼神闪烁着不安。
“二妹你听见没有,她说还是我了解她,这是还要惹是生非的意思吧?”
盛佳兰轻轻蹙眉:“表姐估计只是说气话。”
“什么气话,她就是一日不惹祸就受不了。不行,我要提醒祖母一声,可别被她现在的样子蒙骗了。”盛佳玉拉着盛佳兰赶忙追过去。
骆笙的到来无疑令盛老太太吃了一惊。
“笙儿身体还没好,怎么就来了?”盛老太太说着,眼角余光偷瞄窗外。
窗外朝阳疏透,暖风清浅。
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盛老太太越发诧异了,面上当然不好显露。
毕竟是嫡亲的外孙女,再嫌弃也不能扔了。
骆笙微微笑着:“已经好多了,该来给外祖母请安了。”
盛老太太嘴唇动了动,很想说不来请安她心里更安稳,话到嘴边却变了:“笙儿有心了。”
一旁盛佳玉嗤笑一声。
盛老太太一个眼刀飞过去,盛佳玉这才闭紧了嘴。
等骆笙离去,盛老太太脸色一沉:“佳玉,对你表姐不许横眉冷眼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长孙女虽然性子活泼,该有的礼仪却从来不少,可自从外孙女来了就屡屡失态,莫不是近墨者黑?
盛佳玉委屈咬唇:“祖母,孙女不是没有规矩,实在是对着骆笙这种人生不出尊重来。难不成因为姑父位高权重,就要孙女对这么个不着调的表姐做小伏低?”
盛老太太一下子被问住。
盛家与苏家一样,都是耕读传家,骨子里多少有些傲气在。
他们当长辈的不好与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却也看不得自家女孩儿碍于权势对着骆笙卑躬屈膝。
“祖母,来福宁堂的路上我们与骆笙撞见了,您都不知道她怎么说的。”
盛佳玉把路上的事一说,摇了摇盛老太太手臂:“祖母您听听,她分明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又要闹幺蛾子呢。您要以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就安分了,那就错了。”
盛老太太听得眼皮直跳,干巴巴问道:“真的啊?”
她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外孙女折腾了。
盛佳玉猛点头,推了推盛佳兰:“二妹,你不是也听到了。”
见盛老太太看过来,盛佳兰微微点头。
盛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花朵般的两个孙女无奈道:“不管你们表姐如何,你们两个规规矩矩就行了,回去吧。”
盛佳玉与盛佳兰离开福宁堂,往住处走去。
“大姐,你真觉得表姐还要闹事?”
“不是我觉得,是她肯定会!”盛佳玉冷笑一声,突然把盛佳兰往一旁花木后一拽,压低声音道,“骆笙在湖边。”
盛府花园有一处小小的人工湖,湖边栽杏种柳,湖水澄澈碧透,是赏景的好去处。
“她不是连咱们盛府一草一木都瞧不上,怎么有闲心在湖边赏景了?”盛佳玉觉得奇怪,探头去看。
骆笙面朝湖面而立,时而侧头与红豆说着话。
盛佳兰轻拉盛佳玉衣袖:“大姐,咱们走吧,这样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我去听听她们说什么!”盛佳玉挣脱开盛佳兰,借着花木遮掩靠过去。
盛佳兰伸出的手中空荡荡,缓缓收拢手心跟过去。
主仆二人的对话清晰传到姐妹二人耳中。
“姑娘,您真的对苏二公子没兴趣了?”
听红豆提到苏曜,盛佳玉与盛佳兰皆面色一紧,耳朵竖起。
一声轻笑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格外好听:“谁说的?”
红豆睁大了眼,满是不解:“那您为何还去苏家阻止亲事啊?”
骆笙拿着柳枝随意抽打着湖面,斜睨了小丫鬟一眼:“红豆,你在这里是不是住傻了?苏二公子是生得俊俏,可我要是与他成了亲,万一遇到更俊俏的郎君怎么办?”
红豆恍然大悟:“姑娘说得有道理,不能让苏二公子耽误了您!”
骆笙白皙的下颏微扬,显得骄矜又肆意:“正是如此。”
红豆眨眨眼,有些迟疑:“可在金沙目前还没听说比苏二公子生得好的男子呢。”
骆笙笑了:“所以我也没打算放过他啊。等我再把身子养好一些,你就悄悄把苏二敲晕了弄来,看他到时候还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盛佳玉听得柳眉倒竖,就要冲出去找骆笙理论,却被盛佳兰一手拽住手腕,一手掩住口。
盛佳玉看着盛佳兰,不解眨了眨眼。
盛佳兰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大姐莫要冲动。表姐一旦恼羞成怒,说不定就要破罐子破摔立刻去找苏二公子麻烦了。”
姐妹二人这里正情绪激荡,骆笙却把柳枝往湖中一抛,云淡风轻道:“走吧。”
仿佛对她来说祸害苏二公子与抛弃这柳枝一般,不值一提。
“她真是太不要脸了!”等骆笙主仆远去,盛佳玉气得踢了一脚杏树。
杏花如雪,纷纷而落。
隔着杏花雨,盛佳兰目光一直追逐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渐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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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巧合
盛佳玉与盛佳兰离开后,花叶一阵颤动,一名男子鲤鱼打挺从花丛中跳起来。
“骆表妹果然还是那么可怕!”把骆笙主仆谈话听进耳中的盛三郎抹了一把脸,一阵后怕。
他心情不佳,一大早喝了一壶闷酒就倒在花丛里发呆,之后就听到湖边隐隐飘来声音。
本来他还想出于礼貌打声招呼的——盛三郎打了个激灵摇摇头,拂去身上花叶快步离去。
骆笙回房后,红豆有些迟疑问:“姑娘,咱们那样说真的会引蛇出洞么?”
骆笙望着窗外芭蕉神色平静:“总要试试再说。”
她无法保证旁人一定按着她的意思行事,但对方既然是一条咬过人的毒蛇,寻到机会很可能会再出手。
红豆歪头看着骆笙,很是不解:“为何这么麻烦,放以前姑娘不会这样咧。”
骆笙收回目光望向红豆,弯唇而笑:“哦,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她生得明艳,笑起来本该明媚灿烂,可此刻眼波幽深,笑不及眼底,使得整个人清冷起来。
红豆瞧着不由一阵心疼。
想想她们姑娘以前是多么肆意的人,走了一遭鬼门关喝了孟婆汤,都变小心了呢。
红豆决定鼓励一下自家姑娘,手一挥道:“以前想都不会想啊,觉得二表姑娘不是个好的,扒光了揍一顿丢到大街上就是了。”
骆笙眼神微闪:“我以前这么干过?”
“差不多吧。”红豆说得含糊。
“具体说说。”
红豆咬咬唇;“婢子是怕提起来惹姑娘生气。就是那次嘛,府上有个小蹄子冲着司公子抛媚眼——”
骆笙拦住红豆的话:“司公子又是谁?”
红豆扶额,一脸心疼道:“姑娘竟然连司公子都忘了,司公子是您逛街时抢回来的面首啊。”
冷静如骆笙,此刻表情一阵扭曲。
面首?
听一听这位骆姑娘的过往,为何她觉得她的郡主是白当的?
“罢了,不谈这些,你去看看那两个小丫鬟打探消息回来没。”骆笙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红豆端了一碟蜜饯摆在骆笙面前,笑嘻嘻道:“姑娘吃点蜜饯心情会好,婢子这就看看去。”
小丫鬟扭身出去,留下骆笙出了会儿神,拈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
酸酸甜甜的梅子,对骆笙来说却算不上可口。
她盯着指尖的梅子思绪飘得更远。
她曾经把青梅雕成花朵形状制成蜜饯,哄母亲开心。如今她困在金沙成了骆姑娘,也不知父母亲人都如何了。
旁敲侧击过红豆后,骆笙不敢随意对其他人提及镇南王府。
从红豆对镇南王府的一无所知,还有她那一晚见到的层层把王府包围的官兵,对于家人的命运她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可到底是不甘心,她还是要去看一看!
骆笙指尖发冷,梅子落回碟中。
红豆风风火火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两个小丫鬟见了骆笙忙见礼,比起昨日的惶恐,今日竟多了一丝兴奋。
银钱开路,大部分时候是行得通的。
“说说吧。”骆笙开门见山。
一名小丫鬟忙道:“回禀表姑娘,婢子去打听了,钱姑娘是钱举人之女,钱举人去年给她与自己学生定了亲,谁知道钱姑娘倾心苏二公子,死活不愿意嫁过去,眼瞧着要出阁又无法违抗父母之命,竟投缳自尽了……”
另一名小丫鬟唯恐功劳被同伴抢了去,插嘴道:“婢子是托兄长去打探的,除了轻红说的这些外头人都知道的事,婢子兄长还打探到一件事呢。”
骆笙看向开口的小丫鬟,神情淡淡。
小丫鬟不敢卖关子,忙道:“婢子兄长是从钱家车夫那里打听到的,说这位钱姑娘路上偶遇过苏二公子,痴心大发,一路追着苏二公子到了苏府外才离开。”
说到这里,小丫鬟掩口笑:“虽说金沙暗暗倾心苏二公子的小娘子不少,可敢像这位钱姑娘一样明目张胆追着人跑的还是罕有的——”
一旁小丫鬟猛拉了她一把:“含翠!”
叫含翠的丫鬟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表姑娘干的事比钱姑娘还令人瞠目结舌呢。
糟糕,一时语快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望着骆笙。
骆笙依然神色淡淡,吩咐红豆:“取二两银子给含翠。”
红豆自是照办。
得到赏银的含翠脸色这才好转。
轻红盯着含翠手中的银锞子羡慕不已。
二两银,顶她几个月月钱了。
“再取一两给轻红。”骆笙吩咐完,示意两个小丫鬟退下。
得到赏银的两个小丫鬟走出去,坐在游廊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无法置信。
含翠捏了捏银锞子,不可思议道:“这么简单就得了四两银子?”
昨日二两,今日二两,加起来比她半年月钱还多。
这可是不用上交爹娘的私房钱。
轻红托腮回望房门,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表姑娘没有那么……坏?”
含翠啐了一口:“给钱就好了?”
轻红仔细把银锞子收好,翻了个白眼:“给钱的主子不好,难不成打骂你的主子才好?再说,不是钱的事……”
究竟还因为什么才有这种感觉,她却说不清了。
屋内,红豆没有为给出去的银钱心疼,反而唏嘘道:“姑娘可比以前会精打细算了。”
骆笙眉头一皱。
随意赏了丫鬟七八两银子叫精打细算?
红豆忙宽慰道:“姑娘是不是忘记了,咱们手头上什么都不多,就是银钱多。”
大都督送姑娘走的时候可给了不少银票呢,可惜往日那些跟着姑娘一起上街逛的小伙伴除了她一个都不许跟来。
想一想离开前险些哭瞎眼的另一个大丫鬟蔻儿,红豆又是一阵庆幸。
骆笙对骆姑娘有多少财帛并无兴趣,摆手示意红豆退下。
轻轻的关门声传来,在孤身一人的房间中显得分外清晰。
骆笙端坐在方桌旁,若有所思。
骆姑娘因为苏二公子“投缳自尽”,钱姑娘也因为苏二公子投缳自尽。
这样的巧合还真是令人惊悚。
她微微抿唇,在桌面蘸着茶水以手指写下两个字。
那两个字,正是苏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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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变数
盛府的人发现表姑娘变了。
以往表姑娘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就带着大丫鬟红豆去街上闲逛,现在居然雷打不动来福宁堂给老太太请安。
早一次,晚一次,次次不落。
从表姑娘变的那天起,盛老太太就没在请安的时间见过几个大孙子。
大太太与二太太私下里对盛老太太干笑着解释:“孩子们近来功课紧……”
对此,盛老太太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功课紧,分明是自她放话要在四个孙子里挑一个给外孙女,两个儿媳吓破了胆。
这点胆量能成什么事!
盛老太太在心底鄙视过儿媳妇们,看着眼前日日来请安的外孙女和颜悦色多了。
来给她请安,总比跑到大街上给她抢回来一个外孙女婿强。
人嘛,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的盛老太太一高兴,吩咐丫鬟取了一对镯子给骆笙。
骆笙把镯子收好,福了福身:“多谢外祖母赏。”
盛老太太悄悄松了口气。
外孙女生长在锦绣堆里,还好没有当众表示嫌弃,不然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盛老太太语气不自觉越发柔和:“回去歇着吧。”
说完扫两名孙女一眼,老太太语气就随意多了:“你们也下去吧。”
自家养的就不用哄着了,哪个敢乱来打一顿就是。
盛佳玉一出福宁堂就气得跺脚:“祖母真是偏心,咱们雷打不动请安十多年也不见如何夸奖,可骆笙才不去街上游手好闲,这就稀罕上了。”
盛佳兰轻轻拉了拉盛佳玉衣袖,小声劝着:“大姐别气了,祖母是看表姐改好了,心里高兴。”
“改好?”盛佳玉冷笑,“二妹你忘了那日咱们在湖边听到的话?骆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且瞧着吧,不定哪日她就对苏二公子下手了。”
盛佳兰眼神幽暗,拢在宽袖中的手握紧:“大姐别说了,传到祖母耳中会惹祖母不快,咱们还是回屋吧。”
盛佳玉黑着脸点点头。
姐妹二人路过湖边,下意识往那里看去,果然瞥见一道曼妙身影。
盛佳玉撇嘴冷笑:“装什么临水照花,肚子里还不定憋着多少坏水呢。”
“大姐,走吧。”盛佳兰拉了拉盛佳玉,离去前却悄悄回头一瞥。
少女就坐在湖边,托腮望着湖面出神。
她身边不见丫鬟红豆的影子,唯有两只白鹅悠闲游来游去。
盛佳兰眼神微闪。
一个人——她一直等待的机会或许到了。
“二妹今日有什么打算?”
盛佳兰神色恢复如常,柔柔笑道:“昨日有些受凉,如今头还在痛,想回房睡个回笼觉。”
“我还想着约二妹一道去逛玉容堂呢。”盛佳玉有些失望,很快笑道,“那等明日二妹好些了咱们再去吧。”
“好。”
姐妹二人在一丛杜鹃花旁分开,各自回了绣楼。
不久后,原本说要睡回笼觉的盛佳兰沿着另一道楼梯悄悄下来,身影掩映在花园里的繁花茂树中,不多时就返回了湖边。
立在湖边花木后,盛佳兰望着那个形单影只的少女,不由松了口气。
还是骆笙一个人!
她留意很久了,骆笙这些日子从福宁堂出来总要在湖边坐上一阵。
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候是主仆二人随意说几句闲话,有时候会吩咐那个叫红豆的丫鬟去取果盘来,在湖边留下一地瓜子壳才走。
甚至有一次她见到骆笙等在那里,那个叫红豆的小丫鬟蹦蹦跳跳带了一包熏鸡来。
那日家中厨房明明没有送熏鸡,可见是从外头买来的。
今日红豆许是又溜出门买东西了。
盛佳兰盯着骆笙的背影面色沉沉,变幻不定。
再次动手,她有太多犹豫。
忽然间盛佳兰仿佛发现了什么,不由上前一步,睁大眼睛细瞧。
坐在湖边的少女以手托腮,脑袋正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
春阳洒在她身上,勾勒着发丝裙角,形成一幅静谧柔和的画面。
骆笙居然在打瞌睡!
盛佳兰只觉心跳陡然加速,很快就用力咬了咬唇下定决心。
不能再犹豫了,错过今日恐怕再无这样的好机会。
花木后,少女身形纤细,可面上阴鸷的表情却令她瞧不出半分柔弱。
盛佳兰眼中闪着阴沉沉的光,提着裙角往湖边走去。
近了,更近了,而骆笙还在打瞌睡,毫无所觉。
盛佳兰脚步轻到几乎无声,站在骆笙身后勾了勾唇角,原本如雷的心跳居然平复下来。
骆笙这个蠢货,她其实用不着犹豫这么久的!
盛佳兰伸出手。
十四五岁的少女,双手白皙柔美,可此刻却如一双毒蛇向人游去。
湖面上那对白鹅突然叫起来。
盛佳兰心一慌,用力一推骆笙后背。
扑通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骆笙被推入湖中。
盛佳兰唇角弯起,笑意蔓延。
果然如那次一样简单就成功了,只可惜上次运气不好——
一声尖叫凝固了盛佳兰唇边的笑。
“你在干嘛?来人啊,二表姑娘把我们姑娘推入湖里了!”高亢的尖叫声冲破云霄,吓得两只白鹅扑腾飞上岸,红豆手中食盒落地,拔腿奔过去。
盛佳兰僵硬转身,神色如见了厉鬼。
奔到湖边的红豆飞起一脚把盛佳兰踹进了湖里。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跃入湖中,奋力向着沉沉浮浮的骆笙游去。
刚准备去拉自家姑娘一把的红豆眨眨眼。
哎呀,是小公子!
这下可糟了,她是去帮姑娘,还是救小公子呢?
小丫鬟犹豫了一瞬,放开喉咙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赶来,花园中很快乱成一片。